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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飞瑜轻哼，“就你最明白。”
这边的宋彦城，已经可以想到她气得脸色发绿的场面。踏进办公室的季左在门边脚步顿住，呃，老板笑容好诡异。
宋彦城的微信就是这时候发来的：
宋彦城愣了下。
“对了，送你的生日礼物。”黎枝递给他一个丝绒方型盒，“我的航班晚点，所以时间有点赶。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冷淡的，不甚友善的，轻蔑的，宋彦城以平静做盾，悉数照收。他走向前，没有分毫异色，往宋彦城身边一站，脊梁挺直，不输气势。
黎枝捧着热水，“哦。”
宋兴东身体不好，所以没有现身。关红雨一身黑裙，端庄肃穆。宋锐尧黑色大衣及膝，一脸傲相。这母子俩打点安排大小事宜，颇有主人之风。而同样身为孙辈的宋彦城，被挤在人堆外，存在感极低。
她的手举过水面，头顶淹在浑浊的水中，被呛了，声嘶力竭地喊救命。绝望与无力在每一次扑腾起的水花里无声传递。荒山围绕，几只黑鸟摇曳于天边，同村民的冷漠一起，构成一副悲怆的冬日之景。
黎枝也不藏掖着了，挺坦诚地说：“听你朋友提过，就是那位孟先生。我这两天正好没戏，顺便了。”
一旁的关红雨也道：“应该的。”
毛飞瑜：“出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出门儿别说认识我。”虽凶，眼角还是带笑的。
黎枝：“甲方宋先生？Hello？”
黎枝被冻惨了，坐在那儿半天没敢起身。
他母亲在他生日的这天死去。
导演看了一遍回放，当即表示肯定，“完美。”
宋彦城指腹捏紧香，手高于额头，鞠躬三下，礼数俱到。
一个长镜头到底，导演：“卡！”
被人重视和惦记的感觉，太好。
黎枝抓着他的手臂就往肩膀上一顿蹭，小声激动，“呜呜呜我不冷了，我还能再跳一次河，姜老师看我演戏我死而无憾。”
打开一看，宋彦城情绪瞬间拔高——竟然送他一头金猪？
寒冷被驱走大半，黎枝也激动，“姜老师看我演戏？”
黎枝牙齿发抖，“那我……”
多少年没收过礼物了。
案台之上，是宋氏祖牌，追溯到明清，跨越时代，每一位嫡系亲属都有名有份。却唯独没有他母亲一席之位。
餐馆是很质朴的装潢，看宋彦城和老板很熟的样子，应该是他常来的地方。
剧本做了五处调整，加了一场群戏。剧本围读持续到中午一点结束，黎枝连酒店都没回。毛飞瑜恰好也有点事，这一耽误，等他发现黎枝不见的时候，黎枝已经快到机场。
十七岁的少年，安无声息地膈应了关红雨一把。
宋彦城抬起头。
换了衣服，黎枝坐在火炉前取暖。毛飞瑜给她递热水，提醒说：“你的戏份不多了，后天大夜场，周二赶早上，然后就等下周和姜棋坤老师的一场对手戏。公司已经在给你做一些宣传准备工作，这事春节后由红姐亲自负责。”
黎枝佯装不在意，把纸袋往他怀里一搁，“拿去拿去。”
又道：“想吃什么？这里的冬笋焖肉是特色，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个味，你可以试试。”
“巨星。”毛飞瑜齿间碾了碾这俩字，嗤声站起来，“出去抽根烟。”
宋彦城看完后，合上纸袋，指腹悄然发了紧。他喉结滚了滚，力求平静问：“不是要拍一周的戏？”
这个没有人情味的甲方。
“这一周你都别想跑。”毛飞瑜警告道：“我真抽你。”
等上菜的间隙，宋彦城始终很沉默，黎枝坐他对面，多少有些尴尬。尴尬到不自在，她甚至开始后悔，脑子灌浆糊了吗，一时冲动跑回来给他买个屁蛋糕。
季左斟酌许久，仍是不敢打破气氛。
黎枝没吭声，低着头，眼珠一转，把棉袄裹紧了些。
导演喊：“卡！过。”
黎枝调整呼吸，重新看向宋彦城。
沉默几秒，他点了点头，沉声，“谢谢。”
季左把车开向城西，一处私家餐馆。把人送到后，他便很有眼力劲儿地先走了。
屋里，是丈夫如雷的鼾声。
不用知道前情，光这一句话，就足够写一万个悲惨故事。
“那正好正好！我在广顺桥这个公交车站，反正顺路，你到时候停一下呗。”
宋彦城见状，也配合地端起茶杯，以为是祝他生日快乐之类的。
宋彦城凑近了些，低声：“金主很喜欢。”
黎枝说：“生日快乐，甲方。”
愣了好久，黎枝才绕明白。原来宋彦城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忌日还是他生日？这是什么悲惨的甲方。那他今天扮演冰雕，也就可以理解了。
感慨没五秒钟，黎枝叫他，“毛哥。”
宋彦城今天一身灰，大概因为阴雨天色，他原本偏白的皮肤都跟这身灰色衣服融成一体。
毛飞瑜走过来，给她披上大棉袄，“赶紧去烤烤火，八点编剧过来讲剧本，有几处做了修改。”
在宋彦城渐渐转阴的脸色里，宋锐尧的眼神意味深长。
从小到大，黎枝最懂的，就是察言观色以及摆好自己的位置。她不打感情牌，也不道德绑架任何人。能懂的，自然懂。她知道，宋彦城不是装傻充愣的人。
黎枝挺平静的，“不用签什么协议吧？万一我死活不红，没钱赔给公司。”
黎枝却没跟他碰杯，而是把手挪到桌边沿，很轻地嗑了嗑。杯壁碰桌子的声音，脆而小。黎枝抿了抿唇，轻声说：“第一杯，不敬你。”
“多谢大哥厚爱，您不提醒，我也会仪表孝心。”宋彦城熟练地点燃香，一缕烟气袅袅而上，给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纱一般。
黎枝愣了愣，显示通话时间：7小时32分。
两人都安静，毛飞瑜知道，砂砾在江河湖海的冲刷下久了，便成了硬石头，不会再轻易认为自己是颗珍珠。他和黎枝都是这一类人。所谓英雄心心相惜，其实苦难者也一样。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但当时的少年宋彦城，出人意外的淡定与坦然，没有半分不情不愿。
说到“顺便”俩字时，她有点虚。
宋锐尧笑容宽和，“彦城也给祖上敬炷香。父亲生前最是惦记你。”
里面是一小块慕斯蛋糕，白色淡奶上，点缀了一颗大草莓。
宋彦城下意识地抬起手，假装淡定的，印了印右边眉骨。好像是普通的挠痒，其实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触动。
季左一见他出来，立刻下车迎上前。
生日又怎样。
宋家祭祖，进退有敬。在师傅的指引下，礼仪之数面面俱到。接近尾声时，宋锐尧忽说：“彦城过来，好好拜一拜祖先吧。”
宋彦城：“测了分贝，达到海市噪音标准。”
两人是并排坐的，黎枝笑着撞了一下他肩膀，用港腔俏皮说：“小毛哥，想开一点。”
“空档，正好回公司拍个宣传照。”黎枝脸不红心很跳地解释。
黎枝本身是会游泳的，这一刻忘却自我，任池水湮没，看不出丁点破绽。
黎枝没跟他顶嘴，眼睛看别处，“哦。”
宋彦城难得的，没再挖苦，沉默两秒后，说：“请你吃饭。上一次，谢谢你救场。”
不假客气，宋彦城做主，点的菜式少而精。上齐后，他说：“吃吧。”
宋彦城收了电话，“靠边停。”
黎枝还是笑脸，“那你就会错过一个时代巨星，舍得？”
黎枝一片眩晕，迅速摇头，试图把这肮脏的想法给甩掉。
那四舍五入，就是一块儿睡觉了？
——
“不然呢？”
宋彦城神色分明动了动，像冰山溶解，从眉眼开始，已经没了锋利的冰块儿。
宋彦城昨晚一直没挂电话？
宋彦城扭头看窗外，只字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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