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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得就像云闪闪的眼睛，黑得就像云闪闪的心。
因为没有阳光密不通风的缘故，空气十分混浊。
云闪闪立刻闭上了嘴巴，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你起码让我先穿上衣服再说啊……”
“他是觉得太好吃了，所以感动的吧？”
棋盘上，放着一朵枯萎的姜花。
“哇，你看他脸上全是汗！”
刀客应声而去。
秋姜一言不发，径自推门，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于是大家同时噤声，不再说话。
颐非咧嘴一笑：“所以下次救人前要看清楚对象，是不是那种会饮水思源、投桃报李的好人。”说完这句话后，他还坐在矮几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幅“我就是无赖你奈我何”的模样。
“不知道！”
那是……
秋姜骑在云闪闪身上，将帐幔顺手扯下，粉红色的纱帘罩住了大床的同时，也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秋姜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如此直接问话，还真是符合这位二公子的性格。
“我前夫是风小雅。”
秋姜望着紧闭的房门，缩在袖子里的手在轻轻颤抖，她用左手压住右手，才能控制住那种因愤怒、屈辱以及其他一些别的情绪所带来的颤抖。
“即使我刚才救了你？”
秋姜还是不说话，走到床后的马桶前，打开盖子哇地吐了出来。
“他的脸变成紫色的了耶！好神奇，第一次知道有人吃辣会吃得脸都紫了的！”
“他眼睛也在流汗！”
颐非和云闪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恕我直言，你没的选择。”
眼看这位二公子又要发火，颐非连忙道：“我……直接……尝……重、辣吧！”
“有什么办法？”
***
风小雅有些感慨：“真是一步好棋。”
云闪闪这才罢休，转回来对秋姜道：“你再不说，我就、就……让他奸了你！”说着，手指指向那刀客。
偏偏，云闪闪还兴高采烈地说道：“来来来！上次我弄了自认为已经很辣的菜请你，结果你二话不说吃完耀武扬威地走了。我回去后痛定思痛，听说燕国南山居的蜀葵末号称唯方第一辣，是用蜀葵根研磨而成，直冲鼻喉，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因此当地山人称之为‘泼妇煞’。我好不容易弄到手，这三盘，分别是微辣、中辣和重辣，你尝尝！”
秋姜目送着众人离开，身形也跟着一闪，消失在门内。
颐非用颤抖的手接过勺子，看着第三盘蜀葵末。
颐非扬眉：“你不知道？”
房内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风小雅的眼底泛起了许多涟漪，宛如摇曳的灯光，落在棋盘上。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最后，说了一句：“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对对对，好有面子！”大家纷纷点头。
“我不干！”
秋姜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同伴，我怎能见死不救？”
“他没死。不过……跟死也差不多了……”小丫头说到这里，又是噗嗤一笑。
“你可以问，但我未必答。”
暗幕像巨网一样罩下来，压着她，压住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风小雅的眼睛宛如寒星，却闪烁着春风旭阳般的暖意，对她微微一笑，什么都没再说，就那么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一开始大家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到了后来，看到颐非都这个样子了还在努力吃，都被莫名地感动了，不由自主地开始为他鼓掌喝彩。
云闪闪尖叫道：“出去出去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给我滚啊混蛋们——”
云闪闪语塞，瞪着秋姜半天，小声嘀咕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秋姜想到他只有十六岁，而且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棋子一颗，就心软了。她放开云闪闪，在床尾坐下。
众人七手八脚地连忙把他拉起来，讪讪地看着秋姜。秋姜嫣然一笑：“二公子睡了，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搅。”
颐非手一抖，勺子哐当掉到桌上。
“但二公子不是要娶女王吗？”一人插嘴。
“就这样任由夫人跟那个人去程国……真的……不管吗？万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
秋姜道：“是你欺负人在先的。”
***
秋姜一下子醒了，猛地坐起来，睁开眼睛，就听前方哐啷一声，有陶瓷碎裂的声音。
“什么？”云闪闪大喊起来。
“回主人，马上就入夜了。”
秋姜的目光闪了闪，突然走过去，压住拿勺的那只手。
该刀客一呆。
“你们准备了怎样的陷阱要对付风小雅和薛采？”
云闪闪一震。
云闪闪得意道：“嘿嘿嘿，现在知道怕了吧……”话还没说完，就被秋姜一把扣住了手腕，紧跟着，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跌到了床上。
如果……如果是一个好人的话，就不用受到这种对待了吧？就不会在面对这样的质疑和羞辱时都无力反驳了吧？
“包括让你戴绿帽？”如果她没记错，颐殊跟云笛可是有一腿的。
本以为秋姜会生气，但她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平静得就像刚才吃掉那半盘蜀葵末一样。
秋姜沿着小木梯走下去，第一眼便看见了颐非。
秋姜丢了一个花瓶，又丢了一个枕头，最后，还将床单撕开，丢出床帐。
秋姜的手抖了一下。
更何况拈棋人的手，指节修长指腹温润，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老茧，连纹路看起来都是细腻清浅的，宛如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之前我还奇怪，为什么你要假扮三儿。但看到云闪闪后，就知道了。”秋姜很认真地望着颐非，“你是不是想见如意夫人？”
置身处是一个极其华丽的房间，她躺在一张十分宽敞的软榻上，顶上是浅金色的帐子，上面缝着一排金色的流苏，那流苏无风自摇，一荡一荡。
她是那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这个问题颐非终于回答了，但秋姜却觉得他还不如不回答。
风小雅在下棋。
她听说她是他的妾，她听说他对她极其宠爱，可她丝毫不记得他们是否像其他夫妻一样亲密，他是否有帮她画眉而她是否有帮他理衣。
“啊，好像听到二公子在说话！”
风小雅穿一身黑色狐裘，走在前方，他的脚印落在雪地上，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伴随着这一声来，另一把雕工精细金光闪闪的勺子，递到了颐非面前，像一道催命的魔符，幽幽泛着地狱之光。
四下一片哗然。
此举无疑让云闪闪感到很愉快，只见他故意冷笑几声，恶狠狠地说道：“知道怕了吧？让你刚才乱出风头！你以为小爷救你是为了让你跟我比赛吃辣？我留着你的小命是为了套你话！说，你相公得的是什么病？”
“就你？”秋姜的目光在他腿间转了转。
她知道一样，因为她偷偷量过。她知道他会武功，更知道他从不信任别人。所以，她跟在他身后，刻意保持了三尺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会让他觉得安全。
颐非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泼妇……煞……”
秋姜吃完蜀葵末，把盘子都刮得干干净净的，最后将勺子往空盘子上一扔，冷笑道：“这种淡到鸟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
最后，一名刀客咳嗽一声，沉声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得对外泄露！”
“我不怕脱|光光。”
“是完事了吗？”
秋姜笑吟吟地看着他：“如何？放心了么？”
颐非的头发衣服全被汗浸透了，一张脸涨得红中发紫，一边吃一边哗啦啦地流眼泪。他一只手拿勺，另一只手抵在肚子上，像是因为太痛苦而在强迫自己忍受，又像是在鼓励自己继续努力。
云闪闪一边嚷着“谁允许你们私自回房的”一边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看见屋内只有秋姜一个人，愣了愣：“他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走了，并把门轻轻带上。
颐非决定直接吃最辣的！死也死得彻底些！
“什么船？”
秋姜冷冷看着他。
云闪闪扭头吩咐身后跟着的一名刀客：“去看看丁三三在哪，押回货舱不许他乱跑。对了，就把他跟鸭子们关在一起好了。”
秋姜挑了下眉：“云闪闪？”
一个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捡碎片。想必之前那记碎裂声，就是由此而来。
秋姜想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到底是怎样的过去，才能让一个人的内心如此软弱，不能光明正大地活，不能义正言辞地说，甚至不能……为自己辩解。
云闪闪皱起了两道弯弯的柳眉。
秋姜当然没有离开。
“主人……”焦不弃口吻迟疑。
于是，想偷偷趴在门缝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刀客们也只好放弃，站在门外彼此对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一片沉寂。
秋姜呲地将他胸口的衣服撕开。
因为，他的答案是：“我告诉他你知道风小雅得的是什么病。”
颐非试图阻止她：“我没答应回答。”
刀客狠狠瞪了她一眼，朝众人做了个手势：“走！”
云闪闪走进来，大喇喇地往秋姜面前一站。
颐非确实很想死。
于是秋姜问第二个：“第二，你明明知道风小雅和薛采不怀好意，另有图谋。而此事本来与你无关，你羽翼未满，实力尚薄，一切都没有成熟，为什么选择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回程国？你当然不是为了帮风小雅成为王夫。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有什么关系，传出去就说是我们二公子睡了风小雅的老婆！多有面子啊！”
颐非嗜甜，一点都吃不了辣和苦。可眼前的三道菜又辣又苦，辛辣的味道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对、对不起！二公子我错了！”刀客连忙捂着脸认错。
“闭嘴。”
“吃啊——吃啊——吃啊——”
颐非的目光在闪动：“而一个精于素斋的人，口味必须清淡，否则会品尝不出滋味的差别。”
因为颐非走后没一会儿，云闪闪就来了。
被她压着的云闪闪小心翼翼道：“你、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啊？”
秋姜瞬间得到了答案——船上！
昏昏沉沉，悠悠晃晃。
颐非转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停了一下，回头一笑：“对了，忘了说，不管怎样，还是很谢谢你刚才帮我吃了那半盘泼妇煞的。”
“除了风小雅和薛采，还有其他四大氏族，你们想好对策了吗？”
那时候母亲只是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爱的妃子，他也只是皇子里最荏弱矮小的一个。但他觉得自己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幸福。
“你故意带我出现在三儿的客栈里，因为你知道他们看见我后肯定会有所行动。当你探清三儿想要抓我、是敌非友后，就除了他，然后顶替他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带我回如意门。但你又怕我身份曝光，一路上会有很多阻碍，所以想借把大伞挡风遮雨。而这时云闪闪恰好来找三儿的麻烦，你就利用他带我们一起回程国。”秋姜说到这，伸手摸了摸房间的木板墙，“这艘船，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去程国的。”
***
“你欺负我，呜呜呜呜……”
——当秋姜跟着小丫头来到上一层船舱的花厅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颐非在心中诅咒了他千万遍，然后一咬牙，一狠心，闭上眼睛，开吃！
秋姜盯着他：“但我有三点不明白。”
云闪闪虽然重获了自由，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继续哭。
秋姜又补充道：“更何况，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小丫头掩唇偷笑。
“我就知道微辣对你来说还是太轻了，来来来，尝下一个中辣吧！”
“他没有跟我说。”见秋姜露出怀疑之色，云闪闪连忙辩解，“是真的！我哥做什么都不会跟我明说的，总之他说什么我照做就好了……”
“什么？”
秋姜小退了一步。
颐非的眼瞳幽深幽深，然后，就又笑了。自嘲、自轻、自省地笑了。
颐非慢慢地、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悠悠道：“如果你是真失忆，为了寻回曾经的一切，你必须忍受跟我这样的人合作，即使是被怀疑被猜忌被时不时地陷害，也要忍受。因为你知道，在程国，我所能做的事情，比大部分人都要多得多。”
云闪闪别过脸，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秋姜淡淡道：“别哭了。”
颐非却冲她眨了眨眼睛。
“没有细节的记忆，就是假的！”
颐非怔住了。
他说不出这种滋味是什么，就像……很小的时候，滴水成冰的冬天，母亲偷偷从厨房偷了个脆饼，捂在胸口上，等看见他了，把饼从怀里取出来，热乎乎地递到他嘴边。
而秋姜已欺身上床压住云闪闪，冷冷道：“谁奸谁，还不一定吧？”
下一瞬，就见他伸长手臂，抓住她的手。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他拽得更紧。然后，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前行了两步，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颐非跟着秋姜回到甲板下的船舱时，还在吃吃笑，一边笑一边睨着秋姜道：“你太厉害了！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云闪闪看着你的眼神就跟看见了鬼一样！”
秋姜定定地看了颐非许久，才长长一叹。
“笨啦，眼睛流的当然就是眼泪了，怎么可能也是汗啊……”
云闪闪的一张小脸顿时吓得煞白煞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空中白雪翻飞，一点点、一片片，迅速延绵，最后变成一片苍茫。
而此刻，颐非误打误撞地假扮成丁三三上了云闪闪的船，云闪闪又落到了自己手中，所问出的这些，是真？是假？是无意揭开的秘密，还是另一场精心策划过的陷阱？
她甚至不能分辨，眼前的这个云闪闪，是不是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云家的二公子。也许跟颐非冒充丁三三一样，云闪闪也是别人假冒的？
“我……”云闪闪一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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