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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高六尺，体格魁梧，虽已年近五十，却比大部分年轻人还要精神，面泛红光眼神锐利，看起来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而不像商人。
而此刻的云闪闪，正被养得很愉快，面前已经落起了一堆筹码。两位红衣美人一左一右地靠在她身边，一个剥樱桃，一个扇扇子，极尽讨好之事。
艾小小解释道：“咱们一共只带了十二艘……”话还没说完，胡九仙已道：“给她。”
“我说了呀，你年轻，长得不错，对女人很有经验……”
“唔……也没有。”
孟不离打开门，只见艾小小拱手行礼道：“晚宴已备好，我家老爷正在厅中等候，为公子接风。”
风小雅怔了怔：“哦？”
“她在做什么？”
颐非正在给云闪闪上药。胡倩娘那一脚真没省力，白皙的脚背全都青肿了。云闪闪边哆嗦边骂道：“歹毒的女人！敢踩小爷，等落到小爷手上，要她好看！”
秋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船上的那些美人儿们，可不是光摆着看的。她转移了话题：“找到胡智仁了吗？”
秋姜把剑递给他：“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婢女愣了愣，答道：“有。”
颐非忍着笑，指了指某处。
“我是问问你，对于娶颐殊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底有几分把握！”胡倩娘气坏了，索性一口气吼了出来。
胡倩娘眼中冒起了怒火。
胡倩娘深吸口气，沉声道：“我不能让我爹娶颐殊。”
胡倩娘长这么大，头一天遇到敢对她不敬的人，还遇到了两次！一张脸由白到红又从红变黑，整个人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吹毛断刃的兵器并非不存在，但像这把软剑一样至柔至利的，却很稀少。一下子大家全沸腾了起来：“我要！我要！”
风小雅唔了一声，“跟你没关系。”
只见她抽掉其中一块地板，底下露出一片碗口大的水晶。
“她很快就会落到你哥手里，你可以好好想想，怎么报这一脚之仇。”
谢繁漪输了，即意味着钰菁公主输了，如意门输了。
“帮我找出那个人。”秋姜停一停补充道，“你以丁三三的身份出现，应该比较容易。”
一条腰带静静地悬挂在架子上。
“胡倩娘的房间可直达立秋。我怀疑立冬也不安全。”秋姜说着飞身跃起，检查上方的天花板。
“做猪。”
“唔……没有。”
“二，你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神通广大，你帮不帮我，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云闪闪吃痛，抓着脚跳了起来：“啊呦，我的脚……”
胡九仙的独生女儿胡倩娘也在船上，光她一人，就有二十名婢女。这些婢女全都穿着红色衣衫，只不过红的颜色有深有浅，婢女的名字就是她的衣衫颜色，如妃色、品红、胭脂、茜色什么的……
风小雅沉默了一下，学马覆的样子笑了笑：“我认为，你应该效仿令尊骑象出行，让我也开开眼界。”
秋姜面露痛色，弯腰去揉脚踝道：“我的脚……”
“此剑名薄幸，意思就是它像薄幸的人一样，能伤人于无形，铭心于刻骨，一生都不会愈合，是圣境内的十大神器之一。”秋姜说到这里，想起了一些往事，在不堪回首的少年记忆里，训练是辛苦的，淘汰是残酷的，但奖励，也是十足丰厚的。
风小雅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三，也就是回答你之前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我不自己走路。因为我喜欢，因为我的随从愿意，更因为你管不着。”
艾绿面色微变，快走几步，秋姜连忙跟上，定睛一看，只见胡倩娘正在船尾跟艾小小说话。
天花板上的秋姜一怔——他们竟能看到二楼客舱内的情形？可是，她跟颐非明明检查过云闪闪所住的“立冬”房间，并无暗格啊！还是，只有少数几个房间能偷窥？
胡倩娘眼中顿时有了眼泪：“我就走！就去找死！”
正惶恐时，就听外头一阵喧哗，竟是比厅中还热闹。他本就生气，当即跳起推窗骂道：“吵死啦！还能不能——”
如意夫人笑了：“因为觉得太抢眼了，所以不敢要？”说完，她把腰带解下，从扣环处缓缓拉出了里面的软剑。
“二公子好厉害啊！这么旺！”美人趁机谄媚。
秋姜走进去，里面是个货仓，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十个木桶，每个桶上都贴着名字。除了泉水，还有各种酒水。
人间天堂——红园。
她一边心中遗憾，一边回答道：“中冷泉吧。”
“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胡倩娘颤声道：“你……你……你得罪了我，会后悔的！”
这时风小雅眉心微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天赋啊……颐非想，她可真是天生细作的料。
茜色还待再问，但见胡倩娘走远了，只好作罢，追了上去。
如此一来，房间总算彻底安静。
胡倩娘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道：“我平生最讨厌那种把别人家的东西当自个儿家的东西来管的人。你是管家没错，但别忘了我姓胡，你管的可是我的船！钥匙拿来！”
站在艾绿身后的秋姜发现颐非袖手站在窗边看热闹，立刻瞪了他一眼。
颐非也意外地扬眉，马覆在他印象中是个城府颇深之人，怎么这次一来就挑衅？
颐非继续道：“据说燕王有个孪生弟弟，因有天疾被老皇帝所弃，后被三才先生谢怀庸救回家，改名谢知微，同谢繁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钰菁公主知悉后暗中绸缪，想用谢知微替换彰华成为燕王。”
话没说完，看到外头胡倩娘打艾小小，顿时一愣。
“为什么？娶了女王，对你们胡家来说是锦上添花，百利而无一害。”
去年，也就是三王会程之前……秋姜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几案，沉吟道：“彰华得知谢长晏失踪，亲自前去程国寻她，就这样落入了谢繁漪的陷阱？”
“我用也叫擅用吗？快给我！再派个能干点的船夫给我，我要回家！”胡倩娘说到这里，刻意往二楼的客房瞄了一眼，“船上有些人我看见了就想吐。”
“可风小雅在这里。”
与此同时，秋姜提着一个空水壶走出房间，立刻有一名绿衣婢女注意到了，迎上前来：“这位大娘，有什么需要的吗？”
“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呀……”
秋姜会意，做出受惊之色往后一退，壶中的水顿时洒了大半。
颐非想，好吧，如此一来，确实只有自己比较方便：“那怎么让对方知道我在找他呢？”
云闪闪小声地兴奋道：“哟，这就开战了？”
“胡小姐？”风小雅扬眉。
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突然轻轻一悸，像是一颗石子投进水里，泛起涟漪无数。
“对。但他其实早有提防，而且运气很好，没有死成，最终扳回一局，谢繁漪输了。”
细作们的武器，讲究隐蔽实用，大多黯淡无光，唯独这根腰带，镶金嵌玉，包着绸缎，绣着纹理，垂着流苏，精致又华美。
他句句戳中胡倩娘痛脚，只把胡倩娘气得够呛，一跺脚，扭头就走。
似看出了她的疑惑，颐非道：“房间不可换，但门牌却是可以换的。”
“现在我买了你，所以你一下子变成最被看好的了！”胡倩娘说起这话时，神色极为倨傲，一副“你快来谢恩”的表情。
云闪闪顿时蔫了。
“你生病了？”
胡倩娘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神色有异，便烦躁道：“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给句痛快话啊！”
完了完了，要是哥哥知道了……
他的眼瞳由浅转浓——
艾绿对秋姜道：“大娘，水洒了，回去补？”
艾小小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因此，此刻秋姜握着此剑，想起了丁三三二尺二的腰围，然后不合时宜地怔忡了一下——咦？颐非的腰也那么细啊……
胡倩娘怒道：“我不管！我要去璧，亲自去问问，为什么他不来！”
她情不自禁地想：颐非，也是个无心之人。
胡倩娘见父亲来了，气焰顿时消了大半，退后一步诺诺道：“我……我问小艾要船，他不给。”
颐非飞身上前扶住他，“二公子我们回屋吧。”一边趁乱带云闪闪离开，一边跟角落里的秋姜交换了个眼神。
秋姜跟在她身后下了一楼。一楼是主要的宴客场所，看守极严，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名侍卫。
“是么？”胡倩娘冷笑一声，第二个巴掌狠狠扇了过去，竟是半点都没留情。
艾绿继续领秋姜下甲板，底下是一个圆弧形的大厅，两头通着一间间舱室。几个褐衣妇人坐在厅中做针线。
胡倩娘打完，冷冷道：“现在行不行？”
她那一批弟子，三百人最后死的只剩下十个。如意夫人带她们十人去藏剑阁内选兵器时，秋姜第一眼就看到了它。
天花板十分华丽，布满雕花，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叽叽喳喳的声音，又确实是从上面传来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庄家的竹杆伸过来，把他面前的筹码全部拿走，心头哇凉哇凉的。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他好像、似乎、可能……欠下了巨额赌债。
两人来到另一侧楼梯，正要下甲板时，不远处呼啦啦走来一群人。
可那真实不过昙花一现，在与她的视线对上后，立刻再次沉入伪装。
秋姜不得不深呼吸，闭上眼睛一遍遍地想：我是无心之人，我是无心之人。
“小姐肯定是后悔了，早知道鹤公是这样一个人，才不要买他呢！”
这根腰带二尺二长——这是个很尴尬的长度，对女子来说，过粗了，对男子来说，又过细了。最后，只有丁三三一个人适合。
胡倩娘一巴掌打过去。
“有点……公子本不是这样刻薄的人。”
忽见秋姜的目光掠向了他，颐非心头一紧，不会吧？“你要干嘛？”
秋姜将壶递给艾绿，“劳烦姑娘去帮我重新装满可好？”
四人坐着铁笼降到一层宴客厅，厅中已坐了好些人，见孟不离和焦不弃抬着风小雅进来，纷纷侧目。
当她睁开眼睛时，前方赫然出现了三儿的脸——当然不是真正的三儿，而是颐非。距离超乎想象的近，五官被仔细放大后，呈现出某种隐晦的真实来。
园林坐落在璧国的帝都，单名一个“红”字。
颐非大咧咧地坐下，指了指几上空着的茶杯。秋姜只好上前为他将茶斟满。
“是！但也是来找你的。”
秋姜脑海中有关于奏春计划的碎片终于被一根线串联了起来，这条线就是谢繁漪。
正吵作一团，胡倩娘怒道：“你们给我闭嘴！”
艾小小吃了一惊：“可是现在的天气……”
“胡智仁受到牵连，被胡九仙警觉，死于谢繁漪跟孟不离之手。以上，就是我所探听出来的全部。”颐非呷了一口茶，不再说话，静静地注视着秋姜。心中忍不住想，如果当年秋姜没有被送上云蒙山，没有失忆，还在如意门中的话，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颐非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再去看秋姜。秋姜低垂的眉眼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一幅木讷老实的模样。伪装功力比在薛采府时更精进了。看来，恢复了记忆的秋姜，才展现出了真正的实力。
“……比如，若干年前有位多情的公子托我在天竺的商队为他带姜花的种子，就因为他的新夫人名字叫姜……”
也就是说，胡智仁虽然死了，但这快活宴上，最少还有一个如意门的细作。会是谁？长袖善舞的艾小小？还是泯然于众的某个人？
胡九仙向他行礼，三人一起入座。
胡倩娘是宜国人，她口中的陛下指的是宜王赫弈。那可是个非常有趣的君王，又称“悦帝”，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风小雅一点都不奇怪。
婢女们在旁七嘴八舌道：“小姐小姐，看到了吗？”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胡倩娘，身后的红衣婢女们一边追一边劝道：“小姐！您消消气！他是老爷的贵客，有什么事等他下船了，我们一定给您报仇！”
胡倩娘怔了一下：“什么？”
胡九仙从主座上起身，迎到风小雅面前，拱手道：“鹤公好久不见。一切还好？”
“胡倩娘的船被我动了手脚，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会漏水。”
“我说你们都给我小声点……”
伴随着这个声音，所有人都面色一正，连站姿都直了几分。
此言一出，全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秋姜沉吟片刻，翻身落地，问颐非：“你打探到了什么？”
云闪闪就那么惬意地一边吃着喂到嘴边的樱桃，一边卷起袖子把筹码全部往前一推，大喝一声：“大！给小爷开——”
“你遇到了什么？”颐非一笑，开口问她，“风小雅么？”
胡倩娘冷哼一声：“虽然你是个残废，但年轻，长得不错，还有十几个老婆，对付女人肯定很有一套。所以我押你。”
“小姐，快告诉他呀！”
唯独颐非作为这个典故的始作俑者一口气堵在胸口，想笑不能笑，想咳又不能咳，忍得很是辛苦。
“你！”胡倩娘双目圆瞪，眼看就要发火，却又生生忍住，“他……他这次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眼见胡倩娘又要生气，艾小小索性把另半边脸凑了过去：“小姐再打，小人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她要找死，就让她去。”
胡倩娘深吸口气，冷眼望着风小雅道：“你说，为什么薛采不喜欢我？我倒想听听原因。”
就在他的猜测中，秋姜抬起头，深吸口气正色道：“如意门的钉子，最少两人。一个出事了，另一个可以顶上。”
一行人来到近前，绿衣婢女连忙退开，让出通道。秋姜也低头照做了。
“什么？”云闪闪大怒，当即叉腰骂道，“我眼睛比你大鼻子比你高皮肤比你白腰比你细腿比你长连脚趾头都生得比你好看！你才丑！”
风小雅瞥了眼外面的天色，没再说什么，示意孟不离和焦不弃抬起滑竿。
“她会生气吗？”
“劳烦你带我去，我来选可好？”秋姜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公子的舌头刁得很，一般泉水他也是不喝的。”
“很好。多谢你在屋中为我备了姜花。”
十人全都默不作声。
“你输钱是因为你丑！”
胡倩娘咬着嘴唇，双手握紧成拳，看得出十分愤怒。
风小雅打断她：“开门见山吧胡姑娘，绕着圈子说话是很累的。”
“去年。他勾结燕国大长公主钰菁意图造反，被揭穿后逃走，先是落到了宜国密使郑端午手中，后逃脱，被孟不离所杀。尸首被送回玉京面呈谢皇后，确认无误。”
艾小小没有躲，硬生生地挨了她这一耳光。
秋姜想到这里，手握成拳，沉声道：“这个时机就是谢长晏么？”
风小雅随着声音来源处回头，就在厅门处看见了长琴。
“那我稍后送炭炉上去。”
“哼，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男人呢，不过是个残废罢了！凭什么……”
“想什么？”
“对对……”
“那现在呢？”
***
腰带不过是剑鞘，真正的武器是里面的剑。
“你买了我，赢了钱是你的，与我何干？”
“是啊，你买都买了，不能反悔了的！”
话音未落，胡倩娘就打了他第三个耳光。
婢女想必对云二的娇蛮作风有所耳闻，当即欠身道：“如此请跟我来。”
他不急，楼上的婢女们却各个急了，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颐非叹了口气道：“幸好那天我抢先出手，没让丁三三抽出这把剑。”
秋姜一溜烟地逃回了“立冬”房间，关上房门后，还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那边，葛先生跟在风小雅身后进了大厅，接话道：“鹤公向来心思过人。”
“押？”
秋姜想，啊，东道主登场了。
在圈内人看来，云闪闪这种豪客是猪，入了赌局得先养，养得懒了没戒心了再杀。
胡倩娘果然没有留意她们，快步走了过去。倒是她身后有个红衣婢女开口道：“艾绿，你不在二楼伺候，怎么在这里？”
此言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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