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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梦本来有些责怪徐小凤，要不是她瞎介绍挣钱的法子，她也不至于遭这一番罪；可徐小凤才取了卵，脸还白着，就衣不解带地跑来医院看她，每天给她买营养餐，好声好气地陪她说话。
走出房间前，他俯下身，顺带拉展了衡南揉成一团的被子，忽而发现被子下面倒扣着一个玻璃镜框，翻过来一看，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正是他们结婚证的内页。
“那好吧。”他也很快地接受了，交代衡南早些歇息，明天早起，刀往肩上一扛，转身走了。
有一回新年大宴，他坐在师父右手边，乃内门弟子之首。因年龄不够不能饮酒，外门师兄便慈爱地给他夹菜，衡南坐在他身侧，见他盘里堆得高高的烤银杏山，悄声问他：“师兄，你怎么不吃银杏果？”
停了片刻，利落地塞进自己嘴里，又从篮里拿了一颗，暗借真气剥了一枚，把如玉般光滑的杏仁果递给衡南。
见他不答，她敛袖伸手过来，拿了一颗。指尖微动，娴熟地捻碎去皮，将饱满的果仁干干净净地剥出来：“师兄，没剥干净的银杏才是苦的。”
当时，他欣慰于师妹的刻苦，还特地让她练给他看，顺带着指导了一下衡南的剑法。
男人的手指散发着清淡干燥的香皂的味道，几不可闻的烟草味，混杂着烤杏仁的清香。
衡南又问：“师兄，你是不是嫌银杏苦？”
衡南夹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四分之一块八宝甜饭，扑通一声扣进盛君殊碗里。
衡南抬起眼，蓦然冲他一笑，笑得毫无戒备。
垚山盛产银杏。银杏转黄时，入眼明黄的一片，落在地上厚厚一层毯，饭桌上也常有银杏果，但他从来不碰。
*
“我走回去接了衡南的灯，第二天忘了还给她，她也没提醒我，第三天想找一下的时候，发现找不到了。后来就再也没找到。”
“还吃吗？”他从篮子里再度捏起一枚，衡南看电视里的欧美女模走台，目不转睛，极其配合地张嘴。
“清河轻工纺织城”。
“师兄！”那少女忽然又在背后唤他一声。
当时他还在心里变着花样儿地骂了盛君殊很久。自然，这个不能说。
声音又大又亮，极有阵势，四目相对，还冲他使了眼色，明摆着是叫给别人听。
大约因为是体己话，徐小凤握着李梦梦的手，靠向她，后面的声音压得很低，监控里就听不见了。
衡南觉出不对，低头，淡然地松开嘴：“今天看监控吗？”
盛君殊拿手机举高，对着纸张垂直地拍了一下。
倒是不疼。小小的舌尖无意扫过，一点痒痒的润湿晕开。
盛君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已停摆了。
“今天太太表现特别好。”郁百合笑，“主动下楼，还说自己想吃八宝饭。”
衡南正一枚一枚地剥篮子里的烤银杏，双眼盯着电视，晃动的蓝影映在她眼珠里，看得很专注。电视上聚光灯闪烁，欧美模特在T台走秀，
盛君殊皱着眉把她手里捏的银杏果夺过来，不太熟练地快速揭去里层的皮，“不记得了？这里面也是要剥的。”
“是衡南。”
这件事上他理亏，衡南误会、怄几天气，那也是应该的。
张森嘴里还叼着半只鸡骨头，蹭了蹭泛着油光的的嘴角，闻言拍桌子：“这我记、记得。我就想等你们走了，出来吃、吃点东西，等啊等啊，月亮都出来了，盛哥儿还、还不走。”
床上靠着的穿病号服的李梦梦打着吊瓶。旁边的座椅上，坐了大|波浪披肩的女生。女生拉着她的手，两人说话姿态亲密，坐着的那个是李梦梦的学姐兼闺蜜，徐小凤。
“……信我，绝对没问题。”徐小凤沙沙的声音传出，隐隐带着急切。
符纸幻术之下，老妪的人影无声地一瘸一拐地挪过来，以扭曲的姿势坐在水池台上，把嘴伸到水龙头下，直喝得腹部涨大、再涨大，掩在衣裳下面，宛如快要破了的气球。直到最后那躯体“噗”地爆破，红花儿四散。
“……你尝尝。”盛君殊还是不习惯被师妹这么干脆地拒绝，怎肯死心，直接把杏仁果抵在她紧闭的唇缝上。
衡南依旧不同他说话，不过就这么一剥一喂，倒是让盛君殊觉出了几分趣味。这便跟练功练刀一样，越剥越凝神。有一枚不慎从他指尖滚落出去，衡南看着电视，低头咬住了他的手指。
绿豆软糯，百合清甜，全化在汤里。他酣畅淋漓喝了一碗，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就抹了抹嘴，问衡南：“还有吗？”
他想说点什么，鸡骨头好像哽住了他的喉咙，眼睛眨巴了半天，憋得脸色涨红，努力地开口：“这、这鸡真，真好吃，真、真的。”
这一条弄堂做饭，都是那个龙头接出来的水。这么想着，胃里马上有了反应，呕了一会儿，蓦然往窗口外看，客人桌上那碗绿豆百合汤……
李梦梦的妈离家早，很少受到女性这样的照顾，她就不生气了，还对学姐又亲近了几分。
盛君殊脱下西装外套，神色如常地递给郁百合：“不怪她，是我回来迟了。”
“天暗了，师兄掌我的灯回去吧。”
郁百合一路小跑过来：“老板回来了！”
“不用。”盛君殊把照片拖进引擎框，“百度识图就可以了。”
盛君殊伸手把他面前的纸捞过去，圈了一下纸上的对勾标志：“这个是她裤子上的标志？”
盛君殊拿着相框，半晌无言。下意识抬起袖子想把它擦干净，不知怎么回事，又变了主意，把相框轻轻摆在了床头柜上。
他端坐着，小声应：“一会儿吃。”
练了两三个时辰刀，他也确实有点渴了，就顺便跟着去了。站在她闺房外面，等师妹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出来，接过来就喝了。
眼下盛君殊手里这枚银杏果，因为他的指甲实在修剪得太短，不好着力，剥得有点坑坑洼洼，他抿了下唇，不太满意。但师妹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看着他动作；他先将果子抢过来的，这会儿有些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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