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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衡南轻声提醒。

    然后盛君殊给她转了28888。

    *

    她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站起来走到了窗前。

    隔着火光,他的眉宇被烟雾模糊扭曲,眼珠却黑亮,正往这边看,但不是在看她。

    衡南莫名其妙:“你刚才不也这个水平吗?”

    “那我……洗个澡?”他复杂地问。

    “好。”盛君殊拿起手机。

    电子账户里只有1.2元,是过年班级群里的红包,误点到的,她也没想要。想退回去,可那个同学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这是……”衡南想起这话不能给小孩说,心平气和地说,“这是我师兄。”

    女孩等了一会儿,脸色涨红,脑袋便更低了。

    跟盛君殊结婚之前,她全部的积蓄都用来交学费和吃饭,两块钱四个的馒头,六块五的榨菜。

    “画画要抓住事物的特性。”衡南指着其中一个火柴人夸张翘起的三根毛说,“你看,这就是你。”

    “师兄。”

    盛君殊顺手把电视关了:“姜行上个月心脏病去世了,那别墅也对外出售了。”

    “我不叫三毛儿。”它低着脑袋说,“不”字上扬,拖长,毛又带欠揍的儿化音。

    “那是剑。”衡南黑脸,“这是我。”

    三毛撅着屁股,两根手指小心地搭在床沿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旁边那个手上拿针的呢?”

    衡南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头发滑落,挡住侧脸。

    “再仔细看看,别认错了。

    日子终在继续,凝滞的疑云和仇怨,随着上一代的消亡和下一代的各奔东西,分崩离析,被时间冲淡,再被人间遗忘。

    但衡南偏要强留了一点什么。

    她一面打,还一面轻轻撩起人家的头发,把嘴唇贴在耳廓上说话。

    用剑杵在地上比划,剑尖扫动落叶,几道横杠,是卦象一类。

    盛君殊没想到,问一个孟恬,倒牵出一个于珊珊来。

    寒石竟然下雪了,黏连的雪花斜飞,越来越密集,雪花的影子旋转投射在宾馆的墙壁。

    两个黑窟窿,看着她把师兄火柴人腿里的剑一把掰折了,歪头:“cooool。”

    盛君殊摘领带的动作一滞,回头看了衡南一眼。

    睫毛稍抬,倒看见对面的盛君殊。

    三毛揪着衡南的衣服角,吓得躲在她身后。

    “哎,我知道。”蒋胜笑笑,“我知道,你老婆嘛。”

    老板叹了口气:“他们收尸,我看可怜给了三千,后来又摆遗照,社员又给凑了两三万,再要就没给了。”

    “我们也好久没联系过了,”老板把电话和烟一并递过,“社长估计现在去清河混了。”

    “你画得好难看啊。”三毛失望地说。

    阳炎体在冤鬼旁边晃来晃去,就好像拿个火把在雪人面前恐吓。

    “于珊珊生前待的是什么社团?”

    盛君殊忍不住咳了一声,“师妹。”

    小鬼跪在她对面,拿了根角落里捡到的铅笔,专注地画画,画笔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你都害我被骂了!”衡南摊平倒在床上,手机放在肚皮上,随着一呼一吸起伏,情绪急躁。

    “师兄!”白雪朝他扔了片叶子,好像看见自己的爸爸撇下自己,给野孩子买了块糖。

    几个人都抱膝坐着,围成一圈,温暖的篝火跳动。

    “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

    收藏才几十个,衡南顺手划过去。

    衡南坐在舞台上休息,两条腿屈起,中间放张速写本撕下来的白纸。

    “你想画什么,我帮你画。”衡南把她的笔抢过去,沙沙作响,不一会儿,纸上多出了一排造型各异的火柴人。

    盛君殊这回洗澡时间格外长。

    “三毛,你画的什么。”

    “不可能认错啊。”老板比划了一下,“这么长,这么宽,这么大一幅黑白遗照,就摆在我们剧院门口,我们盯着这张脸看了一礼拜呢。”

    当地的酒店不大好找,不得已住在一个情侣酒店,大圆床,床单是浓郁的正红色,让她压出褶皱,馨香的玫瑰花瓣堆积在她雪白的赤足旁边。

    “没洗澡不许上床。”衡南看着手机屏,拿腿将三毛勾了下去。

    “自杀的,就在楼下割腕,死了一年多了,一个字都没留下,谁知道为什么死。”

    盛君殊问他要社长的联系方式。

    盛君殊撸了一把她的刘海:“不许说脏话。”

    “他们可逮住软柿子捏,拉横幅抬棺闹事,说是剧团给他女儿洗脑,把她逼死的,非要给个说法。他们那个社团本来人就少,这一闹就解散了,社长跑了,可苦了我了。这一年都没几个人愿意租我这块场地,基本上是废了。”

    他把衡南从头打量到脚,又瘦又高,巴掌小脸,盘正条顺的。

    多个吊唁的画面闪过,黎浚西装口袋上别着白花,接受采访。

    “那我就叫三毛儿吧。”小鬼的八字眉撇着,委屈地说。

    挺可怜的。

    右边那张娃娃脸却沉下去,眉梢眼角带着嫌恶,拿剑划着落叶,不理她。

    类似的事情,他看得多了,已看得很淡。

    衡南大脑里突然浮现出一段记忆,也是坐在地上的。裙摆下柔软,是层层铺就的金黄的银杏叶。

    以色侍人,难怪白雪看不上。

    “于珊珊原来是当老师的,死了家里人才知道她早就辞职了,这几年一直在个小众剧社里当演员,她家里人咽不下这口气,千里迢迢找过来。”他说,“我估计是觉得这么大的姑娘,不能白死了,得要点钱。”

    衡南对着空气一番交涉。

    娃娃脸将她胳膊挽紧,好似生怕她被谁抢去:“师姐,你看我这片叶子漂不漂亮。”

    娇滴滴的,是个小女孩。

    衡南舔了舔嘴唇:“你能不能给我转一点钱。”

    “噢。”三毛咔吧、咔吧地点着脑袋。

    衡南像个旁观者,将各人脸色尽收眼底。再没人搭话,她就准备自己同她搭个话了。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能看到那亚麻丝缕勾勒出的呼之欲出的一对大胸……

    “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这么高,微胖。”

    “别拿我衣服擦鼻涕。”衡南扭头给了小鬼一个脑瓜崩。它“哎呀”地捂着脑袋向后倒了几步,仰起头,两个大大的黑窟窿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先搜了下孟恬室友说的所谓的“伊沃尔”,果然是个小众爱好,对应的裙子少得可怜,还有不少是洛丽塔蹭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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