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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殊笑着摇摇头。
盛君殊迅速调出他看过的，孟恬生前的最后一条空间动态。
“应该是家庭条件的问题吧，”蒋胜说，“她自己管自己吃喝，还要给家里寄钱。”
“一个皇帝快死了，听说殉葬可以带人到地下服侍，预备殉五百男，五百女，都是十八岁。”
等他紧赶慢赶到前山，主祀已结束，宴席都开了，桌上的瓜果飘香，溪水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夜空中一轮明月。
他四处寻觅衡南，圆月下酒宴正酣，三十个师兄比过了剑，处处都是划拳声。银杏叶咔嚓咔嚓地响着，他一口酒也没有喝，在宴席上寻遍，直到新的法器展示都结束。她从台上退下，退出宴席。
在那张血流成河的照片背景里，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死亡多时的瘦弱女孩脖子上，正垂挂着那个黑色的熟悉的蝴蝶领。
盛君殊笑笑：“逃啊。”
所有的话题，全围绕着“衡南”二字，盛君殊听到一半，猛然顿住脚步，所有喧闹灌入脑中，脑子里“嗡”地一下——
于珊珊自杀的地方在大楼后部，大楼和铁栅栏之间，有个三米多宽的绿化带，种植了一排水杉。青草已经枯死，翻起的土壤上摆放着成堆的建筑垃圾。
她赤着脚，足尖点地，脚和小腿绷直，让强光照着，黑红两色托着，露出的皮肤，白得宛如北国的雪妖。只有萧声，没有鼓点，她的落足就踏出了鼓点，木质舞台踏出“咚、咚咚”的回响。
有了这句承诺，那她便等得，忍着，千辛万苦地，为他开一朵花。
“心心念念的小裙子终于到了，开心。”
“活人殉葬。”
一曲只有萧声和响声的《山鬼》，直接将他拉回一千年前祀山鬼的现场。
“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每次都盯着看，羡慕得不得了。”
“自然是去的。”
盛君殊缓缓地吐出一缕烟雾，乳白的烟，衬得他的下唇浅红：“我入门当年，有一个差不多大的玄学门派，叫做姽丘派，原本也是野派，某一年归入皇家方士，专攻巫蛊之术。”
“衡南……”
她买彩纸和绸带，会不会留下了记录？
蒋胜熟知盛君殊，他平时都不抽烟，也不会一直走神，除非遇到特别烦心的事。
《山鬼》高潮顿起，萧声如剑，黑色扇子“哗”地抖开，犹如蝴蝶展翅，那道惊艳的影子腾空飞起，雪白的腿和足，红色的前后摆，在空中“呼”地荡起，一道色彩泼进水中。
盛君殊目不转睛地看着，配合这鼓点，忽然意识到这是《山鬼》。
校场上师妹的缺席，手肘上多出的淤青。
盛君殊见着了她。
“千万别迟到了，衡南师姐也在的。”
让别人给她殉葬，或是带走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粉丝，在她身上更说不过去。
盛君殊也想起那了段话：“他说于珊珊是被‘献祭’了。”
他拉拉门锁，顺便检查一遍众人的屋子，楚君兮还在身后抚掌：“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没想到师兄你这次竟然这么有兴趣……”
“不然？”外门师弟为难地搔了搔头，两个人又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垚山派既然以垚山为家，自然要祭祀山水之灵。
空灵的萧声回荡在剧院内部，叠合回声。
“……我下午申时就坐在这儿了，专程等着衡南师姐……”
点开聊天记录，才能看见店家发过来的布料商品，折在最上面的是个蝴蝶领。
“啧。”蒋胜一想，封建社会确实够残忍的，“还这么年轻，人不逃啊？”
这说明有人暗中操作一切，令孟恬殉了于珊珊。
“她脱鞋之后，挽着裙子赤脚走到这里，尸体脚上还有泥沙和划痕。”
盛君殊说：“是啊。”
他从桌与桌之间慢行穿过，就像个透明的游魂穿过了热闹的集市。
传说中垚山之灵为“山鬼”，应每十年选拔最优胜的弟子，主持一场最盛大的祭祀仪式，各展才艺，以告慰山鬼照顾。
她为什么这么想死？
但是他既然不在，也该给别人说一声，万一惹得师父师兄担心不好。这样想着，他又加快了步伐。
“这可够缺德的……”蒋胜说，“你们辛辛苦苦救半天救一个人，他们一杀就杀一千个人，不遭报应吗？”
“没找着。”蒋胜抱臂，“说句实话，她好像打三四份工，晚上估摸着倒头就睡了，没时间记日记这种东西。”
河里飘飞了无数荧黄的河灯，桌案前丰硕瓜果清香中，萦绕无数鼓声、乐声和笑声。
说到床帐子和白孝布，他倒突然想到了什么，单手掏出手机，从技术部给出的连接，侵入孟恬的电商账号。
……
心心念念……裙子……
纯黑的裙子掩住大腿，前后两片垂下的深红色绣金线裙摆却长至脚踝，裙撑翘起裙摆，束腰掐住细腰，束腰背后的系带拖长，是轻纱质地，顺着步子在空中飘飘摇摇。
话音落了，半晌没有回应，楚君兮和外门师弟的笑容僵在脸上，二人慢慢扭过头，奇怪地对视一眼：“呃……大师兄，你就是为了去看看比剑，还有法器？”
干涸的血迹被土壤吸收，被雨水冲刷，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只有路缘石上留下一星喷溅的褐色。
“衡南师姐太漂亮了……”
割腕的过程很长，很痛苦，因此成功率很低。如果不是死志坚定的人，很难坚持下来。
他点开“最近购买”一栏，却被最上面的商品吸引了注意。
“这、这怎么做到的？”
总之，于珊珊是自杀，她为人很善良。
“当时她穿了条到脚踝的黑裙子，背靠这颗树，两腿叉开，面对着楼坐着，割开的右手腕搭在地上，左手握着沾血的美工刀。”
“……衡南……”
对他们这些新的内门来说，这就是场最大的热闹，早在数天之前，衡南便在席上问过他“去不去祀山鬼”，他回答“自然要去的”。
等一下。
而且从她往寝室门外爬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求生的意志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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