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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又变成一个白天。
正明亮的一弯月。
她双脚浸在水中。
但他不会再被蒙蔽了。
“师……”
抽身，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是他多年以来避害的本能。
这跟她刚才捡起来的那根，很像。
“转。”
“……”衡南的目光也落在树枝上，闻言看了他一眼，眼里罕见地显了怯意和不安。
脑袋和胸口都微微发热，这种事情，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能干出来。
“受不住了？”盛君殊冷冷道，同时无声地掰着一下树枝，几个折点都掰好了，拎着她的肩膀，贴心地找了一棵树，“来趴在这儿。”
盛君殊辗转反侧半夜，干脆翻身起来。
一个礼拜前，他和衡南还这样肩并肩走在海滩上。
盛君殊身形一转，白色的衣摆旋起，软剑“嗡”地抽在空气里，因为气定神闲，或者气到冷笑，显得极其利落飘逸。后面那个却露了凶相。
胸腔里却慢慢地，沁出一汪粘腻的闷痛，他在夜色里吸入刀子般的冷气，这冷气仿佛割开了喉管，不然怎么会漫出一股铁锈味？
在她背后，盛君殊刚才那副冷厉的神情马上松弛了，仔细而迅速地把刮人的细枝全部掰干净，嘴唇微微一抿，大概瞥她一眼，瞄准位置，扬手一挥。
不过她马上睁开，将桑剑翻转过来，那双猫瞳，难以置信地盯着着上面一指宽的豁口，脸上逐渐充血。
“……”
“转过去。”他的目光越过树枝，黑峻峻的眼，落在她脸上，心平气和地说。
那么多武器里，他为什么偏偏挑牡棘刀？同样都是开了光的神器，那桑剑让刀用力砍了一下，衡南下意识闭了眼睛，因为刀身带着的风已经切在她脸上了。
风吹过来，铃一直没响起过。
盛君殊目光一凝，银白的月光在他瞬间抬起的刀背上一晃而过，是“铛”的一声巨响，细细的剑身像软韧的蛇，层层盘旋缠绕在牡棘刀的刀身上。
慢慢扭过头，清澈见底的水面陡然晕开一抹深红。
衡南双手拢着衣服，垂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月光拢在黑亮的发顶，银色的一圈。
眼前的师妹有这么矛盾狰狞的脸，就像天生怕腥的人脸上猛然被扔了一条鱼一样，即便他宽容，即便他的神思并不敏感，也让他感受到了痛苦，感觉到了疼。
盛君殊看她这幅模样，摸了下身上，也没有外套能脱，无声叹一口气，仰头看月。
他在衡南门口站了一会儿，刀身挑起窗户纸一个角，往里探看。
衡南进屋了。
衡南半是屈辱半是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极快的一眼，盛着月光，很亮，马上低下头去，抿着唇喘气。
盛君殊面色缓和，捡起衡南的断剑和腰带，顿了顿，尴尬地挂在刀柄，“……走吧，师兄送你回去。”
他怀着这样几乎刻毒的心理，低头在地上挑了挑，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树枝在他手里转了转，大概是刮风下雨从梧桐上折下来的，主干上还有更小的细枝，坠着枯叶，他随手把枯叶挥掉，轻巧地吹了吹灰。
悄无声息。衡南屋里的灯已熄了。
盛君殊把她的剑废了。
但他干了。
手背慢慢向下，露出深思的眼睫。
他深深看了衡南一眼，转身就走。
盛君殊看了她一眼，师妹低头抱胸，露出细细的一截后颈，瑟瑟发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事过去了。”盛君殊把帕子按在她脑门上，“别多想。”
盛君殊基本上猜到坐在石头上的是谁。
大概是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