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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特殊的尸虫。而后，将死尸置于炼尸炉内七七四十九日，尸虫将分而食之，连骨头都不剩。”
写有“垚山”二字的玉石牌坊，从白雪依靠的那侧轰然倾塌，满地珠石碎玉，落下的雨点般蹦跳于二人身侧，年轻人猛地向斜木丛生的崖边跑去，纵身一跃——
张森被盛君殊扔回地上，捂着双眼无声啜泣。
她将丹东的赐婚书小心叠好，埋进这个只她知道的山洞里。
这一次……
“老祖！”
“老天？老天难道能比强弩可靠？当夜，他就成了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后来呢？”
“失去唯一的孩子，令她极端暴躁，手指苍天咒骂，几欲癫狂，她用双手将地上那团血肉捧起，装进原本承装咸菜的陶罐里，搂进棉衣里，一家三口紧紧抱成一团，冒着风雪，再度向山上进发。”
“若按心怀天下，爱国爱民来说，国师是大大的好人。”
“寨中隐居于深山的大巫，一直有七日之内活死人的传说，但也只是传说。姑娘实在舍不得她的丈夫，于是，第四天，她清洗了国师的尸体，用植物编织成毯，小心翼翼将他层层裹起，中间塞进防腐的草药，将他捆成了一个包裹，背在背上，去爬大山找巫医。”
一千年前，他就是忙于阻挡侵略者，跟这些人缠斗，一个没注意，让衡南走到山崖之上。
刺骨的风雪刮过脸侧，山崖之下是墨绿树木的顶部，树木丛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鼎。
“杀——”女人的嗓音沙哑凄厉，声震天地。
丹东伸手接住飘落在掌心中的一片六角冰花，看着他消弭在暗沉的手掌：”当时，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
年轻人的双目赤红如血，肩膀颤抖。
“时机已到。”
“姑娘变成了巫女，巫女守着一座塔，装饰成寨中小屋的模样，豢养着无数行尸，她千辛万苦地熬到这一步，就是为了圆一家三口团聚的美梦。”
丹东眼瞎耳背，迟钝地反应了片刻，呵呵笑起来：“若按心怀天下，爱国爱民来说，是个大大的好人。”
他在怀里摸出一枚遁地符。
“小娟。”丹东却微笑道，“就在此地。”
“盛哥儿，老祖，我看见盛哥儿了！”王娟喜出望外，用力向前挥手，“我这就叫盛哥儿把您接下去。”
盛君殊后退一步，隔着山头，朝着这边行了个弟子礼，竟然转身离去！
“从前有对伉俪。男的是落魄国师，走了一千里路，流放苗岭，遇到山崩，押送他的人都死了，他自个儿回头土脸地跑进寨子里。女的是个苗寨姑娘，大桶饮白酒，赤脚挂铃铛，脖子上环着一尾银白小蛇的姑娘。”
“老祖，他——”
“国师宁愿自己就在那一夜彻底死去。”丹东阖着眼睛，悠悠地说，“他尝试过多次自尽，可行尸是死不了的。无数的伤口叠加在早已放干了血的身体上，也不会再有丝毫痛楚，临到头来，即使弄瞎一双眼，竟然还是能看见这世间，多恐怖啊。”
她娘倒有一点没说错。
丹东一把骨头缩在打满补丁的道袍里，竟然越来越没有重量，王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感知麻痹，不由得惊恐起来，刚要转头，丹东瘦长的手指摸在她的发顶，像仙人抚着幼童一般，奇迹般地制止了她。
仰着头，睁得大大的骄矜的眼睛，倒映着漫天灰色的云，紧握的手松开，一把桔梗花散落在地上。
月亮似的师兄，让一个她据为己有，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这般好事的代价，大约就是难得长久吧。
“好吧。”
张森睁开眼睛。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小姑娘的脸色惨白，额头上绽开巨大的红花，倚靠牌坊软倒下来。
*
盛君殊拿软布擦了擦刀：“别说废话。如果你还觉得有一点对不起你小二姐，就给我起来。”
衡南冷笑一声，理好衣群，端庄地站起身来。
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正如光阴不曾倒流。世间的规律永不可逆，就像大江大河持续向东，隔了这些年再睁开眼睛的国师，已经不再是国师，甚至不配为人；成为巫女的姑娘，也不再是姑娘。”
“已遂尔心愿，必付出代价。”这是第二次。
“你要问我，道是什么，”他的声音若有似无，“道是孤独，是惩罚。也有人说，这孤独，是神的嘉奖。”
“随后，尸虫和死尸将合二为一。合则行尸，分则尸虫。尸虫为死人滋养，随时将飘散出黑色的雾气，那便是死气啊。”
“瞧见没有？”丹东遥遥伸手一指，王娟才惊觉山上已经晃动着白蚁似的人影，为首的是一个裹着黑袍女人，黑袍如同乌云一般，大肆张开来吞噬天地，一道复杂的怨毒的目光，如同陈年的诅咒，直射过来。
王娟想了一想，只觉得胆寒，“那他有了意识之后，发觉自己已经死了，又是以这种方式醒过来，该如何……如何自处？”
王娟摇头。
世事难圆满，好事都要代价。不然，好运怎么可能总落在她头上？
王娟浑身的毛发立起，藏在灌木背后：“老祖他们好像看见我们了……”
……不奉陪了。
她摘下天上的月亮。
她为世间留下了一尊神。
很多年前，她的愿望是活到十五岁，少女撑得起的新裙子，试一试也就罢了。
“张、张森……”
“救尔一命，日后需还。”这是第一次。
“那她找到了吗？”
王娟的眉毛和心都揪在一起：“那——”
“大师兄——”
但盛君殊始终向前走着，他目视前方，脸上没有情绪，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掉落下去的人，将会掉进妫丘的大鼎内，被尸虫吞噬殆尽。
王娟四探无路，肺里像刀割似的，眼泪都下来了，体力和心力早就到了极限，幸好丹东要说的话吊住了她，但丹东讲话像老僧念经，时有时无，平板无波。她喘着气催促道：“这两人和老祖有什么关系？”
如此，才会急不可耐地，找一个以肉身为盾牌，保护它的人。
一双手捉住了他的衣领，使他整个人蜷缩起来，荡秋千一样在空中摇摆。
“不要小瞧看到希望近在眼前的人爆发出的潜能。这种潜能加上她偏执如狂的性子，令大巫十分满意，因为他年事已高，将不久于人世。他决定收她为徒，传她活死人之法，从此之后，姑娘就是新的大巫。”
“什么此地？”
“那国师可是好人？”
“她上去了。”
可除了师父之外，无人见过天书的模样。
说罢，伸手猛地一推，王娟“啊——”的叫声响彻山谷，转眼间和落雪一起坠下高崖，
“是该伤心一会儿的。”王娟叹气。
丹东听闻，大笑起来，笑声在山间传出回响，王娟吓得恨不得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