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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丫鬟瘦小的身影重叠。垚山上下情深意重,知恩图报,丹东一句“命不该绝”,赠的岂止是千年人世寿命?
衡南摇头,才摇了两下,心脏猛地揪紧,大脑一片空白。
幻境轰然破碎。
王娟高兴地“哎”了一声,仰头看着扒在高塔栏杆上干呕的衡南,目光转忧,“我去找找楼梯。”
说着,伸开双臂。
盛君殊一面弯腰从箱子里大把取符,一面压住嘴角:“公司报销。”
灯塔所在的小块陆地,不知何时浮出海面,荒草长满,盛君殊的条纹衬衣在日光之下白得刺眼,挺拔肩上仍露出一小块干涸的血迹。
对面的人身形一动,竟然先一步纵身跃下!
衡南的目光陡然抬起,并非听进了这席话,而是注意到对面山岗上晃动着的影子逐渐向这边来,“追兵”已上山了。
衡南的动作一停。
衡南吸进去的全是刺骨的寒气,一连退了数步,跌坐在山崖边。
是海。
衡南走得极快,整个人如同飘着一般,裙摆扬起,兜着波浪形的风。
一大口新鲜的,带着咸腥的湿气涌入肺中,天旋地转中,脚下踩实,宛如飘在天际的魂灵,被摁回躯体,眼前也是晃动的刺眼的光,一荡,又一荡。
死时如来时,无人窥见、无人注意,让她感觉到最好、最安全、最易于接受,即使她曾有所犹豫,此刻什么情绪都没了。
“对不起……”张森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被驱赶着似的,闭着眼睛快速道,“今日所、所见皆、皆是虚、虚境,快醒来!”
她也不能放手的。
六张符纸排成一个正圆,轮盘般旋出去,枷锁一样,将那团黑气嵌在中间。
盛君殊回头,海上已经掀起几尺高的白浪,几个人团团围着几个黑影,腾空的黑气就从人群里冒出,狐狸正向黑影所在地方腾空挠去。
山上喊杀声四起,侧头,背后不知何时已跟上两个幽灵般的影子,背后坠着两串黑雾。
远处鸥鸟啼鸣,深蓝的海面上,一派不详的宁静。
“来了?”盛君殊平静地掠了她一眼,又往下扫。
衡南的裙摆离开山洞。
在空中绽开的巨大的裙摆,宛如投入水中的一勺颜料,无声而绮丽地盛开,慢慢地盛放至最大时,陡然停在天幕中。
“衡南?”遥遥的,下面传来一道声音。
她在垚山师门度过人生最快乐的几年岁月,最后能拥抱这片乐土一起死去,已是最自私,最庆幸的结局。
但是,又有哪里不对?
衡南趴在土块嶙峋的山崖边,目光迟疑地一凝。
上了这么久的山,脚下是山崖,山下是天书藏洞,洞口生满盘根错节的老树,所有依偎在一处的树叶都在疯狂颤动。
盛君殊正站在天书藏洞边,随便用刀斩断身前挡路的藤蔓,丢在一旁,拍了拍手上尘土,漆黑双眸,仰头看她,声音遥遥传上来:“不是想跳吗?来,师兄接着你。”
“你说什么?”
衡南猛然停下,背后的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彼此对视一眼,也警惕地停下。
他站在灯塔下,正下意识地伸出两手,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他收回腿去,似乎松了口气,慢慢地收回了手。
金粉迸溅,满目光华。
她的目光犹疑地向上,对面的黑发青年立在刀旁,一动不动,背后晃动砍杀的身影变成模糊的背景,他站在大幕下,隔着山崖同她对望。
这一声令夹着火炮的火把雨点般落下来,在山头上爆开,狐狸被迫甩着尾巴窜进洞里。
栏杆。
拉成丝线的金光,丝丝缕缕地描绘出这些轨道,在空中绘出无数轨迹。
一只硬剌剌的毛团夹着寒风迎面拍来,撞进怀里,衡南下意识接住,摸到一手冰凉的雪粒子,手一松,毛团就掉在地上。
“东西我都带足了,接着!”说罢,弯腰一搂,一个大纸箱子从水面滑过,撞在盛君殊腿边。
“盛哥儿?”王娟在打人的间隙,一面赧然地勾了下嘴角,“我昨儿做梦,不知怎么的,就梦见了老祖在的时候,我背着老祖下山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啊!”
她最后向前扫了一眼,曛雾中银白光亮一闪而过,山上分明立着一柄钢刀。洁白的袍角被风吹起,不住地扫在刀面上。
王娟顿了又顿:“市区打车过来,花了两百多块钱。”
水面上倒映着一张年轻人的脸,脸上布满汗水,凌乱发间支出一对阔而尖的耳,看着她的背影,正吞咽口水,表情极度紧张。
几颗雪粒悬浮在紧闭的睫毛上。
从她嘴里,吐出怔忪的字节:“师……兄……”
“老、老板,快别愣、愣着了,打呀!”狐狸踩着盛君殊的肩头跳过。
紧接着是如过境流星的风雪,每一枚雪粒,都悬停于自己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