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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见他坐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嘴角轻轻挑起，眸中却并无笑意。
“你养女儿，是按价估算的吗？“
“当日重华夫人将你托付给我，不是为了任人践踏的。他们让你所受之苦，将来当以十倍还诸其身。”
丘虎恨不得堵上她的嘴：“殿下别喊了！属下进去帮殿下捡还不行吗？”
“你跑这么远来找我一趟，就为了问我这个——我的好殿下，你又变成我的样子去席上玩啦？真是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傍晚的风从望月台的窗户呼呼地涌入，吹动少女的发丝，她眉头蹙紧，疑是梦魇，倏忽泪珠濡湿了眼睫，哽咽了半晌，呢喃道：“北辰……”似有无尽缠绵之意，半哑了嗓音。
“我这里没有天宫好玩，规矩倒是一大堆，说来也烦心。”她顿一顿，又舒展眉头，喜滋滋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便留下来跟我做个伴？”
她回过神来，放下酒器，有些失魂落魄地唤道：“神君？”
“名声坏了？”
“他嘛……不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肃敏真人的儿子季北辰……喂喂，你去哪？”
她抬高音调一拍桌子，云戟便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脸上表情苦不堪言。
“子菱，你可知道今天槐树下的那紫衣少年是谁？”
他回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她的眉头仍紧紧蹙着，睫毛抖动，眼泪顺着鼻梁蜿蜒而下。
“……”她叫他问得一愣。
可是，她嘴里喊的是北辰的名字。
浮生桥边，大石溪的水光四溅，光芒闪烁，阳光下的林木葱葱，正是一天最灿烂的时候。
他转过身来，眼眸沉沉，脸上却云淡风轻地笑着：
凉玉冷笑一声：“柿子自然是捡软的捏，要怪，就怪你连一颗柿子都护不住。”
回忆让人难堪。梦见了不该梦见的人足够晦气，偏偏还要反复重现她一腔热情的愚蠢，在心上狠狠戳出几个后悔又酸涩的洞来。
“子菱，说你傻你还真傻，快倒酒啊！”接引使抛下最后一声催促便匆匆离开。
“老太太又护了二小姐一回，听说老爷一回去就拒了韩家的提亲，极为坚定，这会儿外头估计都在议论呢。”鸣夏一面为萧氏梳头，一面絮絮叨叨，“当我们云家的女儿，可真幸福。”
“愣什么呐？你今日可有点奇怪！”忙得焦头烂额得接引使有些不满少女的迟钝，插了个空厉声催促。
她竟然看着一个人看得失了魂。
他走到她身边来。听到她声音怯怯弱弱，眸间闪过轻微的懊恼，语气柔和下来：“吓着了？”
他没有言语，只是回头慢慢地将窗闭上，背对她道：“凉玉，倘若能攻回花界，你当如何？”
她醒的时候跳脱，眉眼间都承袭紫檀殿的意气和鲜活，即使是在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露过怯：她的脸如此苍白，稚气在一点点褪去，一丝沿袭于重华夫人的、破碎哀愁的美不动声色的显现。这种孱弱的神情太惹人怜惜，只想让人抱住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好好地、慢慢地哄。
“以后慢慢见。”
“殿下！”丘虎的脸黑了半边，“殿下这是做什么？”
从此有我一份，便有你一份，名讳相似，情如血亲。
接引使是小仙，看不出来她使的障眼法，难道被眼前这少年识破了？她眨了眨眼，试探地看向他的眼睛，少年微微一怔，却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过头去，只把玩着手里的杯盏。
连母亲都从未叫过她玉儿，她怎么会这么傻，难道只有她一人名讳中带一个“玉”字？
感受到泪水被风干后紧绷的触感，才惊觉自己在梦里流了那样多的眼泪。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了。
少女捧着酒器愣在原地。
凉玉把玩着手里的小勺儿，沉吟片刻：“拂月出了这样的事，你这个当父亲的难辞其咎。”她冷冷地看过来，“我知道你自打得了云清，对三个女儿便越发不上心了。不过，老二性子是傲了些，可她到底也承欢膝下，叫了你十多年的爹。”
——他有那样好看的一双手，十指纤长，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在他手中微微转动，那里面所盛的琼浆玉露便随之晃动旋转，如同漩涡一般，有一点眩光，更多的却是倒影，映出他的手指轻微模糊的轮廓，将她的神智一点点吸了进去。
她舒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这才回过血来：“我怎么会怕呢。”从座位上跳下来，拍拍胸脯，“要说凤君凶起来，还真有几分吓人。”
少年的眼睛随之瞟过来，那样清冷的一双眸子，看到她的脸的瞬间，眼中有些微诧异，却很快散去。
“外人不怜惜拂月就算了，连她父亲也不为她主持公道，不保护她，她跟没爹的孩子有什么区别？自己人捅自己人刀子，捅得还疼些！”
她的沉默犹如利剑剜在他心上，他放在窗棂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云戟闻言，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沉默片刻，面色愧然，眉头深深拧在一起：“出了这样的事情，孩儿心里能不难过吗？我想不明白，拂月到底也要叫郑贵妃一声表姨娘，郑家到底是怎么忍心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二开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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