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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顿时放下了大半，声音也有了底气：“玲珑怎么样了？”
他放下茶盏：“没事了，尚在青瓦洞休养。”她悬着的一颗心落了，眼眶湿润起来，一时间欢喜又苦涩，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早该去看看她的，可是年画……”
他摸摸她的头，叹道：“怎么这个表情？以后还是可以常来青瓦洞，又不是不见面了，我与玲珑做你最喜欢的核桃酥，专给你留着。”
宛如时光回溯，她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躺在星寸台的血泊里，那个台下她一心喜欢的少年，注视着她的眼里满是厌恶。
他看着她，坦然笑道：“那一次你吓得不轻，你没经过这样的事情，我不放心。”
她咬了咬牙：“凤君，我那一天拦下你，是因为……”
仅因为母亲一个嘱托，他做到今天早已足够——本就不是他分内事。
“以后，也一样会如父如兄。”他勾唇笑道，“当日重华夫人将你托付给我，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先前重华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照顾你到七百五十岁，她应该放得下心。”
她有些绷不住了：“凤君，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他微垂眼帘，神色仍然淡淡，似乎是在和她谈论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负你如此，应该的。”
同一日，宫城里传出了郑贵妃的死讯。曾经的天子宠妃多么显赫，失宠后却得了失心疯，死因扑朔迷离。天子感念她伴驾多年，棺椁里放了一双镶金戴玉的舞鞋。
她猛地笑了：“不可能。”
他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不解，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凉玉在窗边坐着，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屋里太安静了，拨月画画的笔墨还像从前一样摆着，碟子里盛满糕点。
好，好。她问不下去了。
水中月好似触手可及，可是它从来，从来都是挂在天幕上的，没有一日真的浸在冰水里。
凉玉的裙摆逶迤在脚下，发出缠绵的沙沙声。
凤桐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袍：“玲珑还在等，今天不过夜便要回去，我先走了，你早点歇息，身上伤还没好全罢？”
假如他明白，他一定会懂。
拨月四日后下葬，棺木里满是玉簪花，香气袭人。
她轻手轻脚地坐在他对首，唯恐动作大了，眼前人便如幻像消去。她想了又想，迟疑道：“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凉玉。”他的声音温和，“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跟你自然亲厚一些，但是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辈子。我从前太惯着你，往后，你要坚强一些，像个大人一样。”
他怔了怔，眼神中带上一丝恍惚的歉疚：“那一次……是我烧糊涂了。”
“奶奶。”她回头，是云清在叫她，他乖巧地立在一旁，捧着她的茶盏，“喝点茶吧。”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嘲笑道：“三世子看起来意气风发。”
不知道谁教他这一套，可是他的眼睛里充满无措的哀伤，她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她眼里不受控制地浮上浅浅的水雾：“你能不能说实话？”
“凉玉。”他责怪地看她一眼，蹙起眉头，“不要胡搅蛮缠。”
她点点头，仔细窥探着他的神色，仍是觉得手心冰凉，心底焦躁不堪。她像只敏感的猫，只依靠手心的热度，便能判断出来摸她的人心情何如。
她总是重蹈覆辙。像台上人偶，自娱自乐。
她的眼睛瞪大了，瞳仁显得愈加漆黑，眼神有些茫然，那漆黑的瞳仁便许久才转了一转：“凤君待我……如父如兄……”
“嗯。”他随意地应一声，像是从前的无数个日夜，像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他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这一下却仿佛是在抽她的脸：“你说我待你如父如兄，你自当如妹如女了，你长这么大，本君哪一天对你不好了，嗯？”
她低着头，无声地掉眼泪：“那……凤君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吻我？”
凤桐道：“那一次从芷兰行宫回来，玲珑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两个月。”
她心底一惊，余光中月光冷冷地铺满整个案台，清晖沾满他的衣襟，他虽然笑着，却没看进她眼底去。
她慢慢靠过去，低低唤道：“凤君……”
“凤君……”她拉住他的衣袖，近乎哀求地看着他，话已说到这份上，她像是笼中困兽，挣脱不得，仍然侥幸地想要孤注一掷，可是破碎的自尊却不许她再说下去。
多可笑，这是她教训云清的话，现在却轮到了她，原来她到了七百五十岁，只要有他在，她还是没长大。
朗月怔了一下：“算是有吧。”
她不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凤君今日不像是她认识的凤君了。
“你伤得那么重，为何还元神出窍回来看我？”
那时……那时……
凉玉点头道：“那你要好好待她，切莫负她。”
她知道该分别的时候，有些东西不需言明，便自然挣断了。像猝不及防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她这是顺理成章，可是她心痛如厮，难以自持，咬着牙，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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