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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明宴反手折断了被雨打折的树枝,树叶哗响如劲风,叶子上的水珠飞甩,打在人身上,凌厉如箭。
他的眼神暧昧,薄唇轻轻贴过来。
明宴让人扰了清净,神色不豫,手上的帕子丢过去,砸在他脸上,又落下来,露出一张郁结的少年的脸。
“孤是王上。”他坐回塌上,冷冷逼视她,“普天之下,就这一个王上。不要闹不合时宜的脾气。”
“大人,我想跟您试一招。”
这些年,他看着明宴如何扶摇直上,也看着他如何变得愈发沉默、阴郁、无人能解。
苏倾躬身,在门口与正红官袍的丞相擦肩而过。王丞相身量高大,隆起的肚子撑着黑色革带,更显其威仪,说话声音浑厚,颇有些压人:“陛下,大司空手上军权未免过重。”
少年的脸色由红转白:“给、给谁?”
她忽而想起被单独拿出来的那本,在桌上扫视一圈,没有,一本一本翻过去,在中间找到了它,上面已写了一个鲜红的“准”。
春纤揉着额角爬起来,四下看看,脸色惊恐地望着她:“奴婢睡着了?”
明宴与他擦肩而过:“凭本事捉。”
“你忘了她怎么跪在大人面前,哭着求大人放她一条生路,给她一个良家子籍入宫?你是没看见大人当时的脸色,好像我们大司空府这些年都虐待了她似的。”
明宴垂下眼,睫毛在眼底落下了影子,他慢条斯理地玩弄修长的手指:“我认得你么?”
燕成堇淡淡转向她:“你且退下吧。”
苏倾把湿衣服换下来,拿一页白纸浸了水,摁在头上,拓出个鲜红完整的花印子来,歪着头静静地看了看,吹了吹,小心地夹在书里,才把用湿布把额头上的花擦掉。
苏倾偏头避闪的动作触怒了他,他的眼神马上变作了暴戾,脸就这样停在空中。
桌上的折子堆成一摞,她翻开几本看,全给他批完了。
苏倾乌黑的眼睛看他一眼,默然地向前走了,笼子提在手里,里面的哑巴的黄鹂儿跟着懒散地晃来晃去。
大司空府已不是原来的大司空府,鲜花着锦之下,已经是冷落门庭。
“拿不定主意?”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给我一个不准的理由。”
苏倾伸手:“给我吧,花房里的李公公最会训鸟。”
王上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几次三番的试探,潜移默化地培养了她对于他的忌惮和惧怕。即使他不在这儿,她仍然感觉背后有一双幽幽的、冷森森的眼睛。
外面下起暴雨。
从羌邦搜刮来的不入流的迷香,名叫“梦浮生”,只有一个人敢肆无忌惮地用,白天出入内宫女眷居所。尚仪局里摆设分毫不乱,只有她书桌让人动过,她大约猜到来的是谁。
北风反驳说:“可我小时候生了满头癞疮,她还抱着我给我喂水。细胳膊细腿的,搓衣板似的,像我娘一样抱着我。”
明宴如此鲜亮的衣袍,姿容跋扈昳丽,背影却生出几分难言的寂寥,指间捏着一只手帕,正一言不发地擦着老头儿的墓碑。
“您让我干什么?”他涨红着脸问。
明宴垂着眼淡淡说:“去,给苏尚仪送只会唱歌的鸟儿。”
他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记不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
泡了水的裙子还湿着,贴在膝盖上,风吹来一点凉,空气里残余的一点香气吸进鼻子里,苏倾心里有点恼,挣扎地坐直。
苏倾跪在他对面,想了一下才开口:“臣拿不定主意,本来想找陛下定夺,事情太多,一时忘了。”
燕成堇“嗯”了一声:“那准呢?”
俞东风一般端碗蹲在门口,边吃饭边守门,因为下雨才入了堂,上了桌。
“你们还记得么。”他用筷子点点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两个座,忽然开了口,“从前老头坐在这里,她坐在那里,老头吃饭吧唧嘴,她却跟小猫一样不出声。”
他笑一下,阴柔的眼眯起,含着警告的意味:“别被底下人捧得昏了头。”
那顿饭吃得畅快,吃完豆腐花,还逛了集市,少年同她相谈甚欢,走前他看着她说,若你有意,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等。
如果苏倾早些来,必然制止一切发生,可来的时候,自己已由宫女升作尚仪,阖宫上下,对于她是什么身份,心里都有了数。
苏倾停在他面前,他瞥见了她,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去,就像看过廊上一根柱子。
少年眼眶发烫,背上宝剑“嗡”地出鞘,明宴听见风声,反应迅捷如电,侧身一闪,又让他劈了个空。
“笑……”俞西风有点傻了,茫然中瞥见案上放了一把陌生的红梅纸伞,“没注意看。”
听人壁脚不好,可是……
钝重的殿门让人叩了一叩:“陛下,丞相求见。”
苏倾僵硬地笑一笑,声音依然柔和:“您已有两个采女,怎可说孑然一身。”
他心里略有些烦躁,觉得她最近一年冷淡异常,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些伶俐、体贴和察言观色,全都变成了谨小慎微、刀枪不入的闪躲。
可是燕成堇一颗七窍玲珑心,既然能数着地上的棋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数着折子,专考验她?
苏倾提着笼子,沿着曲折的回廊行走,雨水从伞尖上滑下,滴滴答答地落在木头地面上,走过拐角处,霍然撞见一抹猩红衣角。
她提着篮子慢慢地慢慢地走回去,明府后园扶桑花盛开,满园都是香味。那时北风还小,小蛮牛似的在花丛里跑来跑去,脚下踩倒了一大片,攥了一把鲜花,脏着小脸跑到她面前,要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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