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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时候,原是跟随着的司马谈却病倒了,这时司马迁正从西南奉使归来,在洛阳见到了他的父亲。

    司马迁这一年二十六岁,在父亲的弥留之际,接受了做第二个孔子,并著第二部《春秋》的遗命。那为一般人所盼望了三十年的封禅大典,并为司马谈本人所参加设计过的封禅大典,可惜只能看了一个序幕,就饮恨而终了。

    司马迁是什么时候追上了大队,是否赶得上缑氏和嵩山的祭祀,我们不晓得,但是因为职务的关系,终于扈驾东行,到了海上。这一年的四月,又随从汉武帝从海上到了泰山,参加了封禅。所以他的《封禅书》并非耳食之言,却也是实地的收获:

    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意,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后有君子,得以览焉。

    所谓寿宫是奉神之宫,早在元狩五年(公元前一一八),那时司马迁才十八岁,寿宫中就已经有神君下降,借巫为主人,不过说些普通话,可是为汉武帝所宝贵着了。司马迁为郎中以后,大概时常有参观这种喜剧的机会的。

    封禅固然热闹,然而司马迁的父亲之死,一定给司马迁以很大的创痛,所以他在《封禅书》里,一方面是飘忽神逸之笔,一方面却又极尽讽刺笑骂的能事,这也是当然的了。

    因为封禅而有了至海上的机会,这使司马迁对于齐才有一种更总括的了解。他说:

    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琅琊,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阔达多匿知,其天性也。以太公之圣建国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为诸侯,会盟称伯,不亦宜乎?洋洋哉,固大国之风也。————《齐太公世家赞》

    此外《史记》中关于齐人的许多记载,如驺衍、公孙弘以及许多方士如少翁、栾大、公孙卿、丁公、公玉带等,也一定是由于在实地旅行中所得的灵感而着笔的了。

    元封元年的五月,那封禅的行列,又由海上而到了现在辽宁的锦县,热河的承德一带,再经过绥远的五原,回到甘泉。他们这一万八千里的旅行,于是结束。司马迁这次北边之行,是记载在《蒙恬列传赞》里:

    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

    直道就是五原到云阳(现在陕西淳化县西北,亦即甘泉)的直通之道,所以恰恰是这一次的纪行呢。司马迁从前游了东南和中原,游了西陲和川滇,所遗憾的就是缺海上的景色和塞外风光了,这一次北地之游便又给弥补起来。

    他到了任何地方,都访问长老,并都缅怀着中国的往古先烈。所以他又说:“至长老皆往返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精神的遗泽,在他是深深地感印着了。

    司马迁的旅行,其意义也许不只是在表面上而止。以天才纵横的司马迁的精神论,本是有囊括宇宙,气吞山河的魄力的,因为它无从放置了,所以奔溢而出,迫使他各处纵游。司马迁的精神是浪漫的,浪漫的意义————最重要的————之一就是“无限”,这遨游也无非是那“无限”之象征而已。

    这一年桑弘羊的平准政策成功了,由国家统制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因此十分富足,汉武帝各处巡狩,并赏赐,就是取给于此。司马迁也正叨了时代的光!不过后来平准的流弊丛生,司马迁也亲见之,那也就是他作《平准书》的来由了。

    五 负薪塞河

    旅行也许是司马迁的命运了,封禅的第二年,元封二年(公元前一○九),他二十七岁了,又有扈驾负薪塞河之役。

    原来这一年的春天,汉武帝又到了缑氏城(现在河南的偃师县南),更东行,到了山东半岛胶东,四月的时候,又去祭了泰山。因为这一年天旱,收成不好,而黄河在瓠子决口,人民的生活是更苦了。于是汉武帝乃率领百官去塞河。

    瓠子在现在河北南端濮阳县南。当时汉武帝一面让百官都带了薪柴,加上竹片插起来,把石和土填在里边,去防塞,另方面却又给河水两条通路,使其宣泄。又是宣,又是防,所以在这里盖了一个宫,称为宣房(同防)宫。汉武帝更亲自祭河,把白马玉璧投在水里。这样还怕不成功,于是作有《瓠子之歌》。那词是:

    瓠子决兮将奈何?皓皓旴旴兮闾殚为河;

    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

    吾山平兮巨野溢,鱼沸郁兮迫冬日;

    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

    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

    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另有一首是:

    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迂兮浚流难;

    搴长茭兮沈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

    颓林竹兮揵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但却幸而用数万人之力把河塞好了,河南、皖北、苏北一带的水灾也消了。司马迁在这一次又是参加了的,他的《河渠书》就是因为实际的感印,以及有感于《瓠子之歌》而写下的。

    六 父职的继续————司马迁之活跃与积极

    在司马谈死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司马迁:“余先周室之太史也……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

    这事,在元封三年(公元前一○八),也就是司马迁参加塞河的第二年,果然实现了,他已经二十八岁。大概司马迁的文才早为汉武帝所赏识,并早已表示过要他继续做太史令了,所以司马谈才晓得他儿子“必为太史”。

    为什么在父亲死后的第三年才为太史呢?这是因为父死有三年之丧的缘故。却只因为他身为郎中,所以虽在守制之期,也还扈驾封禅并塞河。

    司马迁为太史令的这一年,正是少年英俊,富有活力的时代,当时汉武帝已经四十九岁了,但也正在英雄事业的盛期。在司马迁初为郎中时,汉武帝约四十三岁。君臣的相遇,到这时不觉已经六年了。

    天才怒发的司马迁当了太史令,立刻表现出了躁进和不知人世艰辛的模样。太史令自然是一个亲贵的位置,于是劝他的朋友们也都借此登上政治舞台。所以当时有劝他的朋友挚峻的一封信:

    迁闻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其次立功。伏维伯陵(挚峻的字)材能绝人,高尚其志,以善厥身,冰清玉洁,不以细行荷累其名,固已贵矣;然未尽太上之所由也!愿先生少致意焉。

    这是劝挚峻也出来立功的意思。那挚峻却比较世故得多,却宁欲当山的隐士而不肯出来。那答书是:

    峻闻古之君子,料能而行,度德而出,故悔吝去于身。利不可以虚受,名不可以苟得。汉兴以来,帝王之道,于斯始显,能者见利,不肖者自辱,亦其时也。《周易》“大君有命,小人勿用”,徒欲偃仰从容,以游馀齿耳。

    这样韬光隐晦却也是司马迁所做不来的,他乃是很得意地“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报任安书》),而“出入周卫之中”了。

    司马迁作太史令的这一年,不唯是他自己得意之时,国威也在蒸蒸日上着。这时不惟距匈奴战争告一段落已有十二年,距南越(两广)之平已有四年,距东越(福建之地)之平已有三年,而且这一年又把朝鲜定了,西域的经营则自酒泉(甘肃西部)以至玉门,都设有亭障,更因为和西域交通的结果,杂戏(角抵、鱼龙、漫衍之属)也开始出现,凡此一切,都在说明那时代的活跃和盛大。司马迁正是大时代的骄儿!

    作了太史令以后的司马迁,他的生活当然是日以“䌷史记石室金匮之书”为事,“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他的精神生活,不用说,是较以往更丰富了。

    可是他除了游泳于这些文化遗产之中以外,随从巡幸之事,却还是不能免。例如他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就又扈从封禅,这次的路线,是先到了雍(长安以西扶风之地),祭五畤,又通回中道,出了萧关(在现在甘肃的东北部),绕了一个大圈子,经过独鹿鸣泽(现在察哈尔的涿鹿),到了山西北部的恒山,才转回来。到了这时,司马迁是可以骄傲地说:“余尝西至空峒,北过涿鹿,东渐于海,南浮江淮矣!”(《五帝本纪赞》)的确,一个不满三十岁的人,已经把全国都游遍了,原是值得骄傲的!

    司马迁三十岁时,汉武帝又有南巡之事。先是到了南郡(现在湖北一带),又到了九疑山(湖南南部的宁远县境),因为传虞舜葬于此,所以即在这儿祭过了虞舜,又到了灊天柱山(即现在安徽东南部的霍山,当时号称南岳),自此到了浔阳(现在九江),这时大队伍是改为水路了,《汉书》上称“舳舻千里”,声势之大是可以想见的。汉武帝并且在江中发现了一只蛟,便亲自把它射获了,这时汉武帝已经五十一岁,体魄却还证明十分健旺。从浔阳,舟行到了枞阳(现在安徽桐城东南)。当时作有《盛唐枞阳之歌》,盛唐就是现在安徽怀宁之地。中间所游的是庐山和彭蠡(就是鄱阳湖)。南巡完了,汉武帝便又北上,到了琅琊和海上,更到了泰山增封。司马迁自然又跟着走了一大遭。

    盛之始,却也就是衰之渐。这时汉朝的许多名臣大将多半物故了,卫青即死于这一年,张骞则死了八年,张汤死了十年,霍去病死了十二年,李广是死了十四年,于是汉武帝下诏求人才:“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至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像一幕戏似的,汉武帝的事业是快到了尾声了,是快成为历史家的对象了。————但表面上却未必有人觉得!

    七 太初历的订定和著述

    司马迁三十一岁这一年,在他个人没有什么大事。汉武帝却又巡幸回中,即甘肃的固原。也到过河东,到河东是为的祭后土,后土祠在汾阴(现在山西西南部荣河的地方),不用说司马迁也是奉陪了的。这一年,为要澈底消灭匈奴,便和乌孙(在现在新疆西界伊犁河流域)连络,以江都王的女儿细君冒充公主,去下嫁乌孙。这时通西域的使者已到过安息(在现在伊拉克、伊朗一带),安息便也曾把大秦(即罗马帝国)的魔术师献送给中国。往时有许多外国人到中国来,他们也随了汉武帝巡行,汉武帝往常赏赐很厚,是炫耀,却也是示威。(汉武帝是天真而又可笑的!)又因为得到乌孙的好马,称为天马,天马好吃苜蓿,于是宫观之旁,也便种了无数苜蓿。异国情调是越来越浓了!司马迁呼吸于这种浪漫的空气之中,你能怪他成为一个浪漫的大抒情诗人么?

    太初元年(公元前一○四),司马迁三十二岁,却有两件不朽的事业,一是完成了,一是开始着,都表现在这一年了。

    完成了的一件大事业是太初历。在这一年以前的历法,都是认冬天十月为岁首的,有点像现在的阳历。到了这年的夏五月,改订历法,以春正月为岁首,遂奠定了现在阴历的基础,支配了中国人的时间观念在两千年以上。这种历法,又不止只是争一个正月为岁首而已,晦朔弦望也都因经过这一次改订而十分确切了。更重要的是,照汉人五行学说推起来,汉德有三说:汉高祖自认是赤帝子,色尚赤,所以以十月为岁首。后来张苍主张汉应该是水德,色当尚黑,也以十月为岁首。只有鲁人公孙臣却主张汉应该是土德,色尚黄。但后一说当时为张苍的学说压倒,未见采用。不料在公孙臣说过那话的第三年,即文帝十五年(公元前一六五),在成纪(现在甘肃天水)却出现了一条黄龙,于是公孙臣的话的重要性便立时增加了。自此以后,大家便都盼望着依照土德而改服易制。可是这事一直搁置了六十几年,中间被那会望气的新桓平之欺诈而使文帝打消了兴致,以后景帝也没有动作,武帝初年又为爱好黄老的窦太后所阻梗,最后到了这次改正历法的时候,才把服色正式规定了。紧跟着“色尚黄”之后,乃是:“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汉书武帝本纪》)原来历法的改订,乃是国家政治制度的一个大整理。这种大改革,参加的人有三四十位,其中如公孙卿、兒宽、壶遂、唐都、洛下闳等,更是有名的专家。这些人有的是司马迁的晚辈,有的是司马迁的父执。不过主动的,应该认为还是司马迁,所以他曾说:“余与壶遂定律历。”(《韩长孺列传赞》)司马迁本是要学孔子的,孔子有“行夏之时”(《卫灵公》十一)之语,《史记》中也有“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之文,这次就由司马迁之手而实现了孔子的理想了;司马迁本是世传的历史家,古代历史家即兼管星历,他这一次大功劳,也正是他父亲那“上世典天官事,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的一种九泉下的安慰。太初历对后来的影响之大,不下于《史记》,在汉代的重要,那就更不必说了。《史记》中《天官书》及《历书》之作,是有他的实际根据和价值的。

    至于他那正在开始着的一件大事,不用说,就是那不朽的著述————《史记》了。国家的政法既然更新,在司马迁看来,就仿佛开一个新纪元似的了,所以他的《史记》也“于焉着笔”。这时正是他年富力强的时候————三十二岁,所以那文字中精力弥漫,生气盎然,矫健之中带有浓烈的感情。《史记》起初叫《太史公书》,共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自此一直到他四十五岁,费了十四年的功夫才写成。假若加上他旅行及䌷读史料的开始时代,恐怕前后不下二十年!

    司马迁开始写《史记》的这一年,汉武帝仍然巡幸。在改历之前,汉武帝又到了泰山和海上。在改历之后,秋天的八月,则到了安定(现在甘肃固原县)。这一年,开始征大宛(苏俄属的中亚细亚之地),因为大宛的贰师城有好马,遂称去征伐的将军李广利为贰师将军,预备一到那儿就把马取了来。那知道李广利来往两年,回到敦煌(甘肃西界),去的数万人不过只剩了十分之一二了,于是李广利请求罢兵。汉武帝听了大怒,打发人在玉门把败兵截住,说:“敢回来的就斩!”因此李广利吓得留在敦煌,不敢回来。汉武帝觉得大宛是一个小国,小国还攻不下,岂不为人耻笑,于是又发了六万人,十万只牛,三万多匹马,骆驼驴骡也以万计;更因为大宛城内无水,他们吃水是到城外的井里取,于是加派了水工,去把水汲干,好让城内没得水吃。再为万全起见,加发了十八万人,保卫酒泉(甘肃西部),同时也是后备军。伐大宛,目的是为得马,于是随着大军,又派了两位善于选马的人,预备一攻下大宛城,就取马。因此李广利再整队西征。这事一直到太初四年(公元前一○一),才告结束,好马得了数十匹,中等马得了三千多匹,大宛王由汉兵立了一位对中国一向情感好的昧蔡,李广利凯旋回到长安。为了几千匹马,就那样小题大作,这就是那一个时代之富有传奇性和诱惑性的地方。(威风而有趣的《大宛列传》就是在这种氛围中产生的!)同时,西域的建设,却因此更玑固并更扩大了,元封三年(公元前一○八)时,亭障不过设到玉门(甘肃西部之中心),现在隔了八年,就又从敦煌设亭障至于盐泽(现在新疆的罗布诺尔)了。到这时,司马迁年三十五!这其间,汉武帝曾经幸河东(公元前一○二),本年也到过回中。汉武帝的车辇是没有一年休息过,司马迁的游踪也就没有一年中断过!

    这时却有一桩可注意的事,这就是汉高祖所封的一百四十多位为侯的功臣,到了太初三年(公元前一○二),因为子孙犯法,就只剩了四个人了。这表示法律的网子是越来越密,这密网不久也就套在司马迁身上了!————那便是有名的李陵案。

    司马迁的体验本已经够丰富了,但却还另有这一页,使其更充实,更沈痛,也更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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