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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上满七人,汉四人,蒙古一人,汉军旗一人。前此因为分满汉的原故,每部六堂官满汉平列,满三汉三;现在因为要打破满汉界限,就变成满七汉四;蒙古和汉军旗又恒党于满,实际上汉仅得三分之一。于是希望立宪的汉大臣官僚心中便有些不快了。热望立宪的恽毓鼎曾替他们鸣不平说:“章皇(顺治帝)初入关,朝廷大政事皆范文肃、洪文襄所定,惩奇渥温氏以蒙古色目人压汉人之害,制为满汉双行之法,阁部卿寺,分缺若鸿沟,不相侵越,惟将军都统专属焉。而王公不亲吏事,阳为尊之,阴为汉人保登进之路。辛丑回銮,孝钦内惭,始特诏天下议改革,定新官制。少年新进,不深维祖宗朝立法本意,第觉满洲人士以八旗区区一部分与我二十一行省汉人对掌邦政,其事太不平,欲力破此局以均势。满汉之界既融,于是天潢贵胄,丰沛故家,联翩而长部务。汉人之势大绌,乃不得一席地以自暖。……”他不知道要立宪,便要改革官制;要改革官制,便要打破满汉;要打破满汉,便自然有“天潢贵胄,丰沛故家,联翩而长部务,汉人……不得一席地以自暖”的趋势,因为满人立宪的心理,根本与汉人不同,这是没有方法解决的。

    中央官制的改革,清贵族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部分。但是地方官制中的督抚问题,是清政府的生死问题,也便是中国国家组织一个最难解决的问题。当时日本某报纸评说:“欲决清国之立宪问题,不可不先决督抚制度之存废。今之督抚,事实上为副王。此制不废,中央集权之事不得告成功,则不外模仿联邦制度而已。铁良与袁世凯之相争,即为关于此根本问题(袁铁之争后再详述)。若此根本问题未决定,则虽宣言立宪之形式取法日本,然其实际犹不可同日而语。若以此次改革官制而言,其国家组织非采联邦而为中央集权制可不俟论;然现时督抚制度尚未改革,则此问题尚在未解决之列,不得以中央官制稍有改易而遂为已足也。……”清廷的亲贵也确已见到此处,但是他们终不曾得到一个痛快的解决方法。到次年(丁未)的五月,发布了一种所谓外官制,将各省按察使改为提法使(各省学政已于先年改为提学使),增设巡警劝业道,裁撤分巡分守各道。又分设审判厅,增易佐治员,命由东三省先行开办,直隶、江苏亦择地先为试办,其余各省分年分地请旨办理,统限十五年一律通行。但于督抚的军财两权,实际上一无所动。后来他们想出两种办法,一面由陆军部渐次吸取各督抚的军权,用清理财政监理官吸取各督抚的财权;一面将权势最大的督抚调入中央,阳为尊崇,阴实裁抑。于是有北洋四镇改归陆军部节制的事实(于后述袁、铁争权项下再详叙),清理财政监理官至宣统朝始实行。权势最大的督抚袁世凯、张之洞便于丁未年七月同时调入为军机大臣(袁世凯以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表面上是以中枢的机要大权畀与汉员,表示不分满汉,实际上是要先拔出督抚中的两大柱石,然后渐次削减各督抚的实权。但是这种计划的效力微乎其微,终究不曾成功。我们平心而论,军、财两权应该统一于中央本是至当不移的,无奈他们用排汉的心理来集权,所以就是主张立宪的人也对于他们生出反感来了。

    二、满汉大员的暗斗  自变法之议复起以后,各地排满革命之风固然盛行,北京宦海中的饭碗候补者间满汉轧轹尤为激烈。当时往游北京的人出而传说:各部员司候补者,每部多至千余人,满汉司员,见面不交语;对于政务,满人专断处置,一无顾忌,汉人敢怒而不敢言,出则“排汉排满之声,叹息盈耳”。原来自刚毅造出“汉人强,满洲亡,汉人疲,满洲肥”十二字的口诀以来(刚毅造此十二字口诀,见梁启超的《中国积弱溯源论》),排汉的精神已深藏在满洲亲贵的心里,万不可拔了;及立宪之说一起,满人处处戴着有色眼镜来观看。此期内满汉大员暗斗的故事,如荣庆之于张百熙,奕劻之于瞿鸿璣;最显著的莫如铁良之于袁世凯。当初设京师大学堂时,原只用张百熙一人为管学大臣。张是一个附和维新的人,喜欢引用当时所谓新人才,那班新人才,议论无所顾忌,于是满人就有忌刻他的,想设法搆陷他。他吓慌了,请以太后所亲信的荣庆同管学务。荣庆本是持排汉政策最力的人,专注意八旗学堂的扩张发达,对于张的措施,动辄掣肘,凡事不先禀命,张不得行;但是荣庆尚不满足,想把管学的全权揽入一己的手中,于是议设学部,置尚书一人而己任之。这是设立学部和荣庆任学部尚书的由来(此事在乙巳年的秋冬间)。瞿鸿璣和奕劻同处军机,本是西太后特别看重他。瞿有一位门生汪康年(汪曾为《时务报》经理,也是一个维新党人,于光绪丙午年,创办《京报》于北京),在北京的《京报》上时常讥刺奕劻和他的儿子载振(时奕劻、载振以“段芝贵行贿案”被言官赵启霖所劾,即宣传一时之“杨翠喜案”)。汪、瞿的师生关系本是人人所知的,奕劻因此早疑及瞿,满洲亲贵对于瞿都已侧目而视了。丁未年五月某日,瞿入值军机,西太后偶与谈及奕劻,表示不满,有拟令其退出军机的话(因为奕劻被人指责得太多)。瞿归告其夫人,其夫人又告汪之夫人,汪又告之曾敬诒,曾以告之伦敦《泰晤士报》驻北平记者马利逊。这些辗转相告的,都不过把它作一种闲谈,而马利逊竟把它作一种实在消息,电告《泰晤士报》发表。西太后因此责瞿漏言,奕劻便嗾使言官劾瞿,说他“暗通报馆(指《京报》),授意言官(指赵启霖),阴结外援(指《泰晤士报》),分布党羽(指汪、赵等)”。于是月下谕命孙家鼐、铁良查复;孙、铁还没有复奏,旋即下谕命瞿开缺回籍。而奕劻反得留任。这是奕劻和瞿相倾轧的故事。至于袁、铁之争,关系尤为重要。原来袁世凯自补授直督兼北洋大臣以来,在天津陆续奏设军政司(甲辰年改称督练公所)、学校司、农务司等种种机关;而军政司之下,仿效日本参谋本部训练总监及陆军部的组织,区为参谋、教练、兵备三处,俨然在天津成一个小政府。但起初清廷也不忌刻他,他也没有据地自雄的阴谋。(袁于光绪二十九年癸卯春曾奏请统一军政,谓:“各省兵制不一,军律不齐,饷械不同,操法互异,平居声息不相通,临敌胜负不相顾,故成效难期,规定统一之法,实为扼要之图”云云。)当壬寅年挑选旗兵交袁训练,时袁且奏派铁良为京旗练兵翼长,代为布置,足见当时并无龃龉。到癸卯年冬间,北京设立练兵处以后,排袁的运动渐渐见端了。北京练兵处的设立,用意本是在统一军权于中央的,但是开办之初,虽由奕劻管理,实权还是在北洋系的掌握中。因为练兵处的提调便是徐世昌,军政司正使便是刘永庆,军令司正使便是段祺瑞,军学司正使便是王士珍:都是袁的部属。此时留学日本的士官学生陆续归国了;其本自北洋送出的,都派往各镇充下级将校。其间有一个士官生良弼,是清贵族中的佼佼者,表面和革命党员的吴禄贞极要好,实在是排汉主义的急先锋,因与归国士官生的一部分暗倡排袁之议,利用铁良为主脑。袁、铁之争,便起于此时。袁世凯看见良弼那种落落不群的气度,尚想笼络他,委他任第六镇第二十三标标统。当时的标统已算一个显职,以初归国的士官生一跃而任标统,算是很特别的,但是良弼虽受了标统的薪俸,始终不曾到差。从此北京的排袁的空气,一天一天的浓厚。因为袁所兼什么什么大臣的头衔太多,旧官僚也有嫉妒他的;士官生中的革命党员急于取得军权作革命基础,也想排开他;良弼乐得与他们结合,免除排汉的痕迹。所以,表面上仿佛是士官生与北洋系的相排,其实是满汉争死活的问题。到丙午秋间议改官制时,削减督抚权限问题发生,袁世凯便成了满洲亲贵的眼中钉;彰德秋操后(即在发布新官制时,袁、铁同为阅兵大臣),都中排袁运动一时大盛,御史奏劾,亲贵搆煽,袁自己也知道握权太重,便于是年十月奏请开去各项兼差;又奏称:“陆军第一镇,系臣会同铁良督率训练,第二、三、四、五、六各镇,系专由臣督练;现铁良已补授陆军部尚书,各该镇均请归陆军部直接管辖,毋须臣再督练。惟第二镇驻扎永平山海关一带,第四镇驻扎天津附近;现在外军尚未尽撤,大局尚未全定,直境幅员辽阔,控制须赖重兵,所有第二、第四两镇,请仍归臣统辖督练以资策应。……”奏入报可。于是北洋六镇的兵权,袁仅留得两镇,铁良夺去四镇了(但是下面的将校铁良没有方法去掉);这算是排袁第一步的成功。但是亲贵派并不以是而满足,因为袁还有两镇兵权在手里;(袁与载振,也有一段相争的小故事:初立商部时,载振任尚书,总揽全国路政,订立新章,拟将在工供差之监督总办等,加劄作为商部议员,而派本部章京,分赴各路帮办工事,意欲藉此收揽各省路政的实权。袁此时尚兼某路督办大臣,因奏称:“国家设官,内外各有责成。各部员司,受成于堂官,而不得径行于疆吏。各省僚佐,禀承于疆吏,而不能径达于部曹,此内外之权限也。如部臣以疆吏为不足问,而与司道直接,则疆吏为虚设。如更以司道为不足恃,而由部派员以佐之,则司道为赘疣。用内侵外,以小加大,而权限紊矣。夫商部遴选议员,只可调查各项事件,条其利弊,呈由本部,订为章制,通饬遵行。今以办事之监督总办兼议员之名,又以持议之章京侵办事之权,十羊九牧,一国三公,势必牵制牴牾,阻碍百出,国家迭设新部,如昧于中央之制度,横干地方治事之权,各部派员赴各省办事,地方官皆失其职,窃恐天下不靖,而危乱随之。臣方以兼差太繁,力求辞谢,岂愿与部臣争管事之权,实以治乱所关,不容默已,故缕切陈之。”奏入,商部之计划遂阻。载振因此很不高兴。新官制成立,载振变为农工商部尚书,为亲贵派中的要人。)要制服他,只有把他的直督的地位,根本推翻。不过奕劻是早已深入袁的牢笼,宫廷中也有袁的奥援,所以不易动摇。直到丁未年七月,袁与张之洞同时调入军机,亲贵派的排袁算是得了大大的胜利。当时北洋军界颇有为袁抱不平的;不过北洋军人的脑中,尚以为是士官生排挤北洋系,不知道是铁良等排挤汉人势力的计划;因为良弼极与汉人士官生相结纳的原故。革命党的士官生如吴禄贞等能在北方军队中播散革命种子,未始不由于此。革命后,北洋系的要人排斥他派的士官生也未尝不种因于此。但这都非铁良等所及料的。

    铁良等的军事排汉计划,尚有一层最深刻的,便是创立贵胄学校。他们以为当兵的汉人虽多不足忧,所可忧者就是统率兵队的上级将官,也将被汉人占了多数。倘若中国的兵都能够用满人为将,就好比以牧人驱群羊一般,满人可以高枕无忧了。因此便创立一个贵胄学校,其程度期与外国的陆军大学相等;将来的上级将官,必皆由此校派出;由各省武备学校出身的,只能充当下级的佐尉。贵胄学校原定的章程,必宗室八旗子弟方准入学,后来想掩饰汉人的耳目,乃增加一条:三品以上实缺大员之子亦得入学。其实此条等于空文,因为三品以上实缺大员之子,不是京堂便是道府,罕有来入这种学校的。不过他们所办的贵胄学校,后来并没有达到目的;因为那些贵胄享惯了骄奢淫逸的福,看相虽好,实际上都不成才,所以没有发生一点效果。

    在上面所述满汉相忌的情形中,所谓立宪的预备不过是一种愚弄汉人的虚文罢了,哪有施行真正宪政的希望,但是一般立宪党人并不因此绝望。下节略述立宪党的活动。

    四 立宪党的活动及其结果

    清政府既以预备立宪为标帜,立宪党人的活动应该比较革命党要顺利一点;在一般主张立宪者的心里,也以为这是一条容易走得通的路。但事实上却不然。立宪党第一个言论指导者当然是梁启超。他在丁未年(一九〇七年)的夏间,便和蒋智由、陈景仁等在日本东京着手组织一个政闻社,发表一篇政闻社宣言。宣言的文章太长,此处不能全录,大略前面三大段表示政闻社发生的理由,继则列举政闻社所持的主义“四大纲”:

    一曰实行国会制度,建设责任政府;

    二曰厘订法律,巩固司法权之独立;

    三曰确立地方自治,正中央地方之权限;

    四曰慎重外交,保持对等权利。

    末段复设为问答之词说:

    政闻社虽未足称政党,而固俨然为一政治团体,则亦政党之椎轮也;中国旧史之谬见,以结党为大戒,时主且悬为厉禁焉;以政闻社置诸国中,其安从生存?政府摧萌拉蘖一举手之劳耳;且国中贤才,虽与政闻社有同一之政见者,其毋亦有所惮而不敢公然表同情也?应之曰,不然,政闻社所执之方法,常以秩序的行动为正常之要求;其对于皇室,绝无干犯尊严之心;其对于国家,绝无扰紊治安之举;此今世立宪国国民所常履之迹,匪有异也。今立宪之明诏既屡降,而集会结社之自由,则各国所承认为国民之公权而规定之于宪法中者也,岂其倏忽反汗,对于政治团体而能仇之。若政府官吏不奉诏,悍然敢为此种反背立宪之行为,则非惟对于国民而不负责任,抑先已对于君主而不负责任,若兹之政府,岂更能一日容其存在以殃国家。是则政闻社之发生愈不容己,而吾党虽洞胸绝脰而不敢息肩者也。……

    这段话仿佛已料到政府要干涉他们,预先把立宪国家允许“集会结社自由”的大道理去慑制政府,鼓励国内外同志的勇气,叫他们不要怕政府,尽管加入这个立宪团体。但是就梁启超的个人说,他国内的名士同志固然不少,而反对他的敌人,力量之大却没有方法可以制服。第一个大敌是西太后;袁世凯、张之洞屡次受他的言论攻击,也与他绝不相容;他虽说“对于皇室绝无干犯尊严之心”,但是“保皇帝不保太后,保中国不保大清”的传说已深深印入清贵族的脑中,随他如何矢忠矢信,清贵族是不信任他的。就立宪的团体上说,国内热心奔走于此道的固然不少,但是革命党人则视之为大愚;不惟视之为大愚,并且视之为大敌;因为假使立宪之说深入人心,革命党的势力就要减杀了。所以运动立宪的一条路,表面上虽然觉得顺利,而政闻社在成立的当初,已处于两面夹攻的情势中。丁未七月十七日,政闻社在东京神田锦辉馆开成立大会,便被革命党捣乱,传为一个大笑柄。章炳麟记述其事如下:

    阳历七月十七日,政闻社员大会于锦辉馆,谋立宪也。社以蒋智由为魁,而拥树梁启超。启超往,徒党几二百人,他赴会者亦千余人,召日本名士八辈为光宠,犬养毅者其气类相同者也。革命党员张继、金刚、陶成章等亦往视之。梁启超登,力士在右(梁预知革命党将与为难,故招日本力士为护),与会者以次坐。政闻社员在前,革命党员在政闻社员后,他留学生在革命党员后。启超说国会议院等等,且曰“今朝廷下诏,刻期立宪,诸君子宜欢喜踊跃”,语未卒,张继以日本语厉声叱之,曰:“马鹿!马鹿!”起立,又呼曰:“打!”四百余人奔而前。启超跳自楼曲,旋转而坠。或以草履掷之,中颊。张继驰诣坛上,政闻社员持椅格之,金刚自后搤其肩,格者僵,继得上。众鼓掌欢呼,声殷天地。政闻社员去赤带徽章以自明,稍稍引去。继遂言曰:“吾不应参与政闻社员事,然所以不能默者,将有所诘问于犬养毅。”毅前在早稻田,语支那学生曰:“中国当速革命,吾亲闻之,今何故附会立宪,猥鄙至是?”毅俯首谢,则登坛作酬应语,既卒,徐曰:“支那或革命,或立宪,任人为之,在速行耳。”当是时蒋智由先知有变,不至,会亦遂散。继本意欲痛驳立宪以塞莠言,会事急,至用武,亦未竟其说也。……

    这便是政闻社开幕的活剧。该社虽于开幕时受此打击,但他们并不因此而停止活动。他们看这种捣乱,不过是一部分暴徒的行为,于他们的进行并没有什么损失。除了梁启超几个人以外,他们的社员随即陆续回国,预备在国内活动。到是年九月,有华侨联名向清政府请愿,要求实行立宪的事;又有湖南人熊范舆等联名向清政府请愿,要求设立民选议院;国内此处彼处常有学生开会,作政治演说;渐至北京也有开会演说的事了;大概都是由政闻社员的活动而来的。但是清政府不管他们的内容怎么样,总觉得这种“聚众要挟”的行为,是不正当;现在既已由皇帝宣布预备立宪了,你们这些小百姓为什么还要胡闹;于是在丁未十一月,有禁止学生干预政治的谕旨,又严谕禁止京师开会演说等事。后来政闻社的旗帜在国内各处揭出来了,清政府便一点不客气,于戊申年六月二十七日下令,将政闻社员、法部主事陈景仁革职看管;七月,复严谕各省督抚查禁政闻社,将该社社员一律严加缉捕,毋任漏网。于是政闻社的招牌完全消灭了。

    立宪党的政闻社虽然消灭,但是国内与该社同志愿通声气的人士却也不少;在江浙一带还有一个预备立宪公会,在湖北有一个宪政筹备会,在湖南有一个宪政公会,在广东有所谓自治会等,大概都是与政闻社同性质的团体,成立于宣示预备立宪以后。就中以预备立宪公会为最活动。该会的重要人物为朱福诜、张謇、孟昭常、郑孝胥、汤寿潜、许鼎霖、雷奋、陶保廉、周廷弼等,会员多江、浙、闽三省的名士或实业界的人物,在当时颇有声势。他们表面上避去康梁的关系,所以清政府也不便如何压迫他。在戊申年的六月,曾由郑孝胥领衔联名向政府请愿开国会;又以预备立宪公会名义移书湖南立宪公会、湖北立宪筹备会、广东自治会,及豫、皖、直、鲁、川、黔等省的同志,约于是年七月各派代表齐集北京,向都察院递呈请愿速开国会书,要求都察院代奏;八旗的士民,也有加入的。清政府此时对于政闻社虽用严厉手段,对于这些请愿的人士,因为他们在旧社会中都是有相当的名望的,又与康梁似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虽不曾十分理会他们,也不曾压迫他们;并且恰逢此时宪政编查馆将宪法大纲、议院法及选举法要领编就进呈,因于八月二十七日就将这些法案发布,并颁行一种九年预备的定期,可算为他们请愿所得的结果。不过这种宪法大纲,使他们大大地失望,因为它是纯粹从日本宪法上抄来,关于君主的大权比日本天皇更无限制,只可算为保障君权的宪法,于国民没有什么好处,其条文附后:

    关于君上大权:

    ——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

    ——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

    ——君上有钦定颁行法律及发交议院之权(凡法律虽经议院议决而未经诏令批准者不能施行)。

    ——君上有召集开闭停展及解散议院之权。

    ——君上有设官制禄及黜陟百司之权(议院不得干预)。

    ——君上有统帅海陆军及编定军制之权(调遣常备军队、制定常备兵额及一切军事,皆非议院所得干预)。

    ——君上有宣战、讲和、订立条约及遣派使臣与认受使臣之权(国交之事,由君上亲裁不付议院议决)。

    ——君上有宣布戒严之权(当紧急时,得以诏令限制臣民之自由)。

    ——君上有爵赏及恩赦之权。

    ——君上总揽司法权,惟委任审判衙门,须遵钦定法律行之,不以诏令随时更改。

    ——君上有发命令及使发命令之权,惟已定之法律,不以命令更改或废止。

    ——凡议院闭会时,遇紧急之事,得发代法律之诏令,并得以诏令,筹措必需之财用,惟至次年会期,需交国会协议。

    ——皇室经费,应由君上制定常额,自国库提支,议院不得置议。

    ——皇室大典,应由君上督率皇族及特派大臣议定,议院不得干预。

    关于臣民权利义务:

    ——臣民中有合于法律命令所定资格者,得为文武官吏及议员。

    ——臣民于法律范围内,所有言论、著作、出版及集会、结社等事均准其自由。

    ——臣民非按照法律所定,不加以逮捕、监禁、处罚。

    ——臣民可以请法官审判其呈诉之案件。

    ——臣民应专受法律所定审判衙门之审判。

    ——臣民之财产及居住,无故不加侵害。

    ——臣民按照法律所定,有纳税当兵之义务。

    ——臣民规定之赋税,非经新定法律更改,悉仍照旧输纳。

    ——臣民皆有遵守国家法律之义务。

    (附言)这种宪法大纲完全没有评论的价值,因为当时的编查馆完全受清皇族的宰制,而皇族中以载泽为编纂的主要人员。载泽在日本考察宪政时,伊藤博文为他讲演日本宪法,把天皇大权说得特别重大,对于天皇大权的限制多略未说及。而载泽又不通日文,全凭编译人不确切的口述和笔述,以为日本宪法真个如此,伊藤所传授的宪法精义真个如此,所以就很高兴的赞助西太后立宪而定出这种宪法大纲来。伊藤氏的讲演词见《民报》第三号,并有汪精卫很锐利的评语,因原文太长,此处不备录。

    五 屡起屡仆的革命军

    革命党自成立同盟会以来,虽然有了统一的中心机关,一般人心也厌弃了清廷,但是他们的活动比立宪党还要困难。第一,他们只能作秘密行动,不能作公开行动,中国的地域虽大,没有他们彰明昭著建设大本营的处所。第二,要革命非用武力不成功,而武力所需于物质上的资助是异常大的,很不容易取得。所以在立宪党人的观察是万不能成功,并且无从措手。而革命党人着手的方法,仍不外联络各地会党与运动军队的两途。关于这两方面,同盟会的党员,在同盟会成立以前,原已发生不少的关系:中山在巴黎时,与法国陆军部有所接洽;及由欧赴日,船经吴淞,与法武官布加卑相晤(布系预奉法陆部之命来华接洽者),布乃于驻扎天津之法参谋部派定武官七人,援助中山;同盟会成立后,中山命廖仲恺往天津设立秘密机关,命黎仲实与法武官某调查两广,命胡毅生与法武官某调查川滇,命乔宜斋(即乔义生)与法武官某往南京、武昌、长江一带,都是注重军队方面的联络。这算是同盟会活动进行的开始。从一九〇六年(丙午)到一九〇八年(戊申),有下列屡起屡仆的革命事变:

    一、丙午萍浏之役;

    二、丁未潮州黄冈之役;

    三、丁未惠州之役;

    四、丁未安庆之役;

    五、丁未钦廉防城之役;

    六、丁未镇南关之役;

    七、戊申河口之役。

    上面所列七役,第一役虽与同盟会有关,非发动于同盟会;第四役则为徐锡麟等的独立动作,与同盟会无关联;第二、三、五、六、七役则继续发动,皆由同盟会干部主持。为叙述的便利计,请以与同盟会无关系的第四役置之于后。

    萍浏之役,发生于湘赣接壤之萍乡、醴陵、浏阳等县。是年,吾国中部各省遇荒,而湘赣接壤各区特甚,饥民遍地。该处会党头目李金其、萧克昌、姜守旦、龚春台、王胜等向受马福益的指挥,而马则曾与黄兴等相结合,前已殉难,李、萧早想替他复仇。恰值同盟会员蔡绍南、刘道一等暑假由日归国,在浏阳、衡山等处鼓吹同盟会的革命主义,李、萧等因与接洽,便乘机运动萍乡的矿工联合附近各处的同党,决计起事,拟分三路:一由浏阳进窥长沙,一以萍乡安源矿路为根据地,一由万载东出瑞州、南昌以达长江。因事机不密,先期泄露,浏阳之军先期于十月十九、二十等日发难,占领麻石、金刚头等处,萍乡之军继得矿工响应,占领高家台、上粟市等处,江、鄂、赣、湘四省督抚闻耗调集重兵围攻,革军卒以失败。此次的发难,虽因蔡绍南等运动,然内部很复杂。例如任浏阳方面指挥的龚春台发布檄告,则称“奉中华民国政府令”,并有“建立共和民国,与四万万同胞享平等之利益,获自由之幸福,而社会问题,尤当研究新法,使地权与民平均,不致富者愈富,成不平等之社会”的话,可算是树着同盟会的旗帜;但是别有一部,则称“新中华大帝国南部起义恢复军”,檄文的内容,为单纯的排满主义。他们所用的军械,马刀、梭镖、小手枪、鸟枪、抬枪和少数来福、毛瑟枪,均极杂劣,当然不敌正式军队,失败是意中事。但是当发动之初,声势也异常浩大。东京同盟会本部事前一无所闻,及消息传至东京,下令各党员纷纷回国,想运动长江各处军队谋响应。沿江各督抚因萍浏事变,严密防范,于是宁调元在湘被捕系狱,刘道一被捕遇害;胡瑛在鄂被捕系狱;杨卓林在扬州被捕遇害;孙毓筠、段书云、权道涵在南京被捕系狱;算是同盟会成立后第一次的牺牲。

    同盟会因此役的牵连,还受了几种损害:一、失却长江方面将成立的基础。武汉方面原有一个附于教会的革命党机关,名曰日知会(成立约与华兴会同时,并属一气),其会员后皆加入同盟会;乔宜斋偕法国武官来鄂,与鄂军界联络,即以该会为机关;因法武官演说革命,为鄂督所派的密探窥破,日知会因此破坏;胡瑛的被捕即在此时,与胡同时陆续被捕的还有主持日知会的刘家运(别号儆安)及季雨霖、朱子龙等多人,这是武汉方面基础的破坏。南京方面的新军中,也是为革命空气所笼盖,其将弁为赵声、倪映典、林述庆、柏文蔚、冷遹、杨希说等皆先后加入同盟会,因乔宜斋偕法武官到宁,常和军警界来往,为密探所窥破,萍浏变起,防范益密。孙毓筠因此被捕,赵声、倪映典诸人亦多被端方所疑撤差,这是江南方面基础的破坏。二、东京的本部方面,亦受压迫。清政府因萍浏之变,及长江方面累次破获党人,知道革命党的策源地是在日本东京,于是力与日政府交涉,要求日政府将革命党重要人物逐出日境。日本帝国主义者因为要讨清政府的好,以便容易索取权利,于是竟容其请,于丁未年正月命中山离去日境(并以赆仪数千元相馈,东京股票商铃木久五郎亦馈送一万元。同盟会员有反对受此等赆仪者,因此生出小小风潮)。此时中山在日本既不能立足,长江方面的基础又皆破坏了,因率胡汉民、汪精卫等同往安南,设机关部于河内,于是革命活动进行的区域乃限于滇、粤、桂三省的边隅,而有前列二、三、五、六、七诸役。

    潮、惠两役的发动,约在丁未年的四五月。潮州饶平县的黄冈会党与韶安县的会党,曾与革命党有联络,中山派人运动他们结合,谋劫黄冈协署军械起事。值会党某员被警署所捕,押入协署,会众即起围攻协署,杀清吏数人,将协署占领,又克寨城,旋为清潮州镇兵所攻溃。同时,邓子瑜奉中山命运动会党,在距惠州二十里之七女湖起事,博罗会党同起,也先后为清军所败。是为潮州黄冈之役与惠州之役。到七月复有钦廉的发动。前此数月,廉州的三那地方有刘恩裕所统率的万人会,抗纳粮捐,不受劝谕;清吏调兵往剿,会众被击散,但清兵退后,会众复集。钦州的张得清亦聚众与三那会党合。清廷派郭人漳、赵声(赵被江督撤差后乃来粤)两人各统所部新军约三四千人往剿。郭为湘人,与黄兴相识,赵则已入革命党;中山因使黄兴往说郭,胡毅生往说赵,要他们反戈。郭、赵答以“有真正的革命军起,便即响应”。于是中山派人往约钦廉抗捐的会党并各属团绅,为一致行动;又派萱野长知往日本购运军械,并在安南召集同志,聘法国退伍军官多人,一俟军械运到,即行编为正式革命军,约计可得二千余人,以与钦廉团众及郭、赵所统之新军相合,当有六七千人,由钦廉进取广州为根据地,好像很有希望。不料购运军械的计划因故失败,党军虽已攻破防城,因军械不到,转逼钦州,希望郭人漳响应;郭见党军势力薄弱,又受他军的牵制,不敢动;党军乃进围灵山,希望赵声响应,赵见郭不动,亦不敢独动。清吏复调他兵力剿,党军遂败,余众退入十万大山。是为钦廉防城之役。钦廉失败后,中山和黄兴、胡汉民并法国军官、安南同志等百数十人,改由安南谋窥广西。镇南关附近有一群游勇的团体,勇敢异常,中山派人联络,作为攻取镇南关的先锋队,于十月十三日夜突攻镇南关,夺取镇南、镇东、镇北三炮台,想由此约集前次退入十万大山的党众,会攻龙州。但是十万大山的党众因为道远不能即到,中山、黄兴亲领百数十人据守三炮台,与陆荣廷、龙济光所统的清军数千人激战七昼夜,卒以众寡不敌,退入安南。是为镇南关之役。中山过谅山时,为清密探所看破,报告清吏,后由清廷与法政府交涉,将中山逐出安南。中山离安南时,乃令黄兴再入钦廉,集合该地同志,一面令黄明堂谋攻河口以图进取云南为革命根据地。后黄兴率领二百余人出安南,横行于钦廉间,其威名颇为清吏所惮,然卒以无援退出。至戊申年三月,黄明堂攻占河口,清边防督办被杀,因收得降卒一部分。滇督锡良大惊,电调重兵图恢复。后黄兴亦到河口,与明堂等力抗清军。然卒以众寡不敌,革命军复失去河口,黄等乃率余众六百余人仍退往安南。是为河口之役。(河口之役据中山所记,谓黄兴未到河口,即为安南政府扣留。然据冯自由言,则黄兴曾亲入军中参与战争,时中山已不在安南。故所记有误,当从冯说。)河口失败后,退往安南的党众,不为安南法政府所容;法政府将他们送往星加坡(即新加坡),星督说他们是中国的乱民,不许登岸,法邮船停于星埠两日;后经法政府表白,说他们是中国的革命团体,在河口与清军交战时,法政府曾守中立。已认为革命的交战团体,不能作为乱民看待,星督才准登岸。革命失败的苦境,可想而知。从此安南也不能作为革命的策源地了。凡与中国密迩的地方,中山都不能自由居住,乃复西游,以策划进行的事务,托黄兴、胡汉民主持。但屡经失败以来,经费既绌,又得不到相当的根据地,活动暂停,此可算为革命党最困难的时代。

    安庆之役,在丁未年五月后,即徐锡麟之刺杀皖抚恩铭,牵及秋瑾被捕遇难,事虽无成功,影响及于人心颇大。徐锡麟,浙江山阴人,久蓄排满光复之志,曾在绍兴创办大通学校,与竺绍康、王金发等相结,联络嵊县会党首领龙天渠等,谋革命。旋往日本考陆军,因体格不合,被摒,乃改习警察。归国后与陶成章、秋瑾、陈伯平、马宗汉等组织光复会。徐纳捐为道员,往安徽候补。恩铭为他的口说所动,命他作巡警处会办,兼任巡警学堂堂长。暗中布置党员,谋在安徽发难。因他办事认真,恩铭很赏识他,不知他是一个革命党首领。陶成章在浙江联络武义、永康、东阳等处会党,秋瑾则任绍兴大通学校校长,与竺绍康、王金发等部署绍兴、嵊县、仙居等处会党,编立光复军,皆与徐有联络。忽党员有在下游某处被捕的,并搜得一名册,江督因知有革命党要人集于皖境,电告恩铭防范。恩铭不知党首即他所赏识的徐道员,反命徐密查。徐恐为恩铭所觉,谋先发,乃于五月二十六日乘巡警学校行毕业礼时,邀请皖省各大吏集于警校,想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集合军警起事。结果仅枪杀恩铭,余皆逃散。徐率学生据军械库,被防营兵所围,陈伯平战死,马宗汉与徐皆被擒,遇害。浙抚张曾敭得皖电,搜索党人,浙绅某为秋瑾仇家,因向张曾敭告密,张乃派兵往大通学校,围捕秋瑾,瑾被害,并株连许多人士。这便是中山所谓:“慕义之士,闻风兴起,当仁不让,独树一帜以建义者……如徐锡麟……秋瑾是也。”这一役最大的影响,便是满汉的感情,从此益趋恶化。恩铭为满人,满人的大小官僚,因此人人自危,排汉的念头更深。秋瑾被捕时,并未搜得反叛证据,亦无确切供词(秋瑾书“秋风秋雨愁杀人”七字),罗织成狱,株连许多无辜,激动大多数人的公愤。主案的人为绍兴知府满人贵福,因此汉人仇恨之念也更加深刻。(贵福的刑幕陈某与会审的山阴县知县李某,均以争此案不平被撤。及省委道员陈翼栋至查阅案卷,亦有责言。浙人因此大哗。张曾敭不安于浙,求他调,乃移抚江苏,苏人拒之;更调山西,晋人又拒之。张知不见容于人,乃乞病。贵福亦以此不自安求调,乃移守安徽之宁国,宁国人亦拒之,遂不知所终。可见此案激动人心之广。告密的某浙绅,后亦为人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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