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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满街恶魔的乱箭似的急雨。

    先妣事略

    归有光

    先妣周孺人,弘治元年二月十一日生。年十六来归。逾年,生女淑静;淑静者大姊也。期而生有光。又期而生女子,殇一人,期而不育者一人。又逾年,生有尚,妊十二月。逾年,生淑顺。一岁,又生有功。

    有功之生也,孺人比乳他子加健。然数颦蹙顾诸婢曰:“吾为多子苦!”老妪以杯水盛二螺进,曰:“饮此后妊不数矣。”孺人举之尽,喑不能言。

    正德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孺人卒。诸儿见家人泣,则随之泣,然犹以为母寝也,伤哉!于是家人延画工画,出二子命之曰:鼻以上画有光,鼻以下画大姊。以二子肖母也。

    孺人讳桂。外曾祖讳明;外祖讳行,太学生;母何氏。世居吴家桥,去县城东南三十里;由千墩浦而南,直桥并小港以东,居人环聚,尽周氏也。外祖与其三兄皆以赀雄;敦尚简实;与人姁姁说村中语,见子弟甥侄无不爱。

    孺人之吴家桥,则治木棉;入城,则缉纑,灯火荧荧,每至夜分。外祖不二日使人问遗。孺人不忧米盐,乃劳苦若不谋夕。冬月炉火炭屑,使婢子为团,累累暴阶下。室靡弃物,家无闲人。儿女大者攀衣,小者乳抱,手中纫缀不辍。户内洒然。遇僮奴有恩;虽至棰楚,皆不忍有后言。吴家桥岁致鱼蟹饼饵,率人人得食。家中人间吴家桥人至,皆喜。有光七岁,与从兄有嘉入学;每阴风细雨,从兄辄留;有光意恋恋,不得留也。孺人中夜觉寝,促有光暗诵《孝经》。即熟读,无一字龃龉,乃喜。

    孺人卒,母何孺人亦卒,周氏家有羊狗之痾,舅母卒,四姨归顾氏又卒,死三十人而定;惟外祖与二舅存。

    孺人死十一年,大姊归王三接,孺人所许聘者也。十二年有光补学官弟子。十六年而有妇,孺人所聘者也。期而抱女。抚爱之,益念孺人,中夜与其妇泣。追惟一二,仿佛如昨,余则茫然矣。世乃有无母之人,天乎痛哉!

    闲情记趣

    沈复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成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怡然称快。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常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及长,爱花成癖,喜剪盆树。识张兰坡始精剪枝养节之法,继悟接花叠石之法。花以兰为最,取其幽香韵致也,而瓣品之稍堪入谱者不可多得。兰坡临终时,赠余荷瓣素心春兰一盆,皆肩平心阔,茎细瓣净,可以入谱者。余珍如拱璧。值余幕游于外,芸能亲为灌溉,花叶颇茂。不二年,一旦忽萎死。起根视之,皆白如玉,且兰芽勃然,初不可解,以为无福消受,浩叹而已。事后始悉有人欲分不允,故用滚汤灌杀也。从此誓不植兰。次取杜鹃,虽无香而色可久玩,且易剪裁,以芸惜枝怜叶,不忍畅剪,故难成树。其他盆玩皆然。惟每年篱东菊绽,秋兴成癖。喜摘插瓶,不爱盆玩。非盆玩不足观,以家无园圃,不能自植;货于市者,俱丛杂无致,故不取耳。其插花朵,数宜单,不宜双。每瓶取一种不取二色。瓶口取阔大不取窄小,阔大者舒展。不拘自五七花至三四十花,必于瓶口中一丛怒起,以不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为妙;所谓“起把宜紧”也。或亭亭玉立,或飞舞横斜。花取参差,间以花蕊。以免飞钹耍盘之病。叶取不乱,梗取不强。用针宜藏,针长宁断之,毋令针针露梗;所谓“瓶口宜清”也。视桌之大小,一桌三瓶至七瓶而止,多则眉目不分,即同市井之菊屏矣。几之高低,自三四寸至二尺五六寸而止,必须参差高下互相照应,以气势联络为上。若中高两低,后高前底,成排对列,又犯俗所谓“锦灰堆”矣。或密或疏,或进或出,全在会心者得画意乃可。若盆碗盘洗,用漂青松香榆皮面和油,先熬以稻灰收成胶,以铜片按钉向上,将膏火化黏铜片于盘碗盆洗中。俟冷,将花用铁丝扎把,插于钉上,宜斜偏取势,不可居中,更宜枝疏叶清,不可拥挤;然后加水,用碗沙少许掩铜片,使观者疑丛花生于碗底方妙。若以木本花果插瓶,剪裁之法(不能色色自觅,倩人攀折者每不合意),必先执在手中,横斜以观其势,反侧以取其态。相定之后,剪去杂枝,以疏瘦古怪为佳。再思其梗如何入瓶,或折成曲,插入瓶口,方免背叶侧花之患。若一枝到手,先拘定其梗之直者插瓶中,势必枝乱梗强,花侧叶背,既难取态更无韵致矣。折梗打曲之法,锯其梗之半而嵌以砖石,则直者曲矣。如患梗倒,敲一二钉以管之,即枫叶竹枝,乱草荆棘,均堪入选。或绿竹一竿配以枸杞数粒,几茎细草伴以荆棘两枝,苟位置得宜,另有世外之趣。若新栽花木,不妨歪斜取势,听其叶侧,一年后枝叶自能向上。如树树直栽,即难取势矣。至剪裁盆树,先取根露鸡爪者,左右剪成三节,然后起枝。一枝一节,七枝到顶,或九枝到顶。枝忌对节如肩臂,节忌臃肿如鹤膝。须盘旋出枝,不可光留左右。以避赤胸露背之病。又不可前后直出。有名双起三起者,一根而起两三树也。如根无爪形,便成插树,故不取。然一树剪成,至少得三四十年。余生平仅见我乡万翁名彩章者,一生剪成数树。又在扬州商家见有虞山游客携送黄杨翠柏各一盆,惜乎明珠暗投,余未见其可也。若留枝盘如宝塔,扎枝曲如蚯蚓者,便成匠气矣。点缀盆中花石,小景可以入画,大景可以入神。一瓯清茗,神能趋入其中,方可供幽斋之玩。种水仙无灵璧石,余尝以炭之有石意者代之。黄芽菜心其白如玉,取大小五七枝,用沙土植长方盆内,以炭代石,黑白分明,颇有意思。以此类推,幽趣无穷,难以枚举。如石菖蒲结子,用冷米汤同嚼喷炭上,置阴湿地,能长细菖蒲;随意移养盆碗中,茸茸可爱。以老莲子磨薄两头,入蛋壳使鸡翼之,俟雏成取出,用久年燕巢泥加天门冬十分之二,捣烂拌匀,植于小器中,灌以河水,晒以朝阳;花发大如酒杯,叶缩如碗口,亭亭可爱。

    若夫园亭楼阁,套室回廊,叠石成山,栽花取势,又在大中见小,小中见大,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或散或露,或浅或深,不仅在周回曲折四字,又不在地广石多徒烦工费。或掘地堆土成山,间以块石,杂以花草,篱用梅编,墙以藤引,则无山而成山矣。大中见小者,散漫处植易长之竹,编易茂之梅以屏之。小中见大者,窄院之墙宜凹凸其形,饰以绿色,引以藤蔓,嵌大石,凿字作碑记形,推窗如临石壁,便觉峻峭无穷。虚中有实者,或山穷水尽处,一折而豁然开朗,或轩阁设厨处,一开而可通别院。实中有虚者,开门于不通之院,映以竹石,如有实无也;设矮栏于墙头,如上有月台,而实虚也。贫士屋少人多,当仿吾乡太平船后梢之位置,再加转移其间。台级为床,前后借凑,可作三榻,间以板而裱以纸,则前后上下皆越绝。譬之如行长路,即不觉其窄矣。余夫妇乔寓扬州时,曾仿此法,屋仅两椽,上下卧房,厨灶客座皆越绝,而绰然有余。芸曾笑曰:“位置虽精,终非富贵家气象也。”是诚然欤?

    余扫墓山中,捡有峦纹可观之石。归与芸商曰:“用油灰叠宣州石于白石盆,取色匀也。本山黄石虽古朴,亦用油灰,则黄白相间,凿痕毕露,将奈何?”芸曰:“择石之顽劣者,捣末于灰痕处,乘湿糁之,干或色同也。”乃如其言,用宜兴窑长方盆叠起一峰,偏于左而凸于右,背作横方纹,如云林石法,巉岩凹凸,若临江石矶状。虚一角,用河泥种千瓣白萍。石上植茑萝,俗呼云松。经营数日乃成。至深秋,茑萝蔓延满山,如藤萝之悬石壁。花开正红色。白萍亦透水大放。红白相间,神游其中,如登蓬岛。置之檐下与芸品题:此处宜设水阁,此处宜立茅亭,此处宜凿六字曰“落花流水之间”,此可以居,此可以钓,此可以眺,胸中邱壑若将移居者然。一夕,猫奴争食自檐而堕,连盆与架顷刻碎之。余叹曰:“即此小经营,尚干造物忌耶!”两人不禁泪落。

    静室焚香,闲中雅趣。芸尝以沉速等香,于饭镬蒸透,在垆上设一铜丝架,离火半寸许,徐徐烘之;其香幽韵而无烟。佛手忌醉鼻嗅,嗅则易烂。木瓜忌出汗,汗出,用水洗之。惟香圆无忌。佛手木瓜亦有供法,不能笔宣。每有人将供妥者随手取嗅,随手置之,即不知供法者也。

    闲居,案头瓶花不绝。芸曰:“子之插花能备风晴雨露,可谓精妙入神;而书中有草虫一法,盍仿而效之。”余曰:“虫踯躅不受制,焉能仿效?”芸曰:“有一法,恐作俑罪过耳。”余曰:“试言之。”曰:“虫死色不变。觅螳螂蝉蝶之属,以针刺死,用细丝扣虫项系花草间,整其足,或抱梗,或踏叶,宛然如生,不亦善乎?”余喜,如其法行之,见者无不称绝。求之闺中,今恐未必有此会心者矣。

    余与芸寄居锡山华氏,时华夫人以两女从芸识字。乡居院旷,夏日逼人。芸教其家作活花屏,法甚妙。每屏一扇,用木梢二枝约长四五寸,作矮条凳式,虚其中,横四挡,宽一尺许,四角凿圆眼,插竹编方眼。屏约高六七尺,用砂盆种扁豆置屏中,盘延屏上,两人可移动。多编数屏,随意遮拦,恍如绿阴满窗,透风蔽日,纡回曲折,随时可更;故曰活花屏。有此一法,即一切藤本香草随地可用。此真乡居之良法也。

    友人鲁半舫名璋,字春山,善写松柏或梅菊,工隶书,兼工铁笔。余寄居其家之萧爽楼,一年有半。楼共五椽,东向,余居其三。晦明风雨,可以远眺。庭中樨一株,清香撩人。有廊有厢,地极幽静。移居时,有一仆一妪,并挈其小女来。仆能成衣,妪能纺绩,于是芸绣,妪绩,仆则成衣,以供薪水。余素爱客,小酌必行令。芸善不费之烹庖,瓜蔬鱼虾一经芸手,便有意外味。同人知余贫,每出杖头钱,作竟日叙。余又好洁,地无纤尘,且无拘束,不嫌放纵。时有杨补凡名昌绪,善人物写真;袁少迂名沛,工山水;王星澜名岩,工花卉翎毛;爱萧爽楼幽雅,皆携画具来,余则从之学画,写草篆,镌图章。加以润笔,交芸备茶酒供客。终日品诗论画而已。更有夏淡安揖山两昆季,并缪山音知白两昆季,及蒋韵香、陆橘香、周啸霞、郭小愚、华杏帆、张闲酣诸君子,如梁上之燕,自去自来。芸则拔钗沽酒,不动声色,良辰美景,不放轻过。今则天各一方,风流云散,兼之玉碎香埋,不堪回首矣!

    杨补凡为余夫妇写载花小影,神情确肖。是夜月色颇佳,兰影上粉墙,别有幽致。星澜醉后兴发曰:“补凡能为君写真,我能为花图影。”余笑曰:“花影能如人影否?”星澜取素纸铺于墙,即就兰影,用墨浓淡图之。日间取视,虽不成画,而花叶萧疏,自有月下之趣。芸甚宝之。各有题咏。

    苏城有南园北园二处,菜花黄时,苦无酒家小饮,携盒而往,对花冷饮,殊无意味。或议就近觅饮者,或议看花归饮者,终不如对花热饮为快。众议未定。芸笑曰:“明日但各出杖头钱,我自担炉火来。”众笑曰:“诺。”众去,余问曰:“卿果自往乎?”芸曰:“非也。妾见市中卖馄饨者,其担锅灶无不备,盍雇之而往。妾先烹调端整,到彼处再一下锅。茶酒两便。”余曰:“酒菜固便矣。茶乏烹具。”芸曰:“携一砂罐去,以铁叉串罐柄,去其锅,悬于行灶中,加柴火煎茶,不亦便乎?”余鼓掌称善。街头有鲍姓者,卖馄饨为业,以百钱雇其担,约以明日午后。鲍欣然允议。明日看花者至,余告以故,众咸叹服。饭后同往,并带席垫,至南园,择柳阴下团坐。先烹茗,饮毕,然后暖酒烹肴。是时风和日丽,遍地黄金,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蝶蜂乱飞,令人不饮自醉。既而酒肴俱熟,坐地大嚼。担者颇不俗,拉与同饮。游人见之莫不羡为奇想。杯盘狼藉,各已陶然,或坐或卧,或歌或啸。红日将颓,余思粥,担者即为买米煮之果腹而归。芸问曰:“今日之游乐乎?”众曰:“非夫人之力不及此。”大笑而散。

    贫士起居服食,以及器皿房舍,宜省俭而雅洁。省俭之法,曰“就事论事”。余爱小饮,不喜多菜。芸为置一梅花盒,用二寸白磁深碟六只,中置一只,外置五只,用灰漆就,其形如梅花。底盖均起凹楞,盖之上有柄如花蒂,置之案头,如一朵墨梅覆桌;启盖视之,如菜装于花瓣中。一盒六色,二三知己可以随意取食。食完再添。另做矮边圆盘一只,以便放杯箸酒壶之类,随处可摆,移掇也便。即食物省俭之一端也。余之小帽领袜皆芸自做。衣之破者移东补西,必整必洁,色取暗淡以免垢迹,既可出客,又可家常。此又服饰省俭之一端也。初至萧爽楼中嫌其暗,以白纸糊壁,遂亮。夏月楼下去窗,无阑干,觉空洞无遮拦。芸曰:“有旧竹帘在,何不以帘代栏?”余曰:“如何?”芸曰:“用竹数根黝黑色,一竖一横留出走路。截半帘搭在横竹上,垂至地,高与桌齐。中竖短竹四根,用麻线扎定,然后于横竹搭帘处,寻旧黑布条,连横竹裹缝之。既可遮拦饰观,又不费钱。”此就事论事之一法也。以此推之,古人所谓竹头木屑皆有用,良有以也。

    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画家

    周作人

    可惜我并非画家,

    不能将一枝毛笔,

    写出许多情景。————

    两个赤脚的小儿,

    立在溪边滩上,

    打架完了,

    还同筑烂泥的小堰。

    车外整天的秋雨,

    靠窗望见许多圆笠,————

    男的女的都在水田里,

    赶忙着分种碧绿的稻秧。

    小胡同口

    放着一副菜担,————

    满担是青的红的萝卜,

    白的菜,紫的茄子;

    卖菜的人立着慢慢的叫卖。

    初寒的早晨,

    马路旁边,靠着沟口,

    一个黄衣服蓬头的人,

    坐着睡觉,————

    屈了身子,几乎叠作两折。

    看他背后的曲线,

    历历的显出生活的困倦。

    这种种平凡的真实印象,

    永久鲜明的留在心上;

    可惜我并非画家,

    不能用这枝毛笔,

    将他明白写出。

    新教师的第一堂课

    [日本]田山花袋

    夏丏尊译

    在将要上课的时间以前,校长把学生召集到第一教室里,立在讲桌旁介绍新教员给学生:

    “这回新请了这位×先生到学校里来教你们的课。×先生是××地方人,中学校出身。这个很好的先生,大家要好好地听从了学习啊!”

    学生们见先生立在校长旁边微低了头,红着脸,颇有些难以为情的样子。大家只是静听校长的介绍辞。

    下一点钟,新先生就在第三教室的教桌前面出现了。教室中很整齐地排坐着十二三岁的高级部学生,正在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等先生进来,就一起把眼光移到他的身上,寂然无声了。

    新先生走到教桌旁,坐下椅子去,脸孔仍是红红的。他带着一册读本,在桌上俯了头只管把书翻来翻去。

    讲台下这里那里地发出微细的说话声。

    教室门上的玻璃因尘埃已呈灰色,太阳黄黄地射着,喜鹊在门外反复啭叫,笨重的车声轧轧传来。

    贴邻的教室里开始传出女教员的细而且尖的声音。

    过了一会,新先生似乎已起了决心,把头抬起了。他那头发蓬松,阔额浓眉的脸孔上似乎现出着一种努力。

    “从第几课起?”

    这声音全教室的学生都听见。

    “从第几课起?”他反复着说,“教到什么地方了?”

    他这样说时,红色已从脸上褪去了。

    回答声这里那里地起来。他依了学生的话把读本的某一页翻开。这时初上讲台的苦痛好像已大部消去。“反正已非教书不可,除了在这上努力以外更无别法,人家怎样说,怎样想,哪里管得许多。”他这样思忖,心里宽松起来了。

    “那么,就从此开始吧。”

    新先生开始把第六课来读。

    学生听到快速而流畅的声音,比起那个前任老年教师的低微得像蜂叫的毫无活气的读音来,差得很远。可是那声音毕竟太快,学生们的耳朵里有许多来不及留住。学生们不看书,只管看着先生。

    “怎样?听得懂吗?”

    “请读得慢些。”

    许多声音从许多地方起来。第二次读的时候,他注意了慢慢地读。

    “怎样?这样读可懂得吗?”他露出了笑容,毫不生疏地说。

    “先生!这回懂得了。”

    “再比这快些也不要紧。”

    学生有的这样说,有的那样说。

    “从前的先生读几次?两次?三次?”

    “两次。”

    “读两次。”

    这样的回答声纷纷地起来。

    “那么已经可以了。”他因学生天真烂漫的光景引起了兴致。“可是,第一次读得太快了,再补读一次吧。请大家好好地听着。”

    这次读得更明白,不快也不慢。

    他叫会读的学生举手,叫坐在前列的白面可爱的孩子试读。学生有会读的,也有不会读的。他把文章中的难字摘写在黑板上,一步一步地叫学生懂。遇到较难的字,特别圈点,在旁边给加上注音符号。初上讲台的痛苦不知不觉消除得如拭去一样,“只要干,就干得来”,他心中涌起了这样的快感。

    时间已到,钟声响了。

    词四首

    李煜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清平乐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丛书集成凡例

    一、本书集古今丛书之大成,故定名为丛书集成。

    二、我国丛书号称数干部;惟个人诗文集居其半,而内容割裂琐碎,实际不合丛书体例者,又居其余之半。其名实相符者,不过数百部。兹就此数百部中,选其最有价值者百部为初编。

    三、初编丛书百部之选择标准,以实用与罕见为主;前者为适应需要,后者为流传孤本。

    四、所选丛书,至清刊为止,民国新刊从阙。

    五、所选丛书百部,内容约六千种,二万七千余卷。其一书分见数丛书者,则汰其重复,实存约四千一百种,约二万卷。

    六、一书分见丛书中,详略不一者,取最足之本;其同属足本,无校注者取最前出之本,有校注者取最后出之本。名同而实异者两存之。

    七、各书一律断句,以便读者。

    八、排印方式以经济实用为主要条件,仿《万有文库》之式,以五号字为主,其有不宜排印者则改为影印。

    九、各书篇幅多寡悬殊,本丛书排印时,就可能范围以一书自成一册为原则。其篇幅过巨者,分装各册从厚,以期一书所占册数不致过多。其篇幅过小者,装册从薄,以期一册所容种数不致过多。

    十、各书顺序,按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可与《万有文库》合并陈列。

    十一、本书另编左列32各种目录,以便检查:

    1.按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排列者;

    2.按书名首字及以下各字顺序排列者;

    3.按各书编撰者姓名各字顺序排列者。

    十二、原刻丛书百部计八千余册,占地甚多,取携检阅,均感不便;今整理排印为袖珍本,计四千册,占地不及原刻本八分之一,且有整齐划一之观。

    图画

    蔡元培

    吾人视觉之所得,皆面也;赖肤觉之助,而后见为体。建筑、雕刻,体面互见之美术也。其有舍体而取面,而于面之中仍含有体之感觉者,为图画。

    体之感觉何自起?曰起于远近之比例、明暗之掩映。西人更益以绘影、写光之法,而景状益近于自然。

    图画之内容:曰人,曰动物,曰植物,曰宫室,曰山水,曰宗教,曰历史,曰风俗。既视建筑、雕刻为繁复,而又含有音乐及诗歌之意味,故感人尤深。

    图画之设色者用水彩,中外所同也;而西人更有油画,始于“文艺中兴”时代之意大利,迄今盛行,其不设色者,曰水墨,以墨笔为浓淡之烘染者也;曰白描,以细笔钩勒形廓者也。不设色之画,其感人也,纯以形式及笔势;设色之画,其感人也,于形式、笔势以外,兼用激刺。

    中国画家自临摹旧作入手;西洋画家自描写实物入手。故中国之画,自肖像而外,多以意构;虽名山水之图,亦多以记忆所得者为之。西人之画,则人物必有概范,山水必有实景;虽理想派之作,亦先有所本,乃增损而润色之。

    中国之画,与书法为缘,而多含文学之趣味;西人之画,与建筑、雕刻为缘,而佐以科学之观察、哲学之思想。故中国之画以气韵胜,善画者多工书而能诗;西人之画以技能及义蕴胜,善画者或兼建筑、图画二术,而图画之发达常与科学及哲学相随焉。中国之图画术,托始于虞、夏,备于唐而极盛于宋;其后为之者较少,而名家亦复辈出。西洋之图画术,托始于希腊,发展于十四、十五世纪,极盛于十六世纪。近三世纪,则学校大备,画人伙颐;而标新领异之才亦时出于其间焉。

    关于《国文百八课》

    夏丏尊 叶圣陶

    这是一部侧重文章形式的书,所选取的文章虽也顾到内容的纯正和性质的变化,但文章的处置全从形式上着眼。

    依我们的信念,国文科和别的学科性质不同,除了文法、修辞等部分以外,是拿不出独立固定的材料来的。凡是在白纸上写着黑字的东西,当作文章来阅读、来玩索的时候,什么都是国文科的工作,否则不是。一篇《项羽本纪》是历史科的材料,要当作文章去求理解,去学习章句间的法则的时候,才算是国文科的工作。所以在国文科里读《项羽本纪》,所当着眼的不应只是故事的开端、发展和结局,应是生字难句的理解和文章方法的摄取。读英文的人,如果读了《龟兔竞走》,只记得兔怎样自负,龟怎样努力,结果兔怎样失败,龟怎样胜利等等的故事的内容,而不记得那课文章里的生字、难句,以及向来所未碰到过的文章上的某种方式,那么他等于在听人讲龟兔竞走的故事,并不在学习英文。故事是听不完的,学习英文才是目的,不论国文、英文,凡是学习语言文字如不着眼于形式方面,只在内容上去寻求,结果是劳力多而收获少。竟有许多青年在学校里学过好几年国文,而文章还写不通的。其原因也许就在学习未得要领。他们每日在教室里对着书或油印的文选,听老师讲故事,故事是记得了,而对于那表现故事的方法仍旧茫然,难怪他们表现能力缺乏了。

    因此,我们主张把学习国文的目标侧重在形式的讨究,同时主张把材料的范围放宽,洋洋洒洒的富有情趣的材料固然选取,零星的便笺、一条一条的章则、朴实干燥的科学的记述等也选取。

    本书在编辑上自信是极认真的,仅仅每课文话话题的写定,就费去了不少的时间。本书预定一百零八课,每课各说述文章上的一个项目。哪些项目需要,哪些项目可略,颇费推敲。至于前后的排列,也大费过心思。

    文话的话题决定以后,次之是选文了。文章是多方面的东西,一篇文章可从种种视角来看,也可应用在种种的目标上。例如朱自清的《背影》可以作“随笔”的例,可以作“抒情”的例,可以作“叙述”的例,也可以作“第一人称的立脚点”的例,此外如果和别篇比较对照起来,还可定出各种各样的目标来处置这篇文章。(如和文言文对照起来,就成语体文的例等等。)我们预定的文话项目有一百零八个,就代表着文章知识的一百零八个方面。选文每课两篇,共计二百一十六篇。要把每一篇选文用各种各样的视角去看,使排列成一个系统,既要适合又要有变化,这是一件难得讨好的事,我们在这点上颇费了不少的苦心。

    最感麻烦的是文法、修辞的例句的搜集。关于文法和修辞的每一法则,如果凭空造例,或随举前人的文句为例,是很容易的,可是要在限定的几篇选文中去找寻,却比较费事了。我们为了找寻例句,记忆翻检,费尽工夫,非不得已,不自己造句或随取前人文句。

    选古今现成的文章作教材,这虽已成习惯,其实并不一定是好方法,尤其是对于初中程度的学生。现代的青年有现代青年的生活,古人所写的文章内容形式固然不合现代青年的需要,就是现代作家所写的文章,写作时也并非以给青年读为目的,何尝能合乎一般青年的需要呢?最理想的方法是依照青年的需要,从青年生活上取题材,分门别类地写出许多文章来,代替选文。

    我们多年以来,也曾抱有这种理想。这次编辑本书,一时曾思把这理想实现,终于因为下面所说的两个原因中止了。第一,叫青年只读我们一二人的写作,究竟嫌太单调。第二,学习国文的目的,一部分在练习写作,一部分在养成阅读各种文字的能力。一个青年将来必将和各种各样的文字接触,如果只顾到目前情形的适合,对于他们的将来也许是不利的。犹之口味,他们目前虽只配吃甜,将来难免要碰到酸的、苦的、辣的东西。预先把甜、酸、苦、辣都叫他们尝尝,也是合乎教育的意义的事。

    说虽如此,我们总觉得现成的文章不适合于青年学生。现在已是飞机炸弹的时代了,从《三国志演义》里选出单刀匹马的战争故事叫青年来读,固然不对劲;青年是活泼的,叫他们读现代中年人或老年人所写的感伤的文字,也同样不合理。

    初中国文科的讲读材料是值得研究的大问题。本书虽因上面所举的两个原因,仍依向来旧习惯,选用古今现成的文章,但自己并不满意。

    前面讲过,本书是侧重文章形式的,从形式上着眼去处置现成的文章,也许可将内容不适合的毛病减却许多。时下颇有好几种国文课本是以内容分类的。把内容相类似的古今现成文章几篇合成一组,题材关于家庭的合在一处,题材关于爱国的合在一处。这种办法,一方面侵犯了公民科的范围,一方面失去了国文科的立场,我们未敢赞同。

    本书每课附有修辞法或文法。修辞法和文法在中国还是新成立的。

    修辞法在中国自古就有不少零碎的宝贵遗产,近来有人依靠外国的著作,重新作系统的演述,其中最完整的有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这是近年来的好书。有了这部书,修辞法上的问题差不多都已头头是道地解决了。我们依据的就是这部书。

    至于文法,名著《马氏文通》只是关于文言的,本身也尚有许多可议的地方。白话文法虽也有几个人写过,差不多都是外国文法的改装,不能用来说明中国语言的一切构造。文法一科,可以说尚是有待开垦的荒地,尤其是关于白话方面的。朋友之中,颇有从各部分研究,发见某一类词的某一法则,或某一类句式的构造的新说明的。我们也曾努力于此,偶然有所发见。这些发见都是部分的,离开系统地建设尚远。

    本书介绍文法,大体仍沿用马氏及时下文法书的系统,对于部分如有较好的新说者,在不破坏现在的系统条件之下,尽量改用新说(如第一册关于叙述句和说明句的讨论,关于句的成分的排列法的讨论等)。在此青黄不接的时代,我们觉得除此更无妥当的方法了。

    本书问世以来,颇得好评。至于缺点,当然难免,我们自己发觉的缺点有一端就是太严整、太系统化了些。本书所采的是直进的编制法,步骤的完密是其长处,平板是其毛病。例如把文章分成记述、叙述、说明、议论四种体裁,按次排列。在有些重视变化兴味的人看来,会觉得平板吧。

    但本书是彻头彻尾采取“文章学”的系统的,不愿为了变化兴味自乱其步骤。为补救平板计,也曾于可能的范围内力求变化。例如第三册里所列的大半虽为说明文的材料,但着眼的方面却各自不同。

    我们以为杂乱地把文章选给学生读,不论目的何在,是从来国文科教学的大毛病。文章是读不完的,与其漫然地瞎读,究不如定了目标来读。本书每课有一目标。为求目标与目标间的系统完整,有时把变化兴味牺牲亦所不惜。所望使用者一方面认识本书的长处,一方面在可能的时候设法弥补本书的短处。(如临时提供别的新材料等。)

    拉杂写了许多话,一部分是我们对于中学国文科教学的私见,想提出来和教学者商量的;一部分是本书编辑上的甘苦之谈。无论做什么事,做的人自己最明白,所谓“冷暖自知”之境者就是。编书的人把关于编书的情形以及书的长处短处,供状似地告诉给读者听,应该是有意义的事,尤其是有多数人使用的教本之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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