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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看向她,脸颊上的神情是岿然不动的坚毅,泪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流了下来。他低下头,狭长好看的双眸中是一汪浓浓的柔情。
她颤抖着抬起了手,拭去了他的泪水,虚弱的微笑道:“好。”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伺候你。”
他走到她的身边,将雪白轻裘解了下来,披在她的肩头,“大冷天儿的怎么穿这么少?”
“呦,还记着呢?我错了还不行吗?”
阁楼之上,她挑窗望去,他驻足,回首,白皙俊美的脸颊在月色中笼上了一层华彩。四目相对。她慌忙关了窗。
七月份,梁华尚听到了一个消息——韩氏长媳,也就是铃铃患了天花,连同她的孩子也染上了恶疾。她被家族中的人视为不详之人,韩家人将她关在了柴房,任由她和她的孩子自生自灭。
外公来到北都后,和外婆住在郊区的一家草房里,日子过得艰难辛酸,但二人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战争结束后,外公做了教师,外婆则在家相夫教子,二人过着简单而幸福的柴米油盐的日子。
“你不觉得,这孩子长得特别像你吗?尤其是这双眼睛,你说,这孩子长大了,会不会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他的大手牵着儿子的小手,他听到儿子这样说,笑得合不拢嘴。
他无奈,只得独自离去,唯留下一句话,“你若不嫁我,我便终生不娶。我还会来看你和孩子的。”
他勾唇一笑,风流倜傥,名倾六辅。
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大人少吃一口不碍事,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不行的。”
她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听闻过梁华尚是活土匪,是不能惹的阎王爷,韩家人却没想到梁华尚下手会这么狠。
但好景不长,华东地区战火纷飞,梁家家道中落,外公只得颠沛流离,为了活命带着外婆和梁月清,来到北都。
他的心脏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但他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儿女和她,他总是这样佯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怕别人担心自己。
来年春日,燕子归来。绣花鞋踏着唢呐声,梁华尚八抬大轿娶了铃铃,这也算是一段,离经叛道的千古佳话。
她的耳畔,遥遥飘来戏子婉转的唱腔声:
她轻轻的哭了。
是夜,巷子里的桂花又黄了。烛火摇曳,昏暗的柴房中,梁华尚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
那时家里总吃不饱饭,他只能喝些米汤,用省下的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他消瘦了很多。她总说:“你每天都那么辛苦,不能就吃这样少。”
雪花扑簌簌的落在她雪白通透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满地的白霜。
年复一年,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的抽走,他的双腿越来越沉重,眼睛越来越模糊,他看着镜中日益衰老的自己才发现,当年那绝代芳华的梁公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慢慢地,他开始对一切事情妥协,甚至漠视,对孙男嫡女之间的争斗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同这个世界去理论了。不过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他有个好儿子,叫沈上时,有个乖孙女,叫楚楚。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好好好,是我离不开你,行了吧?别生气了,乖。”
“别,可别像我,是你说像我就嫁不出去的。”
夜晚,小丫头哭得很厉害,他怕影响她休息,整晚都不敢睡熟,孩子一有声响便马上过去哄她。
背后,火光漫天。
楚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抱到外公的床上的。她在一片仿佛奔腾马蹄的夏雨声中迷迷糊糊的醒了。她坐起身,看向眼前外婆的梳妆台,镜子里映出了她颓废的模样。
“怎么没有!说得跟我离不开你似的!”
须臾间,她好像出现了幻觉。那破旧的镜子的边缘竟然慢慢出现了华丽漂亮的雕刻图案。镜中有个人站在眼神呆滞的她的旁边。
梁华尚不顾韩家人的阻挠,不顾父亲的劝告,执意前往韩家。他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治好了铃铃和孩子的病。几日来,他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她们母子俩,寸步不离。
他三十二岁时,她生了个女孩,长得像他。他每次把她抱在怀里都撒不开手,逢人就夸:长得像妈妈,漂亮。
“你来了……”她在他的怀抱中气若游丝,细语喃喃,呼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你嫁于我,便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她说得斩钉截铁,坚定不移。
“我已决心为亡夫守寡一世,此生再不嫁人。”
他坐在藤椅上摘下老花镜,点点头道:“好,离开我之后你看谁受得了你那个脾气。”
海岛冰轮初转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