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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大俠,意季布匿其所,迺許曰:『諾。』待間,果言如朱家指,上迺赦季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朱家亦以此名聞當世。季布召見謝上,拜為郎中。孝惠時為中郎將。季布為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有言其勇,使酒難近。至,留邸一月見罷。布辭之官。」太史公曰:「以項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屢典軍搴旗者數矣,可謂壯士。然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非能勇也,其計畫無復之耳。」此季布忍焉之說。忍謂受辱而不羞也。音義出「焉可」,云:「於虔切,下同。」則以「焉」屬下讀。司馬云:「季布勇者,乃至髡鉗為奴,安能忍恥如此?」亦依音義讀為說,似失其義。「可為也」者,陶氏鴻慶讀法言札記云:「也讀為邪。」按:陶說是也。世德堂本無「也」字,蓋既以「焉可為」三字連文,則句末雖無「也」字,於義亦同,故傳寫遂刪「也」字耳。此承上章「事得其宜之謂義」而復發問,言殺身以成其信者,不必皆合乎宜;則忍辱自全以待用者,亦賢者之所或為耶?「能者為之,明哲不為也」者,司馬云:「有才能自惜其死,欲有所施,如管仲、季布者則為之。君子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則不然。」「明哲不終項仕,如終項仕,焉攸避」者,司馬云:「明哲必知項羽之終不可輔,而早去之。若終仕羽,羽敗當死之,復安所避乎?」世德堂本「不終項仕」作「不終」,無「項仕」二字。 注「季布」至「朱家」。按:世德堂本無此注。 注「言能忍辱偷生者乃為之」。按:此未得楊旨,當以溫公義為長。 注「苟患失之,無所不至」。按:論語文。此引之者,謂布知羽之不可輔而不去,是亦患失之過。然此文本旨乃譏布之未能明哲,非譏其患失,弘範引此為說,似亦未當。

    或問「賢」。曰:「為人所不能。」「請人」。曰:「顏淵、黔婁、四皓、韋玄。」〔注〕顏淵簞瓢,不改其操;黔婁守正不邪,死而益彰;四皓白首,高尚其事;韋玄,漢丞相賢之少子也,賢薨,玄當襲封,被髮佯狂,欲以讓兄。或曰:「擬人必於其倫,顏子至賢,其殆庶幾。黔婁、四皓,既非其儔,況以韋玄,不亦甚哉?」釋曰:「顏淵之賢,備體之賢。韋玄之賢,一至之賢。王莽篡天下,而韋玄讓一家,於是乎賢耳。亦猶論德行稱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凡此數子,豈必皆與顏淵俱盡至賢之道哉?」問「長者」。曰:「藺相如申秦而屈廉頗,欒布之不倍,朱家之不德,直不疑之不校,韓安國之通使。」〔注〕相如申理於秦王,屈意於廉頗,義在史記。欒布為梁大夫,奉使,高祖誅梁王彭越,布使還,報命首下,哭而祠斂之也。朱家以季布有阨見滕公,得解其急也,而不使布知,又終身不復見布。直不疑常為郎,三人同室。一人有金,一人急歸,誤持金去。主意不疑,不疑買金償之。其後歸者持金還,乃明之。又人謗其淫嫂,而乃無兄,亦不自明也。韓安國,梁孝王內史。時景帝疑梁王,梁王大懼,安國稱病去官,陰往長安,因長公主以解王事。〔疏〕「黔婁」者,音義:「黔婁,其廉切,又音琴。」列女傳賢明云:「魯黔婁妻者,魯黔婁先生之妻也。先生死,曾子與門人往弔之。其妻出戶,曾子弔之。上堂,見先生之尸在牖下,枕墼席稿,縕袍不表,覆以布被,手足不盡斂,覆頭則足見,覆足則頭見。曾子曰:『斜引其被則斂矣。』妻曰:『斜而有餘,不如正而不足也。先生以不斜之故,能(同「乃」。)至于此。生時不邪,死而邪之,非先生意也。』曾子不能應,遂哭之曰:『嗟呼!先生之終也,何以為謚?』其妻曰:『以康為謚。』曾子曰:『先生在時,食不充口,衣不蓋形;死則手足不斂,旁無酒肉。生不得其美,死不得其榮,何樂于此而謚為康乎?』其妻曰:「昔先生君嘗欲授之政,以為國相,辭而不為,是有餘貴也。君嘗賜之粟三十鍾,先生辭而不受,是有餘富也。彼先生者,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于貧賤,不忻忻于富貴,求仁而得仁,求義而得義,其謚為康,不亦宜乎?』曾子曰:『唯斯人也而有斯婦。』王氏照圓補注云:「黔婁,姓名也。同時,齊有黔敖,蓋其族人。張景陽雜詩李注引皇甫謐高士傳云:『黔婁先生者,齊人也。』是先生亦齊人,此作『魯』,或誤耳。」四皓,詳後篇。說文:「顥,白貌,從頁,從景。」會意。商山四顥,白首人也。古書通作「皓」。韋玄者,漢書韋賢傳云:「本始三年,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戶。賢四子,少子玄成復以明經歷位至丞相。玄成字少翁,以父任為郎,常侍騎。少好學,修父業,以明經擢為諫大夫,遷大河都尉。初玄成兄弘為太常丞,職奉宗廟,典諸陵邑,煩劇多罪過。父賢以弘當為嗣,故敕令自免。弘懷謙不去官。及賢病篤,弘竟坐宗廟事繫獄,罪未決,室家問賢當為後者,賢恚恨不肯言。於是賢門下與宗家計議,矯賢令,使家丞上書以玄成為後。賢薨,玄成在官聞喪,又言當為嗣,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狂,臥便利,妄笑語昏亂。徵至長安。既葬,當襲爵,以病狂不應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御史案驗。玄成素有名聲,士大夫多疑其欲讓爵辟兄者,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實不病劾奏之。有詔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玄成為河南太守,兄弘太山都尉,遷東海太守。及元帝即位,以玄成為少府,遷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國為丞相。玄成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之。建昭三年薨,謚曰共侯。」音義:「韋玄,天復本作『韋玄成』。」按:司馬云:「李、宋、吳本無『成』字。」明舊本皆作「韋玄」,天復本有「成」字,乃校刊者所增。困學紀聞諸子引亦作「韋玄成」,則所據即溫公集注本也。「問長者」者,韓非子詭使云:「重厚自尊謂之長者。」漢書趙廣漢傳顏注云:「長者,有名德之人也。」後漢書馬援傳章懷太子注云:「長者,謂豪俠者也。」「藺相如申秦而屈廉頗」者,世德堂本「申」作「伸」。按:當作「信」。「屈」當作「詘」,說見上。廉頗藺相如列傳云:「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秦王遂許齋五日。相如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于趙。秦王齋五日後,引趙使者藺相如。相如至,曰:『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且秦彊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彊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秦王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相如既歸,拜為上大夫。其後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於西河外澠池。趙王遂行,相如從。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娛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不肯與會。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相如出,望見廉頗,引車避匿。於是舍人相與諫,請辭去。藺相如固止之,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讎也。』廉頗聞之,至藺相如門,謝罪曰:『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之至此也。』卒相與驩,為刎頸之交。」「欒布之不倍」者,季布欒布列傳云:「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嘗與布游。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及臧荼反,漢擊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迺言上請贖布以為梁大夫,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布從齊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之。布顧曰:『願一言而死。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皋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今陛下一徵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於是上迺釋布罪,拜為都尉。孝文時,為燕相,至將軍。吳軍反時,以軍功封俞侯,復為燕相。景帝中五年,薨。」「不倍」,各本皆作「不塗」。音義:「欒布之不塗,天復本作『不倍』。」按:不塗無義。司馬云:『塗』當作『渝』,變也。」亦未確。作「不倍」,於義為長,今從之。孟子:「師死而遂倍之。」彼音義引丁云:「義當作偝,古字借用耳。」按:說文無「偝」,古止以「背」或「倍」為之,不倍謂不負死者也。會稽刻石云:「有子而嫁,倍死不貞。」史記自序云:「欒公不劫於勢而倍死。」然則倍死乃秦、漢常語。此文「欒布之不倍」,即用史記自序文也。「朱家之不德」者,游俠列傳云:「魯朱家者,與高祖同時。魯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俠聞,所藏活豪士以百數,其餘庸人不可勝言,然終不伐其能,歆其德。諸所嘗施,唯恐見之。振人不贍,先從貧賤始。家無餘財,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過駒牛,專趨人之急,甚己之私。既陰脫季布將軍之阨,及布尊貴,終身不見也。」此文「不德」,即「不伐其能,歆其德」之謂。「直不疑之不校」者,萬石張叔列傳云:「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去。已而金主妄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慚,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太中大夫。朝廷見人或毀之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獨無柰其善盜嫂,何也?』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吳、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將兵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脩吳、楚時功,乃封不疑為塞侯。不疑學老子言,不好立名稱,稱為長者。」索隱云:「直,姓也;不疑,名也。」「韓安國之通使」者,音義:「通使,色吏切。」韓長孺列傳云:「御史大夫韓安國者,梁城安人也,事梁孝王為中大夫。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戲,僭於天子。天子聞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為。韓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而泣曰:『夫前日吳、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卻吳、楚,吳、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為。何梁王之為子孝,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后遺憂。』悉見梁使,厚賜之。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建元六年,安國為御史大夫,以元朔二年中卒。」 注「高尚其事」。按:易蠱上九文。 注「或曰」至「甚哉」。按:世德堂本「或曰」作「咸曰」,以為宋注語,誤也。 注「釋曰」至「道哉」。按:世德堂本「釋曰」作「祕曰」,以為吳注語;又「一至之賢」作「未至之賢」,皆誤也。困學紀聞引王介甫云:「出乎顏淵,則聖人矣;出乎韋玄成,則眾人矣。」 注「相如申理於秦王」。按:世德堂本「申」作「伸」。 注「義在史記」。按:世德堂本無此語。 注「其後歸者持金還」。按:世德堂本作「其後誤持金者還之主」。 注「而乃無兄」。按:世德堂本「乃」作「云」。 注「安國稱病去官,陰往長安」。按:史記、漢書惟言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云云,無「稱病去官,陰往長安」之語。然法言以安國為長者,則其為梁王解說,當有不令王知者,弘範此注,必別有所據也。

    或問「臣自得」。曰:「石太僕之對,金將軍之謹,張衛將軍之慎,丙大夫之不伐善。」〔注〕丞相石慶嘗為太僕,時御,上問輿中馬幾匹,太僕以策數之畢,對曰:「六匹。」金將軍名日磾,為人謹慎,目不忤視數十年。張衛將軍名安世,為人周密重慎。丞相丙吉,宣帝少時以巫蠱事嘗在獄中,吉常救護,又養視有恩紀而終不言,官至御史大夫。乳母述之,然後乃知,封博陽侯。請問「臣自失」。曰:「李貳師之執貳,田祁連之濫帥,韓馮翊之愬蕭,趙京兆之犯魏。」〔注〕貳師將軍李廣利說劉屈氂立昌邑王為太子,二心不端,武帝疑之,遂降匈奴。祁連將軍田廣明為宣帝擊匈奴,不到質,淫婦人也。韓馮翊名延壽,愬御史大夫蕭望之與廩犧為姦而焚其廩也。趙京兆名廣漢,疑魏丞相夫人殺傅婢,圍捕之,而皆無實,反獲其罪也。〔疏〕「臣自得」者,自以忠信謹厚,獲知於上也。「石太僕之對」者,萬石張叔列傳云:「萬石君少子慶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然猶如此。元鼎五年,制詔以慶為丞相,封為牧丘侯。太初二年中,丞相慶卒,謚為恬侯。」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太僕,秦官(一),掌輿馬。」按:表不著石慶為太僕年月,然慶以孝武建元二年為內史,而太僕灌夫以三年為燕相,至六年而有太僕賀,則慶為太僕當在建元三年至六年中也。「金將軍之謹」者,漢書金日磾傳云:「金日磾,字翁叔,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武帝元狩中,與母閼氏弟倫俱沒入官,輸黃門養馬。日磾長八尺二寸,容貌甚嚴,馬又肥好,上奇焉,拜為馬監。遷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日磾既親近,未嘗有過失,上甚信愛之,賞賜累千金,出則驂乘,入侍左右。初,莽何羅與江充相善,及充敗,何羅兄弟懼及,上行幸林光宮,何羅矯制夜出發兵。明旦,上未起,何羅褏白刃從東箱上,見日磾,色變,走趨臥內,欲入。日磾得抱何羅,窮治,皆伏辜,繇是著忠孝節。日磾自在左右,目不忤視者數十年。賜出宮女,不敢近。上欲內其女後宮,不肯。其篤慎如此。及上病,屬霍光以輔少主,光讓日磾,日磾曰:『臣外國人,且使匈奴輕漢。』於是遂為光副。初,武帝遺詔以討莽何羅功,封日磾為秺侯。日磾以帝少不受封。輔政歲餘,病困。大將軍光白封日磾,臥授印綬。一日薨,謚曰敬侯。」贊曰:「金日磾夷狄亡國,羈虜漢廷,而以篤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後嗣,世名忠孝,七世內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因賜姓金氏云。」顏注云:「磾音丁奚反。」百官公卿表云:「前、後、左、右將軍皆周末官,秦因之,漢不常置,皆掌兵及四夷。」續漢書百官志注引蔡質漢儀云:「漢興,置大將軍、驃騎,位次丞相。車騎、衛將軍、左、右、前、後,皆金紫,位上卿,典京師兵衛、四夷屯警。」按:表:「後元元年,侍中、駙馬都尉金日磾為車騎將軍。」「張衛將軍之慎」者,張湯傳云:「上惜湯,復稍進其子安世。安世字子孺,少以父任為郎,擢為尚書令,遷光祿大夫。昭帝即位,大將軍霍光秉政,以安世篤行,光親重之。會左將軍上官桀父子及御史大夫桑弘羊皆與燕王、蓋主謀反誅,光以朝無舊臣,白用安世為右將軍、光祿勳,以自副焉。久之,封為富平侯。昭帝崩,徙為車騎將軍。光復與安世謀,尊立宣帝。大將軍光薨後,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曰:『車騎將軍安世事孝武皇帝三十餘年,忠信謹厚,勤勞政事,夙夜不怠。與大將軍定策,天下受其福,國家重臣也。宜尊其位,以為大將軍。』上亦欲用之。安世聞指,懼不敢當,深辭弗能得。後數日,竟拜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數月,罷車騎將軍屯兵,更為衛將軍,兩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安世職典樞機,以謹慎周密自著,外內無間。元康四年薨,謚曰敬侯。」百官公卿表:「地節三年四月戊申,車騎將軍、光祿勳張安世為大司馬、車騎將軍。七月戊戌,更為大司馬、衛將軍。」「慎」世德堂本作「善慎」。「丙大夫之不伐善」者,世德堂本「丙」作「邴」。丙吉傳云:「丙吉,字少卿,魯國人也。治律令,為魯獄史,積功勞,稍遷至廷尉右監。坐法失官,歸為州從事。武帝末,巫蠱事起,吉以故廷尉監徵,詔治巫蠱郡邸獄。時宣帝生數月,以皇曾孫坐衛太子事繫,吉見而憐之,擇謹厚女徒令保養曾孫,置閒燥處。後元二年,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於是上遣使者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亡輕重,一切皆殺之。內謁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獄,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曾孫在。他人亡辜死者猶不可,況親曾孫乎?』穰還以聞,因劾奏吉。武帝亦寤,因赦天下。曾孫病幾不全者數焉,吉數敕保養乳母加致醫藥,視遇甚有恩惠,以私財物給其衣食。後吉遷大將軍長史,霍光甚重之,入為光祿大夫。昭帝崩,昌邑王賀即位,以行淫亂廢。光與諸大臣議所立未定,吉奏記光曰:『武帝曾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二),吉前使居郡邸時,見甚幼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願將軍決定大策,天下幸甚!』光覽其議,遂尊立皇曾孫。宣帝初即位,賜吉爵關內侯。吉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孫遭遇,吉絕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地節三年,吉為太子太傅,數月,遷御史大夫。及霍氏誅,上躬親政,掖庭宮婢則上書自陳嘗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令考問,則辭引使者丙吉知狀。上親見問,然後知吉有舊恩而終不言,上大賢之,制詔丞相:『朕微眇時,御史大夫吉與朕有舊恩,厥德茂焉,其封吉為博陽侯。』後五歲,代魏相為丞相。五鳳三年,吉薨,謚曰定侯。」百官公卿表:「御史大夫,秦官,位上卿。」按:吉終丞相而云丙大夫者,以詔書褒美其不言舊恩時吉方為御史大夫也。「臣自失」者,謂不由搆陷,自以罪過取誅滅也。「李貳師之執貳」者,漢書武帝紀:「太初元年八月,遣貳師將軍李廣利發天下謫民西征大宛。」張晏云:「貳師,大宛城名。」李廣利傳云:「李廣利女弟李夫人有寵於上,產昌邑哀王。太初元年,以廣利為貳師將軍,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征和三年,貳師復將七萬騎出五原擊匈奴,度郅居水,兵敗,降匈奴,為單于所殺。」劉屈氂傳云:「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兵出擊匈奴,丞相(按:謂屈氂。)為祖道,送至渭橋,與廣利辭決。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為太子,如立為帝,君侯長何憂乎?』屈氂許諾。昌邑王者,貳師女弟李夫人子也。貳師女為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是時,治巫蠱獄急。內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以丞相數有譴,使巫祠社,祝詛主上,有惡言。及與貳師共禱祠,欲令昌邑王為帝。有司奏請案驗,罪至大逆不道。有詔載屈氂廚車以徇,要斬東市,妻、子梟首華陽街。貳師將軍妻、子亦收。貳師聞之,降匈奴,宗族遂滅。」「執貳」世德堂本作「執二」。按:謂降匈奴也。「田祁連之濫帥」者,宣帝紀:「本始二年,匈奴數侵邊,又西伐烏孫。烏孫上書,言願發國精兵擊匈奴,唯天子哀憐出兵。秋,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將軍,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將軍,及度遼將軍范明友、前將軍韓增,凡五將軍,兵十五萬,騎校尉常惠持節護烏孫兵,咸擊匈奴。三年春正月,五將軍師發長安;夏五月,軍罷。祁連將軍廣明、虎牙將軍順有罪下有司,皆自殺。」應劭云:「祁連,匈奴中山名也。諸將分部,廣明值此山,因以為號也。」顏云:「祁音上夷反。」匈奴傳云:「祁連將軍出塞千六百里,至雞秩山,斬首捕虜十九級,獲牛、馬、羊百餘。逢漢使匈奴還者冉弘等,言雞秩山西有虜眾,祁連即戒弘使言無虜,欲還兵。御史屬公孫益壽諫,以為不可,祁連不聽,遂引兵還。上以祁連知虜在前,逗遛不進,下吏,自殺。擢公孫益壽為侍御史。」酷吏傳:「田廣明,字子公,鄭人也。」濫帥,謂盜竊將帥之任也。論語:「小人窮斯濫矣。」鄭注云:「濫,竊也。」禮器:「君子以為濫矣。」鄭注云:「濫亦盜竊也。」「韓馮翊之愬蕭」者,韓延壽傳云:「韓延壽,字長公,燕人也,徙杜陵。少為郡文學,父義為燕郎中,剌王之謀逆也,義諫而死。是時,大將軍霍光持政,魏相以文學對策,以為日者燕王為無道,韓義出身彊諫,為王所殺,宜顯賞其子,以示天下。光納其言,因擢延壽為諫大夫。遷淮陽太守,治甚有名。徙潁川。數年,徙為東郡太守。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斷獄大減,為天下最。入守左馮翊,滿歲,稱職為真。延壽代蕭望之為左馮翊,而望之遷御史大夫。侍謁者福為望之道延壽在東郡時放散官錢千餘萬。望之與丞相丙吉議,吉以為更大赦,不須考。會御史當問事東郡,望之因令並問之。延壽聞知,即部吏案校望之在馮翊時廩犧官錢放散百餘萬,廩犧吏掠治急,自引與望之為姦。延壽劾奏,移殿門禁止望之。望之自奏職在總領天下,聞事不敢不問,而為延壽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壽,各令窮竟所考。望之卒無事實。而望之遣御史案東郡,具得其事。於是望之劾奏延壽上僭不道;又自陳前為延壽所奏,今復舉延壽罪,眾庶皆以臣懷不正之心,侵冤延壽。願下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議其罪。事下公卿,皆以延壽前既無狀,後復誣愬典法大臣,欲以解罪,狡猾不道。天子惡之,延壽竟坐棄市。」百官公卿表:「內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景帝二年,分置左內史。武帝太初元年,左內史更名左馮翊,屬官有廩犧令、丞、尉。」張晏云:「馮,輔也;翊,佐也。」顏云:「廩主藏穀,犧主養牲,皆所以供祭祀也。」按:表神爵三年,東郡太守韓延壽為左馮翊;二年,下獄,棄市。「趙京兆之犯魏」者,趙廣漢傳云:「趙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人也,故屬河間。少為郡吏、州從事,以廉絜、通敏、下士為名。舉茂材,平準令;察廉,為陽翟令。以治行尤異,遷京輔都尉,守京兆尹。會昭帝崩,昌邑王徵即位,行淫亂,大將軍霍光與群臣共廢王,尊立宣帝。廣漢以與議定策,賜爵關內侯,遷潁川太守。本始二年,漢發五將軍擊匈奴,徵廣漢以太守將兵,屬蒲類將軍趙充國。從軍還,復用守京兆尹,漢歲為真。廣漢為人彊力,天性精於吏職,尤善為鉤距以得事情。好用世吏子孫新進年少者,專厲彊壯蜂氣,見事風生,無所回避,率多果敢之計,莫為持難。廣漢終以此敗。初,廣漢客私酤酒長安市,丞相史逐去之。客疑男子蘇賢言之,以語廣漢。廣漢使長安丞案賢。尉吏禹故劾賢為騎士屯霸上(三),不詣屯所,乏軍興。賢父上書訟罪,告廣漢。事下有司覆治,禹坐要斬,請逮捕廣漢。有詔即訊,辭服。會赦,貶秩一等。廣漢疑其邑子榮畜教令,後以他法論殺畜。人上書言之,事下丞相、御史,案驗甚急。(按:是時丞相為魏相,御史大夫為丙吉。)廣漢使所親信長安人為丞相府門卒,令微司丞相門內不法事。地節三年七月中,丞相傅婢有過自絞死,廣漢聞之,疑丞相夫人妒殺之府舍,而丞相奉齋酎入廟祠。廣漢得此,使中郎趙奉壽風曉丞相,欲以脅之,毋令窮正己事,丞相不聽,案驗愈急,廣漢即上書告丞相罪,制曰:『下京兆尹治。』廣漢遂自將吏卒突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辭,收奴婢十餘人去,責以殺婢事。丞相魏相上書自陳妻實不殺婢,廣漢數犯罪法,不伏辜,以巧詐迫脅臣相,幸臣相寬不奏。願下明使者治廣漢所驗臣相家事。事下廷尉治罪。實丞相自以過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廣漢言。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欲以劫持奉公,逆節傷化,不道。宣帝惡之,下廣漢廷尉獄,又坐賊殺不辜、鞠獄故不以實、擅斥除騎士、乏軍興數罪。天子可其奏。吏民守闕號泣者數萬人,或言臣生無益縣官,願代趙京兆死,使得牧養小民。廣漢竟坐要斬。」百官公卿表:「右內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顏云:「京,大也;兆者,眾數。言大眾所在,故云京兆也。」按:表本始二年,潁川太守趙廣漢為京兆尹;六年,下獄,要斬。 注「金將軍名日磾」。按:世德堂本無「名」字。 注「目不忤視」。按:世德堂本作「逆視」。 注「丙吉。」按:世德堂本作「邴吉」。 注「嘗在獄中」。按:世德堂本「嘗」作「當」。注「吉常救護」。按:世德堂本「常」作「嘗」。 注「養視有恩紀而終不言」。按:世德堂本作「養視有恩,絕口終不言」。注「田廣明」。按:世德堂本「明」誤「名」。 注「不到質,淫婦人也」。按:世德堂本「到」誤「利」。酷吏傳云:「廣明以祁連將軍擊匈奴,出塞至受降城,受降都尉前死,喪柩在堂,廣明召其寡妻與姦。既出,不至質,引軍空還。下太守杜延年簿責,廣明自殺闕下。」服虔云:「質,所期處也。」 注「傅婢」。按:世德堂本「傅」誤「侍」。王吉傳顏注云:「凡言傅婢者,謂傅相其衣服衽席之事。一讀傅曰附,謂近幸也。」榮謂傅婢蓋司保傅童子之事者。顏氏家訓序致云「禁童子之暴謔,則師友之誡不如傅婢之指揮」,可證。 注「而皆無實」。按:世德堂本無「皆」字。

    (一)「秦」字原本作「奏」,形近而訛,據漢書百官公卿表改。

    (二)「帝」字原本作「常」,形近而訛,今改。

    (三)「吏」原本作「史」,形近而訛,據漢書本傳暨顏注引「主穎曰」改。

    或問「持滿」。曰:「扼欹。」〔注〕欹器在魯桓公廟者,欲人推心當如此器戒之。〔疏〕「扼欹」,治平本無「欹」字,世德堂本作「〈扌戹〉欹」,此承集注依宋、吳本增補。〈扌戹〉、扼同字。欹,說文從攴,今俗相承作「欹」。司馬云:「李本無『欹』字,今從宋、吳本。」按:李本若無「欹」字,則注必不引欹器為說。治平本注「欹器」上有「扼」字,則似以扼為欹器之名,益為謬誤。蓋傳寫者既於正文脫「欹」字,又於注文增「扼」字也。音義出「扼」,云:「音厄,欹器。」此亦經妄人刪改。音義舊文當出「扼欹」,云:「扼,音厄;欹,欹器。」正以弘範語約,故伸之如此。自正文傳寫脫「欹」,注文增「扼」,校音義者遂據刪大小兩「欹」字以求合。不知此章正文李注及音義此條果如今治平本,則音義「欹器」字純係複述注語,無所取矣。「問『持滿』,曰:『扼欹』」者,扼亦持也。說文:「搤,捉也。」廣雅釋詁:「搤,持也。」字亦作「〈扌戹〉」,作「扼」。欹讀為●。說文:「●,頃也。」朱氏通訓定聲云:「敧側字當作此。」然則扼欹猶云持傾,能持傾,斯滿而不溢矣。 注「欹器在魯桓公廟者」。按:世德堂本「欹器」上無「扼」字,今據訂正。此弘範以欹器釋欹,不重「欹」字者,語之約耳。荀子宥坐云:「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孔子問於守廟者曰:『此為何器?』守廟者曰:『此蓋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孔子顧謂弟子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滿而覆,虛而欹。孔子喟然而歎曰:『吁!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子曰:『聰明聖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撫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挹而損之之道也。』」按:「魯桓公廟」韓詩外傳及說苑敬慎並作「周廟」;淮南子道應作「桓公之廟」,「欹器」作「宥卮」。如李義則扼欹云者,謂如持欹器之道。吳云:「持滿盈,如持欹器也。」即申弘範之說。

    揚王孫裸葬以矯世。〔注〕悼厚葬也,事見漢書。曰:「矯世以禮,裸乎?如矯世,則葛溝尚矣。」〔注〕古者未知喪送之禮,死則裹之以葛,投諸溝壑。若王孫之矯世,此事復尚為之矣。言不可行也。孝子仁人必有道以掩其親,賢人君子必率禮以正其俗也。〔疏〕揚王孫,漢書揚胡朱梅云傳作「楊王孫」,古字通用。世德堂本作「楊」,此即據漢書改之也。音義:「裸葬,郎果切。」按:說文「臝,袒也。」重文「裸,從果。」倮即裸之別體。漢書作「臝」。彼傳云:「揚王孫者,孝武時人也,學黃、老之術。家業千金,厚自奉養,生亡所不致。及病且終,先令其子曰:『吾欲臝葬,以反吾真。死則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從足引脫其囊,以身親土。』其子不忍,迺往見王孫友人祁侯。祁侯與王孫書,王孫報曰『蓋聞古之聖人緣人情不忍其親,故為制禮,今則越之,吾是以臝葬,將以矯世也。夫厚葬誠亡益於死者,而俗人競以相尚,靡財單幣,腐之地下。或迺今日入而明日發,此真與暴骸於中野何異?且夫死者終生之化,而物之歸者也。歸者得至,化者得變,是物各反其真也。反真冥冥,亡形亡聲,迺合道情。夫飾外以華眾,厚葬以鬲真,使歸者不得至,化者不得變,是使物各失其所也』云云。祁侯曰:『善。』遂臝葬。」西京雜記云:「楊貴,字王孫,京兆人也。生時厚自奉養,死卒裸葬於終南山。其子孫掘土鑿石,深七尺而下屍,上復蓋之以石,欲儉而反奢也。」「矯世以禮,裸乎」者,言俗之不正,惟禮可以正之,而乃以裸耶?裸之為非禮,甚於厚葬也。「如矯世,則葛溝尚矣」者,苟不以禮,而惟以矯世為事,則不如廢葬之為愈。司馬云:「尚,上也。言君子矯世當以禮乎?當以裸乎?若欲為已甚以矯世,則莫若效古葛溝者為上矣,何以葬為?」 注「事見漢書」。按:世德堂本刪此語。 注「古者未知喪送之禮」。按:治平本作「葬送」,今依錢本,世德堂本亦作「喪送」。 注「死則裹之以葛,投諸溝壑」。按:世德堂本「裹之」作「裹尸」。俞云:「葛溝未詳何義。李注曰:『古者未知喪送之禮,死則裹尸以葛,投諸溝壑。』然裹尸何必以葛?亦似曲說也。『葛』疑『楬』之假字。周官蜡氏:『若有死于道路者,則令埋而置楬焉。』楬溝言棄尸於溝,而置楬其上,較之裸葬為更疏略矣。」榮按:墨子節葬云:「禹葬會稽,衣衾三領,桐棺三寸,葛以繃之。」御覽五百五十五引尸子云:「舜西教乎七戎,道死南巴之中,衣衾三領,穀木之棺,葛以緘之。」王孫報祁侯書云:「昔帝堯之葬也,窾木為併,葛藟為緘。」潛夫論浮侈云:「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桐木為棺,葛采為緘。」則以葛束棺,乃中古聖人送死之通禮。上古未知棺槨,則止以葛裹尸。中古葛緘,即其遺俗。弘範此注,語即本此。曲園以為曲說,殆未深考。 注「此事復尚為之矣」。按:弘範以尚為猶且之意,似失其義。問道「人砥,則秦尚矣」,文例與此相同。彼注云:「秦之嚴刑難復尚矣。」此亦謂苟為矯世而已,則上古葛溝之法難復尚也。

    或問「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太史遷」。曰:「實錄。」〔注〕不虛美,不隱惡。〔疏〕「問『周官』。曰:『立事』」者,藝文志:「周官經六篇。王莽時,劉歆置博士。」顏注云:「即今之周官禮也。」通志藝文略云:「漢曰周官,江左曰周官禮,唐曰周禮。」按:孫疏於周禮大題下云:「此經史記封禪書、漢書禮樂志及河間獻王傳並稱周官;藝文志本於七略,則稱周官經。斯蓋西漢舊題。隋書經籍志云:『周官蓋周公所建官政之法。』是也。若鄭眾以為即尚書周官,則賈疏引馬融及鄭序已斥其失矣。其曰周禮者,荀悅漢紀成帝篇云:『劉歆以周官經六篇為周禮。王莽時,歆奏以為禮經,置博士。』釋文敘錄亦云:『王莽時,劉歆為國師,始建立周官經為周禮。』案漢書王莽傳:歆為國師,在始建國元年;而居攝三年九月,歆為羲和,與博士諸儒議莽母功顯君服,已云發得周禮,以明殷監。又引司服職文,亦稱周禮。然則歆建周官以為周禮,疑在莽居攝、歆為羲和以前。陸謂在國師以後,未得其實。通覈諸文,蓋歆在漢奏七略時,猶仍周官故名。王莽時,奏立博士,始更其名為周禮,殆無疑義。」然則此經在莽居攝時已更名周禮,法言此篇之作,在天鳳之世,而猶稱之曰周官,明子雲意趣不與歆同也。書立政云:「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論語子路馬注云:「政者,有所改更匡正也。事者,凡所行常事也。」按:政、事對文異,散文亦通,此云「立事」,即隋志所云「建官政之法」也。「『左氏』。曰:『品藻』」者,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云:「孔子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於魯,而次春秋。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劉氏逢祿左氏春秋考證云:「夫子之經,書於竹帛。微言大義,不可以書見,則游、夏之徒傳之。丘明蓋生魯悼之後,徒見夫子之經及史記、晉乘之類,而未聞口授微恉,當時口說多異,因具論其事實,不具者闕之。曰『魯君子』,則非弟子也。曰左氏春秋,與鐸氏、虞氏、呂氏並列,則非傳春秋也。故曰左氏春秋,舊名也;曰春秋左氏傳,則劉歆所改也。」藝文志:左氏傳三十卷。劉氏考證云:「太史公時名左氏春秋,蓋與晏子、鐸氏、虞氏、呂氏之書同名,非傳之體也。左氏傳之名,蓋始於劉歆七略。」按:法言此文亦但稱左氏,而不稱左傳,與周官不稱周禮同義。說文:「品,眾庶也。」品藻猶云多文采。司馬云:「品第善惡,藻飾其事。」以品、藻平列為義。此用漢書偽淵騫序稱述品藻,顏注「定其差品及文質」之意而小變之,非子雲本旨。蓋品藻與立事及實錄相對為文,明非平列字也。「『太史遷』。曰:『實錄』」者,漢書司馬遷傳贊云:「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善,故謂之實錄。」應劭云:「言錄其事實。」按:實錄者,謂核實之紀錄,所謂其文直、其事核也。按:周官、左氏,漢世皆不立學官,不在經傳之列。劉歆始盛稱之,以為周官,周公致太平之跡;左氏親見夫子,好惡與聖人同。賈公彥序周禮廢興云:「周官,孝武之時始出,祕而不傳。至孝成皇帝,達才通人劉向子歆校理祕書,始得列序,著於錄、略,然亡其冬官一篇,以考工記足之。時眾儒並出,共排以為非是,惟歆獨識。末年乃知其周公致太平之跡。」劉歆傳云:「歆校祕書,見古文春秋左氏傳,歆大好之,以為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後,傳聞之與親見之,其詳略不同。及歆親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列於學官。哀帝令歆與五經博士講論其義,諸博士或不肯置對。歆因移書太常博士責讓之,其言甚切,諸儒皆怨恨。」是周官、左氏皆劉歆所力為表章者,而法言此篇乃以二書儕諸史遷,示不列於經傳。而一則稱為立事,一則目為品藻,亦未嘗以為聖人之言。然則子雲之於經學,固猶是當時博士之見矣。二書儕諸史遷,示不列於經傳。而一則稱為立事,一則目為品藻,亦未嘗以為聖人之言。然則子雲之於經學,固猶是當時博士之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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