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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师兄的公子，还有十来人，看上去身手都不错。其中一人，当是仆射堂的吕三公子。”
薛蘅微愣，转而将戒尺一丢，一股大力推得谢朗连退数步。她面无表情地转回椅中坐下，也不看谢朗，仿佛室内并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到了正堂，薛蘅望向谢朗，“你随我来。”说着不看吕青等人，消失在屏风后。
二十年了，若是没有那场洪灾，自己是否还是锦衣玉食的县府公子？是否会是意气风发、策驹踏香的风流少爷？
薛忱呆坐椅中，怔怔出神。在滚滚波涛中翻滚挣扎的孩童哀号着、求救着，声声凄怆入骨，这记忆如此深刻，午夜梦回，纠结难去。
薛忱抬头望着屋梁，思忖良久，道：“三妹，你推我去见见谢师侄。”
“还有呢？！”
“嗯，他今天还把船给毁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迈入内堂，便将怀中用油布包着的密旨取了出来，面色严肃，“圣旨到，天清阁阁主薛蘅听旨！”
少年似是极怕她，老老实实在画像前跪下。薛蘅拿起一根戒尺，用力拍了一下长案，“做错什么了？”
薛忱笑道：“阿定肯定是穿好了藤衣再去挨的戒尺。”
薛忱哈哈大笑，摇头道：“活该！”笑罢，又道：“三妹，你对阿定，会不会太严厉了些？我总觉得他那个年纪，管得太严了，反而不好。”
薛蘅恨恨道：“这一艘船，抵得上穷人家一年的花费。他不好好值守，放山民上来求医，反而为了一句话，就——”
谢朗正要再度宣其听旨，黑影掠过屋内，小黑轻巧地落在薛蘅的椅背上。它微昂着头，颇有几分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气势，不时抖一下羽毛，黑豆子般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谢朗肩头上的大白。
风桑嘀咕了声，“这个婆娘，这么古怪！难怪只能当阁主，活该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薛蘅再度沉默，手握密旨，在屋内慢慢地踱步。
薛蘅用力捣着药，又用手捻了捻，见差不多了，唇边才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有人多管闲事，尺子没挨够，他只得抄书去了。”
薛忱面色一暗，薛季兰临终前的殷殷嘱咐浮现眼前，他叹了口气，道：“也是，阿定这性子，不压着他些，还真能把天清阁给拆了。”
“嗯，我总担心谢朗不能将《寰宇志》平安带回涑阳，若是落于歹人之手，可就——”
薛蘅却不理会，用力按上他足底的穴道，许久才开口，语调稍带些不耐烦，“这药到底有没有效？”
“是。”薛蘅指间用力，轻声道：“二哥，我时常在想，二十年前，若是没有那场洪灾，我不会成为孤女，与亲人离散。而你，也不会落成这样——”
谢朗无奈，听到薛蘅越走越远，只得提步追了上去。
谢朗看向小黑，这才发现这内堂正墙上挂着一位文士的画像。文士四十上下，儒雅清隽，画像上方书着“帝师”二字，正是天清阁首任阁主青云先生。
谢朗笑了笑，向吕青道：“吕大哥请在此稍候。”
薛忱微微点头：“也是，当年如果有《寰宇志》在手，便能对洪灾作预先警告，许多人不用命丧黄泉，南边国土也不会陷于纷乱。”
薛蘅仍低着头道：“二哥，《寰宇志》收于天清阁，等于一堆废纸。只有让它为民所用，才是正道。我们天清阁，看上去是名门高阁，天下景仰。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做过什么有利于民的事情，我有时都怀疑，天清阁究竟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装成商旅，走的水路，到长歌渡之后走的澜州。我查探过，并无人跟踪。”谢朗顿了一下，又道：“师叔请放心，来的十余人都是高手。而且我带有令牌，万一风声泄露，沿途出现情况，可调用各州府的人马。”
“公子请便。”吕青微笑道。
薛蘅抬起头来，“二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闭上双眼，片刻后又睁开，道：“来接《寰宇志》的，是什么人？”
薛忱想了片刻，点头道：“是有些不对劲。不然你也不用把桃花阵变过，更不用改由水路出入。只怕是山雨欲来啊！”
门外，一个人影慢慢的蹩了进来，身上衣衫湿透，正是先前那名少年。
薛蘅却不慌不忙地在正位坐下，檀木长桌上燃着几支香，香气缭绕，将她蓝色的身影笼在其中，迷蒙缥缈。
可是若没有那场洪灾，又怎会有这些相依为命、情同手足的亲人？
谢朗向肩上的大白打出手势，命它飞去。可大白不知是不是先前被他严厉的喝止声吓怕了，一副蔫了的模样，怎么都不肯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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