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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拜师

    秦始皇灭了六国,统一中原以后,经常到各地方去视察。公元前218年春天,他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博浪沙(在河南)。车队正在拐弯的时候,突然哗啦啦一声响,不知道打哪儿飞来个大铁椎(chuí),把一辆车打得粉碎。秦始皇就在前面的车上,半截车档迸(bèng)到他的跟前,差点儿打着他。好险呐!一下子车队全停下来。武士们四面搜查,没费多大工夫就把那个刺客逮(dǎi)住了。

    秦始皇一定要手下的人把主使刺客的人查出来,主使的人当然是有的,可是那个刺客就是不说。他骂着骂着,不知不觉地露了点儿口风,又怕他们追问下去,就自己碰死了。

    从刺客的话语中,他们推想那个主使刺客的人是从前韩相国的儿子。秦始皇立刻下了命令,捉拿那个韩国的公子,韩国那一带更加搜得紧。那位韩国的公子只好更名改姓叫张良,又叫张子房。

    张良的祖父、父亲都做过韩国的相国(相当于宰相)。韩国被灭的时候,张良还年轻,他决心替韩国报仇,就变卖了家产,推说到外边去求学,离开了家。其实他是到外边去找机会暗杀秦始皇。果然,他交上了一个大力士,情愿替他拼命。那个大力士使的一个大铁椎,足足有一百二十斤重(秦汉时候的一斤,只有现在的半斤)。

    他们到处探听秦始皇的行动。这会儿探听到秦始皇到东边来,就在博浪沙埋伏着,给了他一大椎。哪儿知道打错了车,刺客自杀了。张良逃哇逃哇,一直逃到下邳(在江苏;邳pī),躲了起来。他虽然逃难出来,好在身边有钱,就在那边结交了不少朋友,还想替韩国报仇。不到一年工夫,他在下邳出了名。临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很有学问的读书人,可不知道他就是跟大力士在博浪沙行刺的韩国公子。

    有一天清早,张良一个人出去散步,走到一座大桥下,瞧见一个老头儿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大褂,搭着腿坐在桥头上,一只脚一上一下地晃荡着,那只鞋拍着脚底心,像在那儿哼歌儿打板眼。真怪!他一见张良过来,有意无意地把脚跟往里一缩,那只鞋就掉到桥下去了。老头儿回过头来对张良说:“小伙子,下去把我的鞋捡上来。”张良听了,不由得火儿了。可是再一看那个老头儿,哪儿还能生气呐?人家连眉毛带胡子全都白了,额上的皱纹好几层,七老八十的,就是叫他一声爷爷也不过分。他就走到桥下,捡起那只鞋,上来递给他。

    谁知道老头儿不用手去接,只是把脚一伸,说:“给我穿上。”张良一愣(lèng),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已经把鞋捡上来了,干脆好人做到底,索性跪着恭恭敬敬地拿着鞋给老头儿穿上。那老头儿这才理了理胡子,微微一笑,慢吞吞地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这一下可又把张良愣住了,天底下会有这号老头子,人家替他做了事,连声“谢谢”都不说,真太说不过去了。

    张良盯着他的背影望着,见他走起路来又快又有劲,心想这老头儿一定有点来历。他赶紧走下桥去,跟在后头,看他往哪儿去。约莫走了半里地,老头儿知道张良还跟着,就回过身来,对他说:“你这小子有出息。我倒乐意教导教导你。”张良是个聪明人,知道这老头儿有学问,就赶紧跪下,向他拜了几拜,说:“我这儿拜老师了。”那老头儿说:“好!过五天,天一亮,你到桥上再来见我。”张良连忙点头说:“是!”

    第五天,张良一早起来,匆匆忙忙地洗了脸,就到桥上去了。谁知道一到那儿,那老头儿正生着气呐。他说:“小子,你跟老人家定了约会,就该早点儿来,怎么还要叫我等着你?”张良跪在桥上,向老师磕头认错。那老头儿说:“去吧,再过五天,早点儿来。”说着就走了。张良愣愣磕磕地站了一会儿,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

    又过了五天,张良一听见鸡叫,脸也不洗,就跑到大桥那儿去。他还没走上桥呐,就狠狠地直打自己的后脑勺儿(勺sháo),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又晚了一步!”那老头儿瞪了张良一眼,说:“你愿意的话,过五天再来!”说着就走了。张良闷闷不乐地憋了(憋biē)半天,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只怪自己不够诚心。

    这五天的日子可比前十天更不好挨。到了第四天晚上,他翻过来掉过去,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他就到大桥上去,静静地等着。

    过了不大一会儿工夫,那老头儿就一步一步地迈过来了。张良赶紧迎上去。老头儿一见张良,脸上显出慈祥的笑来,说:“这样才对。”说着,拿出一部书来交给张良,说:“你把这书好好地读,将来能够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张良挺小心地把书接过来,恭恭敬敬地道了谢,接着说:“请问老师尊姓大名。”老头儿笑着说:“你问这个干吗?”张良还想再问个明白,那老头儿可不理他,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天亮了,张良拿出书来一看,原来是一部《太公兵法》(太公,就是周文王的军师姜太公)。张良白天读,晚上读,把它读得滚瓜烂熟。他一面钻研《太公兵法》,一面还留心着秦始皇的行动。

    学万人敌

    博浪沙的大铁椎并没把秦始皇吓唬住,他还是经常到各地去视察。国内还算平静,可是北方的匈奴很强,老是侵犯中原。公元前215年,秦始皇拜蒙恬(tián)为大将,发兵三十万去打匈奴。匈奴是北方的游牧部族,经济、文化都比中原地区差。他们老到河套一带进行掠夺,还把那些地区的青年男女抓去当奴隶。这会儿中原大兵一到,他们纷纷逃去。蒙恬就这么收复了河套地区,建立了四十四个县,把内地的囚犯大批地送到那边,让他们住下来开荒耕种。

    为了秦朝边防的长远打算,秦始皇下了决心,除了三十万大军以外,又送去几十万民夫,把过去秦、赵、燕三国原来的长城连接起来,西边从临洮(在甘肃;洮táo)起,翻山越岭一直到东边的辽东,造一道万里长城。因为大儿子扶苏反对他焚书坑儒,秦始皇生了气,就派他到北方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中原的大批士兵和民夫正在北方造长城的时候,南方岭南一带的部族又向中原打过来了。岭南在那时候又叫南越(就是现在的广东、广西地区)。那些地区的部族,生产很落后,文化还不发达,老向中原地区掠夺财物和青年男女。秦始皇把中原的囚犯全都免了罪,作为防守南方的军人,又叫民间的奴仆和一些小贩商人一起去服役。将军、士兵、囚犯、奴仆、小贩商人等合在一起,一共有二十来万人,终于把南方的部族打败了。他就在那边建立郡县,让那二十来万人留在那儿防守,又从中原迁移了五十万贫民到那边去居住,开荒。为了运输粮草,秦始皇叫水工开了一条水道叫灵渠,沟通湘江和桂江之间的交通,使长江流域的粮草物资等可以由水道运到南方去。这许多中原的军民长住在那儿,修建水利,改进农具,发展生产,岭南一带就这样初步安定下来了。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又到东南去视察。这回跟着他出去的,除了左丞相李斯以外,还有他的小儿子胡亥和中车府令(掌管皇帝车辆的官)赵高。那时候,胡亥也有二十岁了,他要求跟他父亲一块儿去,好开开眼界。秦始皇挺喜欢他,就答应了。他们到了江南,越过浙江,到了会稽郡的吴中(会稽郡包括江苏东部和浙江西部;吴中,就是江苏吴县;会稽guìjī)城里。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车队过来了。秦朝的旗子多用黑色,马车一辆接一辆地连着,正像一条大乌龙在陆地上游。拿着长戟的卫士和带着各种刀枪的武士,在马前车后一批一批地过来,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老百姓一听说皇上来了,大伙儿踮着(踮diàn)脚尖要瞧一瞧这位灭六国、统一中原的大皇帝。秦始皇干脆打开车上的帷子(帷wéi),让老百姓瞧个够。

    正在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挤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后面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汉。两个人分开人群,要把秦始皇看个明白。一会儿,车队到了跟前,只见秦始皇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果然十分威严。街道两旁的老百姓都静静地站着。这个小伙子可一点儿不害怕,两个眼珠子闪闪发光,看着看着,嘴里还嘀咕起来。他说:“这有什么了不起!谁都可以代他!”背后的大汉听见了,连忙捂住他的嘴,咬着耳朵说:“你不要命啦!”说着赶紧拉着小伙子从人群里溜了。

    这个小伙子是中国历史上很出名的一个人物,叫项羽。他背后的大汉是他的叔父项梁。项羽是下相人(下相在江苏),从小死了父亲,全仗他叔父项梁把他养大成人。他祖父就是楚国的大将项燕。项家祖祖辈辈都做楚国的大将,曾经封在项城(在河南),就姓了项。公元前223年,秦始皇派王翦攻打楚国,项燕打了败仗,自杀了。楚国给秦国灭了以后,项梁老想恢复楚国,替父亲报仇,可是秦国这么强,自己又没有力量,只好忍气吞声地等候机会。

    项梁瞧见侄儿项羽挺聪明,亲自教他念书。项羽学了几天就不愿意再学下去了。项梁看项羽学文的不行,就教他练武。他先教他学剑。项羽学了一点儿又扔下了。这可把项梁气坏了,直骂他没出息。项羽可有他的想头。他说:“念书有多大的用处呐?学会了,不过记记自己的姓名。剑学好了,也不过跟别人对打对打,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学就学一种真本领,能敌得过上千上万的人(文言叫“学万人敌”),那才有意思。”

    项梁觉得这小子口气倒不小,心里也实在喜欢,就说:“你有这种志向也不坏。我教你兵法,好不好?”项羽高兴得连连说:“好,好!请叔叔教给我吧。”项梁就把祖传的兵书拿出来,一篇一篇地讲给他听。项羽才学了几天,只略略懂得了一个大意,又不肯再深入钻研了。项梁见他这个样儿简直没法治,只好由他去。

    后来项梁被人诬告,关在监狱里,气极了。他一出监狱,就去找那个仇人,三拳两脚把仇敌揍死了。这下子可闯了祸了。他就带着项羽逃到吴中,隐姓埋名躲避他的仇家。可是他又不愿意安安静静地躲在家里,没有多少日子,就跟吴中人士结交起来。吴中人士见他能文能武,才干比他们都强,大家伙儿把他当作老大哥看待。每回吴中碰到有大的官差或者丧事喜事,总请他做总管,大家愿意听他的。项梁趁着机会暗暗教他们兵法。

    一班青年子弟见项梁的侄儿项羽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个儿又高,力气比谁都大,连千斤重的大鼎(鼎,一种器具,有三条腿、两个耳朵,用铜或铁铸成)他也举得起来,都很佩服他,喜欢跟他来往。这次他在吴中街上信口乱说,急得项梁连忙把他拉回家里,还怕他再出岔(chà)子,一连多少天不让他出去。直到项梁听说秦始皇已经离开了会稽,才放了心。

    秦始皇离开会稽,在路上身子很不舒服,到了平原津(在山东平原南)就病倒了。随从的医官给他看病进药,全不见效。七月里,他到了沙丘(在河北),病势越来越重。他嘱咐李斯和赵高说:“快写信给扶苏,叫他立刻动身回咸阳。万一我好不了,叫他主办丧事。”

    李斯和赵高写好了信,给秦始皇看。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叫他们盖上印,打发使者送去。他们正商量着派谁去的时候,秦始皇已经晏驾了(皇上死了,从前叫“晏驾”)。

    丞相李斯出了个主意,他说:“这离咸阳还有一千六百多里,不是一两天就能赶到的,要是皇上晏驾的消息传了出去,里里外外可能引起不安。不如暂时保守秘密,赶回京城再作道理。”他们就把秦始皇的尸体安放在车里,关上车门和车窗,放下帷子,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随从的人除了胡亥、李斯、赵高和几个近身的内侍以外,别的人全不知道秦始皇已经死了。文武百官照常在车外上朝,每天的饮食也像平日一样由内侍端到车里去。

    那封信存在赵高那里,李斯叫他把信送出去,请长公子扶苏赶回咸阳。赵高藏着秦始皇给扶苏的信,偷偷地先跟胡亥商议篡夺(篡cuàn)皇位的事。赵高是胡亥的心腹,跟扶苏和蒙恬都有怨仇。扶苏要是即位,一定重用蒙恬,他必然吃亏。为这个,他要帮着胡亥夺取扶苏的地位。不用说,胡亥是求之不得,完全同意。他们又逼着李斯参加到他们里面来。李斯一来怕死,二来怕将来不能再做丞相,也同意了。这么着,三个人就假造了遗嘱,立胡亥为太子。另外又写了一封信给扶苏,说他在外怨恨父皇,蒙恬和他是同党,都该自杀,兵权交给副将王离,不得违命。当时就派心腹把信送去,还逼着他们二人自杀了事。

    赵高和李斯催着人马日夜赶路。可是一千多里路程,一时怎么赶得到?再说夏末秋初的天气,尸首搁不住,没有多少日子,车里发出臭味来了。赵高派士兵去收购鲍鱼,叫大臣们在自己的车上各载上一筐。鲍鱼的味儿本来挺冲,现在每一辆车都载上一筐,沿路臭气难闻,秦始皇车里的臭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到了咸阳,还不敢把秦始皇的死信传出去,直到扶苏和蒙恬都被逼死了,才给秦始皇出丧,立胡亥为二世皇帝。朝廷上别的大臣只知道这是秦始皇生前的命令,谁也不敢反对。丞相以下的大臣一律照旧,只有赵高升了官职,特别得到二世的信任。实际上,赵高的权比李斯还大。他就跟二世两个人商量着要按照他们的意思管理天下,首先是杀害老臣,大兴土木,加重税捐,屠杀人民。那还不把国家弄成一团糟才怪呐!

    揭竿而起

    赵高要大规模地安葬秦始皇。二世听了他的话,从各地征调了几十万囚犯、奴隶和民夫,把秦始皇的坟墓修理一下。秦始皇在世的时候,已经在骊山(在陕西临潼,秦岭支脉;骊lí)下开了一块很大的平地作为坟地。这坟地不但开得大,而且挖得深,然后把铜化了灌下去,铸成了一大片十分结实的地基。在这上面修盖了石室、墓道和安放棺材的墓穴。地上挖出江河大海的样子,灌上水银,还有别的花样说也说不完。这许多建筑物合成了一座大坟,把秦始皇葬在这儿。大坟里面不但埋着无数的珍珠、玉石、黄金,还埋了不少宫女。为了防备将来可能有人盗坟,墓穴里安了好些杀人的机关,不让别人知道。一切安葬的工作完了以后,二世下令把所有做坟的工匠全都封在墓道里,没有一个能出来。最后又让人在大坟上堆上土,种上花草、树木,这座大坟就成了一座山。

    二世胡亥葬了他的父亲以后,怕篡夺皇位的事泄露出来,别人来跟他争,就开始屠杀自己的哥哥和大臣。大哥扶苏死了,二世可还有十多个哥哥。这些公子们,还有一些大臣暗地里免不了说些抱怨的话,二世和赵高就布置爪牙,鸡子儿里挑骨头,捏造证据,把十多个公子和十来个公主,还有一些比较难对付的大臣一股脑儿都定了死罪,杀个精光。二世以为这么一来,没有人抢他的皇位,从此可以享乐一辈子了。他想起秦始皇曾经盖了一个阿房前殿,太小,他就下一道命令,大规模地建造阿房宫。

    上次骊山修大坟,征调了几十万人,其中有囚犯、奴隶和民夫,已经扰得天下怨声载道。这次建造阿房宫,又要从各郡县里抽调民夫,人民的怨恨就更大了。那时候,中原的人口大约不过两千万,被征发去造大坟、修阿房宫、筑长城、守岭南和干别的官差的合起来差不多有二百万人。这样大规模地强迫使用人力,老百姓怎么受得了?

    这里忙着盖阿房宫,北方又紧急起来了。所谓北方,地区很大,除了驻扎在一定地区的军队以外,还得从内地押送大批的农民到那边去防守。公元前209年七月,阳城(在河南登封东南)的地方官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征调九百名壮丁送到渔阳(在北京密云)去防守北方。地方官派差役到乡里,挨门挨户去抽壮丁。有钱的人出点财物,还可以免了,穷人没有钱行贿(huì),只好给征了去。为这个,每回送到北方去防守的壮丁总是贫苦的农民。

    阳城的地方官派了两名军官,押着强征来的九百名贫民壮丁,动身到渔阳去。军官从壮丁当中挑了两个个儿高、能办事的作为屯长,叫他们管理其余的人。那两个屯长一个叫陈胜,阳城人,是个扛活的;一个叫吴广,阳夏人(阳夏在河南太康),也是个贫苦农民。

    陈胜年轻的时候,跟别的雇农一块儿给地主耕地。他们都苦得很,在地头一歇下来就怨天怨地地叹着气。有一天,大伙儿在地头上休息,又互相诉起苦来了,陈胜听着听着,独个儿想开心事了。他想:我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这么成天给别人做牛做马总不是个出路。要是有一天我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一定要帮助这班穷朋友,让他们也都有好日子过。他越想越兴奋,不觉眉飞色舞地对大家说:“咱们将来富贵了,大家伙儿别忘了老朋友啊!”大伙儿笑着说:“你给人家扛活,给人家耕地,哪儿来的富贵?”陈胜叹口气,说:“唉!不能这么说,一个人总得有志向啊。”

    陈胜和吴广本来并不相识,现在碰在一块儿,都是受苦人,很快地做了朋友。他们只怕误了日期,天天帮着军官督促这一大批壮丁往北赶路。

    他们走了几天,才到了大泽乡(在安徽宿州南),正赶上下大雨。大泽乡地势低,水淹了道,没法走。他们只好扎了营,暂时停留下来,准备天晴以后再赶路。秦朝的法令非常严,误了日期就得杀头。雨又偏偏下个不停,急得这伙壮丁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走又走不成,逃又逃不了,他们只能愁眉苦脸地叹着气,私底下说些抱怨的话。

    陈胜偷偷地跟吴广商量,说:“这儿离渔阳还有几千里地。就算雨马上就住,路上也不好走。算起来,怎么也赶不上日期。难道咱们就这么白白地去送死吗?”吴广说:“那怎么办?咱们逃走吧。”陈胜摇摇头,说:“逃到哪儿去?给官府抓回去,也是个死。逃,是个死;不逃,也是个死。反正是个死,不如起来造反,推翻秦朝打天下,即使打死了,也比到渔阳去送死强。老百姓吃秦朝的苦头也吃够了。咱们借着楚将项燕的名义号召天下,这儿原来是楚国的地界,准会有很多的人出来帮助咱们的。”

    吴广也是个有见识的好汉。他完全赞成陈胜的主张,情愿豁出性命跟着陈胜一块儿干。他们相信这九百壮丁和他们一样,都会跟着他们一起干的。为了使大伙儿相信跟着陈胜造反一定会成功,他们又仔细商量了一些办法,分头去干。

    第二天,陈胜叫两个心腹到街上去买鱼。伙夫剖鱼的时候,在一条大鱼的肚子里剖出一块绸子。鱼肚子里有绸子,这已经够新鲜的了,绸子上面还有“陈胜王”三个字。一下子这个新闻就传开了,大伙儿跑到陈胜跟前报告这件怪事。

    陈胜故意说:“鱼肚子里哪儿能有绸子?你们可别说出去,要是给军官听到了,我还有命吗?你们平日跟我很好,别害我啊!”众人给他这么一说,谁都不愿意叫陈胜为难,只好不再开口了。到了晚上,大伙儿怎么也睡不着。仨(sā)一群儿,俩(liǎ)一伙儿,躺在一块儿咬着耳朵,还聊着鱼肚子里出的怪事。

    大伙儿正瞎聊着,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狐狸叫的声音。一下子,谁都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狐狸叫着,叫着,叫出人的声音来了。第一句是“大楚兴”,第二句是“陈胜王”。大家不约而同地用手捂着耳朵沿,再仔细听去。那狐狸还是“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不停地叫着。其中有十几个壮丁也不管天黑路湿,一块儿出去要看个明白。他们顺着声音走去,才听清楚那声音是从西北角一座破祠堂里出来的。三更半夜,荒郊破祠堂里,狐狸说着人话,多怕人呐。有的撒腿就跑,有的还想再走过去。可是等他们一走近,那狐狸又不叫了。他们又是害怕又是纳闷儿,只好回来睡了。过了一会儿,吴广也从外面回来了。他的胆儿格外大,单人儿出去,比别人晚回来,什么都不怕。

    鱼肚子里有“陈胜王”三个字,有眼睛的都看到了;祠堂里的狐狸叫唤着“陈胜王”,有耳朵的都听到了。只有那两个军官,天天喝酒、睡觉,要么就打人,别的什么也不管,队伍里的事情都交给两个屯长。两个屯长一见大伙儿这几天特别尊敬他们,他们也就更加待大伙儿好。这么着,陈胜、吴广跟大伙儿更加亲密,完全打成了一片。

    一天早晨,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壮丁们肚子里不饱,身上穿的又单薄,大伙儿憋在帐篷里又冷又饿,又愤愤地抱怨开了。陈胜一看时机不可失,就叫了吴广一起去见军官。大伙儿说给他们助助威,也一齐跟了去,等在营帐外面听消息。

    两个人进了营帐,吴广对军官说:“今天下雨,明天下雨,我们怎么能到渔阳去呐?误了期,就要杀头。我们特意来跟你们商量,还是让我们回去种地吧。”这几句话真说到大伙儿的心坎儿里去了,大伙儿屏着气,听军官怎么说。一个军官瞪着眼睛,骂吴广说:“什么话!你敢违抗朝廷吗?谁要回去,先把他砍了!”外面的人听了,气呼呼地真想冲进去。吴广一点不害怕。他冷笑一声,说:“你敢?”另一个军官也不说话,拔出宝剑就向吴广砍去。陈胜手疾眼快,一个飞腿,啪的一声,把那把宝剑踢下来,连忙捡起,顺手把他杀了。头一个军官马上拔出刀来要跟吴广对打,吴广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夺过他的刀,把那个军官的脑袋劈开。两个军官就这么都给杀了。这时候,外面的人也拥进营帐来了。

    陈胜大声地对众人说:“弟兄们!咱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把两个军官杀了。大伙儿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人群静了一小会儿,立刻爆发出各种喊声。有的喊:“咱们听您的!”有的喊:“咱们回家!”也有的喊:“咱们造反!”吴广从人群里挤出来,跳上土堆,对大伙儿说:“弟兄们!咱们要是回家,官吏就会把咱们一个一个抓起来杀头。要活命只有跟着陈大哥,千万不能散伙!”

    他刚说完,人群里又跳出两个大汉,一个叫葛婴,一个叫武臣。葛婴抢上一步,大声说:“弟兄们!吴广兄弟说得对。咱们要干就干到底,半途散伙不算好汉!”武臣接着说:“弟兄们想一想,这十几年来,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修阿房宫,造皇陵,守边疆,打仗,劳役、兵役,接连不断。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人家田地荒了没人耕种。还有,苛捐杂税比牛毛还多,差役官吏比老虎还凶,多少人家给逼得家破人亡。这种日子咱们怎么过得下去。咱们给逼死、累死、饿死,不如拼着一个死造反,自己找活路。”这几个人的话,早已把大伙儿心里的火苗儿点着了,大伙儿齐声喊着说:“对呀!咱们不能散伙,咱们造反!”陈胜等他们喊声一停,立刻接着说:“弟兄们!大伙儿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白白地死。死,也得有个名堂。谁都是爹娘生的,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白白去送死!”好几百人一齐大声地说:“对呀!听您的!”大伙儿围着陈胜,情愿听他的指挥。这时候雨也停了,天上露出太阳来,大伙儿的心里也像这时候的天空一样,又开朗又舒畅。

    陈胜叫弟兄们在营外搭了个台,做了一面大旗,旗上写了斗大的一个“楚”字。大伙儿对天起誓,同心协力,替楚将项燕报仇。他们公推陈胜、吴广做首领。陈胜就自己称为将军,称吴广为都尉。这么着,九百条好汉一下子就把大泽乡占领了。

    大泽乡的农民一听到陈胜、吴广出来反抗秦朝,都说:“老天爷有眼睛,这可有了盼头啦!”都拿出粮食来慰劳他们。青年子弟纷纷地拿着锄头、铁耙、扁担什么的,到陈胜、吴广的营里来投军。人多了,一下子要这么多的刀枪,这么多的旗子,哪儿来呐?他们就砍了许多木棍做刀枪,砍了许多竹子,梢儿上留着枝子,当作旗子。陈胜、吴广带领着这么一支农民起义军“揭竿而起”(揭竿,举起竹竿),浩浩荡荡地从大泽乡出发去打县城。

    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比他们的军队还跑得快。没多久,临近大泽乡的老百姓都传来传去地说,楚国的大将项燕的大军到了。县城里的官兵们一听到楚国的大军到了,吓得逃的逃,降的降。陈胜的起义军一下子就打下了五六座城。

    这几年来,各地的老百姓给秦朝的官吏压迫得难过日子,好像又热又闷的伏天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的,谁都盼着来阵狂风,下阵大雨。陈胜、吴广一声号召,好像天空中打个响雷,带来了一阵暴风骤雨,真叫人感到说不出的痛快。为了这个缘故,各地的老百姓和投降的士兵赶着车马纷纷来投奔陈胜,愿意听他的指挥。不到一个月,陈胜已经有了六七百辆战车,一千多名骑兵,好几万农民。他带着这些人马打下了陈县(在河南淮阳)。陈县是个大城,陈胜打下了陈县,声势就更大了。除了大批起义的农民以外,有些一向不得志的文人、武士和原六国贵族等,也都来了。陈胜一一收用,队伍就扩大了。

    陈胜召集了陈县的父老共同商议大事。陈县的父老一见陈胜的军队不抢东西,不伤害老百姓,个个喜欢。他们说:“将军替天下百姓报仇,征伐暴虐的秦国,这功劳多么大啊!可是没有王,谁能号令天下去征伐秦国呐?我们都是楚国人,请将军做楚王吧。”陈胜就在陈县做了王,国号“张楚”(张大楚国的意思)。因为他在陈地为王,历史上就称他为陈王。陈王派吴广带领一部分人马去打荥阳(在河南;荥xíng),派周文带领另一部分人马往西去打京城咸阳,又派了几路人马去接应各地的起义。派到各地去的军队得到当地农民的拥护,原来六国的地盘好多都给起义军占领,起义军没到的地方也纷纷有人起兵响应,秦朝的统治眼看就给起义军推翻了。

    起义军虽然节节胜利,占领了大片的地方,可战线越拉越长,号令不能统一,有好多地方反倒给旧六国贵族占了去。这些六国的后代并不像起义的农民那样首先要推翻秦朝,他们只想借着机会恢复以前的局面,为自己抢地盘。陈胜起兵不到三个月,赵国、齐国、燕国、魏国都有人自立为王,只短了一个韩国还没有王。这些王自己带着军队,占据自己的地盘,谁也不去支援吴广、周文他们。吴广和周文两支军队开始很顺利,沿路打了胜仗。后来吴广在荥阳碰上了秦国的大将李由,周文碰上了秦国的大将章邯(hán),就抵挡不住了,接连向陈王讨救兵。陈王手下的将士已经派到各地去了,自立为王的将军们又不听他的指挥。吴广、周文打了败仗,都死了。

    陈胜做了陈王以后,有不少从前跟陈胜一块儿种过庄稼的老朋友,听到他做了大王,都跑来看他。他们见了陈胜,高兴得了不得,一开口就陈胜哥长、陈胜哥短,都叫得很亲热。陈王左右的大臣都说他们这些人太没规矩,污辱了大王,应当处死!陈胜把从前的志向也忘了,穷朋友也不要了。他也讨厌他们这样提名道姓的,听了这些大臣的话,把几个老朋友杀了。这一来,这些来投奔他的老朋友都走了。连陈胜的老丈人也说:“陈胜变了,一个好好的庄稼人当上了王,把我也看作是个老废物!我不愿意再住在宫里,受这份气!”他就离开陈胜,回到农村去了。有不少跟陈胜一同起义的庄稼人也走了。

    秦朝大将章邯打败周文以后,领着大军向陈县进攻,很快把陈县包围了。陈胜又振奋起来,带着大伙儿抵抗。可是起义军打仗的经验太少了,武器又差,怎么也打不过秦军。陈胜只好退出陈县,往东边撤退。到了下城父(在安徽涡阳东南)这个地方,手下人越打越少。陈胜的车夫庄贾看他没了势力,就起了歹心,把他杀死,投降了秦朝。

    陈胜、吴广虽然都死了,可是由他们点起来的反抗秦朝的那把火并没有熄灭,而且越烧越厉害,还引出了不少英雄好汉。

    天下响应

    陈胜、吴广起义以后,在吴中的项梁和侄儿项羽也起来响应。他们杀了会稽郡守,占领了会稽郡。那时候,项羽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年龄跟他差不多的青年都乐意跟着他干,不到几天工夫,就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队伍。因为这些青年都是当地的子弟,就称为“八千子弟兵”。

    项梁、项羽带着这八千子弟兵渡过大江,很快地打下了广陵(就是现在的扬州),接着渡过淮河,继续往北进军。沿路有不少英雄好汉带着人马跟项梁联合起来,赶到他们到了下邳,项梁就有六七万人了。将士当中有几位是很出名的,像季布、锺离昧、虞子期、英布等等,还有一个蒲将军。他们一路风顺地打胜仗,占领了不少地方。大军到了薛城(在山东枣庄),驻扎下来,大伙儿准备商议一下以后行军的计划。

    就在这个时候,从丰乡(在江苏沛县西)来了一位起义军的头领,叫刘邦,带着一百多名随从来投奔项梁。

    刘邦是沛县丰乡人,做过泗水亭长(秦朝十里一亭,亭长是管理十里以内的小官;泗水在沛县)。亭长主要的职责本来是管管当地老百姓打官司,抓抓小偷,遇到重大的事情才上县里去报告。可是在秦朝暴虐的统治底下,亭长主要的工作成了抓壮丁和押壮丁到咸阳或者骊山去做苦工。他好几次到过咸阳,有一次还看见了秦始皇出行的场面。那威风劲儿让他忘不了,跟旁边人说:“哎呀,大丈夫就该像这个样子才行呐!”

    有一次,他押送一批民夫到骊山去。路那么远,他们一天天地赶路,每天晚上总有几个人逃走。这么下去,到了骊山怎么交差呐?刘邦挠着头皮,想不出办法来。最后,他下了一个决心。

    那天下午,他一步懒似一步地走着,到了一个地方,虽然还早着,他叫壮丁们休息休息,准备过夜。看见有卖酒的,他就买了十来斤,坐在地下,一声不响地喝着。喝了一阵,天快黑了。他突然站起来对众人说:“你们到了骊山就得做苦工,不是累死就是给打死。就算不死,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乡。这不是去送死吗?我现在把你们都放了,你们自己去找活路吧。”说着,他把每一个人拴着的绳子都解开。他低着头,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说:“去吧!”众人感动得直流眼泪。他们说:“那您怎么办呐?”刘邦说:“反正我也不能回去了。逃到哪儿是哪儿,走着瞧吧。”其中有十几个壮士情愿跟着他一块儿去找活路。其余的人谢过了刘邦,感激涕零地走了。

    那天晚上,刘邦他们不能再住客店。刘邦又喝了不少酒,这才醉醺醺地带着这十几个人往洼地那边走去。刘邦东倒西晃地走得慢,有三五个人跟着他落在后头。走了一阵子,月亮出来了。他们不敢走大路,就拣小道走。不知道怎么着,前面的人忽然撒腿往回跑,吓得后面的人还以为碰到了官兵。这一下子倒把刘邦的酒吓醒了。他跑上一步,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儿啦?”他们说:“前面有条大蛇横在道儿上,大极了。咱们还是走别的道儿吧。”刘邦听说是条蛇,倒放心了。他说:“壮士走道儿,还怕蛇吗?”他就跑在头里,拔出宝剑,提在手里,过去一瞧,果然是一条挺大的白蛇。他举起宝剑来,一下子把那条蛇剁成两截。大伙儿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跟随刘邦的那些人后来就编了一段故事,说刘邦斩了白蛇以后,有人在那边经过,瞧见一个老婆子在那儿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变成一条蛇,拦住道儿,给赤帝的儿子杀了。”那个人再要问她,老婆子忽然不见了。这个故事一传开,有人附和着说:白帝是指秦朝,赤帝的儿子杀了白帝的儿子,这就是说,世上出了真命天子,秦朝的天下长不了啦。跟随刘邦的人把这个故事传了出去,好叫大伙儿相信刘邦是真命天子。

    刘邦斩了白蛇以后,同那十几个壮士逃到芒砀山(在江苏河南交界处;芒砀mángdàng)躲了起来。别的无路可走的人也跑来入伙,日子不多,芒砀山上就聚集了一百多人。他们跟沛县的文书萧何和监狱官曹参都有来往。

    赶到陈胜、吴广打下了陈县,号召天下推翻秦朝的统治的时候,萧何就打发樊哙(fánkuài)去叫刘邦回来。樊哙是个宰狗的,他的妻子和刘邦的妻子是姊妹。刘邦和樊哙带着芒砀山一百多条好汉到了沛县城外,城里的百姓已经杀了县令,开了城门,把刘邦他们接到城里去。这么着,刘邦做了沛公。这时候,他已经四十八岁了。

    沛公刘邦举行了一个起兵的仪式。他还真把自己当作赤帝的儿子,旗子的颜色都是红色的。萧何、樊哙他们分头去招收沛县的子弟。没有几天工夫,就来了两三千人。沛公带领这两三千人占领了自己的家乡丰乡。他派一部分人马守在那儿,自己又去进攻别的县城。不料把守丰乡的将军叛变了。沛公得到了这个消息,气呼呼地要去攻打丰乡。可是自己的兵力不足,就到别处去借兵。到了留城(在江苏沛县东南),正碰到张良带着一百多人想去投奔起义军。他们两个一谈,挺合得来。沛公觉得相见恨晚,把他当作老师看待。张良看刘邦很能干,就跟他在一起了。

    刘邦和张良一商量,决定到薛城去投靠项梁,向他借兵。项梁见沛公也是一个人才,就拨给他五千人马,十个军官。沛公得到了项梁的帮助,打下了丰乡,把丰乡改为丰县,筑了城墙防守起来。他刚把家乡的事情安排好,忽然接到项梁的通知要他到薛城去开会。沛公就带着张良到薛城再去拜见项梁。

    这时候,陈胜、吴广、周文等几个主要的起义军领袖已经死了,赵、齐、燕、魏的那些原来六国的贵族各抢各的地盘,已经跟农民起义军分道扬镳(biāo)了。其他各地小股的起义军彼此孤立,力量分散。另一方面,秦将章邯、李由等兵精粮足,把起义军一个一个地击破。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项梁在薛城召开会议,要把起义军重新组织整顿一下,准备再作斗争。

    在会议当中,项梁对大伙儿说:“我打听到陈王确实死了,楚国不能没有王。因此,请各位共同来商议,要不要公推一位楚王。”有的说:“请将军决定吧。”有的说:“就请将军为楚王吧!”项梁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军营外面来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名叫范增,说是来献计策的。项梁早就听说范增是个有名的谋士,赶紧把他请了进来。范增好像知道项梁他们正在商议立王的事,他对项梁说:“秦灭六国,其中受委屈最大的是楚国。怀王受骗,死在秦国,楚人一直替他抱不平。您是楚国名将的后代,如果依从楚人的愿望,立楚怀王的后人为王,楚人就一定会向着您。”项梁和将士们听范增说得很有道理,都同意了。

    他们就派人到各处去找楚怀王的后代。果然,他们在看羊的孩子里面找到了楚怀王的一个孙子,才十三岁,单名一个“心”字,也叫“孙心”。大伙儿就立他为楚王。因为楚人还想念着以前的那个楚怀王,他们就称孙心为楚怀王。

    张良趁着这个机会央告项梁说:“现在楚、齐、赵、燕、魏都有了王了,单单韩国还没有王。在韩公子当中,要数横阳君韩成最贤明。要是将军立他为韩王,他必定感激将军,亲楚抗秦。”项梁就打发张良带着一千人马去立韩成为韩王,拜张良为韩国的司徒(权力相当于丞相)。韩司徒张良这就跟沛公刘邦分手了。

    起义军在薛城开了大会,立孙心为楚怀王以后,将士们勇气百倍,声势大大地增加了。项梁打发张良去进攻韩地,自己率领大军,直奔亢父(在山东济宁南),在东阿(在山东阳谷东北)大破秦军,紧紧地追赶秦大将章邯。同时,项梁派项羽和刘邦合起来,去打城阳(在山东菏泽东北)。他们打下了城阳,杀了不少敌人,接着往西又大破秦军。秦军逃到濮阳(在河南滑县东北),死守在那儿。项羽和刘邦就一直往西打过去,碰到了秦将李由。李由是秦朝丞相李斯的儿子,在荥阳打败吴广的就是他。他可没碰到过项羽,这会儿碰上了他,一交战就丧了命。

    李由因为抵抗楚军,被项羽杀了。赵高借这个机会,要杀李斯,自己掌大权。他就造谣说李斯私通敌人,让二世下令,把李斯一家灭了门,自己接着李斯做了丞相。

    这时候,项梁从东阿赶到定陶(在山东菏泽南),再一次大破秦军,占领了定陶。项梁接连打了胜仗,就得意起来,认为秦军不过如此,章邯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么着,就对敌人放松了。刚巧下了几天雨,他就趁着机会休息休息,在帐篷里喝喝酒,准备天一晴再进攻。哪儿知道章邯是个用兵的老手,他看准机会,在一个晚上,趁着项梁不作准备,突然率领全部兵马像山洪暴发似的,一下子冲过来。楚兵正睡得香,连抵抗都来不及,一下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哪儿还像个军队!项梁这一支军队全被打垮,连项梁自己也给杀了。

    项羽和八千子弟兵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放声大哭,刘邦和别的将士也都流泪。刘邦跟项羽和范增他们商量说:“武信君(就是项梁)刚去世,军营中人心不定,不如暂时退兵去守彭城。”他们都同意了。

    项羽他们到了彭城,把军队驻扎下来。楚怀王也到了彭城。大家小心防守,准备章邯到来,再作抵抗。不料章邯另有计划,他知道项梁一死,楚军打了败仗,已经大伤元气,就暂时撇开黄河以南这一头,率领大军到黄河以北,进攻赵国去了。楚怀王听到章邯往北攻打赵国去,就准备调兵遣将往西去打咸阳。

    破釜沉舟

    楚怀王召集将士们,想叫他们往西去进攻京城咸阳。可是秦军挺强,楚军新近打了败仗,他怕将士们不愿意打到关里去,就说:“谁先打进关里,就封谁为关中王。”项羽先开口,他说:“我叔父给秦人杀了,这个大仇,我非报不可!请大王派我去。”刘邦说:“我也愿意去。”楚怀王就叫他们准备起来,挑个好日子发兵攻秦。项羽和刘邦都出去了,还有几个大臣留在楚怀王身边。他们议论说:“项羽性子太暴躁,每次打下了城,杀人太多。沛公年纪大,阅历深,是个忠厚长者。大王不如派他去打咸阳。”恰巧赵国派使者来求救兵。楚怀王就打算叫项羽往北去救赵国,让刘邦往西去打咸阳。

    第二天,项羽、刘邦向楚怀王请示出兵的日期。赵国的使者还正哭诉着呐,他说:“章邯三十万大军围困巨鹿(在河北平乡)快一个月了,要是大王再不去救,赵地的老百姓必定遭到屠杀。请大王可怜可怜吧。”楚怀王问他:“燕国、齐国、魏国离赵国都比我们楚国近得多,赵王为什么不去向他们求救,反倒老远地派你到这儿来呐?”使者说:“章邯实在厉害,他派王离、苏角、涉间三个将军围攻巨鹿,自己把大军驻扎在南边,谁要去救,就先打谁。燕王、齐王已经派兵来了,可是都驻扎下来,守着阵地,不敢跟秦兵交锋。我们的大王和将军这才派我到这儿来。”

    赵国的使者在楚怀王面前这么一五一十地哭诉着,项羽已经听得火儿了。他要替叔父报仇,正想跟章邯拼个死活,就对楚怀王说:“要是连巨鹿都救不了,怎么还能灭秦呐?我们应当马上发兵去救。”楚怀王说:“将军能去,再好没有,可是还得有别的大将一块儿去,我才放心。”

    原来楚怀王和大臣们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怕项羽势力太大,不容易管束,就拜另一个叫宋义的大臣为上将军,还加上一个挺美的称号,叫“卿子冠军”(卿子,相当于公子;冠军是第一等上将的意思),拜项羽为副将,还封他为鲁公,范增为末将,率领二十万大军往巨鹿去救赵国。

    公元前207年,卿子冠军宋义率领着救赵的楚军,到了安阳(在河南),一打听,知道秦军十分强大,就在安阳停下来了。这一停就停了十多天,急得项羽跑到宋义跟前,央告他说:“救人如救火,咱们还是打过去吧。”宋义说:“现在秦军攻打赵军,双方都有力量,让他们先去消耗兵力。要是秦军打赢了,他们就算死伤不大,也够累了。我们趁着他们疲劳的时候打过去,就有把握打个胜仗;要是秦军打不赢,那我们更能把他们打败了。我们不如先等秦军和赵军决战以后再说。”他又笑了笑,对项羽说,“穿着铠甲,拿着兵器跟敌人交锋,我比不上你;坐在帐篷里出个计策,那你可比不上我了。”

    这位卿子冠军下了一道命令,说:“上下将士尽管像老虎那么猛,如果不服从命令,都得砍头。”这个命令明明是对项羽说的。宋义在安阳继续按兵不动,成天在帐篷里跟将军们喝酒作乐,救赵的事情好像没搁在心上似的。

    这时候已经快冬天了,天气很冷,又碰到下大雨,士兵们受冻挨饿,都抱怨起来。项羽对他们说:“现在军营里粮食不够,可是渡过河去(指漳河),打败了秦兵,粮食有的是。”士兵们都说:“对呀,请将军再跟上头去说说。”

    第二天,项羽又去见宋义,对他说:“秦军多么强啊,新立的赵国怎么打得过秦军?秦军要是灭了赵国,就更强了,哪儿会疲劳呐?再说咱们的军队新近打了败仗,武信君(就是项梁)死了,怀王坐立不安,这会儿把国内的军队交给了将军,不光为了救赵,实在为了灭秦。国家兴亡,在此一举。将军老在这儿待着,按兵不动已经四十六天了。您也该听听将士们的意见!”

    宋义拍着案桌,怒气冲冲地说:“你反了吗?怎么敢不服从我的命令!”项羽本来就不服宋义,这会儿见他动了怒,自己也火上心头,趁势拔出宝剑来就把他杀了。项羽出来对将士们说:“宋义违背大王的命令,按兵不动。我奉了大王的密令,已经把他治死了。请诸君不要多心。”上下将士本来就不满意宋义做上将军,这会儿听说项羽把宋义杀了,就说:“首先立楚国的,原来是将军一家。现在将军把背叛的人治死了,就该代替他为上将军,统领全军。”项羽就做了代理上将军,打发人向楚怀王去报告。楚怀王只好立项羽为上将军。

    项羽杀了宋义,派英布和蒲将军带领两万人马渡过漳河。章邯听到楚军渡河,就派两个将军,一个叫司马欣,一个叫董翳(yì),带领几万士兵前去拦阻。那两个秦将不是英布和蒲将军的对手,一交锋就打了败仗,急忙后退。项羽看英布和蒲将军已经占领了对岸,就率领所有的军队都渡过河去。等到全军都渡过来了,他吩咐士兵,各人带上三天干粮,把军队里做饭的锅都砸了,把船都凿沉了(文言叫“破釜沉舟”;釜fǔ,就是锅)。他对将士们说:“成败在此一举。这次咱们打仗,只准进,不准退;三天里头一定把秦兵打败!你们看行不行?”将士们举起拳头,一齐嚷着说:“行!行!”

    围攻巨鹿的秦将叫王离。他一见楚军渡了河,把军营扎在河边,忍不住哈哈大笑,说:“楚将不懂兵法。河边扎营没有退路,打了败仗都挤到水里,非全淹死不可。”他留着苏角、涉间继续围住巨鹿城,自己带着一支兵马迎了上去。王离笑楚军不留退路,他哪儿知道人家正因为有进无退,才下了决心,拼着命打过来。结果两下一交战,王离的兵马就败得很惨,死伤了不少人。王离不敢再笑,只好哭丧着脸逃到章邯那儿请示办法。

    章邯听到楚军破釜沉舟,要跟秦军决一死战,已经跟将士们商议了迎敌的计策。这会儿见王离打了败仗回来,他就说:“项羽十分厉害,我们不可小看了他。你们把所有的人马分作九路,一路接着一路布置好阵势。我先去跟他对敌,引他进来。你们每一路先后接应。等到楚军进入了我们最里面的阵地,九路人马一齐上来把他们围住,准能叫他们全军覆没。”章邯吩咐九个大将分头把九路人马布置停当,他自己领着一队精兵迎了上去。

    章邯首先碰到的正是项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项羽咬牙切齿地直奔章邯。章邯本来打算假装打败,把项羽引进来。哪儿知道楚兵英勇非凡,越打越有劲儿。他们一个人抵得上秦兵十个,十个就抵上一百,项羽的那支画戟更是神出鬼没,七上八下地一来,就戳倒了无数人马。他骑的那匹乌骓(一种黑色的千里马;骓zhuī)像飞一样地追赶着逃兵。章邯的这支军队不是有计划地假装打败,而是争先恐后地乱跑乱窜,反倒把后面几路接应的军队都冲乱了。章邯自己也逃了。

    项羽的士兵杀到秦军的第二路、第三路,喊杀的声音好像山崩海啸,震动天地。秦军再也抵挡不住,就哗啦啦地垮下去了。楚军所向无敌,三天里面连着打了九个胜仗。秦将王离边打边退,偏偏项羽那匹乌骓“的溜溜”的一声叫,欢蹦乱跳地追上去,逼得王离只好鼓着勇气再跟项羽对打一下。项羽见他一枪刺来,就抽出钢鞭,向上一抡,“当”的一声,王离虎口发麻,握不住枪杆,那支枪脱手飞去。王离还想逃命,项羽已经把他从马背上抓过来,扔在地下,叫士兵们绑了。这一场大战真是非同小可,杀得天昏地黑,秦国的士兵四散逃命。大将苏角死在乱军之中。另外几个秦将也有给杀了的。大将涉间一见王离活活地给逮去,九路兵马都给打得秋风扫落叶一样,觉得性命难保,就放了一把火,把军营烧了,自己也烧死在里面。

    在这次大战当中,秦兵死伤了一半。按说各路诸侯总该一齐加入战斗了吧。可是他们都没出来。当时各路诸侯前来救赵的就有十几队兵马,他们早给王离吓唬住,不敢跟秦军作战。这会儿各路诸侯听见楚军喊声震天,都挤在壁垒(军营周围的墙)上看热闹。一见楚军都像老虎似的,朝着秦兵扑过去,大伙儿吓得睁着眼睛,连气都喘不过来,哪儿还能出来打仗?直到项羽打败了秦兵,请各路诸侯和将军到大营里相见,他们这才清醒过来。

    他们到了项羽的军营,见了项羽,谁也不敢抬起头来。项羽请他们坐下,他们还跪着、趴着不敢坐呐。当中有个胆儿大一点儿的咽了口唾沫,开口说:“上将军神威真了不起,从古到今没有第二个。我们情愿听从上将军的指挥!”其余的诸侯一齐像背书似的,说:“情愿听从上将军的指挥!”他们就公推项羽为诸侯上将军,各路诸侯和军队全由他统领。项羽说:“承蒙诸公见爱,我也不便推辞。但愿咱们同心协力,早日灭秦。今天请诸公暂且回营,以后有事,还要请过来一同商量。”大家伙儿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珠,都出去了。

    项羽准备去追赶章邯,谋士范增拦住他说:“章邯还有一二十万人马,一时不容易消灭。赵高这么专横,二世这么昏庸,这回章邯打了败仗,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把他放过去的。我们不如把军队驻扎下来,等他们内部争吵起来,我们直打过去,准能大获全胜。”

    果然不出范增所料。章邯把秦军打败仗的情况报告上去,请二世再派兵来。赵高就说章邯他们无能,请二世查办败将,不能轻饶。章邯手下的将军们听说了以后,一个个气得要命。司马欣就劝章邯向项羽投降。章邯只好派司马欣到楚营里去向项羽求和。范增劝项羽不要计较过去的仇恨。项羽同意了,还跟章邯订立盟约,封他为雍王,立司马欣为秦军上将军,董翳为副将,叫他们带着二十万投降的秦兵走在头里,项羽自己带着章邯,率领着各路诸侯,浩浩荡荡地往西打过去。

    章邯投降的消息传到了咸阳,二世和大臣们都着慌了,可是赵高并不着慌。他早已有了打算:只要把一切过错都推在二世身上,把二世杀了,然后投降项羽,他还能做个关中王。他怕还有一些大臣不服,就牵着一只鹿到朝堂上,在大臣们面前指着这只鹿对二世说:“这是一匹好马,特来献给皇上。”二世笑着说:“丞相别说笑话了,这明明是一只鹿,丞相怎么说是马呐?”赵高把脸一绷,说:“怎么不是马?众位大臣都在这儿,请他们说吧。”二世就问大臣们。当时就有不少人说:“是马!是马!”有的不开口,只有少数大臣说:“是鹿。”没几天工夫,那几个说鹿是鹿的大臣,有暗地里给杀了的,也有借个罪名治死了的。宫内宫外大小官员谁还敢反对赵高?连二世都怕他了。

    约法三章

    不久,各路诸侯攻破了武关(在陕西东南),离咸阳不远了。二世吓得直打哆嗦,慌忙派人叫赵高发兵去抵抗。赵高不能再等下去,就派心腹把二世杀了。赵高还想自己即位,可是又怕大家不服,只好另外立个王再说。他召集大臣们议事,对他们说:“始皇帝灭了六国,统一天下,开始称为皇帝。现在六国都已经恢复了,秦国也应该像以前那样改称为王。我看公子婴(子婴的身份,有二世的侄子、叔叔、堂兄等说法)可以立为秦王。你们看怎么样?”这批大臣们已经上了“指鹿为马”那一课,都说:“丞相的主意错不了。”赵高就请子婴斋戒(古人在祭祀之前先使自己身心安静一下的准备措施叫斋戒,一般包括沐浴、吃斋、不跟家里的人住在一起等)五天,准备在庙堂祭祀一番,正式即位。

    子婴对他两个儿子和一个手下心腹说:“赵高杀害二世,想自己做王,又怕大臣们和诸侯反对,假意立我为王。这是他的诡计。听说他跟楚军有了来往,约定灭了秦国,让他做关中王。现在他叫我斋戒,我推说有病。到即位那天,他一定自己来催,来了就杀了他!”他们很小心地做了准备。到了那天,赵高派人去请子婴来,自己在庙堂上等着,大臣们都鸦雀无声地伺候着赵高。不一会儿,使者回来说:“公子说今天不舒服,不能来。”赵高火儿了,瞪着眼说:“病了也得来!”他就气冲冲地亲自去请子婴。

    赵高进去一瞧,子婴趴在几案上好像打盹似的,连头也不抬。赵高责备他说:“你呀,你真太不识好歹!今天叫你即位,大臣们都等着,你还不去?”子婴抬起头来,突然从帐幔里跑出来三个人,两个使刀,一个使枪,连砍带刺,立刻把赵高宰了。子婴这才到了庙堂,宣布赵高的罪状。大臣们都说他早该死了,就很高兴地立子婴为秦王。秦王子婴马上发兵五万去守峣关(在陕西蓝田;峣yáo)。

    赵高杀二世和子婴杀赵高的信儿传到了楚营,项羽要趁着秦国内部混乱,赶快打进去,就催动大军连夜进军。那些投降的秦兵在私底下议论起来,他们说:“咱们的父母妻子都在关中。咱们打进关去,受灾遭难的还是咱们自己。要是打不进去,诸侯把咱们带到东边去,咱们的一家老小还不给朝廷杀光了吗?”有的说:“章将军投降也许是个计,也许咱们还有出头的日子呐。”

    有的楚将听到了这些私底下抱怨的话,挺着急,就向项羽报告。项羽说:“投降的秦兵还有二十多万,他们心里不服咱们,就不好指挥。要是到了关中,他们叛变起来,那咱们可就要吃亏了。”英布和蒲将军说:“可不能让他们先下手。”项羽说:“为了全军的安全,不如光带着章邯、司马欣、董翳一同进关,其余的就顾不得了。”他们就这么定了计划,起了杀心。大军到了新安城(在河南西部)南,楚军把投降的二十多万秦兵缴了械,都给屠杀了,埋在大坑里。打这儿起,项羽的残暴出了名,秦人把他看作宰人的屠夫。

    项羽安抚章邯、司马欣和董翳说:“我们发觉你们营里的士兵正准备着叛变,只好忍痛除了后患。这事跟你们三位不相干,请你们放心。”他们三个人还是可以做将军,这才放心了。项羽杀了投降的秦兵,毫无顾虑地往西进军,沿路也没有什么阻挡,一直到了函谷关(在河南灵宝东北),才瞧见关上有兵守着,不能进去,可是守关的不是秦军而是楚军。楚军怎么不让楚军进去呐?项羽也不明白,叫英布去问问。

    英布朝关上大声地说:“我们是诸侯上将军的军队。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守关的将士说:“我们奉了沛公的命令守在这儿。沛公下了命令:不论哪一路军队都不准进来!”项羽这一气非同小可,他可不明白,刘邦怎么反倒先进了关呐?

    原来项羽跟着卿子冠军宋义往北去救巨鹿,在安阳就停留了四十六天,打败了王离的军队以后,又跟秦军的主力三番五次地展开了血战。刘邦这时候奉楚怀王命令,就从南路往西进军。他到了高阳(在河南杞县),得到了一个谋士叫郦食其(lìyìjī)。郦食其是高阳人,他遇见了刘邦手下的一个骑兵,也是本地人,就对他说:“听说沛公傲慢得很,可是挺了不起的。我倒愿意去帮助他。请你替我说:‘我有个老乡郦先生,六十多了,是个读书人,很有学问,可以帮助您成一大事。’你推荐我,我忘不了你。”那个骑兵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沛公最不喜欢读书人。他老说读书人没出息,您还去见他呐?”郦食其说:“你就说我是高阳酒徒,去说说吧。”

    那个骑兵跟刘邦学说了一遍,刘邦答应郦食其去见他。郦食其去了,就有人一直领他进内室去见刘邦。他进了内室,瞧见刘邦正在洗脚。郦食其也不下跪,光作了个揖,开口就说:“您打算帮助诸侯打秦国呐,还是打算帮助秦国打诸侯呐?”刘邦骂他说:“书呆子!天下吃秦国的苦头也吃够了,各路诸侯才联合起来打秦国。你怎么说我帮助秦国打诸侯呐?”郦食其说:“要是您真打算联合诸侯去灭暴虐的秦国,对年长的人就不该这么傲慢!”刘邦接受了批评,连脚都来不及擦,就这么拖着鞋,整了整衣服,向他赔不是,请他坐上座,恭恭敬敬地说:“请先生指教!”

    郦食其说:“将军的兵马还不满一万,就要去进攻强大的秦国,这是老虎嘴里掏东西吃。不行!依我说,不如先去占领陈留。陈留是个好地方,四通八达,来往方便,秦国的粮食有不少堆在那儿。用我的计策准能把陈留拿下来。”刘邦正愁营里粮食不够,连忙说:“请问先生有何妙计?”郦食其说:“我跟陈留的县令有点交情,将军派我去劝他投降,大概可以成功。要是他不答应,我就把他灌醉,在里面接应,将军从外面打进去,准能把陈留拿下来。”刘邦就派他先去把县令缠住,自己偷偷地带着兵马埋伏着。这么里应外合地一来,陈留给夺下来了,粮食也有了。刘邦很信任郦食其,封他为广野君。

    郦食其有个兄弟叫郦商,他带了四千人也来归附刘邦。刘邦立他为将军,叫他带领这四千人和陈留的兵马跟着他一同去。刘邦急于往西走,沿路遇到不容易打下来的城,他不愿意去跟守城的秦兵死拼,宁可绕个弯儿往前走。他打了几个胜仗,到了颍川(郡名,在洛阳东南一带;颍yǐng)。颍川一带是张良打游击的地区。当初张良从项梁那里得到了一千人马到了韩国,立了韩成为韩王,打下了几座城。没想到秦国的军队一到,又把这些城夺回去了。张良和韩王成兵马不够,只好来回打游击。这会儿张良听到刘邦到了,就带着韩国的士兵去见他。两支兵马合在一起,由张良带道,很快地打下了韩地十多个城。

    刘邦请韩王成留在韩国,守住阳翟(在河南禹州;翟dí),要求他让张良一同往西去打咸阳。韩王成说:“我派张良送将军进关。等到将军灭了秦国,请吩咐他马上回来。”刘邦满口答应。他拜谢了韩王成,就和张良带领三万人马去进攻南阳。南阳郡守打了败仗,投降了,刘邦封他为殷侯。郡守投降了还可以封侯,西路几个城的郡守等楚军一到,也都一个个投降了。军队有了粮食,沿路又不抢劫,老百姓都很喜欢,刘邦的兵马就越来越多了。

    公元前207年秋天,刘邦进了武关。就在这个时候,赵高杀了二世,派人来求和,说只要让赵高做关中王,他愿意把秦国献给刘邦。刘邦怕他欺诈,没答应。没有几天工夫,秦王子婴杀了赵高,派了五万兵马守住峣关。刘邦用了张良的计策,派兵在峣关左右的山头插上无数的旗子,作为疑兵,又吩咐大将周勃带领全部人马绕过峣关正面,从东南侧面突然打进去,杀了主将,消灭了这一支秦军。

    刘邦的军队进了峣关,一路跑去,到了霸上(在陕西西安东),迎面来了一个好像送殡的仪仗队,是秦王子婴带着大臣前来投降了,车马好像戴孝一样都用白颜色。子婴脖子上还套着带子,表示准备给勒死,手里拿着皇帝的大印、兵符和节杖,哈着腰候在路旁。樊哙对刘邦说:“砍了他算了!”刘邦说:“当初怀王派我来,就因为他相信我能宽容人。再说,人家已经投降了,再杀他,也不吉祥。”他就收了大印、兵符和节杖,把仅仅做了四十六天秦王的子婴交给将士们看管起来。

    刘邦的军队进了咸阳。将士们乱纷纷地争着去找库房,各人都拣值钱的东西拿。萧何可不稀罕这些东西。他首先进了丞相府,把那些有关国内户口、地形、法令等的图书和档案都收管起来。这些文件是将来治理国家不能少的,他认为比金银财宝更有用。

    刘邦进了阿房宫,一见宫殿这么富丽,幔帐、摆设好看得睁不开眼睛,宫女们这么漂亮,他就进了内宫,甜丝丝地躺在龙床上,好像躺在云端里似的,那么舒坦。樊哙进来了,他问刘邦:“怎么啦?沛公要打天下呐还是要做富家翁?这些享受的东西使秦亡了,您要这些干吗?还是快点回到霸上去吧!”刘邦对他说:“你出去!让我歇歇。”恰巧张良也进来了。樊哙气呼呼向他说了说。张良对刘邦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请您听从樊将军吧!”刘邦只好皱着眉头,把这服苦口的良药喝下去。他起来,吩咐手下人封了库房,自己回到霸上的军营里去。

    刘邦召集了关中的父老,对他们说:“你们吃秦朝的苦头已经吃够了。批评朝廷的就得灭族,一块儿谈论的就得处死,这种日子叫人怎么过呐?今天我跟诸位父老约法三章(就是订立三条法令的意思):第一,杀人的偿命;第二,打伤人的办罪;第三,偷盗的办罪。办罪的轻重看犯罪的轻重而定。除了这三条以外,其余秦国的法律、禁令一概废除。官员们和老百姓安心做事,不必害怕。”刘邦就叫各县的父老和原来秦国的官吏到各县各乡去宣布这三条法令。

    老百姓听到了刘邦约法三章,高兴得了不得,都谢天谢地地感激刘邦,只怕刘邦在关中待不长。刘邦也只怕不能久留在关中,就担心项羽进来。

    有一个谋士瞧出了刘邦的心事,对他说:“关中比别的地方富裕十倍,地形又险要,真是个好地方。可惜项羽他们正从东路赶过来。他们一进来,将军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依我说,一面立刻派兵去守函谷关,别让诸侯的军队进来,一面招收关中的壮丁,扩大自己的军队。这样才可以抵抗诸侯。”这一番话正说在刘邦的心坎儿上,他就派兵去守函谷关,不准项羽的军队进来。

    这会儿,项羽带着军队被挡在函谷关外面。他这一气非同小可,连眼珠子都努出来(凸出的意思)了。他派英布和蒲将军攻打函谷关。没用多大工夫,他们就打进了关。项羽的大军接着往前走,什么挡头都没有。最后他们到了新丰鸿门(在陕西临潼东),人马也乏了。项羽一面把大军驻扎下来,让士兵们吃一顿好的,一面召集将士们商议怎么去惩罚刘邦。

    鸿门忍辱

    谋士范增对项羽说:“我听说刘邦原来又贪财,又好色。这会儿他进了关,不贪图财物和美女,可见他的野心不小哇。今天不消灭他,将来一定后患无穷。”

    正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使者,说是刘邦手下的左司马曹无伤派来报告机密的。那个使者传达曹无伤的话说:“沛公要在关中做王,对那个秦王子婴,不但没办罪,听说沛公还要拜他为相国。皇宫里的一切珍宝,他都占为私有。我虽然拨在沛公部下,到底是楚国的臣下,因此特地派人前来奉告上将军。”

    项羽听了,瞪着眼睛骂着说:“可恨刘邦目中无人。天下人恨透了秦王,他反倒要拜秦王为相国,还跟我作对。哼!明天一早,我就领兵打过去,看他逃到哪儿去!”这时候,项羽兵马四十万,号称一百万,扎在鸿门,刘邦兵马十万,号称二十万,扎在霸上。两军相距不过四十里地。项羽一发动,说话就到。哪儿知道项羽营里有人把这个消息泄漏出去了。

    那个泄漏消息的人正是项羽的另一个叔父,叫项伯。项伯曾经杀过人,逃到下邳投奔张良。张良把他收下来,跟他做了朋友。这会儿张良正在刘邦营里。项伯怕张良受牵连,连夜骑着快马跑到刘邦营里,私底下见了张良,说了一个大概,就要拉他一块儿走,别跟着刘邦一起死。张良说:“韩王派我送沛公进关,现在人家有了急难,我独自逃走,太没有情义了。我要走也得去说一声。请您等一等,我马上出来跟您一块儿走。”

    张良进去把项伯的话都告诉了刘邦。刘邦听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他着急地说:“这,这怎么办呐?”张良问:“将军真要抗拒项羽吗?”刘邦皱着眉头,说:“有人叫我派兵去守关,不让诸侯的兵马进来。”张良又问:“将军自己合计合计,能不能抗拒项羽?”刘邦说:“本来就不行啊,现在可怎么办呐?”张良替他想个计策,告诉他怎么去结交项伯,替他从旁帮忙。

    张良出来,见项伯还坐在那儿,就要求他去见刘邦。项伯只好跟着他进去。刘邦很恭敬地请他坐在上位,还摆上酒席,一次次地给他敬酒,很小心地说:“我进关以后,什么都不敢拿,什么都不敢做主,只把秦国的官员和老百姓安抚了一下,封了库房,一心一意地等候着鲁公(就是项羽)来。为了防备盗贼和别的可能发生的情况,这才派些将士去守关。我日日夜夜盼着鲁公到来,哪儿敢背叛鲁公啊。请您在鲁公面前替我分辩几句,我对鲁公始终忠诚,绝不辜负他的恩德。”张良又从旁请项伯帮帮忙,项伯答应下来了。

    刘邦还不大放心,他要求和项伯结为亲家,把他女儿许配给项伯的儿子。项伯也答应了。张良就替他们斟酒道喜。项伯说:“我回去就替亲家说去。可是明天一早,您自己快去向鲁公赔不是。”刘邦说:“当然,当然!我一定去。”

    项伯回到鸿门,已经三更天了,项羽可还没睡。他瞧见项伯进来,就问:“叔父哪儿去了?”项伯说:“我有个朋友叫张良,他曾经救过我的命。现在他正在刘邦营里。我怕明天打仗,张良也保不住,特意叫他来投降。”项羽也知道张良,就问:“他来了吗?”项伯摇摇头,说:“他不敢来。他说刘邦并没得罪将军,将军反倒去打他,未免有失人心。”他就把刘邦的话说了一遍,还说:“要是刘邦不先打下关中,咱们怎么能够那么容易进来呐?人家有了功劳,还要去打他,这是不合情理的。他说他明天亲自来赔不是。我说人家既然愿意听从指挥,不如好好儿待他。”项羽点点头,可没说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邦带着张良、樊哙、夏侯婴等几个心腹和一百来个人上鸿门来了。到了营门前,刘邦一看项羽的军营威武森严,心里就有几分害怕。有个将军传令,说:“不准多带随从的人。只准带文官或武将一名。”刘邦只好带着张良硬着头皮进去。

    刘邦见了项羽,不敢像过去那样平辈行礼。他趴在地下,行着大礼,说:“刘邦拜见将军,静候吩咐。”项羽杀气腾腾地问他:“你有三项大罪,知道不知道?”刘邦说:“我只不过是个沛县的亭长,听了别人的话兴兵伐秦,才得投在将军的旗子下,听从将军指挥,丝毫不敢冒犯将军。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项羽说:“天下痛恨秦王,你自作主张把他放了,还要重用他,这是第一项大罪。就凭你一句话,随便改变法令,收买人心,这是第二项大罪。你抗拒诸侯,不准他们进关,这是第三项大罪。犯了这三项大罪,怎么还说不知道?”

    刘邦回答说:“请将军允许我表明心迹,再办我的罪。第一,秦王子婴前来投降,我不敢自作主张,只好暂时把他看管起来,等候将军发落。第二,秦国法令苛刻,老百姓像掉在水里火里一样,天天盼着有人来救他们。我急于约法三章,就为了宣扬将军的恩德,好叫秦人知道:进关的先锋都能这么爱护百姓,他们的主将就更不用说了。第三,我怕盗贼未平,秦军的残余可能作乱,不能不派人守关,哪儿敢抗拒将军呐?”项羽听到这儿,眼珠子转了转,脸色可就缓和得多了。

    刘邦接着说:“将军在河北作战,我在河南作战,虽说军队分作两路,同心协力可是一样的。托将军洪福,我进了关,能在这儿见到将军,真够高兴的了。哪儿知道有人从中挑拨,叫将军生气,这实在太不幸了。还请将军体谅我的苦衷,多多包涵。”项羽连想都没想,就挺直爽地说:“就是你们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发火呐?”说着,他扶起刘邦,请他坐下,还留他喝酒。

    项羽和项伯是主人,坐了主位,范增作陪,刘邦坐了客位,张良作陪。五个人喝着,吃着,聊着,帐外吹吹打打奏着军乐。项羽和项伯殷殷勤勤地劝酒,刘邦可提心吊胆地不敢多喝。范增和张良各有各的心事,再说都是陪客,不便多说话。范增早已劝过项羽及早杀了刘邦,免得以后吃他的亏,这会儿见项羽对刘邦这么宽容,急得什么似的。他拿起身上佩着的一块玉玦(腰带上拴着的一块玉;玦jué),拿眼睛向项羽说话,叫他下个决心,杀了刘邦。项羽明白了。可是人家到这儿来赔罪,怎么能害他呐?项羽瞧了瞧范增,不理他,只管喝酒。过了一会儿,范增又拿起玉玦来向项羽做暗号。项羽向范增有意无意地点了点头,还是不听他的,心里想:“人家自己上这儿来,就这么谋害他,还像个大丈夫吗?再说已经和好了,就该好下去。要是容不下一个刘邦,怎么容得下天下呐?”他反倒向刘邦劝酒。

    范增第三次拿起玉玦来,连连向项羽递眼色。项羽当作没瞧见。范增实在忍不住,借个因由出去了。他叫项羽的叔伯兄弟项庄过来,对他说:“鲁公太厚道了,他不愿意自己动手。你快进去给他们敬酒,完了就给他们舞剑,瞧个方便,杀了刘邦。要不然,咱们将来都要做他的俘虏呐。”项庄就进去给他们敬酒。项庄敬过了酒,说:“军营里的音乐没有多大的味儿,请允许我舞剑,给诸公下酒。”说着就拔剑起舞。舞着,舞着,慢慢儿舞到刘邦前面来了。项羽只顾喝酒,不说话,刘邦吓得脸都变白了,张良直拿眼睛看项伯。项伯忙起来说:“一个人舞不如两个人对舞。”项羽说:“叔父有兴头,请吧。”项伯也就拔剑起舞。他可老把身子挡住刘邦。张良也像范增那样向项羽告个便儿出去了,留下项羽和刘邦两个人喝酒。项羽看着项庄和项伯舞剑,刘邦可直擦鼻子上的汗珠,浑身有气没力。

    张良到了军门外,樊哙就上来问:“怎么样了?”张良说:“十分紧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樊哙跳起来,说:“要死死在一块儿!我去!”他右手提着宝剑,左手抱着盾牌,直往军门冲击。卫兵们横着长戟,不让他进去。樊哙拿盾牌一顶,就撞倒了两个卫兵。他们还没爬起来,樊哙已经进了中军,用剑挑起帘子,冲到项羽面前,拿着宝剑,挂着盾牌,气呼呼地一站,连头发都向上直竖,两只眼睛睁得连眼角都快裂开来了。

    项庄、项伯猛然见了这么一个壮士进来,不由得都收了剑,呆呆地瞧着。项羽按着剑,问:“你是什么人?到这儿干吗?”张良已经跟了进来,抢前一步,替他回答说:“他是沛公的参乘(驾车的)樊哙,前来讨赏。”项羽说:“好一个壮士。”接着回过头去,说:“赏他一斗好酒,一只肘子(肘zhǒu)。”底下的人就给他一斗酒,一只生的肘子。樊哙站着,一口气喝完了酒,蹲下来把盾牌覆在地下,把生猪肉搁在盾面上,用剑切成几块,就这么把生肘子吃下去了。

    项羽说:“壮士还能喝吗?”樊哙说:“我死也不怕,还怕喝酒?”项羽觉得这个大老粗说话实在鲁莽,可是挺好玩儿的,就说:“你干吗要死?”樊哙说:“秦王好像豺狼虎豹一般,只知道杀人,压迫人,才逼得天下都起来反抗。怀王跟将士们约定,谁先进关,谁就做王。现在沛公先进了关,他可并没称王。他封了库房,关了宫室,把军队驻在霸上,天天等着大王来。派士兵去守关也是为了防备盗贼,防备秦人作乱,沛公这么劳苦功高,大王没封他什么爵位,没给他什么赏赐,反倒听了小人的挑拨,要杀害有功劳的人,这跟秦王有什么两样?我不懂大王是什么心意。”项羽不回答他,光说:“请坐。”樊哙就一屁股坐在张良旁边。项伯也归了座,项庄站在旁边伺候着项羽。项羽还是叫大伙儿喝酒。他喝多了,闭着眼睛想着樊哙的话,横靠着几桌好像在打盹儿似的。

    过了一会儿,刘邦起来要上厕所去,张良向项伯低声地告个便儿,带着樊哙跟了出来。刘邦要溜回去,嘱咐张良留着代他向项羽告辞。张良问他:“您带来什么礼物没有?”刘邦说:“我带来一对白璧,想献给鲁公,一对玉斗(相当于后来的玉杯),想送给亚父(项羽尊范增为亚父)。因为他们生气了,我不敢拿出来,请先生代我献给他们。”

    刘邦只带着樊哙、夏侯婴他们几个人从小道跑回霸上去了。他一回到营里,就把曹无伤斩了。项羽见刘邦好久没回来,就派谋士陈平去请他。张良跟着陈平进去,向项羽赔不是,说:“沛公醉了,怕失礼,叫我奉上白璧一双,献给将军,玉斗一双,献给亚父。”项羽说:“沛公呐?”张良又向他行个礼,说:“他怕将军的部下跟他为难,先走了,这会儿大概已经快到霸上了。我们留在这儿等候处分。”项羽也不介意,很大方地说:“你们都好好地回去吧。”回头又对自己人说:“你们也散了吧。”他们都出去了。

    一会儿范增进来,他见项羽把玉璧搁在几上,一声不言语地瞅着,又是恨他又是疼他。项羽一见范增进来,就有气没力地指着玉斗对他说:“这是沛公送给亚父的。”范增过来,拿起玉斗扔在地下,拔出剑来把两只玉斗都打破了,自言自语地说:“唉!真是个小孩子,没法替他出主意。”他见项羽不动声色地坐着,就明明白白地对他说:“夺将军天下的一定是刘邦。我们等着做他的俘虏吧!”项羽一向很尊重范增,这会儿也明白他是向着自己,可是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

    火烧阿房

    过了几天,项羽率领诸侯进了咸阳,刘邦很小心地也跟了去。项羽首先得决定怎么发落秦王子婴。子婴仅仅做了四十六天秦王,有多大的罪过呐,况且又投降做了俘虏。可是在六国诸侯和五十多万士兵的眼里,他代表着秦国历代的暴君。项羽一开口:“怎么处理秦王?”大伙儿一齐嚷着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就有好多将士拿起刀来准备向子婴砍去。项羽拿手一比画,大伙儿七手八脚地早把子婴剁了。

    当时又有人嚷着哭着说:“坑害六国的不光是秦王,还有秦国的贵族、文武百官,他们哪一个没杀害过我们的父母兄弟!哪一个不把我们扔在水里火里!”项羽下令:“秦国的公子、贵族和不法的官吏都交给你们吧!”范增连忙补上一句说:“可别杀害老百姓!”

    一霎时,楚人杀了秦国贵族八百多人,文武官员四千多人,杀得咸阳街上全是尸首和污血。秦人看了怎么会不害怕、不伤心呐?在秦人的眼睛里,项羽成了新的暴君,刘邦跟秦人约法三章,这会儿全让项羽给破坏了。项羽怕城里太乱了,就吩咐各路诸侯在城外扎营,自己带着八千子弟兵进了秦宫。

    秦宫库房虽说封着,可是值钱的东西早已没了。项羽和子弟兵见了阿房宫,引起了心头仇恨。阿房宫,是由各郡县拉来的民夫建成的,在楚人看来,变成了血泪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是几十万壮丁的白骨架成的。八千子弟兵见到这些,愤怒的烈火在胸脯里烧着,眼睛发射出报仇的火苗。项羽说了一声:“烧吧!”大伙儿惊天动地地嚷着说:“烧吧!烧吧!趁早烧了吧!”楚人分头烧去。可是阿房宫这么大,房子这么多,不是十天八天烧得完的。天天烧,夜夜烧,烧得火焰冲天,咸阳城全都罩在火光和浓烟底下。

    阿房宫给烧成了一堆堆的瓦砾场(砾lì),楚人发泄了历年积压在心头的仇恨。各路诸侯和将士跟着项羽进关,灭了秦国,都希望项羽封他们爵位,赏他们土地。项羽跟范增商议下来,准备重新划分封地,按功劳大小分封诸侯。

    有个谋士叫韩生,向项羽献计说:“关中是个好地方,地势险要,土地肥沃,四面都有关口,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将军占了关中,可以建立霸业。”项羽可不这么想。他知道这儿的人对他没有好感,再说宫殿都烧了,将士们又都希望回到东边去。他就说:“富贵不归故乡,正像穿着绣花的衣服走夜路,谁知道呐?”韩生退下去,挺瞧不起项羽。他说:“人们说楚人是戴帽子的猴儿,愚蠢可笑。真是这个样儿!”这话传到项羽的耳朵里,他大发脾气,把韩生杀了。他宁可把关中封给别人,自己非回到东边去不可。

    项羽封了十八个诸侯,都称为王,其中最出名的有:汉王刘邦、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九江王英布、常山王张耳等。项羽自己立为西楚霸王,拿彭城(在江苏徐州)作为都城。春秋时代不是有霸主吗?霸主是诸侯的首领,在他上头可还有个挂名的天王。项羽称为霸王,就是十八个诸侯王的首领。他尊楚怀王为义帝,让他在上头就好像挂名的“天王”一样。这么一来,国家又回到了分裂的局面去了。

    项羽灭了秦国,封了十八个诸侯王以后,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到自己的封地去,天下不就太平了吗?哪儿知道,有好些人认为封赏不公平,不服气。还有的立了功,没被封王,更有气。推翻秦朝的战争刚刚结束,诸侯之间争夺地盘的战争又发生了。

    第一个不服气的是汉王刘邦,第二个是齐将田荣,别的人也有对霸王不满意的。汉王先进了关,没当上关中王,已经不乐意了,还把他送到汉中和巴蜀去(汉中,刘邦的封地,在陕西西南,秦岭的南边;巴蜀,在四川一带)。汉中巴蜀比起关中差多了,到这种地方去,简直是充军,他哪儿肯罢休呐?齐将田荣早在项梁的时候就不听命令,这回又没跟着楚军一同进关来打秦国,分封诸侯没有他的份儿。他就轰走了霸王所封的齐王,自立为王。昌邑人彭越占据着巨野(在山东菏泽东),也有一万多人马,他可还没有主人。田荣就拉拢他,拜他为将军,叫他去夺取临近的县城。还有一个旧贵族叫陈余,他认为自己跟常山王张耳原来是地位相等的,现在张耳封了王,自己连个侯爵也捞不到,就向田荣借些兵马,打败了常山王张耳,占领了赵地,把赵地分成赵、代两国,立赵歇为赵王,自己做了代王。

    田荣这么一来,齐国、赵国先背叛了霸王。霸王饶不了田荣,可是他最不放心的还是刘邦。所以在分封诸侯的时候,开始只把巴蜀封给他,让他住在西南偏僻角落里。后来项伯得了刘邦的礼物,在项羽面前给他说情,项羽才又把汉中封给他。为了防备刘邦回到东边来,项羽把关中地方划分为三处,封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个投降的将军为王,叫他们镇守关中,也叫“三秦”,挡住刘邦那一头,不让他出来。

    汉王刘邦动身到自己的封地去了。张良送他到褒中(在陕西南郑西北;褒bāo),临走对他说:“从这儿往前去都是栈道(在山腰里用木头和木板架成的道儿),请大王走一段烧毁一段。”汉王说:“那不是断绝了我的归路吗?”张良说:“烧毁栈道不但使别的诸侯不能进去侵略大王,还可以叫霸王放心。”汉王这才明白过来。

    张良回来对霸王说:“汉王烧毁栈道,不愿意再回来了。田荣背叛大王,倒不能不去征伐。”霸王果然放松了汉王这一头,回到彭城,准备发兵去征伐田荣。

    汉王到了南郑,拜萧何为丞相,曹参、樊哙、周勃等为将军,养精蓄锐,准备将来再跟霸王争夺天下。可是士兵们不愿意在这种山地里过活,差不多天天有人逃走,急得汉王连饭都吃不下去。他正憋得慌,有人来报告:“萧丞相逃走了!”这可把汉王急坏了。他立刻派人去追。到了第三天早晨,萧何才回来。汉王又是高兴又是恨,气呼呼地问:“你怎么也逃了?”萧何说:“我怎么敢逃?我是去追逃走的人的。”汉王就问:“你追谁呀?”大伙儿也都纳闷儿,到底丞相追的是谁呀?

    韩信拜将

    萧何追的是淮阴人(淮阴在江苏淮安)韩信。韩信小时候也读过书,拜过老师,文的武的都有一套。后来父母双亡,一向很穷。他没有事情做,老在淮阴城下钓鱼。钓到了鱼,卖几个钱;钓不到鱼,就饿肚子。有个老太太经常在那边洗纱(古时候所说的“纱”就是“丝”),一出来,总是带着饭篮,干一天活儿。韩信见她吃饭,两只眼睛不由得瞧着她的饭碗。老太太就省了些饭给他吃。韩信也顾不得害臊,大口地吃了,完了对她说:“我将来一定重重地报答您。”没想到这句话反倒叫老太太生气了。她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已经没出息了。我可怜你,才给你吃点儿。谁要你报答!”韩信只好说了声“是!”很难为情地走开了。

    韩信虽然穷,他可也像一般的武士、侠客那样,身上挎着一把宝剑。淮阴城里的一班少年老取笑他。他们对他说:“韩信,你文不像文、武不像武,像个什么啊?你还是把宝剑摘下来吧。”其中有个屠夫的儿子,特别刻薄,他说:“你老带着剑,好像有两下子,我可知道你是个胆小鬼。你敢跟我拼一拼吗?你敢,就拿起剑来杀我;不敢,就从我的裤裆底下钻过去!”说着,他撑开两条腿,在大街上来个骑马蹲。韩信把他上下端详了一会儿,就趴下去,从他的裤裆底下爬过去了。大伙儿全乐开了,韩信也只好附和着咧着嘴笑了一下。打这儿起,人家给了他一个外号,叫“钻裤裆的”(文言叫胯夫)。

    赶到项梁渡过淮河,路过淮阴的时候,韩信带着宝剑去投军,就在楚营里当个小兵。项梁死了以后,韩信又跟着项羽。项羽见他比一般士兵强,叫他做了个执戟郎中。韩信好几回向项羽献计,项羽都没采用。一个小兵怎么能参与大将的计划呐?鸿门宴上,韩信拿着长戟站岗,看到沛公刘邦低声下气地对着鲁公项羽,真有点像自己钻裤裆的滋味。他对沛公就有了几分同情,而且认为沛公将来准成大事。后来沛公做了汉王,被霸王逼到汉中去。韩信认为投奔一个失势的主人准能得到重用,就下了决心去投奔汉王。

    他带着宝剑和干粮,拣小道往西走去。头两天,白天躲着,晚上赶路。他知道栈道已经烧毁了,别的道他又不知道。反正方向不错,爬山越岭也干。他在树林子里请教一个砍柴的老大爷,问他往南郑去的路。那老大爷挠着头皮,说:“以前有是有一条,是走陈仓(在陕西宝鸡东)的,那可不是路,不好走,还有大虫(老虎),已经多年没有人走了。”韩信请他详细说一说,他就说了一大串。韩信一一记住,拜谢了老大爷,向陈仓那面走去。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韩信终于从陈仓找到了南郑,进了汉营。可是天大的希望只捞到了一个芝麻绿豆官,人家仅仅给了他一个挺平常的职务。

    后来韩信见了萧何,跟他谈了谈。萧何认为韩信的能耐可不小,又专门跟他谈了几次。韩信从天下形势谈到刘、项两家将来的胜败,谈到怎么样打到山东(古时候崤山函谷关以东叫山东,不是现在的山东;崤xiáo)去,等等。萧何这才知道他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就在汉王跟前尽力推荐他,还把他的出身说了一遍。

    汉王听了可不觉得怎样。他把话岔开去,说:“难道咱们一辈子待在这儿吗?什么时候才能打回去呐?”萧何说:“只要有了大将训练兵马,率领大军,就能够打回去。”汉王说:“哪儿来这样的大将?”萧何说:“只要大王肯重用,大将已经找到了。”汉王急切地问:“谁呀?在哪儿?”萧何说:“淮阴人韩信,就在这儿,可以拜为大将。”汉王皱着眉头,说:“哎,钻裤裆的还能做将军吗?”萧何又说了一大套话,汉王只是摇头。

    第二天,萧何又去见汉王,对他说:“大将有了,请大王决定吧。”汉王眉开眼笑地说:“那太好了。谁呀?”萧何很坚决地说:“淮阴人韩信!”汉王马上收了笑容,说:“要是拜他为大将,不但三军不服,诸侯取笑,就是项羽听到了,也准小看我们。请丞相别再提了。”

    萧何一连几天碰了钉子,只好不去说了。可是萧何不去,汉王又去找他,对他说:“咱们的家小都在山东,士兵们很不安心,天天有人逃走,怎么办呐?”萧何说:“总得先拜大将啊。”汉王说:“又是韩信,是不是?老实对你说,不行!你想想,从沛、丰跟着我出来的将士们立了多少大功,他们能服气吗?周勃、灌婴、樊哙他们能不说我赏罚不明吗?”萧何说:“从古以来英明的君王选拔人才,主要是看他的才能,不计较他的出身。我知道韩信的才能,可以拜为大将,我才三番五次地劝大王重用他。沛、丰来的将士都有大功,可是他们不能跟韩信比。”汉王说:“叫韩信安心点,有机会我一定提拔他。”萧何只好出来,把汉王将来一定重用的话告诉了韩信。

    韩信左思右想,越来越苦闷。他准备些干粮,第二天天一亮,带着宝剑,骑着一匹马出东门走了。手下的人慌忙跑到丞相府,报告说:“韩信出了东门,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萧何跺着脚,说:“哎呀,真给他走了!那还了得?”他立刻骑上快马,带了几个从人,赶到东门,问了问,马上加鞭,急急地又追上去。到了中午,路过一个村子,打听下来,才知道韩信已经过去了。

    萧何一路问,一路追,直到天黑了,还没追着韩信。人也累了,马也乏了,明天再追吧。可是到了明天,不是更追不上了吗?他一瞧,月儿这么明,道上好像洒满了水银似的。凉风吹着,汗也收了,他就在月亮底下又赶了一阵。转过山腰,下了坡,前面是一条雪亮的河。远远望见有个人牵着马在河边上来回溜达。那不是韩信是谁呀?萧何使劲地加上两鞭,大声嚷着:“韩将军!韩将军!”他跑到河边,下了马,气呼呼地说:“韩将军,咱们总算一见如故,够得上朋友。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

    韩信向他行个礼,掉下了眼泪,可不说话。萧何又说了一大篇劝他回去的话。韩信说:“我这一辈子忘不了丞相的情义,可是汉王……”他又停住不说了。这时候,滕公夏侯婴也赶到了。两个人死乞白赖地非把韩信拉回去不可。他们说:“要是大王再不听我们的劝告,那我们三个人一块儿走,好不好?”韩信只好跟着他们回来。

    到了第三天,他们才回到了南郑。汉王听见丞相追的是韩信,又生气了。他骂萧何说:“胡说!逃走的将军也有十来个了,没听说你追过谁,独独去追一个钻裤裆的?这明明是骗我。”萧何说:“将军有的是,像韩信那样独一无二的人才到哪儿找去?大王要是准备一辈子躲在汉中,那就用不着韩信;要是准备打天下,那就非用他不可。大王到底准备怎么样?”汉王说:“我就依着丞相,让他做个将军,怎么样?”萧何说:“叫他做将军,他还得走。”汉王说:“拜他为大将怎么样?”萧何说:“这是大王的英明,国家的造化。”

    汉王当时就叫萧何去召韩信来,马上要拜他为大将。萧何很直爽地说:“大王平日太不注意礼貌了。拜大将是件大事,不是小孩子闹着玩儿似的,叫他来就来。大王真要拜韩信为大将,先得造起一座拜将台,择个好日子,还得亲自斋戒,然后隆重地举行拜将的仪式。这样才能让全体将军士兵都能听从大将的指挥,正像听从大王的指挥一样。”汉王说:“好,我都依你,请你去办。”

    汉营里几个主要的将军一听到汉王择日子要拜大将,一个个高兴得眉开眼笑,都认为自己能力强,功劳大,心里说:“不拜我为大将,拜谁呐?”赶到汉王上了拜将台,拜的是韩信,全军都愣了。汉王举行了拜将的仪式以后,请韩信坐在上位,拱拱手,说:“丞相屡次推荐将军,将军一定有好计策,请将军指教!”韩信回个礼,说:“不敢当!”接着他问:“大王打算向东出去,是不是要跟霸王争天下?”汉王说:“是啊。”韩信又问了一句:“大王自己估计估计,比得上比不上霸王?”汉王不作声,过了一会儿,说:“比不上。”

    韩信向汉王道贺,说:“我也以为比不上。大王自己觉得比不上,拿这一点说,就该祝贺大王。我曾经在霸王手下做过事,我知道他。他这个人哪,吆喝一声,能够吓坏千百个人,多么勇啊;可是他不能任用有本领的将军,这叫作匹夫之勇。霸王对人很恭敬,看见别人有病,他会流眼泪,心眼儿多么好哇;可是对于有功劳的人应当封爵的,他不肯封,即使封了,他还把印子拿在手里横摸竖摸,舍不得交给人家。他这个好心眼儿只是婆婆妈妈的好心眼儿。霸王虽然做了诸侯的首领,看起来好像很强,实际上并不强。他所到过的地方没有不被毁坏的,天下都怨他,老百姓不向着他,名义上是个霸主,实际上已经失了人心。所以我说,他的强很容易会变成弱的。”

    汉王听了,心里很高兴。他说:“可是我不行啊。”韩信说:“大王跟他不一样。大王所到的地方,什么都不侵犯。进了武关,废除秦朝残酷的刑法,跟秦人约法三章,秦人都向着大王。再说三秦的三个将军,章邯、司马欣、董翳,欺骗了自己的士兵,投降了霸王,到了新安,霸王把投降的士兵坑害了二十多万,单单留下这三个秦将,还封他们为王。他们欺压三秦的子弟已经几年了,也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人。秦国的父兄痛恨这三个人都痛恨到骨头里去了。大王发兵往东去,只要发个通告,三秦就能平定。”

    汉王越听越高兴,只后悔没早点拜他为大将。他这么信任韩信,全体将士也不得不服从韩信的指挥。韩信就开始操练兵马,准备跟霸王作战了。

    暗渡陈仓

    韩信当了大将,马上调配将士,编排队伍,操练兵马,宣布纪律,没费多少日子,就训练成一支很整齐的军队。过去勉勉强强听他指挥的将士们,这会儿看他真有本事,都高高兴兴听他的指挥了。韩信就跟汉王、萧何先商议好,然后把东征的计划告诉了夏侯婴、曹参、周勃、樊哙等人,嘱咐他们保密,分头干去。公元前206年夏天,汉王和韩信率领大军静悄悄地离开南郑,叫丞相萧何留在那儿管理政事,收税征粮,供应军饷。韩信下令,吩咐樊哙、周勃他们带领一万人马去修栈道,限他们三个月完工。

    樊哙、周勃他们督促一万士兵修栈道。栈道不修好,大军就过不去。可是烧毁的栈道接连有三百多里,高低不平,地势险恶。有的地方必须架桥,有的地方还得开山。一万人马修了十几天,只不过修了短短的一段。限期又紧,口粮又少,士兵们个个抱怨。樊哙管不住小兵,自己也火儿了。他说:“这么大的工程,就是用十万壮丁,修它一年,也没法完工。”士兵们听到监工的也这么说,大伙儿千埋怨,万埋怨,干活儿就更没劲儿了。

    过了几天,上头又派来了三五个工头,还押来了一千名民夫。他们传达汉王的命令,说樊哙、周勃口出怨言,给他们撤职处分,就把他们调回去了。新的工头果然比樊哙他们强,天天督促士兵、民工运木料,送粮草,吵吵嚷嚷,闹得鸡飞狗上屋。栈道没修了多少,汉王要兴兵东征的警报早已到了关中。

    雍王章邯听到这个消息,一面派探子去打听修栈道的情况,一面调兵遣将作拦截汉军的准备。他听了探子们的报告,知道汉军的大将原来是钻裤裆的淮阴人韩信,汉王的将士们都不服气;修栈道的士兵和民夫天天有逃走的,别说三个月,就是一年两年也修不到这边来。栈道不修通,就算汉军长了翅膀也不容易飞到关中来,汉王可早就嚷着“东征”,真是雷声大、雨点小,把行军大事当作闹着玩儿。话虽如此,章邯是个有经验的将军,没事也当有事看。他派兵马到西边去守住栈道的东口,以防万一,还天天派人打听汉军的动静。

    有一天,突然来了个急报,说:“汉王大军已经过了栈道,夺去了陈仓(在陕西宝鸡东),向这边打过来了! ”章邯还有点半信半疑,栈道并没修好,汉军怎么能过来呐?他哪儿知道当初韩信投奔汉王压根儿就没走栈道,他是听了砍柴人的指点,绕到陈仓走小道到南郑的。这会儿韩信用了一个计,叫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也可写成“暗度陈仓”)”。章邯只知道派兵守住栈道那一带,人家可不走那条道,暗地里攻占了陈仓,大军已经到了跟前了。

    章邯亲自带领军队赶到陈仓那边去抵抗汉军。可是他哪儿挡得住归心如箭的汉军?章邯打了败仗,死伤了不少人马,急忙忙逃回,向司马欣和董翳讨救兵。这两个人只怕汉军进来,自顾不暇,没敢发兵去救。韩信可早就侦察了地形,定下了攻城的计划。他先派樊哙、周勃、灌婴他们去进攻咸阳。赶到这边韩信引水灌城,章邯兵败自杀,那边樊哙他们也已经进了咸阳了。

    三秦的首领章邯一死,咸阳给汉军占领,司马欣和董翳更加孤立了。秦人对“约法三章”的汉王本来就有好感,一见汉军到来,大多不愿意抵抗。董翳、司马欣打了几阵败仗,都先后投降了。

    不到三个月工夫,三秦变成了汉王的地盘。这可把霸王气得鼻孔喷火,头顶冒烟。齐王田荣、代王陈余的叛变已经够叫他生气了,还有彭越仗着田荣的势力,不断地扰乱梁地(河南开封一带),威胁他的后方。项羽认为陈余、彭越跟他作对,全是由于田荣给他们撑腰,只要把田荣消灭,东边和北边就都可以安定下来。可是汉王刘邦夺去了三秦,也不能不去征伐。这么着,他又要向西去攻打刘邦,又得向东去攻打田荣,不能同时进攻两头。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张良给他一封信,劝他去征伐田荣。

    张良不是帮着韩王成吗?怎么会替汉王说话呐?原来霸王因为韩王成从来没出过力,把他降了一级,改封为侯。韩王成大发牢骚。霸王说他不识好歹,干脆把他杀了。张良哭得死去活来,一定要替韩王成报仇。他就逃到汉王那边,替汉王出了个主意,写信给霸王,大意说:“汉王只想收复三秦,在关中做王,依照怀王的前约就心满意足了。倒是齐、梁、赵、代等地不及时平定,田荣必定来打西楚。到了那时候,天下将不堪收拾了。”

    霸王和范增明知道这是张良替刘邦出的缓兵之计,可是又一想,平定了齐、梁、赵、代,单单关中一个地区,回头再去收拾也不太难;要是现在先去对付刘邦,那么往后齐、梁、赵、代就更没法收拾了。倒不如将计就计,卖个人情,就决定先去进攻齐王田荣。

    霸王通知魏王豹、殷王司马卬(áng)等小心防备汉兵,又叫九江王英布发兵一同去征伐齐王田荣。英布存心自己独霸一方,推说有病不能到远处去,派了个将军带着几千兵马去敷衍霸王。霸王就另外给英布一道秘密的命令,嘱咐他暗杀义帝。霸王曾经请义帝搬到长沙去,义帝不乐意,经过几次催促,他还慢吞吞地在路上磨蹭着。英布打发一班心腹士兵扮作强盗,追上义帝的船,在江面上把他杀了。英布派人回报霸王,霸王去了一件心事,就专心去打齐、梁。

    鸿沟为界

    公元前205年开春,霸王亲自带领大军打到齐国。齐王田荣连着打了败仗,逃到平原。他强迫平原的老百姓供给粮草,慢一步的还得挨揍。平原的老百姓气愤不过,一下子聚集了上千上万的人,杀了田荣。霸王另外立个齐王,齐人不满意新王,霸王就杀了一大批人,又拆毁了一些齐国的城墙,免得齐人再不服从命令。齐人大失所望,赶到霸王一走,他们就叛变了。田荣的兄弟田横趁着这个机会激发齐人保卫父母之邦,鼓励他们抵抗外来的兵马。田横很得人心,夺取了城阳,立田荣的儿子田广为齐王,自己做了将军。霸王再去打齐国。齐人尽力把守城阳,弄得霸王一时没法打进去。这时候,汉王可从西边打过来了。

    汉王收复了三秦以后,下了一道命令,把以前秦国的林园一律开放,让农民耕种。三秦的老百姓更加向着汉王了。他又派张良去劝河东的魏王豹投降。魏王豹见汉军强大,听了张良的话,投降了。汉王就这样占领了河东,派韩信向朝歌(在河南淇县北)进攻。镇守朝歌的殷王司马卬打了败仗,连着向霸王求救。霸王派项庄、季布带着一队兵马去救朝歌。他们还没赶到,司马卬已经投降了汉王。项庄、季布回来报告,霸王大发脾气,责备他们不该在路上走得这么慢,又把都尉陈平狠狠地骂了一顿,因为司马卬原来是由陈平收过来的。陈平心里很不高兴,觉得自己成了受气包。他想起汉王手下也有他的朋友,就偷偷地逃出楚营投奔汉王去了。汉王把他当作谋士,十分信任。

    霸王一心想先把齐国打下来,回头再去收拾汉王,就这样给汉王钻了空子。汉王趁着霸王跟田广、田横相持不下的时候,一直往东打过来,夺下了西楚的都城彭城。霸王一听到彭城也给夺了去,连忙扔了齐国这一头,赶回来在睢水(在安徽;睢suī)上跟汉军打了一仗。汉军大败,掉在水里淹死的不知道有多少,连睢水都给堵住了。被俘的也不少,汉王的父亲太公和夫人吕氏也都做了俘虏,给押在楚营里。诸侯一见楚军打了大胜仗,有的就离开汉王归附霸王去了。魏王豹因为汉王把睢水的失败说是他的过错,怕汉王办他的罪,就背叛了汉王。汉王恨透了他,可也没有办法。

    汉王收集散兵,守住荥阳,又从关中调来一批士兵,重新整顿队伍。韩信也带着他的一支军队来会汉王,汉军又振作起来了。汉王采用以攻为守的办法,一面自己守住荥阳,一面派韩信去征伐魏王豹,收复河东。韩信带着曹参、灌婴他们到了魏地,大破魏军,逮住了魏王豹。他派使者到荥阳向汉王报告,还说:他打算往北去攻打燕、赵,收服了燕、赵,往南进攻齐地,然后前后夹攻,包围楚军。汉王完全同意这个计划,还派张耳去帮韩信。韩信真叫厉害,只两个多月工夫,就大破赵军,杀了代王陈余,平定赵地,顺手又收服了燕地。

    韩信在北边连打胜仗,汉王可被楚军在荥阳压得不能活动了。谋士陈平献计说:“霸王手下不过范亚父(范增)、锺离昧他们几个算是人才。霸王为人猜忌,容易听信谣言。要是大王肯交给我大量的黄金,我就有办法收拾他们。”汉王说:“黄金有什么稀罕的,你就多拿些去吧。你爱怎么使,听你的。”

    陈平领了黄金,拿出一部分来交给他的心腹,叫他们打扮成楚兵,混到楚营里去。不到几天工夫,楚营里就三三两两议论开了。有的说:“范亚父和锺离昧有这么大的功劳,什么好处也没得着。”有的说:“要是他们在汉营里,早已封了王了。”这些背地里议论的话传到霸王的耳朵里,他不免起了疑,以后有重大的事情就不再跟范增商量了。他甚至怀疑范增私通汉王,对他很不客气。

    汉王派使者去向霸王求和。霸王因为粮食老供应不上,也愿意讲和,就派使者去回报。使者到了汉营,陈平出来招待。他的那股子热心劲儿真叫使者大受感动,不说别的,光是吃食,就有牛羊猪肉摆了一大席。陈平问使者:“亚父可好?有没有他的亲笔信?”使者说:“我是霸王派来的,为什么要带亚父的信?”陈平故意显出纳闷儿的神情,说:“哦,哦,这是个误会。我们还以为您是亚父派来的。真对不起,请等一等。”他就出去了。立刻进来了几个手下人,七手八脚地把酒席撤下去。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人,端来了一点吃的。使者一看,比普通的饭菜都不如,气得他一赌气就跑回去了。使者指手画脚地向霸王报告,说范增果然私通汉王。霸王更加相信了。

    范增看出来了,他就对霸王说:“天下大事已经定了,愿大王自个儿好好儿干吧。大王看我年老体衰,让我回老家去吧。”霸王答应了,还派人护送他回到本乡养老去。范增一路走,一路叹气,伤心得哭都哭不出来。他已经七十五了,哪儿受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在路上害了病,脊梁上长个毒疮,折磨死了。

    范增一死,更没有人替霸王出主意了。汉王拿少数的兵力,在荥阳、成皋一带牵住霸王的大军,叫彭越在楚军的后方打游击,截断运粮的道儿,又让韩信去夺取北边和东边的许多地方。汉王就这么守的时候多,打的时候少,败的次数多,胜的次数少,跟霸王相持了两年多。韩信独当一面,打下了赵、燕,又打齐国,杀了齐王田广,轰走齐将田横,攻下了齐地七十多个城。

    这时候,汉王盼着韩信早点回来,一则他老被楚军围困在荥阳、成皋一带,没法打出去;二则韩信的兵力越来越大,只怕他不受管束。汉王几次派人去催,哪儿知道韩信按兵不动,倒打发使者送了一封信来,大意说:“齐国虽然打下来了,可是齐人多诈,反复无常,南边又接近楚地,难免不再发生叛变。可以不可以让我做个假王(假,这儿是代理的意思),暂时代理一下?不然的话,我怕镇压不住齐人。”

    汉王看了信十分气愤,他说:“岂有此理!我困守在这儿,日夜盼望他来,他不来帮我,反倒要做起齐王来了。”张良、陈平在旁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拿脚尖踢了踢汉王的脚。汉王多么机灵啊,他立刻体会了他们的意思,就装出挂了火儿,当着韩信的使者骂着说:“真正岂有此理!大丈夫平定诸侯,就该做真王,干吗要做假王啊?真是!”他就派张良去送大印,封韩信为齐王,一面又派人去劝说九江王英布脱离霸王,封他为淮南王。韩信当然高兴了,英布也答应了,可是他们还不马上发兵攻打霸王。

    公元前203年,汉王突围出去,退到广武(在河南荥阳北),楚军马上追到了。广武东西山头各有一座城,中间夹着一条溪涧,东边的叫东广武,西边的叫西广武。汉军守住西广武,楚军占领东广武。两军相对,彼此还可以通话。霸王在阵前吓唬汉王要杀太公。汉王在阵前数落霸王的罪状,说他不讲信义,杀害义帝,屠杀人民,等等。霸王听得火儿了,用戟向后一挥,后面的弓箭手冲上来,一齐放箭。汉王赶快回马,胸口已经中了一箭,受了重伤,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他忍住了疼,扑在马鞍上,故意用手摸摸脚,说:“贼人射中了我的足趾,好疼啊。”左右扶着他进了内帐,立刻叫医官替他医治。汉军听说汉王中箭,受了重伤,都着了慌。楚军眼看汉王中了箭,但等他一死,全力进攻。就在这紧要关头,张良劝汉王勉强起来。汉王叫医官用布帛扎住胸脯,勉强上了车,到各军营巡查一遍。大伙儿这才安定下来。汉王马上回到成皋养病去了。

    霸王听说汉王没死,还亲自到各军营去巡查,大失所望。又听说自己运粮的道儿也给彭越截断,更加着急起来。张良就对汉王说:“目前楚军正缺乏粮食,不能不回去。抓住这个机会去跟霸王讲和,要求他把太公和夫人放回来,我们就撤兵回到关中去。我想他是不会不答应的。”汉王就派使者去见霸王,呈上求和的信。信上的大意是这样的:“我刘邦跟你霸王打仗打了七十多次,双方都死了不少人马,弄得老百姓叫苦连天,难过日子。要是再打下去,怎么对得起天下的人呐?我特地派使者前来求和,建议楚汉两方拿荥阳东南的鸿沟为界,鸿沟以东属楚,鸿沟以西属汉,各守疆土,彼此不再侵犯。这样,双方停止战争,恢复兄弟的情义,不但你我二人可以共享富贵,就是老百姓也能过太平的日子。”

    霸王认为这么划定“楚河汉界”倒也不错,就同意了。锺离昧和季布竭力反对,劝霸王别上汉王的当。亚父范增的话霸王都不听,锺离昧他们更不必说了。霸王就和汉王订了约,交换了合同文书,还把太公和吕氏放了回去。接着霸王带着军队往彭城撤退。

    汉王跟霸王讲和,说要回去,原来是个缓兵之计。现在霸王的大军退了,太公、吕氏又放回来了。张良和陈平就劝汉王说:“如今咱们已经有了大半天下,项羽没什么力量了,应该追上去,灭了他,别错过了机会。不然的话,等他缓过气,又要大乱了!”汉王就打发使者分头去约韩信、彭越、英布发兵会齐,共同去进攻楚军。汉王自己领兵先到了固陵(在河南太康南),把军队驻扎下来,一面派使者去催韩信、彭越、英布进兵,一面向霸王下了战书。霸王气得直瞪眼睛,大骂刘邦反复无常。当时就带着锺离昧、季布、桓楚、虞子期等大将,发兵三十万,猛一下子向固陵打过去。汉王慌忙应战,又打了个大败仗,只好扔了固陵,往后退兵。楚军也不追赶,又向彭城撤退。

    汉王对张良说:“我总觉得韩信、彭越、英布老不得劲儿。我屡次三番地叫他们快发兵来,他们可都按兵不动。这是什么意思啊?”张良说:“虽然大王已经封韩信为齐王,英布为淮南王,可是那仅仅是个空头衔,您没给他们土地。彭越屡次立了大功,更是什么也没拿到。他在名义上是魏相国,这是不够的。现在魏王豹已经死了,彭越也想封王。俗语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王不给他们重赏,难怪他们不肯卖力气。”

    汉王说:“先生的话一点不错。请先生告诉他们:等到他们打败了项羽,我就把临淄一带的郡县全封给齐王韩信,一切租税钱粮等项供他支用;大梁的土地全归彭越;淮南的土地全给英布。烦先生分头去封他们吧。”

    果然,韩信、彭越、英布得到了分封土地的甜头,没有多久都发兵来会汉王。汉王不用说多么得意了。

    四面楚歌

    汉王见韩信、彭越、英布等各路兵马先后都到了,就准备跟项羽决战。各路兵马从四面八方尾追楚军,彭城也给攻破了。霸王得知归路断了,只好带人朝南边逃跑。这时候,相连几百里地都是汉兵。汉军这会儿真是兵多粮足,声势十分浩大。

    公元前203年冬天,霸王退到垓下(在安徽灵璧东南;垓gāi),只剩下十几万人了。汉军几路人马都赶过来,把楚军团团围住。韩信就布置了十面埋伏,要把霸王引到一个适当的地方,准备把他围困起来。他故意拿话去激霸王,把他气得鼻孔喷火,头顶冒烟才好。他编了四句话,叫士兵冲着楚营叫喊:

    人心都背楚,天下已属刘;

    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霸王听了,骂着说:“这个钻裤裆的叫花子,想必活得不耐烦了。我就立刻出兵,先斩了韩信这小子再说!”霸王好强,受不了人家的讥笑,火绒子性子,一点就着。他率领十万大军一直冲出来,可没碰着韩信。他把军队驻扎下来,一看四面全是汉兵,忍不住瞪着眼睛,抖着双手,大声嚷着说:“哎……呀呀!我军进了重围了!”大伙儿都吓了一大跳。霸王只好对将士们说:“今天汉兵声势浩大,咱们已经中了计,被敌人围在垓下了。可是咱们只要守住阵营,汉兵粮草接不上,必然会退的。”

    霸王这个说法并不错,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粮道早已给汉兵截断了。一连十来天,霸王只叫将士坚守,不准出战。将士们进来报告说:“三军没有粮,战马没有草,士兵们暗地里抱怨。同心协力杀出去,总比待在这儿等死强。”虞子期和季布说:“八千子弟一向跟随大王,英勇非凡。大王不如带着他们杀出去。如果能够打开一路,我们各人带领本部人马保护娘娘,就可以紧接着跑出去了。”

    锺离昧、桓楚他们情愿跟着霸王先去打一阵。霸王就带领一支人马向前冲过去。楚军尽管大批地死伤,可是霸王的一支画戟,谁也抵挡不住。他见了韩信,更不肯放过。韩信只能一边作战,一边后退。霸王追赶了好几里地,杀散了沿路的汉兵,可是打退一批,又来了一批,杀出一层,还有一层。一支画戟究竟对付不了韩信的十面埋伏。楚兵死伤了快一半,那边汉兵又围上来了,四面八方全是敌人。霸王只好转过身来,跑回垓下大营,吩咐将士们小心防守,准备瞅个机会再出战。

    霸王进了营帐。他的妃子虞姬(虞子期的妹妹)伺候他坐下,见他闷闷不乐的,故意露出笑容来安慰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这么烦恼。咱们还是喝几杯提提神吧。”霸王不愿意伤了她的心,就说:“你跟着我在军中这些年了,没享过福,我还老给你添麻烦。”虞姬打断他的话,说:“大王别说这些个。喝几杯,休息休息吧。”

    虞姬劝了霸王几杯酒,伺候他睡了,自己守着营帐,心里挺不踏实。到了定更时候,只听见一阵阵的西风吹得树枝子“沙啦沙啦”直响,好像有人抽抽噎噎地哭着似的。虞姬听了,一阵阵地直起鸡皮疙瘩。她正想躲进内帐里去,忽然听到风声里好像还夹着唱歌的声音。深更半夜,哪儿来的歌声?她慢慢地走到外边,仔细一听,不是唱歌是什么?歌声是由汉营里出来的,唱歌的人还真不少,唱的净是楚人的歌。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连忙进了内帐,叫醒了霸王。霸王出来,两个人仔细一听,四面全是楚歌。这一下可把霸王愣住了。他张着嘴,瞪着眼,说不上话来。他拉着虞姬进了营帐,没着没落地对她说:“完了,这一下可真完了!难道刘邦已经打下了西楚吗?怎么汉营里能有这么多的楚人呐?”他光知道刘邦的士兵大多是关中人,韩信的士兵大多是齐、赵、燕、代那些地区的人,压根儿没想到英布的九江兵是临近汉水的老乡,是会唱楚人的歌儿的。张良就叫他们教会了汉兵,大伙儿唱起楚歌来。他料到楚兵听了军心一乱,必然会大批地逃亡,嘱咐汉兵不准阻拦逃出来的楚兵。

    楚人的歌声传到了楚营,楚营里的楚人听了家乡的歌,都想起家来了。他们眼看着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早就不安心了。这会儿,父母、妻子、家乡、邻里,全给这歌声勾起来,谁还愿意待在这儿等死!开头,还只是三三两两地开小差,后来干脆整批地溜了。连跟着霸王多年的将军,像季布、锺离昧他们也暗地里走了。这还不算,就是霸王自己的叔父项伯,也偷偷地投奔张良去了。大将一走,小兵一哄而散。留下的大将只有虞子期、桓楚他们几个人,士兵只剩了千儿八百的子弟兵。楚军就这么自己垮了。

    虞子期和桓楚进来,对霸王说:“士兵已经散了。大王不如趁着天黑冲杀出去。”霸王叫他们在外边等一会儿,准备在天亮以前一块儿突出重围去。

    霸王这时候心里像刀子扎着似的。他什么也不计较,可是败在刘邦手里他是死也不服气的。他什么也不留恋,可是要突围出去就没法保护虞姬,叫他怎么扔得下?他要突围出去,还得依靠那匹骑了多年的战马乌骓。他叫手下的人把马牵来,一面抚摩着那匹千里马,一面说:“你辛苦了这些年,弄得这么下场。唉,咱们的命运太坏了!”虞姬见霸王这么难受地对着战马说话,就叫人把它拉开,可是那匹马瞅着霸王,就是不走。霸王再也忍不住了,他喊了一声,随口用最伤心的调子唱起歌来了:

    力气拔得起一座山,

    气魄压倒了天下好汉;

    时运不利乌骓不走,

    可叹哪,可叹!

    乌骓不走由它去,

    虞姬呀虞姬,你可怎么办?1

    左右几个人都哭得抬不起头来,虞姬早已变成泪人儿了。虞子期进来说:“天快亮了,咱们走吧。”霸王还是不愿意离开虞姬。虞姬催着他,说:“大王快走吧!看,那是谁?”霸王一回头,说时迟,那时快,她拔出剑来往脖子一抹。霸王和虞子期赶快去救,已经来不及了。虞子期一见他妹妹死了,也自杀了。霸王两手捂住脸,眼泪像泉水一样从眼眶里涌出来。桓楚听见帐里一片乱哄哄的,进去一看,也止不住直掉眼泪。他刨了两个坑,把他们兄妹俩的尸首分别埋了。霸王跨上乌骓,带着八百子弟兵,直冲出去,谁也来不及阻挡,谁也阻挡不了。

    霸王突出重围,往南跑下去。他打算渡过淮河再往东去。霸王和八百子弟兵沿路杀散汉兵,桓楚阵亡。韩信、英布、周勃、樊哙他们分头追赶。霸王拍着乌骓,使出了平生的劲儿,飞一样地直跑,把汉兵撇在后面。赶到霸王渡过淮河,到了南岸,才瞧见有一百多个子弟兵都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他们抢着渡过淮河,跟着霸王又跑了一程,迷了道儿。霸王四面一望,全是小河沟和小道儿,可不知道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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