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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尘俗中的雅游难得,转瞬又为尘雾所包围而致窒息了,且举其简而又简的1913年日记为例,除了上述忧患而外,身边琐事,也无一不令人难以忘怀。如2月8日:“上午赴部,车夫误蹠地上所置橡皮水管,有似巡警者及常服者三数人,突来乱击之,季世人性都如野狗,可叹!”这是在路上,人身毫无保障的情况。再试作赏花雅兴,却亦遇到不清静的俗人,如演戏中的花花公子活跃在现世。这年5月5日:“下午同许季市往崇效寺观牡丹,已颇阑珊;又见恶客纵酒,寺僧又时来周旋,皆极可厌。”似这等事,如果你采取麻木态度,自可泰然处之,但既欣赏花,则不应有扫游人之兴。鲁迅对这些俗人,自然厌恶难耐,惟有赶速避去耳。同月18日:“田多稼来,名刺上题‘议员’,鄙倍可笑。”日本人的名刺,爱在上面罗列着许多衔头,本已司空见惯。以见惯这类名刺的鲁迅,忽而对田多稼的议员头衔的摆出,特觉可厌者,因那时的议员,享有特权,到处被优待,名刺上摆出,大约令见者亦必肃然,此种摆空架子的态度,鲁迅是觉得讨厌的。稍一出门,又无故招致烦恼,仿佛随地荆棘似的旧社会,真不是今日之我们所能想像的。

    抄录于此,聊作新闻:同年6月20日《鲁迅日记》:“夜抵兖州,有垂辫之兵时来窥窗,又有四五人登车,或四顾,或无端促卧人起,有一人则提予网篮而衡之,旋去。”这是张勋的辫子兵,在徐州一带跋扈骚扰的恶劣状态,行人无知之何的。今天我们日见解放军与人民亲如一家,抢着解除人民困苦的,已成司空见惯的情景,再回忆一下鲁迅行路难的像遭遇灾难的样子,两两对照则知革命给每个人的好处实在不能以言语传述透尽的。到是岁之末,还有一桩令人啼笑皆非之事:“下午雷志潜来函,责不为王佐昌请发旅费,其言甚苛而奇,今之少年,不明事理,良足闵叹。”(见1913年12月26日日记)这个详情没有说明王佐昌请发旅费的原因与关系,但看鲁迅说他不明事理,则必是无理于求的了。因为是青年,鲁迅予以“闵叹”而已,然不明事理,亦岂此一青年?这里又包含着青年应明事理的意思在内,而有些青年确也对事理漠不关心,问题一来,连自己也不知措手,于是到处像浮萍一样,沾着在谁的身上就要谁来应付似的,这情况实亦不难遇见的。

    鲁迅的日记,过于简略,却从这简略中也找出不少蛛丝马迹,可资研究的。难阅读写作方面(手稿似有脱字),稍加宽泛些来看当时的社会,实亦一面良好的镜子,照出世态万端的各方面来的。

    但1913年还有一点小尾巴,就是3月间(即从去年5月到北京至此不及一年)鲁迅“下午整理书籍,已满两架,置此何事,殊自笑叹也”。这里看到鲁迅得间即购书,对于书的酷嗜。另一方面,说明这些书并非他的目的物,即满两架,也等于无书一样,这就说明他一直对中国书的态度,他不是对青年说要少看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吗?这里表示出他自己也笑叹自己的,是对青年和自己采取一致严肃的态度,并不如某些人所说,他自己做的是一套,向人说的又一套的两面的心口不一的人。

    从1914年的前四个月,多看些诗稿、作家文集、丛书、佛书、小学、辩正论、居士传、碑帖等,到下面的八个月就转向佛学,也就是迷住中国几千年,从皇帝以至人民都信奉的一种佛教。鲁迅从这里也来钻研一番它的究竟。他看的大约如《三教平心论》《释迦如来应化事迹》《华严经决疑论》《大乘法界无差别论疏》《金刚般若经》《金刚心经略疏》《大乘起信论梁译》《唐高僧传》《阿育王经》等甚多。这些佛书,不但自己看,还与住在绍兴的周作人互相交流寄出书来看,又在10月为庆祝母亲六十岁而于南京刻经处刻成《百喻经》。从刻印《百喻经》我们看出:就是佛书,以寓讽世之意,鲁迅也吸取滋养以惠世人。因任何一种宗教,其中必有若干为世人世事,可资研究或借镜的。迷恋宗教的人以之说教,而从超宗教的观点来看,则其中亦不无一些哲理。如佛家的因明学。沉浸于中而超拔于外,这就是鲁迅。看他后来1928年夏到杭州游西湖,知客僧向鲁迅谈佛学时被鲁迅说倒他,可见鲁迅于此的了解深透。又到晚年,青年徐诗荃亲手抄写《悉怛多般怛罗呪》(见1934年1月《鲁迅日记》)见赠,并劝鲁迅多看佛书,以为看此可超脱世俗,不至于终日作文章的斗争,以为这样可以救出鲁迅。而不知鲁迅早已研究过佛经,他的意见卑之无足论,甚至不足以解释清楚,因为这个现实的,唯物史观的,执着现在而向一切反动事物作斗争的鲁迅,已经不是一般佛法所能移易的了。这种批判的,从个中深具了解而坚信着的马列主义思想,徐诗荃想以佛学来代替,犹如小孩以木偶认作真人,何能令真人相信?所以后来鲁迅见到徐诗荃简直无话可说,不作敷衍了。

    1915——1916年,阅览范围仍限于佛经,间杂以造像、画象、拓本,旁及金石文字、瓦当文的研究,墓志、壁画等亦所浏览。

    1917年则在墓志、拓片中突露星火灿烂。即书目中呈现出《露国思潮及文学》,那已是对苏联十月革命影响到文学方面的关怀了。

    1918——1920年,碑帖、墓志、造像、拓片作更深一步的研究,这时他惊叹于汉画像、唐石刻的高超艺术,以为中国人的对碑帖等视为奇货、专利,自己印了几张,就把那印过的碑石敲坏,以独得完整自豪的自私心情,对文化负无穷罪愆。而这批破坏者仅做到“收藏”二字而已。他有一张碑帖,下首就盖以“端方”名字。(“端方”是清朝达官,并不精研艺术)流落出来,到鲁迅手,鲁迅却与其他碑帖造像等同研究,拿来做书的封面,并屡屡说石刻中的许多艺术品不加利用,甚是可惜。即如石碑两旁或上下都有精美雕刻,从此可窥知那一时期的风俗习尚,对研究社会史、文学史、美术史都有大帮助。亦即整理文学遗产的一个方面,鲁迅想从这里得到帮助,写他的《中国文学史》和《中国字体变迁史》,现在,这工作落到后人身上了。

    1924年,阅读方面视野较广阔些,看一些有关美术家的书,如《比亚兹莱传》《师曾遗墨》,还涉及世界名人作品:如希腊天才的诸相、泰琦思《昆虫记》、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作品,《露西亚见闻记》之类的书籍。

    鲁迅时常对中国古书觉得不满足而想办法找别的途径,则唯有看外文书的一法。这里就有局限性,因自己曾留学日本,对日文能看能说能写,甚为方便,故阅外文书多从日本转译过来,有时译者偶有删略,则必对照原文才能了解,而日本文法,和欧洲文学的文法总是有所不同,因而总觉得不如能读原文的满意。好在他从学医方面亦学过德文,故亦有较深了解,《小约翰》就是和齐寿山先生一同用德文本翻译的。在上海时,他曾准备到苏联。大约因为懂得一些外语较为便利,或因马克思、恩格斯是德国人,有心顺便去探访一下,所以在上海住在虹口公园附近的时候,自己就每夜自修德文,大买一通有关研读德文的字典、辞典、语文等,如是经常每夜定出一定时间学习,见史沫特莱时,有时亦勉强用德语对话,史氏还称赞他的发音正确呢!其次是俄文,在东京和许寿裳一起学的,但不多久,不能应用到阅览书籍上。至于英文、法文则是所知甚少,大约需翻字典或借助他人,好在一般外文(除日文)都有基本相同的字,所以作为普通翻看,以鲁迅的才智,是不难的。但到翻译书籍,则总以日文为本,于他更觉方便罢了。而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国内学习欧化之风大盛,文学艺术亦以游学欧洲为荣,故对新思潮的介绍翻译亦较多,中国留学生之往日本的,亦从此得到了解欧洲文学的途径。当十月革命的新浪潮掀起全世界的旧营垒时,日文译者亦风起云涌的争相介绍,所以鲁迅从1925年起,就在通过北京的东亚公司大量购阅欧洲文学,尤其是苏联革命后的文学。也可以说,与时代、环境也不无关系,就是国内军阀专横,人民生活困苦,鲁迅自己也感到寂寞苦闷,自写出《狂人日记》之后已经响起了反封建的号声,继之而来的反帝的深刻影响,人人找出路,寻问题症结所在,青年们也办起刊物来了。未名社的产生是受鲁迅所支持,而鲁迅又受青年如任国桢、韦素园等人思想所推动,互相牵引,以自觉而觉人。所以在日记里这两年的鲁迅思想,可以说从阅读、写作,以至活动,都与苏联十月革命的影响有关。也就是说:无产阶级思想,在这时已深深投入鲁迅的脑海,借日文书的阅读移植到这个新的园地,将又由这而滋长于革命文学的广大园地里了。

    1925年,计其阅读的大致有这些种类:《新俄文学之曙光期》《俄国现代的思潮及文学》《新俄美术大观》《革命与文学》等。在这同期,鲁迅主编的未名社则出了任国桢译的《苏俄文艺论战》,李霁野译的《往星中》,韦丛芜译的《穷人》,胡斅译的《十二个》,韦素园译的《外套》,曹靖华译的《白茶》,董秋芳译的《争自由的波浪》,李霁野译的《黑假面人》,曹靖华译的《烟袋》,韦素园译的《黄花集》,曹靖华译的《第四十一》《蠢货》,韦丛芜译的《罪与罚》,韦素园与李霁野合译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等等。

    这些译者都是学生,以其热情,奋勇译作,为中国文艺园地移来佳花,播出革命种子。但他们都是自力奔走,而苦于连印刷费也无着的。这时鲁迅首先担任节约生活筹措一笔印费,望出完一本书,收回资本,再继续印出。这种惨淡经营,为中国文坛培植新生力量的苦心孤诣,果然在文化革命上打下了基础,现出了成绩。即在漆黑的北京当时,无异暗夜之燃点明灯,使众皆欢忭,有所向往。到1928年,未名社出书稍多,地位略固的时候,就遭到莫名其妙的封闭,经理人被押解到蒋政权下的南京的一件文化事业被摧残的丑剧了。

    1926年的10月以前,鲁迅还没有离开北京,往东亚公司买书也还便当,就仍继续读他爱读的新文学书,为这一时期的重点读物,如:《无产者文化论》《无产阶级艺术论》《新露西亚パンフレツト》,(即新俄罗斯手册)两本《无产阶级文学的实际》、《新俄パンフレツト》(即新俄手册)。这里不得不说明的有两点:一就是苏联的书籍如果没有到日本人之手,或到了而日人没有译出,或译出了而没有到东亚公司,都影响鲁迅的阅读范围;二则是10月以后到了厦门,人生地疏,课务须备,也限制了鲁迅去寻找心爱读物的机会。到年底和1927年在广州,也同样情况。广州沙面,有一日本商店而不是书店,那还是辞了中山大学之后才偶尔去到的。所以鲁迅在广州,也只能跑跑广雅书局,买些古书。至满意的也不过是跑到创造社的地方找书,但一到反党屠杀,就连这些书也看不到了,成为瞎了眼最最痛苦的时代,在鲁迅来说,是极其不幸的,和中国人民的痛苦同其命运了的一个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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