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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通鉴纪事本末[标点本]最新章节!

。壬午,李德裕奏:「田牟殊不知兵。戎狄長於野戰,短於攻城,牟但應堅守以待諸道兵集,今全軍出戰,萬一失利,城中空虛,何以自固。望亟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鋒,即詔雲、朔、天德以來羌、渾各出兵奮擊回鶻,凡所虜獲,並令自取。回鶻羈旅二年,糧食乏絕,人心易動,宜詔田牟招誘降者,給糧轉致太原,不可留於天德。嗢沒斯誠僞雖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賞。縱使不誠,亦足為反間。且欲獎其忠義,為討伐之名,令遠近諸蕃知但責可汗犯順,非欲盡滅回鶻。石雄善戰無敵,請以為天德都團練副使,佐田牟用兵。」上皆從其言。

    初,大和中,河西党項擾邊,文宗召石雄於白州,隸振武軍為裨將,屢立戰功,以王智興故,未甚進擢。至是,德裕舉用之。甲申,溫沒斯帥其國特勒、宰相等二千二百餘人來降。

    五月戊申,遣鴻臚卿張賈安撫嗢沒斯等,以嗢沒斯為左金吾大將軍、懷化郡王,其次酋長官賞有差。賜其部眾米五千斛、絹三千匹。

    那頡啜帥其眾自振武、大同,東因室韋、黑沙,南趣雄武軍,窺幽州。盧龍節度使張仲武遣其弟仲至將兵三萬迎擊,大破之,斬首捕虜不可勝計,悉收降其七千帳,分配諸道。那頡啜走,烏介可汗獲而殺之。

    時烏介眾雖衰減,尚號十萬,駐牙於大同軍北閭門山。楊觀自回鶻還,可汗表求糧食、牛羊,且請執送嗢沒斯等。詔報以「糧食聽自以馬價于振武糴三千石。牛,稼穡之資,中國禁人屠宰。羊,中國所鮮,出於北邊雜虜,國家未嘗科調。嗢沒斯自本國初破,先投塞下,不隨可汗已及二年,慮彼猜嫌,窮迫歸命。前可汗正以猜虐無親,致內離外叛。今可汗失地遠客,尤宜深矯前非。若復骨肉相殘,則可汗左右信臣誰敢自保。朕務在兼愛,已受其降。於可汗不失恩慈,於朝廷免虧信義,豈不兩全事體,深葉良圖。」

    嗢沒斯入朝。六月甲申,以嗢沒斯所部為歸義軍,以嗢沒斯為左金吾大將軍,充軍使。秋七月,嗢沒斯請置家太原,與諸弟竭力扞邊。詔劉沔存撫其家。

    烏介可汗復遣其相上表,借兵助復國,又借天德城,詔不許。初,可汗往來天德、振武之間,剽掠羌、渾,又屯杷頭烽北。朝廷屢遣使諭之,使還漠南,可汗不奉詔。李德裕以為「那頡啜屯于山北,烏介恐其與奚、契丹連謀邀遮,故不敢遠離塞下。望敕張仲武諭奚、契丹與回鶻共滅那頡啜,使得北還。」及那頡啜死,可汗猶不去。議者又以為回鶻待馬價。詔盡以馬價給之,又不去。八月,可汗帥眾過杷頭烽南,突入大同川,驅掠河東雜虜、牛馬數萬,轉鬥至雲州城門。刺史張獻節閉城自守,吐谷渾、党項皆挈家入山避之。庚午,詔發陳、許、徐、汝、襄陽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來春驅逐回鶻。

    丁丑,賜嗢沒斯與其弟阿歷支、習勿啜、烏羅思皆姓李氏,名思忠、思貞、思義、思禮。國相愛邪勿姓愛,名弘順,仍以弘順為歸義軍副使。

    上遣回鶻石戒直還其國,賜可汗書,諭以「自彼國為紇吃斯所破,來投邊境,撫納無所不至。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議還蕃,或侵掠雲、朔等州,或鈔擊羌渾諸部。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觀蹤由,實懷馳突之計。中外將相咸請誅剪,朕情深屈己,未忍幸災。可汗宜速擇良圖,無貽後悔。」

    上又命李德裕代劉沔答回鶻相頡幹迦斯書,以為「回鶻遠來依投,當效呼韓邪遣子入侍,身自入朝,及令太和公主入謁太皇太后,求哀乞憐,則我之救恤無所愧懷。而乃睥睨邊城,桀驁自若,邀求過望,如在本蕃,又深入邊境,侵暴不已,求援繼好,豈宜如是。來書又云胡人易動難安,若令忿怒,不可復製。回鶻為紇吃斯所破,舉國將相遺骸棄於草莽,累代可汗墳墓隔在天涯。回鶻忿怒之心不施於彼,而蔑棄仁義,逞志中華,天地神祇,豈容如此。昔郅支不事大漢,竟自夷滅,往事之戒,得不在懷。」

    戊子,李德裕等上言:「若如前詔,河東等三道嚴兵守備,俟來春驅逐,乘回鶻人困馬羸之時,又官軍免盛寒之苦,則幽州兵宜令止屯本道,以俟詔命。若慮河冰既合,回鶻復有馳突,須早驅逐,則當及天時未寒,決策於數日之間。以河朔兵益河東兵,必令收功於兩月之內。今聞外議紛紜,互有異同,儻不一詢羣情,終為浮辭所撓。望令公卿集議。」詔從之。時議者多以為宜俟來春。

    九月,以劉沔兼招撫回鶻使,如須驅逐,其諸道行營兵權令指揮。以張仲武為東面招撫回鶻使,其當道行營兵及奚、契丹、室韋等並自指揮。以李思忠為河西党項都將、回鶻西南面招討使。皆會軍於太原,令沔屯雁門關。

    初,奚、契丹羈屬回鶻,各有監使歲督其貢賦,且詗唐事。張仲武遣牙將石公緒統二部,盡殺回鶻監使等八百餘人。仲武破那頡啜,得室韋酋長妻子。室韋以金帛、羊馬贖之,仲武不受,曰:「但殺回鶻監使則歸之。」

    癸卯,李德裕等奏:「河東奏事官孫儔適至,雲回鶻移營近南四十里。劉沔以為此必契丹不與之同,恐為其掩襲故也。據此事勢,正堪驅除。臣等問孫儔,若與幽州合勢,迫逐回鶻,更須益幾兵。儔言不須多益兵,惟大同兵少,得易定千人助之足矣。」上皆從之。詔河東、幽州、振武、天德各出大兵,移營稍前,以追回鶻。

    李思忠請與契苾、沙陀、吐谷渾六千騎合勢擊回鶻。乙巳,以銀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將河東蕃兵詣振武,受李思忠指揮。通,何力之五世孫。

    冬十月,黠戛斯遣將軍踏布合祖等至天德軍,言:「先遣都呂施合等奉公主歸之大唐,至今無聲問,不知得達,或為奸人所隔。今出兵求索,上天入地,期於必得。」又言:「將徙就合羅川,居回鶻故國,兼已得安西、北庭達靼等五部落。」十一月辛卯朔,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請出步兵五千討回鶻,詔不許。

    上遣使賜太和公主冬衣,命李德裕為書賜公主,略曰:「先朝割愛降婚,義寧家國,謂回鶻必能禦侮,安靜塞垣。今回鶻所為,甚不循理。每馬首南向,姑得不畏高祖、太宗之威靈。欲侵擾邊疆,豈不思太皇太后之慈愛。為其國母,足得指揮。若回鶻不能稟命,則是棄絕姻好。今日已後,不得以姑為詞。」

    十二月,李忠順奏擊回鶻,破之。

    三年春正月,回鶻烏介可汗帥眾侵逼振武,劉沔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馬使王逢帥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及契苾、拓跋三千騎襲其牙帳,沔自以大軍繼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鶻之眾寡,見氈車數十乘,從者皆衣朱碧,類華人。使諜問之,曰:「公主帳也。」雄使諜告之曰:「公主至此,家也,當求歸路。今將出兵擊可汗,請公主潛與侍從相保,駐車勿動。」雄乃鑿城為十餘穴,引兵夜出,直攻可汗牙帳。至其帳下,虜乃覺之。可汗大驚,不知所為,棄輜重走,雄追擊之。庚子,大破回鶻於殺胡山,可汗被瘡,與數百騎遁去。雄迎太和公主以歸。斬首萬級,降其部落二萬餘人。丙午,劉沔捷奏至。

    李思忠入朝,自以回鶻降將,懼邊將猜忌,乞並弟思貞等及愛弘順皆歸闕庭,上從之。烏介可汗走保黑車子族,其潰兵多詣幽州降。

    二月辛未,黠戛斯遣使者注吾合索獻名馬二,詔太僕卿趙蕃飲勞之。甲戌,上引對,班在勃海使之上。

    上欲令趙蕃就黠戛斯求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去京師七千餘里,北庭五千餘里,借使得之,當復置都護,以唐兵萬人戍之。不知此兵於何處追發,饋運從何道得通。此乃用實費以易虛名,非計也。」上乃止。

    黠戛斯求冊命,李德裕奏宜與之結歡,令自將兵求殺使者罪人及討黑車子。上恐加可汗之名即不修臣禮,踵回鶻故事求歲遺及賣馬,猶豫未決。德裕奏:「黠戛斯已自稱可汗,今欲藉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鶻有平安、史之功,故歲賜絹二萬匹,且與之和市。黠戛斯未嘗有功於中國,豈敢遽求賂遺乎?若慮其不臣,當與之約,必如回鶻稱臣,乃行冊命。又當敘同姓以親之,使執子孫之禮。」上從之。

    庚寅,太和公主至京師,改封安定大長公主,詔宰相帥百官迎謁於章敬寺前。公主詣光順門,去盛服,脫簪珥,謝回鶻負恩和親無狀之罪。上遣中使慰諭,然後入宮。陽安等六公主不來慰問安定公主,各罰俸物及封絹。

    三月,以太僕卿趙蕃為安撫黠戛斯使。上命李德裕草賜黠戛斯可汗書,諭以「貞觀二十一年黠戛斯先君身自入朝,授左屯衛將軍、堅昆都督,迄於天寶,朝貢不絕。比為回鶻所隔,回鶻陵虐諸蕃,可汗能復仇雪怨,茂功壯節,近古無儔。今回鶻殘兵不滿千人,散投山谷,可汗既與為怨,須盡殲夷,儻留餘燼,必生後患。又聞可汗受氏之原,與我同族,國家承北平太守之後,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冊命可汗,特加美號,緣未知可汗之意,且遣諭懷。待趙蕃回日,別命使展禮。」自回鶻至塞上及黠戛斯入貢,每有詔敕,上多命德裕草之。德裕請委翰林學士,上曰:「學士不能盡人意,須卿自為之。」

    劉沔奏:「歸義軍回鶻三千餘人及酋長四十三人準詔分隸諸道,皆大呼,連營據滹沱河,不肯從命,已盡誅之。回鶻降幽州者前後三萬餘人,皆散隸諸道。」

    六月,黠戛斯可汗遣將軍溫仵合入貢。上賜之書,諭以速平回鶻、黑車子,乃遣使行冊命。秋七月,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鎮,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鶻。

    四年春三月,黠戛斯遣將軍諦德伊斯難珠等入貢,言欲徙居回鶻牙帳,請發兵之期集會之地。上賜詔,諭以「今秋可汗擊回鶻、黑車子之時,當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鎮出兵要路,邀其亡逸,便申冊命,並依回鶻故事。」

    朝廷以回鶻衰微,吐蕃內亂,議復河、湟四鎮十八州。乃以給事中劉濛為巡邊使,使之先備器械糗糧及詗吐蕃守兵眾寡。又令天德、振武、河東訓卒礪兵,以俟今秋黠戛斯擊回鶻,邀其潰敗之眾南來者,皆委濛與節度團練使詳議以聞。濛,晏之孫也。

    秋九月,李德裕奏:「幽州奏事官言,詗知回鶻上下離心,可汗欲之安西,其部落言親戚皆在唐,不如歸唐。又與室韋已相失,計其不日來降,或自相殘滅。望遣識事中使賜仲武詔,諭以鎮、魏已平昭義,惟回鶻未滅,仲武猶帶北面招討使,宜早思立功。」

    五年夏四月壬寅,以陝虢觀察使李栻為冊黠戛斯可汗使。五月,冊黠戛斯可汗為宗英雄武誠明可汗。

    六年。烏介可汗之眾稍稍降散,國相逸隱啜殺烏介於金山,立其弟特勒遏捻為可汗。

    冊黠戛斯可汗使者以國喪未行,或以為僻遠小國,不足與之抗衡。回鶻未平,不應遽有建置。詔百官集議,事遂寢。

    宣宗大中元年春二月庚午,加盧龍節度使張仲武同平章事,賞其屢破回鶻也。夏五月,幽州節度使張仲武大破諸奚。六月,以鴻臚卿李業為冊黠戛斯英武誠明可汗使。

    二年。回鶻遏捻可汗仰給於奚王石舍郎,及張仲武大破奚眾,回鶻無所得食,日益耗散,至是所存貴臣以下不滿五百人,依於室韋。使者入賀正,過幽州,張仲武使歸取遏捻等。遏捻聞之,夜與妻葛祿子特勒毒斯等九騎西走,餘眾追之不及,相與大哭。室韋分回鶻眾為七,七姓共分之。居三日,黠戛斯遣其相阿播帥諸胡兵號七萬來取回鶻,大破室韋,悉收回鶻餘眾歸磧北。猶有數帳潛竄山林,鈔盜諸胡。其別部厖勒先在安西,亦自稱可汗,居甘州,總磧西諸城,種落微弱,時入獻見。

    十年春三月辛亥,詔以「回鶻有功於國,世為婚姻,稱臣奉貢,北邊無警。會昌中虜廷喪亂,可汗奔亡,屬奸臣當軸,遽加殄滅。近有降者,雲已厖歷今為可汗,尚寓安西,俟其歸復牙帳,當加冊命。」

    冬十月,上遣使詣安西鎮撫回鶻。使者至靈武,會回鶻可汗遣使入貢,十一月辛亥,冊拜為嗢祿登里羅日沒密施含俱錄毗伽懷建可汗,以衛尉少卿王端章充使。

    十一年冬十月,王端章冊立回鶻可汗,道為黑車子所塞,不至而還。辛卯,貶端章賀州司馬。

    懿宗咸通四年秋八月,黠戛斯遣其臣合伊難支表求經籍及每年遣使走馬請歷,又欲討回鶻,使安西以來悉歸唐,不許。

    七年冬十二月,黠戛斯遣將軍乙支連幾入貢,奏遣鞍馬迎冊立使及請亥年曆日。

    僖宗乾符元年。初,回鶻屢求冊命,詔遣冊立使郗宗莒詣其國。會回鶻為吐谷渾嗢末所破,逃遁不知所之,詔宗莒以玉冊、國信授靈鹽節度使唐弘夫掌之,還京師。

    吐蕃衰亂〈(唐復河湟附)〉

    唐文宗開成三年。吐蕃彝泰贊普卒,弟達磨立。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

    武宗會昌二年冬十二月丁卯,吐蕃遣其臣論普熱來告達磨贊普之喪,命將作少監李璟為弔祭使。劉沔奏移軍雲州。

    初,吐蕃達磨贊普有佞幸之臣,以為相。達磨卒,無子,佞相立其妃綝氏兄尚延力之子乞離胡為贊普,才三歲,佞相與妃共制國事,吐蕃老臣數十人皆不得豫政事。首相結都那見乞離胡不拜,曰:「贊普宗族甚多,而立綝氏子,國人誰服其令,鬼神誰饗其祀,國必亡矣。比年災異之多,乃為此也。老夫無權,不得正其亂以報先贊普之德,有死而已。」拔刀剺面,慟哭而出。佞相殺之,滅其族,國人憤怒。又不遣使詣唐求冊立。

    洛門川討擊使論恐熱性悍忍,多詐謀,乃屬其徒告之曰:「賊舍國族立綝氏,專害忠良,以脅眾臣。且無大唐冊命,何名贊普。吾當與汝屬舉義兵,入誅綝妃及用事者,以正國家。天道助順,功無不成。」遂說三部落,得萬騎。是歲,與青海節度使同盟舉兵,自稱國相。

    至渭州,遇國相尚思羅屯薄寒山,恐熱擊之,思羅棄輜重西奔鬆州,恐熱遂屠渭州。思羅發蘇毗、吐谷渾、羊同等兵合八萬,保洮水,焚橋拒之。恐熱至,隔水語蘇毗等曰:「賊臣亂國,天遣我來誅之,汝曹奈何助逆。我今已為宰相,國內兵我皆得制之,汝不從,將滅汝部落。」蘇毗等疑,不戰,恐熱引驍騎涉水,蘇毗等皆降。思羅西走,追獲,殺之,恐熱盡並其眾,合十餘萬。自渭州至鬆州,所過殘滅,屍相枕籍。

    三年。吐蕃鄯州節度使尚婢婢世為吐蕃相,婢婢好讀書,不樂仕進,國人敬之。年四十餘,彝泰贊普強起之,使鎮鄯州。婢婢寬厚,沈勇有謀略,訓練士卒多精勇。論恐熱雖名義兵,實謀篡國,忌婢婢,恐襲其後,欲先滅之。六月,大舉兵擊婢婢,旌旗雜畜千里不絕。至鎮西,大風震電,天火燒殺裨將十餘人,雜畜以百數。恐熱惡之,盤桓不進。婢婢謂其下曰:「恐熱之來,視我如螻蟻,以為不足屠也。今遇天災,猶豫不進,吾不如迎伏以卻之,使其志益驕而不為備,然後可圖也。」乃遣使以金帛牛酒犒師,且致書言:「相公舉義兵以匡國難,闔境之內孰不向風。苟遣一介,賜之折簡,敢不承命,何必遠辱士眾,親臨下藩。婢婢資性愚僻,惟嗜讀書,先贊普授以藩維,誠為非據,夙夜慚惕,惟求退居。相公若賜以骸骨,聽歸田里,乃愜平生之素願也。」恐熱得書喜,遍示諸將曰:「婢婢惟把書卷,安知用兵。待吾得國,當位以宰相,坐之於家,亦無所用也。」乃復為書,勤厚答之,引兵歸。婢婢聞之,撫髀笑曰:「我國無主,則歸大唐,豈能事此犬鼠乎。」

    秋九月,吐蕃論恐熱屯大夏川,尚婢婢遣其將厖結心及莽羅薛呂將精兵五萬擊之。至河州南,莽羅薛呂伏兵四萬於險阻,厖結心伏萬人於柳林中,以千騎登山,飛矢系書罵之。恐熱怒,將兵數萬追之。厖結心陽敗走,時為馬乏不進之狀。恐熱追之益急,不覺行數十里,伏兵發,斷其歸路,夾擊之。會大風飛沙,溪谷皆溢,恐熱大敗,伏屍五十里,溺死者不可勝數,恐熱單騎遁歸。

    四年。朝廷以吐蕃內亂,議復河、湟,乃以給事中劉濛為巡邊使,使先備器械糗糧詗吐蕃眾寡以聞。

    吐蕃論恐熱之將岌藏豐贊惡恐熱殘忍,降於尚婢婢。恐熱發兵擊婢婢於鄯州,婢婢分兵為五道拒之。恐熱退保東谷,婢婢為木柵圍之。恐熱突圍走保薄寒山,餘眾皆降於婢婢。

    五年。吐蕃論恐熱復糾合諸部擊尚婢婢,婢婢遣厖結藏將兵五千拒之,恐熱大敗,與數十騎遁去。婢婢傳檄河、湟,數恐熱殘虐之罪曰:「汝輩本唐人,吐蕃無主,則相與歸唐,毋為恐熱所獵如狐兔也。」於是諸部從恐熱者稍稍引去。

    宣宗大中元年夏五月,吐蕃論恐熱乘武宗之喪,誘党項及回鶻餘眾寇河西。詔河東節度使王宰將代北諸軍擊之。宰以沙陀朱邪赤心為前鋒,自麟州濟河,與恐熱戰於鹽州,破走之。

    二年冬十二月,鳳翔節度使崔珙奏破吐蕃,克清水。清水先隸秦州,詔以本州島未復,權隸鳳翔。吐蕃論恐熱遣其將莽羅急藏將兵二萬略地西鄙,尚婢婢遣其將拓跋懷光擊之於南谷,大破之,急藏降。

    三年春二月,吐蕃論恐熱軍於河州,尚婢婢軍於河源軍。婢婢諸將欲擊恐熱,婢婢曰:「不可,我軍驟勝而輕敵,彼窮困而致死,戰必不利。」諸將不從。婢婢知其必敗,據河橋以待之,諸將果敗。婢婢收餘眾,焚橋歸鄯州。

    吐蕃秦、原、安樂三州及石門等七關來降,以太僕卿陸耽為宣諭使、詔涇原、靈武、鳳翔、邠寧、振武皆出兵應接。夏六月,涇原節度使康季榮取原州及石門、驛藏、木峽、制勝、六盤、石峽六關。秋七月丁巳,靈武節度使朱叔明取長樂州。甲子,邠寧節度使張君緒取蕭關。甲戌,鳳翔節度使李玭取秦州。詔邠寧節度權移軍於寧州,以應接河西。八月乙酉,改長樂州為威州。

    河、隴老幼千餘人詣闕,己丑,上御延喜門樓見之,歡呼舞躍,解胡服,襲冠帶,觀者皆呼萬歲。詔「募百姓墾辟三州、七關土田,五年不租稅。自今京城罪人應配流者皆配十處。四道將吏能於鎮戍之地為營田者,官給牛及種糧。溫池鹽利可贍邊陲,委度支制置。其三州、七關鎮戍之卒皆倍給衣糧,仍二年一代。道路建置堡柵,有商旅往來販易及戍卒子弟通傳家信,關鎮毋得留難。其山南、劍南邊境有沒蕃州縣,亦令量力收復。」

    冬閏十一月丁酉,宰相以克復河、湟,請上尊號。上曰:「憲宗常有志復河、湟,以中原方用兵,未遂而崩。今乃克成先志耳,其議加順、憲二廟尊諡以昭功烈。」祿山之亂,河右暨鄯、武、迭、宕等郡皆沒於吐蕃,代宗寶應元年又陷秦、渭、臨洮,廣德元年復陷河、蘭、岷、廓,德宗貞元二年陷安西,北庭、隴右州縣盡矣。

    四年春二月,以秦州隸鳳翔。

    秋九月,吐蕃論恐熱遣僧莽羅藺真將兵於雞項關南造橋,以擊尚婢婢軍於白土嶺。婢婢遣其將尚鐸羅榻藏將兵據臨蕃軍以拒之,不利,復遣磨離羆子、燭盧鞏力將兵據氂牛峽以御之。鞏力請「按兵拒險,勿與戰,以奇兵絕其糧道,使進不得戰,退不得還,不過旬月,其眾必潰」。羆子不從。鞏力曰:「吾寧為不用之人,不為敗軍之將。」稱疾,歸鄯州。羆子逆戰,敗死。婢婢糧乏,留拓跋懷光守鄯州,帥部落二千餘人就水草於甘州西。恐熱聞婢婢棄鄯州,自將輕騎五千追之。至瓜州,聞懷光守鄯州,遂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以槊貫嬰兒為戲,焚其室廬,五千里間,赤地殆盡。

    五年春二月壬戌,天德軍奏攝沙州刺史張義潮遣使來降。義潮,沙州人也。時吐蕃大亂,義潮陰結豪傑,謀自叛歸唐。一旦,帥眾被甲噪於州門,唐人皆應之,吐蕃守者驚走,義潮遂攝州事,奉表來降。以義潮為沙州防禦使。

    吐蕃論恐熱殘虐,所部多叛。拓跋懷光使人說誘之,其眾或散歸部落,或降於懷光。恐熱勢孤,乃揚言於眾曰:「吾今入朝於唐,借兵五十萬來誅不服者,然後以渭州為國城,請唐冊我為贊普,誰敢不從。」五月,恐熱入朝,上遣左丞李景讓就禮賓院問所欲。恐熱氣色驕倨,語言荒誕,求為河渭節度使。上不許,召對三殿,如常日胡客,勞賜遣還。恐熱怏怏而去,復歸落門川,聚其舊眾,欲為邊患。會久雨,乏食,眾稍散,纔有三百餘人,奔於廓州。

    冬十月,張義潮發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十州,遣其兄義澤奉十一州圖籍入見,於是河、湟之地盡入於唐。十一月,置歸義軍於沙州,以義潮為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又以義潮判官曹義金為歸義軍長史。

    七年。度支奏:「自河、湟平,每歲天下所納錢九百二十五萬餘緡,內五百五十萬餘緡租稅,八十二萬餘緡榷酤,二百七十八萬餘緡鹽利。」

    十一年冬十月己巳,以秦成防禦使李承勳為涇原節度使。承勳,光弼之孫也。先是,吐蕃酋長尚延心以河、渭二州部落來降,拜武衛將軍。承勳利其羊馬之富,誘之入鳳林關,居秦州之西。承勳與諸將謀執延心,誣雲謀叛,盡掠其財,徙其眾於荒遼。延心知之,因承勳軍宴,坐中謂承勳曰:「河、渭二州,土曠人稀,因以饑疫。唐人多內徙三川,吐蕃皆遠遁於迭、宕之西,二千里間寂無人煙。延心欲入見天子,請盡帥部眾分徙內地,為唐百姓,使西邊永無揚塵之警,其功亦不愧於張義潮矣。」承勳欲自有其功,猶豫未許。延心復曰:「延心既入朝,部落內徙,但惜秦州無所復恃耳。」承勳與諸將相顧默然。明日,諸將言於承勳曰:「明公首開營田,置使府,擁萬兵,仰給度支,將士無戰守之勞,有耕市之利。若從延心之謀,則西陲無事,朝廷必罷使府,省戍兵,還以秦州隸鳳翔,吾屬無所復望矣。」承勳以為然,即奏延心為河、渭都遊奕使,統其眾居之。

    懿宗咸通三年。嗢末始入貢。嗢末者,吐蕃之奴號也。吐蕃每發兵,其富室多以奴從,往往一家至十數人,由是吐蕃之眾多。及論恐熱作亂,奴多無主,遂相糾合為部落,散在甘、肅、瓜、沙、河、渭、岷、廓、迭、宕之間,吐蕃微弱者反依附之。

    四年春二月,置天雄軍於秦州,以成、河、渭三州隸焉,以前左金吾將軍王晏實為天雄觀察使。三月,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奏,自將蕃、漢兵七千克復涼州。

    七年春二月,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奏,論恐熱寓居廓州,糾合旁側諸部,欲為邊患,皆不從。所向盡為仇敵,無所自容。仇人以告拓跋懷光於鄯州,懷光引兵擊破之。閏三月,吐蕃寇邠寧,節度使薛弘宗拒卻之。

    冬十月,拓跋懷光以五百騎入廓州,生擒論恐熱,先刖其足,數而斬之,傳首京師。其部眾東奔秦州,尚延心邀擊破之,悉奏遷於嶺南。吐蕃自是衰絕,乞離胡君臣不知所終。

    蠻導南詔入寇

    唐宣宗大中十二年。初,安南都護李涿為政貪暴,強市蠻中馬牛,一頭止與鹽一斗。又殺蠻酋杜存誠,羣蠻怨怒,導南詔侵盜邊境。峯州有林西原,舊有防冬兵六千,其旁七綰洞蠻,其酋長曰李由獨,常助中國戍守,輸租賦。知峯州者言於涿,請罷戍兵,專委由獨防遏。於是由獨勢孤,不能自立。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以甥妻其子,補拓東押牙,由獨遂帥其眾臣於南詔。自是安南始有蠻患。六月,蠻寇安南。

    十三年。初,韋皋在西川,開青溪道以通羣蠻,使由獨入貢。又選羣蠻子弟聚之成都,教以書數,欲以慰悅羈縻之,業成則去,復以他子弟繼之。如是五十年,羣蠻子弟學於成都者殆以千數,軍府頗厭於稟給。又蠻使入貢,利於賜與,所從傔人浸多,杜悰為西川節度使,奏請節減其數,詔從之。南詔豐祐怒,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巂州而還。又索暫學子弟,移牒不遜,自是入貢不時,頗擾邊境。

    會宣宗崩,遣中使告哀。時南詔豐佑適卒,子酋龍立,怒曰:「我國亦有喪,朝廷不弔祭。又詔書乃賜故王。」遂置使者於外館,禮遇甚薄。使者還,具以狀聞。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又名近宗諱,遂不行冊禮。酋龍乃自稱皇帝,國號大禮,改元建極,遣兵陷播州。

    懿宗咸通元年冬十月,安南都護李鄠復取播州。十二月戊申,安南土蠻引南詔兵合三萬餘人乘虛攻交趾,陷之。都護李鄠與監軍奔武州。

    二年春正月,詔發邕管及鄰道兵救安南,擊南蠻。夏六月癸丑,以鹽州防禦使王寬為安南經略使。時李鄠自武州收集土軍,攻羣蠻,復取安南。朝廷責其失守,貶儋州司戶。鄠初至安南,殺蠻酋杜守澄,其宗黨遂誘道羣蠻陷交趾。朝廷以杜氏強盛,務在姑息,冀收其力用,乃贈守澄父存誠金吾將軍,再舉鄠殺守澄之罪,長流崖州。

    秋七月,南蠻攻邕州,陷之。先是,廣、桂、容三道共發兵三千人戍邕州,三年一代。經略使段文楚請以三道衣糧自募土軍以代之,朝廷許之,所募才得五百許人。文楚入為金吾將軍,經略使李蒙利其闕額衣糧以自入,悉罷遣三道戍卒,止於所募兵戍守左、右江,比舊什減七八,故蠻人乘虛入寇。時蒙已卒,經略使李弘源至鎮才十日,無兵以御之,城陷,弘源與監軍脫身奔巒州。二十餘日,蠻去乃還,弘源坐貶建州司戶。文楚時為殿中監,復以為邕管經略使,至鎮,城邑居人什不存一。文楚,秀實之孫也。

    杜悰上言:「南詔向化七十年,蜀中寢兵無事,羣蠻率服。今西川兵食單寡,未可輕與之絕,且應遣使弔祭,曉諭清平官等以新王名犯廟諱,故未行冊命,待其更名謝恩,然後遣使冊命,庶全大體。」上從之,命左司郎中孟穆為弔祭使。未發,會南詔寇巂州,攻邛峽關,穆遂不行。

    三年春二月,南詔復寇安南,經略使王寬數來告急,朝廷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仍發許滑、徐汴、荊襄、潭鄂等道兵合三萬人授襲以御之。兵勢既盛,蠻遂引去。邕管經略使段文楚坐變更舊制,左遷威衛將軍分司。

    嶺南舊分五管,廣、桂、邕、容安南皆隸嶺南節度使。蔡京奏請分嶺南為兩道節度,從之。五月,敕以廣州為東道,邕州為西道,又割桂管龔、象二州,容管藤、巖二州隸邕管。尋以嶺南節度使韋宙為東道節度使,以蔡京為西道節度使。

    蔡襲將諸道軍在安南,蔡京忌之,恐其立功,奏稱「南蠻遠遁,邊徼無虞,武夫邀功,妄佔戍兵,虛費饋運。蓋以荒陬路遠,難於覆驗,故得肆其奸詐。請罷戍兵,各從本道。」朝廷從之。襲累奏稱羣蠻伺隙日久,不可無備,乞留戍兵五千人。不聽。襲以蠻寇必至,交趾兵食皆闕,謀力兩窮,作十必死狀申中書。時相信京之言,終不之省。

    秋八月,嶺南西道節度使蔡京為政苛慘,設炮烙之刑,闔境怨之,遂為邕州軍士所逐,奔藤州。詐為敕書及攻討使印,募鄉丁及旁側土軍以攻邕州。眾既烏合,動輒潰敗,往依桂州,桂州人怨其分裂,不納。京無所自容,敕貶崖州司戶,不肯之官,還至零陵,敕賜自盡。以桂管觀察使鄭愚為嶺南西道節度使。

    冬十一月,南詔帥羣蠻五萬寇安南,都護蔡襲告急。敕發荊南、湖南兩道兵二千,桂管義徵子弟三千詣邕州,受鄭愚節度。

    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蠻寇必向邕州,若不見保護,遽欲遠征,恐蠻於後乘虛扼絕餉道。」乃敕蔡襲屯海門,鄭愚分兵備禦。十二月,襲又求益兵,敕山南東道發弩手千人赴之。時南詔已圍交趾,襲嬰城固守,救兵不得至。

    四年春正月,南詔陷交趾,蔡襲左右皆盡,徒步力戰,身集十矢,欲趣監軍船,船已離岸,遂溺海死。幕僚樊綽攜其印浮渡江。荊南、江西、鄂嶽、襄州將士四百餘人,走至城東水際,荊南虞侯元惟德等謂眾曰:「吾輩無船,入水則死,不若還向城,與蠻鬥。人以一身易二蠻,亦為有利。」遂還向城,入東羅門,蠻不為備,惟德等縱兵殺蠻二千餘人。逮夜,蠻將楊思縉始自子城出救之,惟德等皆死。

    南詔兩陷交趾所殺虜且十五萬人。留兵二萬,使思縉據交趾城,溪洞夷、獠無遠近皆降之。詔諸道兵赴安南者悉召還,分保嶺南東、西道。

    三月,南蠻寇左、右江,浸逼邕州。鄭愚懼,自言儒臣無將略,請任武臣。朝廷召義武節度使康承訓詣闕,欲使之代愚,仍詔選軍校數人,士卒數百人自隨。夏四月,康承訓至京師,以為嶺南西道節度使,發荊、襄、洪、鄂四道兵萬人與之俱。

    五月乙亥,廢容管,隸嶺南西道以供軍食,復以龔、象二州隸桂管。六月,廢安南都護府,置行交州于海門鎮,以右監門將軍宋戎為行交州刺史,以康承訓兼領安南及諸軍行營。秋七月,復置安南都護府於行交州,以宋戎為經略使,發山東兵萬人鎮之。

    時諸道兵援安南者屯聚嶺南,江西、湖南饋運者皆溯湘江入澪渠、灕水,勞費艱澀,諸軍乏食。潤州人陳磻石上言,請造千斛大舟,自福建運米泛海,不一月至廣州。從之,軍食以足。然有司以和僱為名,奪商人舟,委其貨於岸側,舟入海或遇風濤沒溺,有司囚繫綱吏、舟人,使償其米,人頗苦之。

    八月,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蠻寇必向邕州,請分兵屯容、藤州。冬十二月,南詔寇西川。

    五年春正月丙午,西川奏,南詔寇巂州,刺史喻士珍破之,獲千餘人。詔發右神策兵五千及諸道兵戍之。忠武大將顏慶復請築新安、遏戎二城,從之。

    以容管經略使張茵兼勾當交州事。益海門鎮兵滿二萬五千人,令茵進取安南。

    二月己巳,以刑部尚書、鹽鐵轉運使李福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三月,康承訓至邕州,蠻寇益熾,詔發許、滑、青、汴、兗、鄆、宣、潤八道兵以授之。承訓不設斥候。南詔帥羣蠻近六萬寇邕州,將入境,承訓乃遣六道兵凡萬人拒之,以獠為導,紿之。敵至,不設備,五道兵八千人皆沒,惟天平軍後一日至,得免。承訓聞之,惶怖不知所為。節度副使李行素帥眾治壕柵,甫畢,蠻軍已合圍。留四日,治攻具,將就,諸將請夜分道斫蠻營,承訓不許。有天平小校再三力爭,乃許之。小校將勇士三百,夜,縋而出,散燒蠻營,斬五百餘級。蠻大驚,間一日解圍去。承訓乃遣諸軍數千追之,所殺虜不滿三百級,皆溪獠脅從者。承訓騰奏告捷,雲大破蠻賊,中外皆賀。夏四月,加康承訓檢校右僕射,賞破蠻之功也。自餘奏功受賞者,皆承訓子弟、親暱,燒營小校不遷一級,由是軍中怨怒,聲流道路。

    秋七月,西川奏,兩林鬼主邀南詔蠻,敗之,殺獲甚眾。保塞城使杜守連不從南詔,帥眾詣黎州降。

    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具知康承訓所為,以書白宰相。承訓亦自疑懼,累表辭疾,乃以承訓為右武衛大將軍、分司,以容管經略使張茵為嶺南西道節度使,復以容管四州別為經略使。時南詔知邕州空竭,不復入寇,茵久之不敢進軍取安南。夏侯孜薦驍衛將軍高駢代之,乃以駢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招討使,茵所將兵悉以授之。駢,崇文之孫也。

    六年夏四月,楊收建議,以蠻寇積年未平,兩河兵戍嶺南,冒瘴霧物故者什六七,請於江西積粟,募強弩三萬人,以應接嶺南,道近便,仍建節以重其權。從之。五月辛丑,置鎮南軍於洪州。巂州刺史喻士珍貪獪,掠兩林蠻以易金。南詔復寇巂州,兩林蠻開門納之,南詔盡殺戍卒,士珍降之。壬寅,以桂管觀察使嚴譔為鎮南節度使。譔,震之從孫也。

    秋七月,高駢治兵于海門,未進。監軍利瓦伊周惡駢,欲去之,屢趣駢使進軍。駢以五千人先濟,約維周發兵應援。駢既行,維周擁餘眾,不發一卒以繼之。九月,駢至南定,峯州蠻眾近五萬,方獲田,駢掩擊,大破之,收其所獲以食軍。

    七年春三月戊寅,以河東節度使劉潼為西川節度使。初,南詔圍巂州,東蠻浪稽部竭力助之,遂屠其城。卑籠部怨南詔殺其父兄,導忠武戍兵襲浪稽,滅之。南詔由是怨唐。南詔遣清平官董成等詣成都,節度使李福盛儀衛以見之。故事,南詔使見節度使,拜伏於庭。成等曰:「驃信已應天順人,我見節度使當抗禮。」傳言往返,自旦至日中不決。將士皆憤怒,福乃命捽而毆之,因械繫於獄。劉潼至鎮,釋之,奏遣還國。詔召成等至京師,見於別殿,厚賜勞而遣之。

    夏六月,南詔酋龍遣善闡節度使楊緝思助安南節度使段酋遷守交趾,以範暱些為安南都統,趙諾眉為扶邪都統。監陳敕使韋仲宰將七千人至峯州,高駢得以益其軍,進擊南詔,屢破之。捷奏至海門,李維周皆匿之,數月無聲問。上怪之,以問維周,維周奏駢駐軍峯州,玩軍不進。上怒,以右武衛將軍王晏權代駢鎮安南,召駢詣闕,欲重貶之。是月,駢大破南詔蠻於交趾,殺獲甚眾,遂圍交趾城。

    高駢圍交趾十餘日,蠻困蹙甚。城且下,會得王晏權牒,已與李維周將大軍發海門,駢即以軍事授韋仲宰,與麾下百餘人北歸。先是,仲宰遣小使王惠贊,駢遣小校曾袞入告交趾之捷,至海中,望見旌旗東來,問遊船,雲新經略使與監軍也。二人謀曰:「維周必奪表留我。」乃匿於島間,維周過,即馳詣京師。上得奏,大喜,即加駢檢校工部尚書,復鎮安南。駢至海門而還。

    王晏權暗懦,動稟維周之命。維周凶貪,諸將不為之用,遂解重圍,蠻遁去者太半。駢至,復督勵將士攻城,遂克之,殺段酋遷及土蠻為南詔鄉導者朱道古,斬首三萬餘級,南詔遁去。駢又破土蠻附南詔者二洞,誅其酋長,土蠻帥眾歸附者萬七千人。

    冬十一月,壬子,赦天下。詔安南、邕州、西川諸軍各保疆域,勿復進攻南詔。委劉潼曉諭,如能更修舊好,一切不問。

    置靜海軍於安南,以高駢為節度。使自李涿侵擾羣蠻為安南患,殆將十年,至是始平。駢築安南城,周三千步,造屋四十餘萬間。

    八年春二月,自安南至邕、廣,海路多潛石覆舟,靜海節度使高駢募工鑿之,漕運無滯。

    西川近邊六姓蠻,常持兩端,無寇則稱效順,有寇必為前鋒。卑籠部獨盡心於唐,與羣蠻為讎,朝廷賜姓李,除為刺史。節度使劉潼遣將將兵助之,討六姓蠻,焚其部落,斬首五千餘級。

    冬十二月,加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同平章事。

    九年夏六月,鳳翔少尹李師望上言:「巂州控扼南詔,為其要衝,成都道遠,難以節制。請建定邊軍,屯重兵於巂州,以邛州為理所。」朝廷以為信然,以師望為巂州刺史,充定邊軍節度,眉蜀邛雅嘉黎等州觀察,統押諸蠻,並統領諸道行營、制置等使。師望利於專制方面,故建此策,其實邛距成都才百六十里,巂距邛千里,其欺罔如此。

    秋九月戊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盧耽為西川節度使,以有定邊軍之故,不領統押諸蠻、安撫等使。

    十年。初,南詔遣使者楊酋慶來謝釋董成之囚,定邊節度使李師望欲激怒南詔以求功,遂殺酋慶。西川大將恨師望分裂巡屬,陰遣人致意南詔,使入寇。師望貪殘,聚私貨以百萬計,戍卒怨怒,欲生食之,師望以計免。朝廷徵還,以太府少卿竇滂代之。滂貪殘又甚於師望,故蠻寇未至而定邊固已困矣。

    十月,南詔驃信酋龍傾國入寇,引數萬眾擊董春烏部,破之。十一月,蠻進寇巂州,定邊都頭安再榮守清溪關,蠻攻之,再榮退屯大渡河北,與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蠻密分軍伐木開道,逾雪坡,奄至沐源川,滂遣兗海將黃卓帥五百人拒之,舉軍覆沒。十二月丁酉,蠻衣兗海之衣,詐為敗卒,至江岸呼船,已濟,眾乃覺之,遂陷犍為,縱兵焚掠陵、榮二州之境。後數日,蠻軍大集於陵雲寺,與嘉州對岸,刺史楊忞與定邊監軍張允瓊勒兵拒之。蠻潛遣奇兵自東津濟,夾擊官軍,殺忠武都將顏慶師,餘眾皆潰,忞、允瓊脫身走。壬子,陷嘉州。慶師,慶復之弟也。

    竇滂自將兵拒蠻於大渡河,驃信詐遣清平官數人詣滂約和,滂與語,未畢,蠻乘船栰爭渡,忠武、徐宿兩軍結陳抗之。滂懼,自經於帳中。徐州將苗全緒解之,曰:「都統何至於是。」全緒與安再榮及忠武將勒兵出戰,滂遂單騎宵遁。三將謀曰:「今眾寡不敵,明旦復戰,吾屬盡矣。不若乘夜攻之,使之驚亂,然後解去。」於是夜入蠻軍,弓弩亂髮,蠻大驚,三將乃全軍引去。蠻遂進陷黎、雅,民竄匿山谷,敗軍所在焚掠,滂奔導江。邛州軍資儲偫皆散於亂兵之手,蠻至,城已空,通行無礙矣。詔左神武將軍顏慶復將兵赴援。

    十一年春正月,西川之民聞蠻寇將至,爭走入成都。時成都但有子城,亦無壕,人所佔地各不過一席許,雨則戴箕盎以自庇。又乏水,取摩訶池泥汁澄而飲之。將士不習武備,節度使盧耽召彭州刺史吳行魯使攝參謀,與前瀘州刺史楊慶復共修守備,選將校,分職事,立戰棚,具炮檑,造器備,嚴警邏。先是,西川將士多虛職名,亦無稟給。至是,揭榜募驍勇之士,補以實職,厚給糧賜,應募者雲集。慶復乃諭之曰:「汝曹皆軍中子弟,年少材勇,平居無由自進。今蠻寇憑陵,乃汝曹取富貴之秋也,可不勉乎。」皆歡呼踊躍。於是列兵械於庭,使之各試所能,兩兩角勝,察其勇怯而進退之,得選兵三千人,號曰:「突將」。行魯,彭州人也。

    戊午,蠻至眉州,耽遣同節度副使王偃等齎書見其用事之臣杜元忠,與之約和。蠻報曰:「我輩行止,只系雅懷。」

    南詔進軍新津,定邊之北境也。盧耽遣同節度副使譚奉祀致書於杜元忠,問其所以來之意,蠻留之不還。耽遣使告急於朝,且請遣使與和,以紓一時之患。朝廷命知四方館事,太僕卿支詳為宣諭通和使。蠻以耽待之恭,為之盤桓,而成都守備由是粗完。

    甲子,蠻長驅而北,陷雙流。庚午,耽遣節度副使柳盤往見之,杜元忠授盤書一通,曰:「此通和之後,驃信與軍府相見之儀也。」其儀皆以王者自處,語極驕慢。又遣人負彩幕至城南,雲欲張陳蜀王廳以居驃信。

    癸酉,廢定邊軍,復以七州歸西川。是日,蠻軍抵成都城下。前一日,盧耽遣先鋒遊奕使王晝至漢州詗援軍,且趣之。時興元六千人,鳳翔四千人已至漢州,會竇滂以忠武、義成、徐宿四千人自導江奔漢州,就援軍以自存。丁丑,王晝以興元、資、簡兵三千餘人軍於毗橋,遇蠻前鋒,與戰,不利,退保漢州。時成都日望援軍之至,而竇滂自以失地,欲西川相繼陷沒以分其責。每援軍自北至,輒說之曰:「蠻眾多於官軍數十倍,官軍遠來疲弱,未易遽前。」諸將信之,皆狐疑不進。成都十將李自孝陰與蠻通,欲焚城東倉為內應,城中執而殺之。後數日,蠻果攻城,久之,城中無應而止。

    二月癸未朔,蠻合梯衝四面攻成都,城上以鉤繯挽之使近,投火沃油焚之,攻者皆死。盧耽以楊慶復、攝左都押牙李驤各帥突將出戰,殺傷蠻二千餘人。會暮,焚其攻具三千餘物而還。蜀人素怯,其突將新為慶復所獎拔,且利於厚賞,勇氣自倍,其不得出者皆憤鬱求奮。後數日,賊取民籬,重沓溼而屈之,以為蓬,置人其下,舉以抵城而劚之,矢石不能入,火不能然。慶復鎔鐵汁而灌之,攻者又死。

    乙酉,支詳遣使與蠻約和。丁亥,蠻斂兵請和。戊子,遣使迎支詳。時顏慶復以援軍將至,詳謂蠻使曰:「受詔詣定邊約和,今雲南乃圍成都,則與向日詔旨異矣。且朝廷所以和者,冀其不犯成都也,今矢石晝夜相交,何謂和乎。」蠻見和使不至,庚寅,復進攻城。辛卯,城中出兵擊之,乃退。

    初,韋皋招南詔以破吐蕃,既而蠻訴以無甲弩,皋使匠往教之,數歲,蠻中甲弩皆精利。又,東蠻苴那時、勿鄧、夢衝三部助皋破吐蕃有功,其後邊吏遇之無狀,東蠻怨唐深,自附於南詔,每從南詔入寇,為之盡力,得唐人,皆虐殺之。

    朝廷貶竇滂為康州司戶,以顏慶復為東川節度使,凡援蜀諸軍皆受慶復節制。癸巳,慶復至新都,蠻分兵往拒之。甲午,與慶復遇,慶復大破蠻軍,殺二千餘人,蜀民數千人爭操芟刀、白棓以助官軍,呼聲震野。乙未,蠻步騎數萬復至。會右武衛上將軍宋威以忠武軍二千人至,即與諸軍會戰,蠻軍大敗,死者五千餘人,退保星宿山。威進軍沱江驛,距成都三十里。蠻遣其臣楊定保詣支詳請和,詳曰:「宜先解圍退軍。」定保還,蠻圍城如故。城中不知援軍之至,但見其數來請和,知援軍必勝矣。戊戌,蠻復請和,使者十返,城中亦依違答之。蠻以援軍在近,攻城尤急,驃信以下,親立矢石之間。庚子,官軍至城下,與蠻戰,奪其升遷橋。是夕,蠻自燒攻具遁去,比明,官軍乃覺之。

    初,朝廷使顏慶復救成都,命宋威屯綿、漢為後繼。威乘勝先至城下,破蠻軍,功居多,慶復疾之。威飯士欲追蠻軍,城中戰士亦欲與北軍合勢俱進,慶復牒威,奪其軍,勒歸漢州。蠻至雙流,阻新穿水,造橋未能成,狼狽失度。三日橋成,乃得過,斷橋而去。甲兵、服物遺棄於路,蜀人甚恨之。黎州刺史嚴師本收散卒數千保邛州,蠻圍之二日,不克,亦捨去。

    顏慶復始教蜀人築壅門城,穿塹引水滿之,植鹿角,分營鋪,蠻知有備,自是不復犯成都矣。十二年夏四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巖為西川節度使。

    十四年。南詔寇西川,又寇黔南,黔中經略使秦匡謀兵少不敵,棄城奔荊南,荊南節度使杜淙囚而奏之。六月乙未,敕斬匡謀,籍沒其家貲。

    西川節度使路巖,喜聲色遊宴,委軍府政事於親吏邊咸、郭籌,皆先行後申,上下畏之。嘗大閱,二人議事,默書紙相示而焚之,軍中以為有異圖,驚懼不安。朝廷聞之,十一月戊辰,徙巖荊南節度使。

    僖宗乾符元年冬十一月,南詔寇西川,作浮梁,濟大渡河。防河都知兵馬使、黎州刺史黃景復俟其半濟擊之,蠻敗走,斷其浮梁。蠻以中軍多張旗幟當其前,而分兵潛出上下流各二十里,夜作浮梁,詰朝俱濟,襲破諸城柵,夾攻景復。力戰三日,景復陽敗走,蠻盡銳追之,景復設三伏以待之,蠻過三分之二,乃發伏擊之,蠻兵大敗,殺二千餘人,追至大渡河南而還,復修完城柵而守之。蠻歸,至之羅谷,遇國中發兵繼至,新舊相合,鉦鼓聲聞數十里。復寇大渡河,與唐夾水而軍。詐云求和,又自上下流潛濟,與景復戰連日。西川援兵不至,而蠻眾日益,景復不能支,軍遂潰。

    十二月,南詔乘勝陷黎州,入邛峽關,攻雅州。大渡河潰兵奔入邛州,成都驚擾,民爭入城,或北奔他州。城中大為守備,而塹壘比鄉時嚴固。驃信使其坦綽遺節度使牛叢書云:「非敢為寇也,欲入見天子,面訴數十年為讒人離間冤抑之事。儻蒙聖恩矜恤,當還與尚書永敦鄰好。今假道貴府,欲借蜀王廳留止數日,即東上。」叢素懦怯,欲許之,楊慶復以為不可,斬其使者,留二人,授以書,遣還。書辭極數其罪,詈辱之,蠻兵及新津而還。叢恐蠻至,豫焚城外民居蕩盡,蜀人尤之。詔發河東、山南西道、東川兵援之,仍命天平節度使高駢詣西川制置蠻事。

    二年春正月丙戌,以高駢為西川節度使。高駢至劍州,先遣使走馬開成都門。或諫曰:「蠻寇逼近成都,相公尚遠,萬一狶突,奈何。」駢曰:「吾在交趾破蠻三十萬眾,蠻聞我來,逃竄不暇,何敢輒犯成都。今春氣向暖,數十萬人蘊積城中,生死共處,污穢鬱蒸,將成癘疫,不可緩也。」使者至成都,開門縱民出,各復常業,乘城者皆下城解甲,民大悅。蠻方攻雅州,聞之,遣使請和,引兵去。駢又奏:「南蠻小丑,易以枝梧。今西川新舊兵已多,所髮長武、鄜坊、河東兵,徒有勞費,並乞勒還。」敕止河東兵而己。

    高駢至成都,明日,發步騎五千追南詔,至大渡河,殺獲甚眾,擒其酋長數十人,至成都,斬之。修復邛峽關、大渡河諸城柵,又築城於戎州馬湖鎮,號平夷軍,又築城於沐源川,皆蠻入蜀之要道也,各置兵數千戍之。自是蠻不復入寇。駢召黃景復責以大渡河失守,腰斬之。駢又奏請自將本管及天平、昭義、義成等軍共六萬擊南詔,詔不許。

    先是,南詔督爽屢牒中書,辭語怨望,中書不答。盧攜奏稱「如此,則蠻益驕,謂唐無以答,宜數其十代受恩以責之。然自中書發牒,則嫌於體敵,請賜高駢及嶺南節度使辛讜詔,使錄詔白,牒與之。」從之。

    三年春三月,南詔遣使者詣高駢求和,而盜邊不息,駢斬其使者。蠻之陷交趾也,虜安南經略判官杜驤妻李瑤。瑤,宗室之疏屬也。蠻遣瑤還,遞木夾以遺駢,稱「督爽牒西川節度使」,辭極驕慢。駢送瑤京師。甲辰,復牒南詔,數其負累聖恩德,暴犯邊境,殘賊欺詐之罪,安南、大渡覆敗之狀,折辱之。

    冬十月,西川節度使高駢築成都羅城,使僧景仙規度,周二十五里,悉召縣令庀徒賦役,吏受百錢以上皆死。蜀土疏惡,以甓甃之,環城十里內取土,皆剗丘垤平之,無得為坎陷以害耕種。役者不過十日而代,眾樂其均,不費撲撻而功辦。自八月癸丑築之,至十一月戊子畢工。役之始作也,駢恐南詔揚聲入寇,雖不敢決來,役者必驚擾,乃奏遣景仙遊行入南詔,說諭驃信使歸附中國,仍許妻以公主,因與議二國禮儀,久之不決。駢又聲言欲巡邊,朝夕通烽火,至大渡河而實不行,蠻中惴恐。由是訖於城成,邊候無風塵之警。先是,西川將吏入南詔,驃信皆坐受其拜。駢以其俗尚浮屠,故遣景仙往,驃信果帥其大臣迎拜,信用其言。

    四年。南詔酋龍嗣立以來,為邊患殆二十年,中國為之虛耗,而其國中亦疲弊。酋龍卒,諡曰景莊皇帝。子法立,改元貞明承智大同,國號鶴拓,亦號大封人。法好田獵、酣飲,委國事於大臣。

    閏二月,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奏,南詔遣陁西段嵯寶等來請和,且言:「諸道兵戍邕州歲久,饋餉之費,疲弊中國,請許其和,使羸瘵息肩」,詔許之。讜遣大將杜弘等齎書幣,送嵯寶還南詔,但留荊南、宣歙數軍戍邕州,自是諸道兵什減其七。

    五年夏四月,南詔遣其酋望趙宗政來請和親,無表,但令督爽牒中書,請為弟而不稱臣。詔百官議之,禮部侍郎崔澹等以為「南詔驕僭無禮,高駢不達大體,反因一僧呫囁卑辭誘致其使,若從其請,恐垂笑後代。」高駢聞之,上表與澹爭辨。詔諭解之。

    五月,邕州大將杜弘送段嵯寶至南詔,逾年而還。甲辰,辛讜復遣攝巡官賈宏、大將左瑜、曹朗使於南詔。

    冬十二月,南詔使者趙宗政還其國。中書不答督爽牒,但作西川節度使崔安潛書意,使安潛答之。

    六年春正月,賈宏等未至南詔,相繼卒於道中,從者死亦太半。時辛讜己病風痹,召攝巡官徐雲虔,執其手曰:「讜己奏朝廷發使入南詔,而使者相繼物故,奈何。吾子既仕則思徇國,能為此行乎。讜恨風痹,不能拜耳。」因嗚咽流涕。雲虔曰:「士為知己死。明公見辟,恨無以報德,敢不承命。」讜喜,厚具資裝而遣之。

    二月丙寅,雲虔至善闡城,驃信見大使抗禮,受副使以下拜。己巳,驃信使慈雙羽、楊宗就館謂雲虔曰:「貴府牒欲驃信稱臣,奉表貢方物。驃信己遣人自西川入唐,與唐約為兄弟,不則舅甥。夫兄弟、舅甥,書幣而已,何表貢之有。」雲虔曰:「驃信既欲為弟、為甥,驃信景莊之子,景莊豈無兄弟,於驃信為諸父,驃信為君,則諸父皆稱臣,況弟與甥乎。且驃信之先,由大唐之命,得合六詔為一,恩德深厚,中間小忿,罪在邊鄙。今驃信欲修舊好,豈可違祖考之故事乎。順祖考,孝也。事大國,義也。息戰爭,仁也。審名分,禮也。四者皆合,德也,可不勉乎。」驃信待雲虔甚厚,以木夾二授雲虔,其一上中書門下,其一牒嶺南西道,然猶未肯奉表稱貢。

    廣明元年春三月庚午,以左金吾大將軍陳敬瑄為西川節度使,代崔安潛。安南軍亂,節度使曾袞出城避之,諸道兵戍邕管者往往自歸。

    趙宗政之還南詔也,西川節度使崔安潛表以崔澹之議為是,且曰:「南詔小蠻,本雲南一郡之地,今遣使與和,彼謂中國為怯,復求尚主,何以拒之。」上命宰相議之,盧攜、豆盧瑑上言:「大中之末,府庫充實。自咸通以來,蠻兩陷安南、邕管,一入黔中,四犯西川,徵兵運糧,天下疲弊,逾十五年,租賦太半不入京師,三使、內庫由茲虛竭,戰士死於瘴癘,百姓困為盜賊,致中原榛杞,皆蠻故也。前歲冬,蠻不為寇,由趙宗政未歸。去歲冬,蠻不為寇,由徐雲虔覆命,蠻尚有冀望。今安南子城為叛卒所據,節度使攻之未下,自餘戍卒多已自歸,邕管客軍又減其半。冬期且至,儻蠻寇侵軼,何以支梧。不若且遣使臣報復,縱未得其稱臣奉貢,且不使之懷怨益深,堅決犯邊,則可矣。」乃作詔賜陳敬瑄,許其和親,不稱臣。令敬瑄錄詔白,並移書與之,仍增賜金帛。以嗣曹王龜年為宗正少卿充使,以徐雲虔為副使,別遣內使,共齎詣南詔。

    中和元年秋八月,宗正少卿嗣曹王龜年自南詔還,驃信上表款附,請悉遵詔旨。二年秋七月,南詔上書請早降公主,詔報以方議禮儀。

    三年秋七月,南詔遣布燮楊奇肱來迎公主。詔陳敬瑄以書辭以「鑾輿巡幸,儀物未備,俟還京邑,然後出降」。奇肱不從,直前至成都。冬十月,以宗女為安化長公主妻南詔。

    李克用歸唐

    唐僖宗乾符五年。振武節度使李國昌之子克用為沙陀副兵馬使,戍蔚州。時河南盜賊蜂起,雲州沙陀兵馬使李盡忠與牙帳康君立、薛志勤、程懷信、李存璋等謀曰:「今天下大亂,朝廷號令不復行於四方,此乃英雄立功名富貴之秋也。吾屬雖各擁兵眾,然李振武功大官高,名聞天下,其子勇冠諸軍,若輔以舉事,代北不足平也。」眾以為然。君立,興唐人。存璋,雲州人。志勤,奉誠人也。

    會大同防禦使段文楚兼水陸發運使,代北薦饑,漕運不繼,文楚頗減軍士衣、米,又用法稍峻,軍士怨怒。盡忠遣君立潛詣蔚州說克用起兵,除文楚而代之。克用曰:「吾父在振武,俟我稟之。」君立曰:「今機事已泄,緩則生變,何暇千里稟命乎。」於是盡忠夜帥牙兵攻牙城,執文楚及判官柳漢璋等繫獄,自知軍州事,遣召克用。克用帥其眾趣雲州,行收兵,二月庚午,至城下,眾且萬人,屯於鬥雞臺下。壬申,盡忠遣使送符印,請克用為防禦留後。癸酉,盡忠械文楚等五人送鬥雞臺下,克用令軍士飧而食之,以騎踐其骸。甲戌,克用入府舍視事。令將士表求敕命,朝廷不許。

    李國昌上言:「乞朝廷速除大同防禦使。若克用違命,臣請帥本道兵討之,終不愛一子以負國家。」朝廷方欲使國昌諭克用,會得其奏,乃以司農卿支詳為大同軍宣諭使,詔國昌語克用,令迎候如常儀,除克用官,必令稱愜。又以太僕卿盧簡方為大同防禦使。

    朝廷以李克用據雲中,夏四月,以前大同軍防禦使盧簡方為振武節度使,以振武節度使李國昌為大同節度使,以為克用必無以拒也。

    李國昌欲父子並據兩鎮,得大同制書,毀之,殺監軍,不受代,與李克用合兵陷遮虜軍,進擊寧武及岢嵐軍。盧簡方赴振武,至嵐州而薨。

    丁巳,河東節度使竇澣發民塹晉陽。己未,以都押衙康傳圭為代州刺史,又發土團千人戍代州。土團至城北,娖隊不發,求優賞。時府庫空竭,澣遣馬步都虞候鄧虔往慰諭之,土團剮虔,牀舁其屍入府。澣與監軍自出慰諭,人給錢三百、布一端,眾乃定。押牙田公鍔給亂軍錢布,眾遂劫之以為都將,赴代州,澣借商人錢五萬緡以助軍。朝廷以澣為不才,六月,以前昭義節度使曹翔為河東節度使。

    沙陀焚唐林、崞縣,入忻州境。

    冬十月,詔昭義節度使李鈞、幽州節度使李可舉與吐谷渾酋長赫連鐸、白義誠、沙陀酋長安慶、薩葛酋長米海萬合兵討李國昌父子於蔚州。十一月甲午,岢嵐軍翻城應沙陀。丁未,以河東宣慰使崔季康為河東節度、代北行營招討使。沙陀攻石州,庚戌,崔季康救之。

    十二月,崔季康及昭義節度使李鈞與李克用戰於洪谷,兩鎮兵敗,鈞戰死。昭義兵還至代州,士卒剽掠,代州民殺之殆盡,餘眾自鴉鳴谷走歸上黨。

    廣明元年春正月,沙陀入雁門關,寇忻、代。二月庚戌,沙陀二萬餘人逼晉陽。辛亥,陷太谷。遣汝州防禦使博昌諸葛爽帥東都防禦兵救河東。

    夏四月丁酉,以太僕卿李琢為蔚、朔等州招討都統、行營節度使。琢,聽之子也。

    以李琢為蔚朔節度使,仍充都統。六月庚子,李琢奏沙陀二千來降。琢將兵萬人屯代州,與盧龍節度使李可舉、吐谷渾都督赫連鐸共討沙陀。李克用遣大將高文集守朔州,自將其眾拒可舉於雄武軍。鐸遣人說文集歸國,文集執克用將傅文達與沙陀酋長李友金、薩葛都督米海萬、安慶都督史敬存皆降於琢,開門迎官軍。友金,克用之族父也。

    秋七月,李克用自雄武軍引兵還擊高文集於朔州,李可舉遣行軍司馬韓玄紹邀之於藥兒嶺,大破之,殺七千餘人,李盡忠、程懷信皆死。又敗之於雄武軍之境,殺萬人。李琢、赫連鐸進攻蔚州,李國昌戰敗,部眾皆潰,獨與克用及宗族北入達靼。詔以鐸為雲州刺史、大同軍防禦使,吐谷渾白義成為蔚州刺史,薩葛米海萬為朔州刺史,加李可舉兼侍中。

    達靼,本靺鞨之別部也,居於陰山。後數月,赤連鐸陰賂達靼,使取李國昌父子。李克用知之,時與其豪帥遊獵,置馬鞭木葉或懸針,射之無不中,豪帥心服。又置酒與飲,酒酣,克用言曰:「吾得罪天子,願效忠而不得。今聞黃巢北來,必為中原患,一旦天子若赦吾罪,得與公輩南向,共立大功,不亦快乎。人生幾何,誰能老死於沙磧邪。」達靼知無留意,乃止。

    中和元年。代北監軍陳景思帥沙陀酋長李友金及薩葛安慶、吐谷渾諸部入援京師。瞿稹、李友金說陳景思召李克用。事見《黃巢之亂》。

    李克用牒河東,稱奉詔將兵五萬討黃巢,令具頓遞,招討使鄭從讜閉城以備之。克用屯於汾東,從讜犒勞,給其資糧,累日不發。李克用自至城下大呼,求與從讜相見,從讜登城謝之。癸亥,復求發軍賞給,從讜以錢千緡、米千斛遺之。甲子,克用縱沙陀剽掠居民,城中大駭。從讜求救于振武節度使契苾璋,璋引突厥、吐谷渾救之,破沙陀兩寨,克用追戰至晉陽城南,璋引兵入城,沙陀掠陽曲、榆次而去。夏六月,李克用遇大雨,己亥,引兵北還,陷忻、代二州,因留居代州。鄭從讜遣教練使論安等軍百井以備之。秋七月,論安自百井擅還,鄭從讜不解靴衫,斬之,滅其族。更遣都頭溫漢臣將兵屯百井。契苾璋引兵還振武。

    二年。李克用寇蔚州,三月,振武節度使契苾璋奏與天德、大同共討克用。詔鄭從讜與相知應接。

    李克用雖累表請降,而據忻、代州,數侵掠並、汾,爭樓煩監。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與克用世為婚姻。冬十月,詔處存諭克用「若誠心款附,宜且歸朔州俟朝命。若暴橫如故,當與河東、大同共討之。」

    行營都監楊復光說王重榮,使以朝旨諭鄭從讜召克用使平黃巢。王鐸以墨敕召李克用,諭鄭從讜。十一月,克用將沙陀萬七千自嵐、石路趣河中。十二月,以忻、代等州留後李克用為雁門節度使。李克用將兵四萬至河中,討黃巢。餘事並見《黃巢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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