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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胜计,独都指挥庄得一军遁走得脱。其后反间得行,名将卜万、吴高皆见疑,而耿炳文、李景隆相继败衄,虽有大将阵晖、平安、历城侯盛庸,皆不能军而亡势成矣。初,卜万将陈亨欲降燕,而为万所制。太宗设奇,乃诈贻卜万书,盛称奖万而极诋毁亨,缄识牢密,召一卒饮之酒,且赏赍之而置书其衣中,俾归与万。其同获之卒窃窥之,问守者,曰:“遣归通意,故得厚赍。”卒跪告守者曰:“能为我请得偕行,惟命是从,不敢望赍。”守者如所言为请,遂俱遣,而不与赍者终不平,至发其事。刘真陈亨搜卒衣得与卜万书,遂疑万,执下狱,籍其家。其间吴高亦用此策云。

    丙戌,靖难兵破遵化,指挥佥事锁住降。

    锁住本朔方人,魁梧英敏,仕元为枢密断事,国初降附,马兵长隶兴武卫。洪武乙丑正月,太祖夜梦一人,长身广眉,器宇弘伟,侍卫左右,周旋甚悉。问其姓名,对曰:“锁住。”

    次日,即命羽林百户潘雄宣访得锁住,引见,上熟视,状如所梦将军。未几,从军北征,屡立征功,俾守大宁前卫。乙巳,调守遵化县,练兵龙山之阳。北兵既破蓟州,乘胜度石门,趋遵化,夜入其城,守将拒战死锁住遂降,俄与其子祥俱战殁,太宗官其孙荣为指挥同知。

    戊子,革兴化府兴化县道会司。

    十八日,革九江府德化县南湖嘴巡检司。

    庚辰,靖难兵攻永平,指挥郭虎、陈旭、赵彝以城降。

    兵自遵化移军而东,丰润、玉田、昌黎、乐亭皆下。至永平,指挥同知陈旭、佥事赵彝以城降。旭随北将徐忠等分兵攻尧深河,转攻密云,皆下。

    旭,全椒人,靖难后封荣阳伯。彝,虹县人,洪武中任虎贲百户,筑城沙漠,改官永平,后封忻城伯。

    增置忠州安抚司经历司知事一员。

    省躬殿成,改谨身殿为正心殿。

    先是,于乾清、坤宁南北二宫之间,建退朝燕居殿,一所中储古书圣训,名曰“省躬”,命侍讲方孝孺作记。

    二十六日,革汉中府沔县,以县属黄坝、金牛、顺政、相林、青阳、杨平六县驿改隶庆城县。

    诏京官还宜纳内官勘合。

    吏部考功员外卢义言在京官给解省亲,俱于应天府给引,有失体统,合照依丁忧例,于吏部给勘合,定限回销。诏从之。

    遣长兴侯耿炳文佩征虏将军印,帅师北伐,诏告天下。

    诏曰:“朕奉先皇帝遗诏,纂承大统,宵衣旰食,思图善政,以安兆民。岂意国家不幸,骨肉之亲屡谋僭逆。去年周庶人橚谮为不轨,词连燕、齐、湘三王,皆与同谋。朕以亲亲之故,不忍暴扬其过,止正棣罪,馀不问。今年齐王榑谋逆事觉,推问犯者,又言与燕王棣、湘王柏同谋大逆。柏自知罪恶难逃,先已自焚死,榑已废为庶人。朕于燕王,于亲最近,未忍究其事。今乃称兵犯阙,遣长兴侯耿炳文等率兵三十万征讨其罪。

    咨尔中外臣民军士,各宜怀忠守义,奉职平燕,与国同心,永安至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叙州府戎县守御千户王瑁招安万里菁首贼王倬等三百处。

    八月五日壬寅,改淮安府赣榆县荻水镇巡检司为大兴庄围巡检司,置汉中府金州茶仓。

    己巳,革除陕西行都司西宁卫递运所。

    己酉,征虏大将军耿炳文率师次于真定,遣都督徐凯以兵次于河间,都督潘忠、杨松以兵次于冀州,遂遣兵进次雄县。

    庚戌,革绍兴府上虞河泊所、余姚县河泊所、桑盆河泊所、萧山县河泊所。

    甲寅,诸军与靖难兵战于月样桥,败绩,都督潘忠、杨松降。

    忠、松闻雄县被围,引兵往援。太宗谋伏兵于湖,忠渡桥,伏兵起,大败,全军皆殁。诸军不及战,登城大骂而已。

    乙卯,革池州铜陵、青阳、石隶、东流、建德五县税课司。

    革武昌金紫矶镇巡检司。

    戊午,革衢州府常山县草坪驿。

    庚申,革杭州府南城河泊所。

    都督徐真及靖难兵战于大王庄,败绩。

    癸亥,以田州府属思恩州直隶广西布政司。

    省云南府晋宁州儒学训导一员。

    革淮安府清河县白萍坫递运所。

    帝临朝谕礼官曰:“今后荐新的品物,教太常寺差一员官常川聚宝门外太常司官处报知合行,荐新品物,增价收买,即便从他货卖,毋得因而作弊,刁蹬留难,亏折小民,违者治以重罪。恁礼部出榜,都教知道。”

    癸亥,耿炳文及靖难兵战于真定,败绩,左副将军驸马都尉李坚、右将军都督宁忠、左都督顾成皆被执,炳文入城,靖难兵攻之,不克。

    耿炳文,濠州人。父君用,元末从高庙取滁,积功为明威将军、总督。其后,克采石,取金陵,自有功,炳文皆从焉。

    丙申岁,与张士城战于宜兴,君用贾勇先登而死,炳文代领其众。明年,取广德、长沙,擒士诚守将而降其兵。会立元帅府于长兴,以炳文为总都元帅守之。辛丑,败士诚将李伯升,追斩五千馀级,拜指挥使,抚绥有方,湖人安堵。吴元年破苏州,士诚就擒,论功,召见戟门,降谕曰:“今日之功,虽古名将不能过也。”升大都督府佥事。洪武初年,授镇国上将军兼右率府副使。二年,同徐达征陕西,克之,留炳文镇守。三年正月,授秦王府王相兼陕西行省右丞。十一年,封长兴侯。十四年,辅徐达大兵追虏兵于北黄河,复还陕西。二十四年,赐宝镪五万锭、钞二千锭,使造凤阳,建其先茔,而追爵君用为侯。

    二十五年,陕西两当县妖人作乱,承制总兵声讨,至二十七年始克之。三十年,蜀中盗起,命为征西将军往剿,平之。三十一年,镇守辽东。革除改元,靖难兵起,其后年九月,命炳文佩大将军印,自辽东率二十万援真定,都督徐凯领兵十万驻河间,都督潘忠、杨松营莫州,先锋至雄县,太宗帅师御之。中秋,出炳文不虞,破其城,忠、松引众来援,伏兵起,忠等皆被擒,因得炳文不虞虚实,遂长驱至真定。壬戌靖难将张玉、朱能、潭渊来战,炳文大败,几为所擒,奔还滹沱河东,炳文众尚数十万。十月,复与能战,皆溃降,副将、驸马都尉李坚,都督宁忠、顾成、都指挥刘遂俱被擒,炳文固守,燕兵攻城二日,不能下而去。炳文老将,长于战,至是败覆,建文君始有忧色,遂召之还,以李景隆代之,遂至于亡。

    《开国功臣录》谓炳文战殁于阵,时年六十有五。子璿,前军都督佥事,尚懿文长女江都郡主,革除中为驸马都尉;瓛,为龙虎将军、后军都督佥事,尝率辽东军马与江阴使吴高围燕城有功;瑄,散骑舍人,擢尚宝卿,后皆获死。

    李坚,怀庆武陟人。洪武中,以功臣子选尚太祖女大名公主,为驸马。革除君即位,公主进封大长公主,坚以军功封桑城侯。无几何,命耿炳文伐燕,拜坚为左副将军。及燕战于真定时,炳文军惟备西北,其东南无备,燕师出其不意,夹击之,炳文几为所擒。燕将邱福攻坚,坚堕马,挥刀砍之,坚大呼曰:“我驸马也,勿杀!”遂生擒之以献。太宗谓曰:“尔至亲也,今至此,尚逃罪乎?”送械北平,遂道死。姑苏王琦谓坚殁于王事,子庄见宥,当袭爵,公主犹在,惧祸至,纳其诰券,庄得流寓南京,娱情诗酒,以寿终焉。崔铣《彰德志》又载坚为郡人,与李让同时为驸马都尉,而让归附太示,为之宣力。

    要之,坚实河南产焉。

    升六部尚书秩正一品,增左右侍郎。

    刘俊奏佥押当以勘合为正。

    遣曹国公李景隆佩征虏大将军印,北伐。

    李景隆,泗州旰台县人。父文忠,曹国长公主之子,为开国元勋,追谥岐阳武靖王。景隆以洪武十九年四月袭封曹国公。上尝书“体尔祖祢,忠孝不息”八字以赐之,使之读书,友儒生,一时韦布有名者,若天台林右辈皆与交流。革除君即位,与魏国公徐辉祖等俱以元勋子见任用。太宗靖难师起,命为征虏大将军,帅师往伐,赐通犀带,饯之江浒。遂乘传至德州,收集耿炳文已败将卒,悉调各处军马五十万,进营河间。

    太宗语诸将曰:“九江豢养之子寡谋而骄矜,色厉而中馁,忌刻而自用,况未尝习兵会见战阵,而以五十万付之,是自坑也。

    汉高祖大度,知人善任,使英雄为用,不过能将十万。九江何等才而能将兵五十万?赵括之败可待矣。”时复召报者问景隆军中事,上笑曰:“兵法有五败,景隆皆蹈之。为将政令不修、纪律不整、上下异心、死生离志,一也。今北平早寒,卒褐不足,披冒霜雪,手足皲瘃,甚者堕指。又士无行粮,马无宿蒿,二也。不量险易,深入趋利,三也。贪而不洽,智信不足,气盈而愎,仁勇俱无,威令不行,三军易挠,四也。部曲喧哗,金鼓无节,好谀喜佞,端任小人,五也。九江五败悉备,保无能为。然吾在此,必不敢至。今须往援永平,彼知我出,必来攻城,回师击之,坚城在前,大军在后,必成擒矣。”诸将曰:“援永平则兵少。”太宗曰:“城中之众,以战则不足,以守则有馀,且世子能推诚任之,足辨御敌。若全军在城,祗自示弱,彼得专攻,非策之善。兵出在外,奇变随用,且内外掎角,破敌必矣。吾出非专为永平,直欲诱九江来就擒耳!吴高怯不能战,闻我来,必走。是我一举解永平围而破九江也。”

    九江,景隆小字。十一月,景隆引兵十万围北平城,再战郑村坝,大败,匿不以闻。明年二月癸亥,景隆致书太宗,辞不逊,诸将皆怒。四月丙申,引兵号百万军德州,郭英、吴杰等军真定,渐移近北平。先是,朝廷命中官赍尔书赐景隆斧钺,俾专征伐,渡江忽沉于水,识者以为不祥。至是复赐之。已而遇靖难师,战于白沟河,三进三却,兵将漫散南奔,而德州等处俱失守,景隆亦奔还。朝臣多请诛之,帝不从。靖难兵渡江后,令总领东城兵马,卒致开门之祸。永乐初,封太师,宠赍莫比。

    明年,周王以受贿闻,遂执下狱。景隆曰:“非臣,陛下何以有今日?”文皇曰:“幸是朕来,若他人来,汝亦开门耶?”

    景隆语塞,阖门幽闭者四十馀年,其男女自相婚配云。世传李文忠与张腊蹋友善,张尝以斗笠蓑衣为赠,曰:“汝家有奇祸,绝食时令人披戴,仰天呼张仙,当有应。”至是,一老汉尚记其语,携以入,居数日,未有旨给粮,家大困,乃仰而呼,平地麦出成穗,采之可食,藉以全活云。

    诏贵州都司军士高魏参赞李景隆军务。

    巍,山西辽州人。洪武壬戌,应贡入太学,以孝行被旌,寻授前军都督府左断事。乙丑,上疏欲垦河南、山东、北平兵后荒田,及抑末役、慎选举、惜名器数事。高庙深嘉纳之。后以断事违旨,当罪,以议贤,谪戌贵州关索岭,仍许以侄代役。

    上既登极,诏至,巍上表称贺,大意谓先帝传位嫡长,大居正也。复举下武诗,绳其祖武,为体五始之要。未几,复上疏言事,一曰欲弱藩王之权云云,书奏不报。既而知州王钦辟举入朝。九月乙卯,吏部言巍失伍,诏还贵州。靖难兵起,乃言:“周公东征,必待三年而灭之,欲三叔、武庚自悔而修耳。今某不轨,命将讨之,易皇上好生之心,岂忍赤子肝脑涂地乎!

    臣顾奉明诏,晓以天命祸福,明亲亲,有和解之义,无仇杀之理,使罢兵而复守分土。”至是,景隆出师,诏巍参赞,巍遂上书文庙,略曰:“近因天下不幸,我太祖皇帝升遐,天子钦遵遗制,嗣登宝位,诞布维新之政,下养老之诏,天下感戴,莫不愿立于朝而忠其事。皆曰内有圣明君王,外有骨肉藩翰,二帝三王之治可待也。忽闻大王与朝廷有隙,张皇三军,抗御六师,不知其意何出。今在朝诸臣,文者异之以智,武者奋之以勇,执言仗义,以顺讨逆焉。有不胜臣,寄迹岩穴,不忍坐视兵连祸结,挺身自投,愿效一策。盖以为一二之欲而覆百万之生灵,岂仁智之为哉!以为动干戈孰若和解,使帝者复帝,王者复王,君臣之义大明,骨肉之恩愈厚,乃天下万世之幸也。

    臣所以奉诏,置死度外来见大王,欲尽一言者,臣宿许太祖殒首结草,岂有要求哉!且天下神器也,不可智力求。秦以智力求,不能以二世守。魏以智力求,不能以三世守。若我太祖乘元乱,提一旅,奄有华夏,岂智力所能,实应乎天而顺乎人也。

    以大王之贤智,躬承先帝圣训,不为不熟,何以一朝之忿遂以骨肉之亲翻为仇敌,其为先帝之累何如哉?昔周公遇流言之谤即避居东,若使大王闻疑谤之言,解护卫、甲兵,释骨肉猜忌之疑,塞谗邪离间之口,大王安得不与周公比隆哉!大王虑不及此,遂驰檄兴至,侵袭疆守,所以任事者得藉口以为大王假诛右班文臣,实欲效汉之吴王倡六国以诛错为名也。孟子云:‘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臣恐奸雄豪杰乘衅突起,万一失利,大王获罪,先帝不能辞责矣。今大王据北平,取密云,下永平,袭雄县,掩真定,擒将虏士,易若建瓴,虽孙武岂能遇哉。但自兴兵以来,虽今数月尚不能出区区蕞尔一隅之地,较之天下,十五而未有一焉,其用兵之际又可知矣。且佳兵者不祥,百战百胜,兵家不以为奇。今大王兵士大约三十万众,与我天子义则君臣,亲则骨肉,犹生离间之疑,况三十万众,异姓之士,保终身困迫而死于殿下乎?盖屡战则疲,疲则离,离则孤,大王其熟思之。臣躬奉圣天子之旨,念及大王以为帝室最近之亲,何至如此,未尝不洒泣流涕。大王若信臣言以为质,上表谢罪,按甲休兵以待,事报朝廷,必宥大王及军民士之罪,用修亲好,则天意顺、人心和,太祖在天之灵亦安矣。大王执迷不回,恃小胜,忘大义,以寡敌众,为此侥幸不可成之悖事,臣不知孰优也。况太祖大丧未终,毒兴师旅,恐与伯夷、叔齐、泰伯、仲雍求仁让国之义有径庭矣。殿下有清夷朝廷之心,天下臣民以殿下不无篡夺之意,幸而得成,固中大王之计,后世公论以大王为何如?倘有蹉跌,取讥万世,於斯时也,追论愚臣之言,其可得乎!愿大王再思而审处焉。”书奏不报,巍又假周公援引《诗》、《书》,反覆几千言,末云:“今殿下论亲亲,最长、最贤,即我朝之周公也,当流言之谤亦如周公。安重自修,无一毫骄吝之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内辅朝廷,外屏四夷,则周公不得专美矣。惟我朝家业同周室、太祖纯德同文王,皇后慈惠同后妃。今殿下才美同周公,辅吾皇上守成迈成康,故以周家始终之说言之。巍白发书生,生死不惧者,久蒙太祖教养,无所补报,故披露肝胆,大陈义理之辞。如果赐死九泉之下,得见太祖,问臣所以,臣亦有以藉口矣。”书奏又不报。

    庚辰夏,从景隆北伐,军溃南奔德州,皆降。已而遇督饷参政于临邑,时遇端阳,酌酒同盟,遂协谋固守济南,大著劳绩。

    后从征晋阳、雁门等处。壬午夏,闻京师已定,乃缢死驿舍。

    九月戊辰朔,监察御史韩郁上书奏为机密事:“臣闻人主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兹陛下讲之有素,行之方笃,而佐之无人,以致激变也。盖尝即彼诸王,既废而言之,以言其亲,则太祖之遣体也;以言其贵,则孝康之手足也;以言其尊,则陛下之叔父也。彼虽可废,则太祖之体不可残也。亲之手足不可缺也,父叔之恩不可亏也,且使二帝在天之灵,有子有孙为天子,而厥弟厥子遭残戮,是则其心为何如哉?臣每念及此,未尝不为之流涕也。此皆残酷竖儒持一己之偏见,废天下之大公,或者病藩封之太重,谋削贬之权衡,疑之太重,虑之太深,所以流祸而至於此也。方周王不轨之际进言,则曰六国反叛,汉帝未尝不削也。执法则曰三叔流言,周公未尝不诛也,遂使周王父子流离播迁,有甚于周公之诛管蔡者矣。夫唇亡齿寒,人人自危,理之常也。矧周王既废,湘王自焚,代府被推,而齐臣又告王反矣。为计者必曰:兵不举则祸必加。是则朝廷激变之也。及燕之举兵,厥今两月,前后调兵者不下五十余万,而乃一矢亡获,谓之国有谋臣,可乎?夫兵,凶器也;战,危事也。以危事而用凶器,其可淹久而不勇决乎?经营几许而军需犹是告乏,粮饷犹是不给,将不效谋,士不效力,徒使中原无辜赤子困于道路,迫于转输,民不聊生,日甚一日。九重之虑无已,出入帷幄与图大事者,方且洋洋自得,若无事人。由此而观彼,其劝陛下必削藩国者果何心哉?谚曰:‘亲者割之而不断,疏者续之而不坚。’殊有理也。陛下诚不察此,愚臣以为不待十年,必噬脐之悔矣。臣至愚,感恩至厚,不敢不言。

    伏愿少垂洞鉴,兴灭继绝,释齐王之囚,封湘王之墓,还周王于京师,迎楚蜀为周公。俾其各命世子持书劝燕,以罢干戈之举,以慰宗庙之灵,明诏天下,使之拨乱反正,以厚亲亲之恩。

    如是,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革兖州府东平金线闸日巡检司。

    又改平阴县滑口镇巡检司为潘家口堆巡检司。

    辽东总兵官都督耿瓛帅师攻永平府,不克。

    乙亥,革广宁中屯等卫于广宁中卫。

    丙子,革池州府东流县吉阳镇巡检司。

    增置肇庆府阳江县丞、簿各一人。

    壬午,改镇江府丹徒县京口驿直隶南京。

    癸亥,改保宁府江油县西平马驿为武平马驿。

    己丑,改巩昌府会宁县青家驿巡检司为古城巡检司。

    征谪戍官伏离等入京,复为指挥佥事等官。

    李景隆次于德州,征谪戌武官赴德州操备。

    调抚州守御千户所官军赴德州听操。

    十月五日辛丑,革四川行都司利济驿。

    壬寅,革会州卫河南驿。

    癸卯,置云南府昆明县儒学。

    增置平阳府,置实库大使一员。

    甲辰,革国子监博士学正学录,增置助教一十七员。戊申,改赣州府南桥堡巡检司为安远巡检司。

    辛亥,李景隆以诸军至北平,攻城不克,遂筑垒于九门。

    壬子,增置鹤庆府训导二员。

    甲寅,靖难兵袭执宁王权,三卫官军总兵官都督刘贞遁还京师,守将都指挥朱鉴死之,行军都督陈亨等降,遂以其众归。

    或记曰:文庙初起,兵犹未盛,闻景隆将进攻北平,患之。

    先是,高庙末年,尝命文庙巡边,大宁军隶护卫官军,相与欢甚。大宁领朵颜三卫,多胡人精锐,不靖,而戌卒皆中州迁徙之众,北方苦寒,日夜思归。文庙知之。至是,命仁庙婴城固守,独率千馀,倍道趋大宁,遗书宁王,告以穷蹙,求为和解。

    宁王信之,遂单骑入城,执手大恸,祈请甚切,宁王为之草表陈谢。居数日,情好甚笃,从官稍稍入城,阴结诸胡,并思归之,士皆许之。既行,宁王饯送郊外,伏兵拥宁王偕行,招诸胡及戌卒皆从。大宁城空,靖难兵自是愈盛矣。世传文庙善战,宁王善谋,一时章檄令谕多出其手,尝有事成中分之约。后京城平,宁王欲建国,遂上奏乞巡视,许之。宁王出以飞旗,谕有司治道。文庙闻之大怒,诏禁飞旗,治有司罪。宁王不自安,悉屏从兵,与老弱中官数人偕往南昌,称疾,卧城楼,乞封南昌。诏即布政司为府,屋舍无所更历,武庙殿阁尚黑云。宁王既得请,遂放志神仙,以善终。

    贞,合肥人。洪武中,宁献王封大宁,贞为总兵官。北平兵入大宁,宁王尽以护卫官军之北平,意贞亦降,籍其家下之狱。俄而贞由海道自福建还京师,家人遂得释。大宁在喜峰口外石惠州地。国初设大宁行都司,与辽东、宣府二镇相为声援,自后弃大宁,与朵颜诸虏都司迁保定,而东边遂失一藩篱矣。

    贞女为文庙昭顺德妃。

    甲子,省顺庆府蓬州儒学训导三员,营山县儒学训导二员。

    乙丑,改贵州思州府平溪马驿。

    革辰州府沅州使溪水驿,改令水驿为使溪马驿,晃州水马驿为晃州马驿。

    丙寅,省南阳府镇平县训导二员。

    征云南官军入京备征。

    十一月五日辛未,李景隆及靖难兵战于郑村坝,大败。壬申,景隆还德州,北平城九垒皆溃。癸酉,靖难兵入城。先是,景隆次德州,征兵诸路,合五十馀万。闻文庙东出,遂围北平。

    刑部郎中魏校曰:“景隆号令严明,莫敢违。初围北平,筑九垒于九门,又结九营于郑村坝,亲督之,以待文庙之还,令垒营人各为战,非受令不得轻动。文庙谋知之,遂悉锐攻一营,尽歼之,莫有救者。连破七营,遂逼景隆营,景隆不能支,宵遁。翌日,九垒犹固守,次第破其四垒,诸军始闻景隆走,委弃兵粮,晨夜南奔,景隆遂还德州。”

    丁丑,改四川盐课提举司属黑盐井、白盐井盐课司隶会川卫军民指挥使司,改宁番卫白盐井二盐课司隶盐井卫军民指挥使司。己卯,改四川宁番卫大宁场盐课司。

    庚辰,革延安府葭州税课司。

    辛巳,革池州府贵池县李阳河巡检司。

    癸未,改曲靖府南宁县白水关马驿,隶沾益州。

    壬辰,改福建宁德峬村批验盐引所于北茭批验盐引所。

    罢兵部尚书齐泰,复以茹嫦为户部尚书。

    罢太常寺卿黄子澄。

    时以文庙表列,子澄等罢之。

    革平夷卫。

    李景隆复聚兵于德州,军声复振。

    以副都御史陈性善监景隆军。

    陈性善名复,以字行,山阴人。洪武中,以春秋魁乡试,列名上第,胪唱时,上见其凝重,属目久之,谓侍臣曰:“向唱名陈性善者,君子也。”赐进士第出身,授行人司副,已而入翰林为检讨。初,诚意伯刘基薨,上命御史李铎往取其遗书,基子琏即出观象、玩占于石室中,从铎诣阙上之。上简精楷者数人入便殿翻录,性善预焉。上天威严重,进见者皆惶汗甚,或掣肘不成一字,惟性善动止安雅。既竣,书法端妍,上喜悦,令赐以酒。是时威谴叵测,性善淹留竟日,家人以为必死。既出,莫不大惊。久之,起升礼部左侍郎,荐达薛正言辈云。前河南布政司使韩宜司,方隶谪籍,亦以性善言,起为副都御史。

    皇太孙在东宫时已熟性善名,及即位,一日退朝,独留性善,赐之坐,问以治天下之道要,且使书于纸。以是性善感知遇,尽所欲言,朝廷悉从之。然施行未竟,辄为权奸所更改,性善朝见,曰:“陛下不以臣愚,猥承顾问。臣既僭尘上听,许臣必行,今而诏书云然,所谓为法自戾,陛下无以信天下矣。”

    未几,文皇帝入靖内难,上命性善监李景隆。大战白沟河,败绩,与大理寺丞彭与明、钦天监副刘伯完、指挥王贺等皆被执以归,纵遣之,性善朝服跃马入于河以死。诏加追戮,徙其家属于边,后悉赦之还。邑人吴源为传其事。

    十二月十一日丁未,置济南府长山县白山递运所,历城县龙山递运所、邹平县青阳递运所,青州府安邱县浯河递运所、浯河驿渠邱递运所、渠邱驿,益都县青社、金岭镇二递运所、昌乐、新兴递运所、新兴驿。庚戌,革乌撒军民府在城二递运所。

    甲寅,增置营缮虞衡司主事各三人。

    戊午,革乌撒军民府赵班巡检司。

    辛酉,靖难兵攻广宁,克之。

    癸亥,置长芦运司两淮运司、广东运司、福建运司各照磨所。

    改威武卫为济南左卫。

    改淮南武崇河驿隶桃源县。

    置重庆卫石柱宣抚司隘关巡检司。

    遣都督瞿能将兵北伐。

    岷王楩有罪,废为庶人,岷府典膳李英等伏诛。

    革湖广五开卫武阳千户所,移盖州等卫军实广宁左右前三所。

    营州石屯等卫官军逃诣辽东,诏编发给赏有差。

    蓟州卫镇抚曾璿谋起兵还朝,不克死之。

    驸马都尉王宁谋反,幽于其第。

    改牧马看见所四所隶孝陵卫。

    永乐元年封□宁为永春侯,世袭,宣德间止授指挥佥事。

    改兴州左右二屯卫官军于营州卫。

    卫官张伦等率二卫官军逃还,结盟报效。

    诏兴州、营州、开平等卫全家在伍者,分房发回,天下卫所军士死亡,籍止一人者,放为民。此当在三十一年。

    在礼科给事中铁铉为山东参政。

    铁铉,河南邓州和丰乡人。洪武间,由国子监生授礼科给事中。一云初为都督府断事。奏对详明,高庙善之,字之曰“鼎石”。凡法司有疑狱未决者,必以属铁铉。文庙潜邸时,有诉违法状者,召至,属法司问之,数日狱未成。高庙怒,命铉鞠之,片时而成,以此益爱重之。未几,擢山东布政司参政。

    庚辰,靖难兵起,曹国公李景隆驻师德州,铉督漕运,飞刍輓粟,水陆立进,露集山邱,未尝缺乏。既而军败南奔,与参赞高巍相遇于临邑,遂协谋固守济南,被围月馀不下,城有被攻破者辄完之,以计诈降,开门板候其入,下之,几中其计。靖难师知不能克,越三月,乃弃去。事闻,遣使赐以白银练币,封及三代。铉入谢,上赐宴,升布政司使,寻升兵部尚书,佐大将军历城侯盛庸总天下兵。文庙践祚,用计擒至,正言不屈,令其一顾,终不可得。去其耳鼻,亦不顾,碎分其体,至死骂方已,壬午十月十七日矣,时年三十七。父仲名,母薛氏,皆逾年八帙,并海南安置。子福安,年十二,发河南编伍七岁鞍辔局充匠,寻皆死。

    燕王上书:“燕王隶谨奏,为报父仇事,臣稽首顿首百拜昧死言:臣闻天下至尊而大,莫君与亲也。故臣之于君,子之于父母,必当尽其礼者,盖不忘其大本大恩也。所以不敢忘者,亦理之当然也。故臣之于君则止乎忠,子之于父则止乎孝。如臣不忠于君,子不孝於父,是忘大本大恩也,此岂人之类也与!若然,则君亲之大本大恩,为臣子既不可以不报,则君亲之仇,为臣子者其可不与君亲报乎!《礼》: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共。今我太祖高皇帝,臣之君也,父也,君父之仇,其可以不报矣乎!我父皇存日,因春秋高,故每岁宣藩屏诸王曰:‘我之所以每岁唤尔诸子来见,我年老,虑有不虞。

    ’父皇健日尚如此,父皇病久,焉得不来宣我诸子者?不知父皇果有病也?亦不知用何药而勿救,以至于此大故也?父皇五月初十日亥时崩,寅时即殓,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礼》曰:三日而殓,候复生也。今父皇不一日而殓,礼乎!自天子至于庶人焉,有父死而不报子者,焉有父死而不得奔丧者也!何故父皇宾天一月,才发诏令亲王天下百姓知之?如此则我亲子与庶民同也。礼乎!《礼》曰:天子七月而葬。今父皇七日即葬,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臣以此礼不知出于何典?今见诏令言燕庶人父子,方知父皇葬以庶人礼也。其可哀也矣!其可痛也矣!父皇宾天,葬礼未期,即将宫殿折毁,掘起地五尺,不知父皇得何罪而至如此也?况陛下即位之初,尝谕普天下文武百官,其中有云太祖高皇帝用心三十年,大纲纪大法度都摆布定了,如今想着太祖皇帝开基、创业、平定天下,便如做下一所大房子与人住的一般。若是做官的,政事上不同心、不守法度,便是将房子折毁了,却要房子里安稳住的一般,世间安有此理旨哉!言乎今陛下听信奸臣齐尚书等之言,即将祖业折毁,与诏旨大相违背,使天下之人皆欲守其法度亦难矣哉!孔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殁观其行。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可谓孝矣。

    ’我父皇存日,尝与众王曰:‘我与天子,盖造宫殿,不过欲壮观,天下万邦来朝,使其观瞻,知中国天子之尊严如此也。

    然此劳民苦军,费用钱粮,岂易为尔。故我今日盖造宫殿极为坚久壮丽,使后为帝者享用,不须再造,劳苦军民也。’今将祖业折毁,礼乎?臣于父皇宾天,便欲诣关究问,恐彼外人不知者以为臣有他心、犯陛下也,故不也一言,吞声忍气,而泪从腹中落也。不意在朝左班文臣齐尚书、黄太常卿等官,皆是奸邪小人、贪墨猾吏,皆我太祖皇帝诛不尽之馀党,又行结构为恶,以陛下年少宽容,每用巧言欺惑,变乱祖法,岂不知《皇明祖训御制序》云:‘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毋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非但负朕垂法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将孚祐於无穷矣。呜呼,其钦戒之哉!’齐尚书尝奏,凡朝几筵,揖而不拜,及乎小祥节届,亦不亲行祭祀,至于各王差官到京行祭祀礼及奏事,将百户林玉、邓庸等拿下,囚系捶楚锻炼,令其诬王造反,此何礼也!齐尚书又诬亲王擅自操练军马、造军器,必有他图。齐尚书明知《皇明祖训兵卫》二条:凡王教练军马,一月十次,或七八次、五六次;其临事有警,或王有间暇,则遍数不拘。又云:凡王入朝,其随侍文武官员、马步军旗不拘数目,若王恐供给繁重,斟酌从行者,听之;其军士仪卫旗帜甲仗,务要鲜明整齐,及壮臣民之观。於洪武二十五年春,父皇太祖高皇帝特诏诸王赴京,赐敕内一件,云常岁训将、练兵,验视周回封疆险易,造作军器,务要精坚堪用,庶使奸邪难以口舌惑众。敕后书曰:‘洪武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一日,早朝后午时分,朕於奉天门命翰林修撰练子宁、许观、编修吴信三员,执笔听命,朕口占以成,以示后人,以辨真伪,孙允炆亲目之后发行。’故敕臣想太祖皇帝以诸子出守藩屏,使其常岁操练兵马、造作军器,欲为防边御冠,以保社稷,使帝业万世固也,岂有他心哉!其奈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左班文职等官,不遵祖法,恣行奸凶。操威福予夺之权;天下之人,但知有齐泰等,不知有陛下也。七月,来诈传圣旨,使令恶少都督宋忠、指挥谢贵等,来谋杀臣。臣为性命,不得已而动,擒获反贼宋忠、谢贵等了当,已尝具本奏闻,拘留宋忠、谢贵等在官,钦候降旨诛决。到今不蒙示谕,其奈齐尚书又行矫诏,令长兴侯耿炳文等领军马驻营雄县、真定,来攻北平。臣为保性命,不得已而又行动兵,杀败逆贼耿炳文等所领军马,擒获驸马李坚、都督潘忠、宁忠、顾成、都督指挥刘燧、指挥□成等了当。奸臣齐尚书出榜,令军骂燕贼父子。太祖皇帝,我之父也;骂贼父子,是骂祖与叔父为贼,岂非大逆不道。奸臣齐尚书如此无礼,其罪当何如哉!不意十月初六日,又矫诏令曹国公李景隆总兵,令天下应有军马来攻北平城,欲杀臣。臣不免亲帅精兵,尽行杀败,李景隆等夜遁而去。若是如此,齐尚书等必欲杀吾父皇子孙,坏我父皇基业,意在荡尽无余,将有以溷天下。此等逆贼,必不与之共戴天。不与父皇报得此仇,臣纵死亦不已也。今臣昧死上奏皇上,陛下怜太祖高皇帝起布衣,奋万死不顾,一生创业,分封诸子;今陛下听奸臣之言,父皇宾天未及期年,将父皇诸子诛灭殆尽。伏望陛下俯赐仁慈,留我太祖皇帝一二亲子,以奉祖宗香火至幸!陛下累发军马攻北平,必欲杀臣。臣为保性命,将十万之众,俱是舍死忘生之士,报我父皇太祖皇帝平日恩养之厚,保我父皇子孙,尽力效忠于今日。谚云:一人弃命,千人莫当。纵陛下有数百万之众,亦无如之何也。伏望陛下体太上好生之德,莫驱无罪之人死于白刃之下,其恩莫大焉。复请陛下但是父皇宫中曾侍病者宫人并长随内官,又用药医官、营辨葬事及监折宫殿等官,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应有左班文职等官,发来与臣军前究问。钦愿皇帝陛下奉承皇祖之训以安圣心,永为社稷之主,使天下人民各得其所矣。如陛下听奸臣之言,执而不发,臣请帅精兵三十五万,直抵京城索取去也。此等皆我父皇之仇人,臣必不与之共戴天。臣若不得与父皇报得此仇,是臣为子不孝也;为子不孝,此是忘大本大恩也,岂人之类!

    今将合行奸臣数目开列于后:一宫中侍病老宫人,一长随内官;一太医院宫,一礼部官;一葬事官,一造孝陵驸马等官;一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左班文职;一监折毁宫殿工部官内官。

    如上逆党,一一如数发来臣军前,究问的实。即行差官赍押司,具本奏闻,伏取圣明裁决。如果不发奸臣齐泰等来臣,必不已也,兵抵京,赤地千里,臣冒渎天威,无任激切,恐惧之至。臣棣顿首稽首,百拜昧死谨具奏闻。”

    元年十一月初九日,臣棣燕王移檄天下:“燕王令旨,为报父仇事谕天下藩屏诸王、大小各衙门官吏、军民人等曰:惟我父皇太祖高皇帝,奉天承运,华夷一统天下生民之主。自践天位以来,诞敷圣泽,广被万方;弥扇仁风,溥及八表;使天下雍熙,无一物不得其所,何异唐尧、虞舜之世。我父皇可谓道通邃古,德齐前圣,虽汉开国之君岂能企及哉!然而四海既平,天下底定,以长子立为皇太子,余子无分嫡庶,悉皆裂土封王,各守藩屏,同享富贵,以为万代子孙之计。岂期数年以来,不幸皇太子薨逝,秦、晋二王相继而卒。我父皇慈念皇太子蚤逝,遂立其次子为皇太孙,居东宫。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日,不幸父皇宾天,皇太孙即帝位。然我众王不敢以叔道自尊,凡表奏称贺,顿首百拜,万死言何。因则钦遵父皇明命,不敢为一毫之非礼,臣子之情至矣。然而帝年幼冲,即位以来,任用奸邪小人、贪墨猾吏为六部都察院、左班文职等官,日以甘言巧计蔽君之聪明,使君淫酗酒色,不遵丧制,不孝于祖,不亲政事,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残害骨肉。於是秽德怒於天地,京城地震十日,山崩水溢,天火灾其上库。二月,霹雳、大风雨,发屋拔木,蝗出遍生于陇亩。占书曰:地震者,地德至静,欲其尝安,不敢动摇。若主弱臣强,地必震动。臣下擅权,则土为不宁,而变怪生焉。阳伏不能出,阴迫不能入,阴阳相激,地必震于宗庙宫殿者。人君失位,国无忠臣,诛伐不能以理,理下不相亲也。山崩水溢者,五行失序也。

    山,公辅之象,贤人退,小人进,则山崩。山无故自崩,国易政,人主失位,必流散也。天火焚其上库者,赏罚不明也。烧宫室者,君不思道,厥妖火焚宫室也。霹雳大风雨发屋拔木者,小人在位,贤人出走,君用谗言,杀正人。蝗虫遍生陇亩者,佞臣辅君以贪苛之政,邪臣在位则虫食苗叶;君用才不当,臣不任职,则虫食苗节;佞臣在位则虫食苗心;任用奸邪则虫食苗根也。吁!天之警戒如此。此皆齐尚书、黄太卿、左班文职等官,谗佞恣行不道,苦军害民,惟以诛灭亲王为心,以致灾异如此。先是,父皇有病,付敕宣我第四子来,奸臣齐尚书匿其使命,使我父子不得相见。至于父皇疾革,数问曰:‘第四子来否?’岂知佞臣齐尚书阴谋用心如此。所以父皇有病,焉肯令我诸子知之。至于升遐,亦不即报我诸子奔丧。至今父皇得何疾,用何药而弗救,至于大故。闰五月初十日亥时崩,寅时即敛。礼三日而敛,冀其复生,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停棺不于中殿,七日即葬。古礼天子七月而葬,何为如此之速也?

    余以札不知出于何典,今见诏内言燕庶人父子,方知父皇太祖皇帝葬以庶人之礼也。其可哀也已!其可痛也已!何故父皇宾天一月,方发诏令亲王及百姓知之,如此则我亲王与庶民同也。

    礼乎?非礼乎!况父皇宾天,葬礼未具,即毁折宫殿,掘地五尺,不知父皇得何罪而至于如此也!况帝即位之初,尝谕普天下文武百官,其中有云太祖皇帝用心三十年,大纲纪、大法度都摆布定了。如今想着太祖皇帝开基创业、平定天下,便如做下一所大房子与人住的一般。若是做官的,政事上不用心、不守法度,便是将房子折毁了,却要在房子里安稳住的一般,世间安有此礼旨哉!言乎今上任听信奸臣齐尚书等之言,即将祖业折毁,与诏旨大相违背,使天下之人皆欲守其法度,亦难矣哉!孔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我父皇存日,尝与我众王曰:‘我为天子盖造宫殿,不过欲壮观,天下万邦来朝,使其观瞻,知中国天子之尊严如此也。然此劳民苦军,费用钱粮,岂易为尔,故我今日盖此宫殿极为坚久壮丽,使为帝者飨用,不须再造,劳民苦军也。’今将祖业折毁,礼乎?及齐尚书尝奏凡朝几筵,揖而不拜,及乎小祥节届,亦不亲行祭祀。至各王差官到京行祭祀之礼及奏事,将百户林玉、邓庸等拿下,囚系棰楚锻炼,令其诬王造反,此何理也?齐尚书又诬亲王擅自操练军马、造军器,必有他图。齐尚书明知《皇明祖训兵卫》内二条,凡王教练军士,一月十次或七八次、五六次,或临事有警,或王有间暇,则遍数不拘。凡王入朝,其随侍文武官员、马步旗军,不拘数目。若王恐供给繁重,斟酌随行者,听之;其军士仪卫、旗帜甲仗,务要鲜明整肃,以壮臣民之观。于洪武二十五年春,父皇太祖高皇帝时诏诸王赴京,赐敕内一件,云常岁训将练兵,验视周巡封疆险易,造作军器,务要精坚堪用,庶使奸邪难以口舌惑听。敕后书曰:‘洪武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一日,早朝后午时分,朕於奉天门命翰林修撰练子宁、许观、编修吴信三员,执笔听命,朕口占以成,以示后人,以辨真伪。孙允炆亲目之发行。’故敕臣想太祖皇帝以诸子出守藩屏,使其常岁操练军马、造作军器,欲为防边御寇,以保社稷,使帝业万世固也,岂有他心哉!其奈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左班文职等官,不遵祖法,恣行奸究,操威福子夺之权。天下之人,但知有齐尚书,不知有皇帝在上也。然而帝被奸臣所惑溺甚,故我父皇骨肉未冷,坟土未干,后母尽妻之。初以流言而罪周王,破其家、灭其国,将周王次妃选入,其宫人悉配於军士。湘王无罪,听谗臣之言,赐其焚死。齐王无罪,又听谗臣之言,降为庶人,拘囚在狱,护卫侍从人等,尽皆拨散。及乎岷王,又听谗臣左班文武、齐尚书等官之言,以金帛赏王之左右,使其诬告岷王,降为庶人,流于漳州烟瘴地面。想齐尚书、黄太卿等奸邪小人、贪墨猾吏,将我父皇之子孙报其私仇,快其心志,呜呼!彼人之毒甚於狼虎。我父母能有几多子孙,受彼之害,能消几日尽!痛心疾首,岂胜言哉!不意奸臣齐尚书等又使令恶少谢贵等为北平都司官,张昺为布政司官,有本府长史葛诚用心狡诈,来谋杀我於六月,将军马围住外墙,栅木截我端礼四门行路,杀我守王城上军士。披甲执仗,锐鼓叫呼,声震城野,使人在城坐食惶惧不安,我亦可耐之。至七月十五日来谋杀我,约申时引兵入王城。当日有都指挥张信来透消息,为保性命,不得已於未时动兵擒获逆贼谢贵等了当。七日十六日,都督宋忠等领军马八千、步军一万二千,调山西万安、怀安宣抚前卫军马一万,前往怀来下营,期会各处军马来攻北平。予故不免亲帅精骑八千,直抵怀来与忠军交战。自辰至午,忠军大败,获马六千匹,生擒到逆贼宋忠、都指挥孙太、俞填等,尽行杀死,余众悉降。八月,奸臣齐尚书等又矫诏使长兴侯耿炳文等领军马三十万前来雄县、真定,期会各处军马来攻北平。不免又行亲帅军马往彼迎敌,于当月十六日破雄县,斩首九千余级,获马三千匹,生擒到都督潘忠、指挥杨松。二十五日,大破真定,将逆贼长兴侯耿炳文所领军马尽行杀败,斩首五万余级,获良马二万五千余匹、生擒左副大将军驸马李坚、右副大将军宁忠、右督都顾成何,都指挥刘遂众降,咸宥归於原卫。江阴侯吴高、都督耿瓛、杨文将辽东军马来围永平,我帅骑士一万九千,倍道兼行,直抵永平,吴高等闻风夙夜逃奔。以太祖皇帝恩养厚德,都指挥房宽领军马出城来降,所有逆贼朱鉴万□凌迟处死了当。惟都督刘贞、陈亨将领军马守住松亭关不肯来降,我亲帅精锐骑士三万袭破其营,生擒都督刘贞,陈亨单骑遁去,太宁遂平。奸臣齐尚书出榜令军民骂燕贼父子,是骂祖与叔父为贼,岂非大逆不道。奸臣齐尚书等如此无理,其罪当何如哉?

    未几,奸臣齐尚书、黄太卿等左班文职又行矫诏,使令曹国公李景隆领天下各都司军马五十余万,于十月初六日来攻北平,围我之城,必欲杀我。谓天下官军何不念太祖皇帝恩养厚德,留我一二亲王以奉祖宗香火,岂不幸哉!故我仰赖祖宗积德之深,于是亲帅军马,以寡敌众,将景隆所领天下军马尽行杀败,斩首一十万九千余级,余众降者咸宥归于原卫,景隆等夜遁西而去。然余之用兵,所向克捷,此皆余平日存忠孝之心,故天地、祖宗神明怜而佑我也。若不如是,纵用兵如孙吴亦无能为也。余想奸臣齐尚书等必欲害坏我父皇子孙基业,荡尽无余,将以图天下也,何如此之苦毒也哉。窃惟我父皇亲亲之心,天下之人所知者。且如靖江王守谦,其祖为恶,至于守谦,景恶不悛,降为庶人。我父皇思念祖宗,尚不忍破其家、灭其国,复立其长子为靖江王,诸子皆为镇国将军,享有爵禄,与朝廷同其久远也。周、齐、湘、代、岷五王,皆父皇亲子,纵有恶亦当宽恕,何况无为恶之实迹。《皇明祖训》法律内一条,凡风宪官以上,小过奏闻,离间亲戚者斩。风闻王有大过亦无实迹可验,辄以上闻者,其罪亦同奸臣齐尚书、左班文职等官,不遵祖训,助君为恶,而遂至于如此,使我众王日夜忧愁,饮食睡梦不遑宁处。况子自父皇宾天以来,抱病持服,未尝一日离苫次,遵其亲法,毋敢少犯,惟日守分而已,奈其诛灭五王,又来杀我。顾余虽匪才,乃父皇太祖高皇帝亲子,母后孝慈高皇后亲生,皇太子亲弟,忝居众王之长。礼曰: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今奸臣齐尚书、黄太卿等,余必不与之共戴,不报得此仇,纵死亦不已矣。故用钦遵《皇明祖训》法律内一条,躬行率领精兵三十万,诛讨左班文职奸臣,献俘于祖宗神明,令受非常之刑。上以政其君,下以安其军民,使我父皇基业以永万世,岂不幸哉!呜呼!皇天后土常以大中至正而为心,祖宗神明宁无诛奸去邪而为念!故用谕示普天下藩屏诸王,暨大小各衙门官吏、军民人等,咸使知朝廷左班文职奸邪大逆不道,我父皇之仇,为子者其可不报乎?故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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