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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真思喉间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狼嚎,毫不犹豫攀绳而上,一个翻身已经落入城墙,随即惨呼响起,大片大片的鲜血,从铁灰色的城墙蹀垛上翻飞开来。

    纳兰逦被封了哑穴,一直绝望地看着两人,此刻见这些人进来,脸色死灰,二话不说便张开嘴。

    “二爷,您穿上啊,您穿上啊!再不|穿,王爷就来了!”

    他们行走的路途,离三水不远,却绕城而过,看也没看夜色里,那不安静的城一眼。

    纳兰迁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以为他在指示印鉴的所在,兴奋地低头去听,越听脸色越黑,越听神情越暴戾,眼神里阴火滚动,暴怒迭涌,终于忍不住“嘿!”地一声,一掌拍在了刀柄上。

    那人愕然地看过来。

    他的眼光落在了虚空处,在那片空茫里,似乎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人,似乎听见那个人,温柔而又不容质疑地对他说,“王爷尽可对迁儿多加关照,但迁儿心性未琢,气燥神邪,万不可予以信任。请王爷珍重自身,万万不能私下暗室与迁儿独处。”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纳兰迁漠然道,“成王府现在是我的了,所有姓纳兰的,只能活下来一个,那就是我,纳兰迁。”

    那两人愤然举刀,剖城而过,留下满地血迹和一城呻|吟。

    成王笑了笑,心情愉悦,纳兰迁从来都是他除了纳兰述之外,最爱的一个儿子,他是他的宠妾所生,如果不是后来他一心要娶王妃,并为她不再有任何妻妾,这个宠妾,原本有机会最起码扶个侧妃的。

    纳兰迁被软禁已有一年多,成王几次想要将他放出来,但碍于王妃的提醒,想着这个儿子确实胆大包天,也该磨练下心性,最终按捺了下去,一开始还会去看看,后来也少去了。

    “女儿家不要这么小家子气。”成王慈爱地拍拍她的脸,“你忘记了?小时候,你迁哥哥对你很好的。述儿小时候身体不好,倒不怎么和你亲近,每次都是迁儿带你玩。”

    纳兰逦脸色涨红,咽喉格格直响,再发不出一个字来,高近成捏着她的咽喉,推着她步步向前,穿过帷幕。

    这是纳兰述第一次对敌使用武器,他那武器也确实奇特,似乎是一节节拼接而成,形如玉制,顶端是个权杖形状,总体看起来像短杖,也像不可弯折的多截棍。

    淡青人影一闪,纳兰述拎着蛮子也上了城楼,他衣角也沾了血迹,神情冷而肃杀,倒是那蛮子,似乎吓晕了,在他手中一动不动。

    当然这些,成王是不知道的。

    “开窗!赶紧通通风!”

    刹那间几人眼神都一冷——这似乎是那种所谓“灵兽”黄鼠狼的味道。

    事到临头,才知真真是自己,误会了她。

    那些马都十分神骏,风驰电掣,马上骑士身后的背囊和各种用具上,隐约都有官府印记,这是出京任职或外地进京官员回乡,才有的特定印鉴。

    “印鉴在哪里!”手指按在刀柄上,他烦躁地逼问成王,眼光躲闪着不肯去看成王的脸——那是他的父亲,胆大桀骜如他,对弑父这样的罪,也有种凛然的不安。

    在跃起和落下的这一瞬间,她似乎没有发觉身周情势的恶劣,和纳兰述为她动了武器,她只是怔怔捧着那东西,表情空茫。

    “让那边以消耗他们实力为主,一路缠战便可,不要死拼,以免对方鱼死网破,害我等实力受损。”

    此刻他的头颅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城外的尧羽卫已经被人围剿,全军覆没?

    冷芒一闪,从纳兰迁袖中飞出,刹那没入成王心口。

    当然,没有人把那蛮子计算在内。

    本应在京为燕京盟民区事件善后奔走的右相大人,现在正在奔向冀北的路上。

    外头忙成一团糟,几个小厮跪在屋里,捧着棉袍苦苦哀求。

    纳兰逦心中一喜,伸手去抓他衣袖,“高师傅,快救……”

    纳兰逦扁扁嘴不说话,乖巧地挽起父亲的胳臂。

    “侍候好郡主娘娘。”高近成笑笑,站起身,指指纳兰逦,“总要叫她欲|仙|欲|死,自愿吐露,哦对了,留一只完整的右手,好歹得让人家写字啊。”

    砰地一声她撞在一个人怀里,对方坚硬的胸膛撞得她眼前金星四射,她勉力抬起头,看见的正是高近成。

    “边境最近大雪,消息来往比较慢,王爷且放宽心。”王府参事恭敬地道,“左右不过几天,定有更确切消息。”

    高近成狞笑了起来,“二爷,在下是江湖人,江湖人的手段,嘿嘿……您看……”

    成王连连点头,神情欣慰,纳兰迁给成王斟了酒,一旁的侍卫立即上来用银针验酒,成王有点尴尬,纳兰迁却若无其事,直视着成王,诚恳地道:“父王,这一年多在静园,儿子静思己过,时常汗出如浆,夜不能寐,儿子自己都想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干出那样枉顾人伦天打雷劈的事情来,儿子时常羞耻得夜半痛哭,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也胜于在这世上无颜再见父王。想起当年,我娘离开时和儿子说的话,要儿子孝顺父王友爱兄弟,一定做好父王和述儿的膀臂辅佐,结果……”他眼底渐渐含了泪水,忽然推开桌子,砰地跪下,大哭道,“儿子实在无颜苟活于天地间,还请父王成全儿子,给儿子一个痛快吧!”

    戚真思飞身窜出,她被激起杀性,早已不顾性命,别人要在她身上开一个口子,她必然要在对方要害留一个洞,别人让她流一滴血,她让别人出一捧脑浆,她经过的地方,没有完整的尸体,留下的是无限恐惧。

    戚真思一扬头,少女额上刺青幽光一闪,杀气如针尖一刺又收,反手将小陆的头颅背在身后,对方的剑尖已经冲到,她还在顾着用衣带将头颅捆个死结避免掉落。

    因此一直有份歉意,只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后来这孩子性子暴戾凶恶,他也自觉自己有责任。

    纳兰逦奔出一步便停住,对面,纳兰迁染血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忽然想起兄长往日的教导:“逦儿,你武功不行,遇事便尤其不可冲动,一切以自保为上,留得性命在,才有反击的机会。”

    高近成手一抬。

    父女两人没带什么随从,一路散步到了纳兰迁软禁的静园,他们并没有通知那边准备,但早有消息灵通人士,一溜烟地奔去了静园。

    立冬之日。

    他手自成王嘴边移开,成王立即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承尘上下垂的深青帷幕上,泼辣辣开了一串鲜红的梅。

    人都是怕死的,杀神当面,气势逼人,再强悍的心志,也不敢轻撄其锋,众人纷纷退避,阵势大乱,这个茶馆原本就离城门不远,戚真思纳兰述,转眼就冲到了城门。

    那丝白发犹如利剑刺进了成王的心里,一瞬间他几乎也要落下泪来——迁儿今年不过二十三啊!

    “自尽是件省心的事情,但很可惜,郡主您现在还没这个福气。”高近成拿过纸笔,递到纳兰逦手边,“愿意现在写出来吗?”

    戚真思怀里的,是头颅。

    尧羽卫训练苛刻,灵活狡狯,成立以来几乎没有核心人员伤亡,戚真思也几乎没有眼见过任何友伴在自己面前死亡,一个没有亲眼看见的鲁海的死讯,已经让她疯狂,何况现在,小陆的头颅,便那么血淋淋地躺在她怀里?

    彼时她郑重而言,他却一笑了之,还觉得她处处都好,唯独气量稍显偏狭,说到底,多年来她一直不喜欢迁儿,还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是自己最爱的宠妾?

    四面暗了下来,帷幕里一跪一躺两条人影,都凝定不动。

    这个想法一进入脑海,便令人浑身一冷。

    红门教!

    纳兰迁抬头看她,唇角一抹狞笑。

    城内没有人敢追出来,正是因为这样,两人心里才觉得分外绝望——那说明,城外确实布置了力量对付剩下的尧羽卫,或者已经完成屠杀,等他们自投罗网。

    “……等过一阵子……啊!”

    “射!”

    “冀北大军果然追随成王妃而去,在边界中桐山附近被朝廷埋伏的边军,穿插分割,困死当地,负责指挥的刘将军暗中递信,说围而不攻时间久了,也难以对朝廷交代,请您必须早下决心。”

    一口鲜血狂飙而出,哗啦啦半空下了血雨,将桌上铜灯里光芒游动的红烛浇灭。

    那黑乌乌的东西飞过来的时候,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三个人的目光在看清楚那东西时,都瞬间沉了沉。然后戚真思发出尖叫,蛮子闭上了眼睛。

    “开始吧。”

    ==

    “快快!”负责管理静园的一个管事着急地吩咐小厮,“快将蛛网扫扫,院子里的杂草拔一拔!”

    “夷安……”他喃喃地道,“……我一生……就没听你这一句……大错……特错……你……

    “大军纵然不能跟随王妃进入尧国境内,但陈兵边界接应王妃,威慑尧国乱党,还是没有问题的。”参事笑道,“虽然越了边境,但您安排了一批‘羯胡扰民匪徒’,让大军以驱逐外虏的名义出冀北境,想来朝廷就算知道了问起,也可以交代。”

    在小厮们含泪的喜色里,他低而冷地道:“以后吗?没有以后了。”

    唰地一声,寒光耀眼,剑尖抵达的那一刻,戚真思不退反进,抬足跨步向前一冲,双手一伸五指如钩,左右狠狠一抓,哧一声红白飞溅,两个头颅被她生生抓在手里,她看也不看,双臂一收,将那惨呼的两人狠狠对撞——啪!

    得笑我……了……”

    ==

    ==

    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淫笑着逼上前去。

    那一团东西呼啸坠落,戚真思高高跃起,不顾自己身形暴露在敌人射程之下,伸手去接。

    “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银衣人淡淡道,“再说谁说咱们被纳兰述害了?”

    成王听儿子恸哭发自胸臆,满腔苦痛尽在哽咽里,声声摧心,自己也微红了眼眶,又怕纳兰迁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用衣袖掩住眼睛,头也不回呵斥道:“你们都退下!”

    眼看到了和尧羽卫约定躲藏的地方,戚真思和纳兰述四面看看,眼神一闪,戚真思正要发出信号,纳兰述突然冲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指了指前方。空气中有种奇异的臊臭,闻来熟悉。

    城门自然紧闭,可戚真思停也不停,一脚蹬上城墙,手一扬钩索霍霍飞起,绳索上爪尖一张一合如人手,眼看就要搭上城墙,一个士兵举枪去挑,那钩子遇上枪尖,突然一合,啪地一声顺着枪身滑了下去,随即钩子边缘一振,嚓一下张开森森锯齿,飞速一旋,便将那人的手给旋了下来。

    他沉默一刻,接过了棉袍。

    帷幕里烛影摇红,血气弥漫,纳兰迁从桌边抬起头来,冷冷地冲高近成一笑,看也没看愤恨而绝望,盯着他们两人的纳兰逦一眼。

    想起当年将府中侍妾都送往关外时,迁儿的母亲跪在他膝下,一声都没为她自己的命运求恳,却哀哀哭泣,只求“迁儿从此孤苦,求王爷但记着妾身相随身侧十年情分,予他一丝垂怜……”

    这种武器一开始还让人担心,那么脆弱的玉,怎么经得起钢铁利器猛力一击?然而纳兰述衣袍一卷,杖尖一展,那些呼啸而来的重箭,忽然都微微偏离了轨迹,落到了玉杖附近。

    成王嗯了一声,出神半晌,对自己这个亲信笑道,“心神不宁,怕不是因为军队在外,而是不习惯。这二十年来,立冬之日,都是一家在一起和和美美,今年……王妃不在,述儿不在,迁儿也……”

    “二爷……您现在不|穿,以后咱们的日子……更难受……”一个小厮跪着爬近,抱着他的腿热泪纵横。

    “那是。”骑士兴奋地道,“朝廷怀疑您掌握红门教,却又没有证据,害怕您在燕京作乱,便找个借口贬您出京,还特意选了最贫瘠的清平郡让您做郡守,他们以为红门教在那里没有力量,却不知道……哈哈。”

    纳兰迁端坐在床侧,大冬天的只穿一件单衣,仰首向天,冷笑。

    纳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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