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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沈梦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

    她擦了擦嘴角,没什么反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许霖山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戚真思,也被戚真思要求交出了所有的东西,并安排他在城中原先尧羽卫布置的暗桩处先躲藏,风声过后出城远走。

    天光亮起,正是开城门的时辰,一大早士兵去开城门,推到一半推不动,低头一看,一个男子靠城门睡着。

    她稍徵拉开了一点距离,有点僵硬地靠在枕上,抓着纳兰述的头发在掌心揉,低低道:“小珂在城里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觉得她不会死,沈梦沉那个混账,怎么舍得让她死?什么小妾什么绞死,都是胡扯!他两人明明就是同脉之体,不然小珂也不会自尽,哎…这么个烈性子,你喜欢这么个烈性子,我也…”

    “晏希!”戚真思霍然回身,眼神阴鸷,“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在天语图腾前发过的誓言!”

    模仿高手很快找来,将婚书内容模仿完毕,沈梦沉重重赏赐,那人欢天喜地离去,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哧”的一声。

    那个开门的士兵也在其中,抱着臂先看那婚书,“君珂沈梦沉结璃之喜?这都谁?两个名字都有点熟啊?”

    戚真思在纳兰述身边躺下来,睁大眼睛望着帐顶,半晌,一道细细的水流,从眼角滑落。

    雪夜无声,隔窗远影。

    “这只猪叫求比特?”找来找去终于找对了地方。

    他见过她专注的神情,但从来不是对他。

    “哪来的傻小子,半夜在城外睡觉,也不怕冻死!”那士兵骂了一声,却还算好心,椎了椎这男子,“起来!起来!开城门了!”

    沈梦沉:宅

    沈梦沉一向没什么冒险精神,对于不熟悉的人和事,他宁可先谨慎地观察。

    那双明澈又幽邃的眸子一睁开,瞬间光芒爆射,直直盯着戚真思,目光似警惕似陌生。

    “我也希望,我们的婚书,和世人一样,不要加上那些血淋淋的字眼。”他柔声道,“写吧,我很期盼看你写下那些。”

    高近成在他身后拔出刀,无声吹了吹刀尖的血,并不敢多看沈梦沉一眼,赶紧带上门离去。

    纳兰述没反应即使是意识状态不清,他似乎也有一定的辨别和选择,拎他耳朵是可以的,碰他身体是不行的。

    半个时辰后,一骑快马送来了几张文书,士兵们一见来人马匹上的标志都恭敬地躬身这是成王府的人。

    鲜血染红布条,她咬牙,艰难地试图包扎,但是不解衣服,又是单手,哪里包扎得起来,沈梦沉一直盯着她,先是欲言又止,此刻终于道:“我帮你。”

    那人全然没有察觉远处有人静默地窥视,已经脱去了外衣,在拢了火盆的暖阁里,只穿了贴身内衣裤褂,默默地恢复身体。

    那士兵打了个颤,摇了摇头。

    偶尔也有弯腰动作,重伤的人毕竟动作艰难,却在努力坚持,腰慢慢地俯下去,腿部的曲线紧绷优美,流水般的滑畅。

    沈梦沉手一招,纸张悬空飞过来。

    然而不知怎的,却没想过阻止,当真就那么静静站着,给她当模特。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避晏希远远的,但纵观现在的尧羽卫,她能托付的,也只有晏希。

    “小珂。”沈梦沉徵笑,“你要知道,即使你用这种法子,暂时救了这些下人的命,可我只要不高兴,她们一样会为你而死。”

    已经花了很大力气控制自己的反应,可是终究不行。

    这一僵轻微到连君珂自己都未必察觉,沈梦沉却立即惊醒,脚步一撤,已经又退出三步开外。

    落下的是戚真思,没有进纳兰述的屋子,却钻进了晏希的住处。

    “戚真思应该能猜出我们之间有生死联系。”君珂冷笑看他,“换句话说,你不能杀我。那么这个绝笔,除了告诉尧羽卫他们这是假的之外,还有什么作用?你以为能刺|激到谁?”

    暖阁里很寂静,只听见落笔于纸的沙沙声响,君珂大多时间都垂头,灯光落在她的发上,将缎子般的黑发反射出一片银光,温柔而炫目,沈梦沉心中一片柔软,不自知地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抚她的头发。

    看着那样的死亡,因为自己,活生生一次次上演,要怎样强大坚毅的心志,才能无动于衷?她做不到。但瞒不过沈梦沉,她便救不了这些人,更救不了自己。

    不点穴道也不怕她逃出去,君珂没可能那么快恢复功力,何况重伤在身回到自己书房,沈梦沉召来高近成。

    纳兰述静静睡着,他自昨夜昏倒之后一直没醒,体内的真气游荡不休,时有时无,虽然没有走火入魔,却也看不出好转的迹象,戚真思努力地等他醒,却又害怕他醒来之后,一切又换个模样。

    沈梦沉一进暖阁,就看见君珂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上,舒舒服服靠着褥垫,见他进来,主人似地挥挥手,“坐。”

    她没去擦那道水流,直挺挺睡着,等泪水在冰冷的空气里完全干透,才伸手,拉过身边的纳兰述,把他的肩,抱进自己怀里。

    “老大,怎么……,”

    他取出一张油纸,将那鬼画符的东西小心地包了三层,才和军刀一起,放在了锦囊里,再次贴身放着。

    他已经开始觉得,之前一直玩弄在手掌心的那只小母老虎,似乎现在有点脱出掌心了,她做的事,哪件都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当初,不也正是因为她的出乎意料,他才第一次会认真去注视一个女人?

    正在哭喊的侍女们,惊得一呆,跪爬在地,仰脖子看着君珂,不动了。

    她这么一说,尧羽卫们暧昧的脸色反而立即正经了一哦,两人一起练功来着。

    “云雷军……君珂仰起头,长吁一口气,眼底泛起泪花,“我心里明知十三盟民的死是谁的责任,我一样装不知道,没对云雷说明真相!”

    心肠如铁,当真容易?

    纳兰述身形一闪,便从窗子里越了出去,没入黑暗中。

    “李德,在想什么呢?有什么发现?”一个城门官走过来,看了他一眼。

    后窗正斜斜对着关押君珂的那个暖阁,灯光映亮窗纸,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在窗前走来走去,慢慢地伸臂拉腰,似乎在做着什么恢复动作。

    她停住,眼睫垂下,眼神有点幽黯,随即又振作地笑了笑,“刚才我想去救她,可惜现在的成王府,还真是不容易进,书房里的那个地道,给许霖山用过一次,必然会被沈梦沉发现,万万不能用第二次,别的地方虽然还有地道,却离沈梦沉太远,出手救人只能一次,一旦被沈梦沉发现就前功尽弃,我想过了,等你醒了,你们先出发,然后我再…,她停住了,再次把了把纳兰述的脉,她每次把他很多次脉,自然知道他没醒,不然也不敢和他说这些。”

    他晕了一天一夜,最了解他情况的戚真思都说过他暂时不能醒,尧羽卫都有点大意,几个卫士来来去去,专心修门板,帐帘半卷着,偶尔看一眼,只看见脚头半截被窝,还以为他在。

    四面静了静,空气里忽然有点窒息感,君珂心底一惊,抬眼一看,暗影里的沈梦沉,眼神幽暗。

    他没有点君珂穴道一一他的点穴方式比一般高手霸道,君珂已经重伤,时辰久了未必经得起。

    君珂慢慢爬起身来,椎开那些侍女的搀扶,步入回廊尽头的暖阁,站在暖阁门口回身看着沈梦沉,道:“哪怕是被逼写的婚书,那也是我的私事,我的私事不喜欢任何人围观,让所有人都退下去。”

    半晌她回头看看纳兰述,又看看天色,想了想咬牙道:“说不得用强一回。”

    噗地一股气流喷出,害面如刀,戚真思向后一仰手一松,纳兰述振臂抖肩,一股雄浑力道,刹那间将戚真思推了出去,砰一声撞在门上,去势犹未绝,竟然啪地撞破门板,穿门栽在了雪地里!

    戚真思唇角殷红,倒在地下一时竟不能爬起,尧羽卫听见声响都扑出来,看见这一幕顿时呆了。

    这种造型沈梦沉自然不认得,如果君珂那三个死党在,怕就得趴在了地上。

    随即他起身,推开窗。

    沉默遥望的人,突然闭上了眼睛。

    “没有。”

    可以说沈梦沉的推断不错,但世上事从来不按人力计算而行,意外,永在发生。

    “哦?”

    黑暗中有衣袂带风声响,一条人影轻轻落地,手里还拎着东西。

    “真是让你费心了。不过,我,君珂,“君珂靠着墙壁,一指鼻子,”从来没有自认为光明正义,没有自以为是救世主,你沈梦沉不认为无耻恶毒是罪,我君珂也一样不认为,自私利我是罪!”

    这么久,一直带在身上。

    天地喧嚣,风雪却似在这一刻屏息。

    “这是我家乡的风俗,你要娶我,就必须按我的瞅巨来。”君珂理也不理,对沈梦沉看看,然后下笔,再看看,再下笔。

    沈梦沉突然有点恍惚。

    他看看画像上的赏银格,吞了口口水,无限懊恼一巨额赏金已经和他擦肩而过,因为就算城内的人抓到纳兰述,也不再是他的功劳,反而他有可能因为误将要犯放进来,而受到残暴的黑螭军的惩罚。

    戚真思背影僵住,半晌才开口,声音霎时阴冷,“那又如何?我以前也经常睡在他房里。”

    这倒霎人低头看去,看见胸前一截刀尖。

    “滚开!”

    君珂撇嘴一笑,拖过纸,抓住笔,沈梦沉看着她抓笔的姿势,倒吸一口气,忍了忍没说话。

    还画了很多似乎是心的东西,就是每个心上面前有弯曲的裂痕。

    他立在室内昏黄的光彩里,看对面伏案静静画画的少女,画几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平和而认真。

    “琴瑟两个字怎么写?”君珂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写了个“情兽”。

    实在是内心深处,对沈梦沉到了极度的憎恶,以至于身体会违背意识,自动做出抗拒。她心底无声叹息,脸上却毫无动静,专心将画画完,将纸一堆,笑道:“好了。”

    “沈梦沉,我有一个结婚愿望。”君珂趴在桌上,托腮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沈梦沉忍了忍,又问。

    内衣裤褂虽然宽松,但是终究短了些,有些缓慢的上抬动作,随着举起的手臂,渐渐衣服被拽拉而起,显出胸前微微起伏的轮廓,一簇水波般涌起,再紧凑细致地收束,沉默远观的人,眼底因此飞激出浪花。

    皑皑深雪,血色泥泞,满地积雪被那些跪爬过来的膝头践踏得四处乱溅,洒落在君珂的脸上。

    “世间情义有轻重之分。我一直受纳兰述尧羽卫恩德,得他们扶持至今,生死与共,我为了他们安全,连云雷军都可以对不起,放弃陌生人的生命,有什么不对?”君珂冷笑,一指那些傻傻呆在廊下,紧张听着他们对话的下人,“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为我愿意护持的人和事,不惜心肠如铁!这些人,我会尽力去救,救得了,是他们运气,救不了,是你沈梦沉太狠毒,是我君珂太无用,但是,你别想我因此认为,这便是我的罪。”她仰头一笑,转身进了暖阁,声音冷冷地抛下来,“所以,你如果还要杀,请便!”她一转身,牙齿便咬住了下唇,逼回了眼眶里即将流出的眼泪。

    “是他!”

    那种凉而冷的眼神,看得君珂心底一颤,然而随即沈梦沉便恢复如常,淡淡一笑,将“婚书”折起,收在怀里。

    沈梦沉站在门口,一瞬间也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半晌他轻轻挥了挥手,姿态看来有几分疲倦。

    抽象诡异的花纹。

    衣袖一拂,后窗无声无息开了。

    “好,我写。”

    “戚真思。”晏希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抠住床板,仰头看着她,这冷漠少年,此刻眼底竟然晶莹闪动,“我们天语,从无只有一个选择的绝路,你不要一一”

    戚真思放下手,怔怔地叹口气,幽怨地道:“谁想占你便宜?碰一碰也不行么?你好歹得醒,我们才能走啊!”

    “可以写了吧?”沈梦沉将笔墨椎过来。

    这是尧羽卫目前潜伏的地方。

    “好好休息吧,等着我们的成亲之日。”沈梦沉对她一笑,容色光艳。

    君珂挑起眉,一双眼睛乌金闪烁地看过去,“行啊,过来。”她这种眼神和语气,沈梦沉反而犹豫了一下君珂激愤也好,暴戾也好,决然生死相胁也好,那都是他了解的君珂,但此刻她突然性情大改,一切脱出了掌握,他觉得陌生。

    士兵们捡起纸卷,好奇地翻看,却是一张婚书,还有几张悬赏捉拿的画像,画像上巨额赏金,令这些贫苦士兵眼睛放光。

    每次要想和纳兰述靠近,就必然是这个结果。

    底下两个似乎是人的东西,左边一个还不错,大眼睛女娃娃,用笔圆拙而可爱,右边一个就诡异了。

    黑漆漆一个玩意,头上长角身后有尾,披了个黑披风,抓了个三叉戟,身后跟两个牛头马面,各自戴着黑白高帽。

    “婚礼请柬都是有花纹的。”君珂淡淡道,“虽然你简慢我,诚意不够,拿这破白纸写婚书,但我对我的第一份婚书还是很重视的,没有红纸,就画点花。”

    步子迈出三步,停在君珂身侧三尺,随即他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还没成亲昵不是?”

    “看什么看?”戚真思头一扬,“我去强|奸他!没成功,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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