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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城南赌场，我们的话就是道理！”
该赌场的首席庄家进了雅室，第一眼就盯在了纳兰述身上，在他眼里，这小子可不一定就是个新手，有种人气度天生，看骰子的神情再冷漠，眼神底那种掌握一切的睥睨之态，依旧熠熠在目，第一眼盯住了骰子的质地，第二眼盯住了他手里的骰盒，盯得这位出千老鸟手一颤，竟然觉得心虚。
再有最擅长刺探隐匿，武器诡异的尧羽，绝世斥候部队，绝世作战高手，绝世刺杀狂人，诸般阵法方略技艺无一不通，是一柄灵活而光芒四射的利剑。
文臻仰天长叹：难得发次善心，便遭受如此迎头痛击，兰心惠质善良绝俗的文姑娘，你要认清现实，姑娘请你再邪恶一点！
那黄袍大汉看看舆图，箭头离羯胡还远着呢，这就火烧眉毛了？
四面清场，从未被挑衅过威严的赌场中人，围逼过来。
大燕鼎朔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一，云雷冀北在鲁南边境赤罗城外合军，当日，云雷第一次在平原上与燕军正面作战，大败燕军，斩杀八千三百余人，其余两千余人就地逃窜，云雷随后冲入赤罗县城，打开军械库和当地粮仓，补足余粮和武器后，穿城扬长而去。
“咱们转战各地，从鲁南各小城穿进穿出，以战养战，从无敌手。”柳咬咬笑嘻嘻凑到君珂身边，“这些人已经没有牵挂，也不愿意再留在鲁南，鲁南各王子已经被打为叛逆，他们就是逆军从属，反正都是逆，不如跟我们逆，反正鲁南活不下去，不如去关外重新博一份好日子，你说是不是？”
周边诸国对合军动向的猜测，连几千里之后的路程都替他们给算完了，君珂却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合军冲出鲁南边境之后，并没有立即进入流花郡，反而拐了个弯，转到了流花郡西侧的西康山附近。
君珂含泪，心想您开骂了？唉，不要骂太厉害，小小骂一骂我也很感动了……
有人嘿嘿笑了一声，满满幸灾乐祸。
我只能做到如此。
“他们既然在赤罗合军，短期之内，面对追杀，不会分军。”鲁南首府仰化城，一身淡金锦袍的纳兰君让面对舆图，据桌而立，手指在鲁南赤罗城位置，轻轻画了个圈。
君珂哭笑不得——这得瑟丫头，我还没夸你呢！再说我什么时候将云雷托付给你了？
君珂眼神一闪，纳兰述直起身子。
鲁南招收的新兵，都被打散了编入云雷各营，而优秀的嫡系云雷士兵，现在基本都是负责各级管理的队长小队长，柳咬咬不仅擅长作战，居然还擅长管理，君珂已经问过她哪里学来这些东西，柳咬咬笑而不答，君珂也就没有再问，只要她愿意，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三个四！”
东堂掳人组在见识到三军汇合之后，无奈之下只好怏怏回国，还能怎么办？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失去，再想来一次，八成葬送的是自己。
“我看也是。”纳兰述叹息着手往下移，从君珂的肩膀移到手臂，“向正仪死后，朝廷紧急对各处边军将领进行调换，但向帅当年声势太大，半数以上大燕将领都出于他麾下，换来换去，还是差不多，而钟元易在西康多年，更是根基稳厚，朝廷没有合适理由，连换也换不成，这倒给了我们机会。”
众人抹汗——猜大小准到惊人，比大小衰到惊人，大爷好歹你掷赢一次呀。
君珂笑笑，脸有点红，瞟瞟身后那一群，瞟瞟尧羽那一群，头低了下去。
半晌一声低吼。
“确实丑。”一直黑着脸嫌人多的纳兰述，唰地站起来，一把牵着君珂向外走，“为了避免这么丑的人给你们带来痛苦，我牺牲一下带走了。”
庄家脸上冒汗了。
君珂隐约觉得腰上有点异常，转眼又被这话吸引注意力，答道：“只有八个字，‘老而弥辣，先攻其子’。”
“天授大王陛下。”一个黄袍大汉小心翼翼地道，“您的活野猪血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喝吗？”
“装羞涩呢。”柳咬咬撇嘴。
“多。”晏希上前，面无表情一把拐走了他，“主子，我们要逛街。”
“我觉得没问题，”君珂发现人家一本正经，根本没有试图靠近，立即便有些讪讪的，急忙投入到正经讨论中，“西康是西康大营所在地，是大燕西北一线的大营之一，更是当年向帅大营所在地。军中部将，多为向帅亲信，向帅死后，接任者是他最亲信的部将钟元易，在此盘踞多年对抗西鄂羯胡，势力雄厚，极得军望，据说钟元易是向帅生死吻颈八拜之交，正仪之死，于情于理，都要通知他真相。”
“为什么不继续玩这个？”君珂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输了就不肯给我玩下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君珂此刻只想着补救，人在编谎话的时候思维总是无暇他顾的，摸了摸脸道：“嗯，以前被一群古怪老头子困着，说我骨骼清奇，人间少有，必须要好好研究，以便培养出更多的绝世人才，所以我自小没有出门一步，都在一个屋子里，他们要来研究就研究，不来我就乖乖等着，小白鼠一样的生活……”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黯然。
晏希抿嘴，点头，将丑福夹在腋下走了，丑福挣扎，抗议，拳打脚踢，拒绝被夹……无果。
君珂开始打欠条，借筹码，伸袖子频频抹汗，又输了一刻钟，她跳起来，将骰子一掷，“不玩了！”
巨洞里，露出高帽男子狰狞的脸。
其实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吃饭不该给钱，如果直接动手抢，抢完了还煽那孩子一巴，保管那孩子闷声不吭，全盘接受。
“那不行。不行不行。”君珂还是摇头，“我不会掷骰子，我只会听。你逼我以己之短对你之长？你想得美。”
“这都什么人呀！真是太幸运了！”纳兰述表情怅惘，充满神往，“这么好的事儿，怎么没轮到我？我也想这样的好日子，小珂被我金屋藏娇，我要来研究就来研究，我不来她就乖乖等着，像小白兔一样温柔，像小白兔一样柔软，像小白兔一样依恋我，像小白兔一样雪白好摸……”
三军汇合，君珂落泪的那一刻，远处山头上，有人举了个怪模怪样的长筒，眯着一只眼睛，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半晌他微微叹口气，颓丧地将长筒一丢，立即一个侏儒小心地接住。
君珂丝毫没有注意到肩头的禄山之爪，沉思道：“正仪活着的时候，曾和我说，要去找叔叔伯伯一起造反，当时我笑她幼稚，诸将军经营多年，各有羁绊，怎么能跟随她抛弃一切干这杀头勾当？可如今正仪死了，而当初送正仪入京的，正是钟元易，他如果得知真相，必然雷霆震怒。”
“回国吧。”他不胜怅惘地摆摆手，语气里很有些不甘的味道。
“一二三！”最后一把啪地压下，君珂报数声同时响起。
“赌大小！”
“战！”
城南赌场威势赫赫，却很少当面欺人，就是因为这赌场是钟公子私下产业，不想闹出事给他老子知道，事实上，凭他钟公子在这坐镇，也没谁敢真惹城南赌场。
君珂和纳兰述不想和老钟开战，但是以他们的身份，要想不动声色不引人注意接近钟帅，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们的目标是先控制住这位钟公子，有了小钟，不怕引不来老钟。
然后她退到帘后，过了一会出来，众人转头一看，齐齐“哗”地一声。
临近年节的西康城大街上，忽然听见了一声闷雷，随即刮起了两道旋风，一道白的闪电恶狠狠踢出一脚，闪电般穿入人群，一道黑的原地跳起，尾随而去……
※※※
“大君不可掉以轻心。”殷山成淡淡解劝。
“谁有闲工夫理你？”君珂站起身，点点头，“三局十二场，输了八场，嗯，这倒退的水准，够混了。”
哐当一声，巨大的木桩被踢翻，黄袍男子被踢了出去，身边，一盆热腾腾的熊血。
庄家赶紧将两人带到雅室，开出最大的盘赌，坚决要把这对菜鸟给榨到笑着进来哭着出去，至于这俩小子有没有钱，会不会赖，后台大不大，他可一点不担心，在这西康城，再大的后台，大得过咱的吗？
眼看围攻将起，忽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钟元易老而弥辣，据说为人却是正直，他妻子早逝，只留一子，宠爱非常，这个儿子偏偏还身体荏弱，所以钟帅对他是放任不管，你好我便好。
“你会听？你会作弊吧？”庄家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一拳擂在桌上，“说！你怎么作弊的！”
君珂搓搓掌心，一脸跃跃欲试，她可不知道纳兰述连赌术都精通，在她的计划里，她才是今天的赌王，赌输之王。
才不信你次次赢！
“三个六！”
她对着君珂眨眨眼，君珂忍不住笑了笑，确实，这当真是难得的生力军，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不是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而是经历过鲁南经年内乱，在死尸堆里最后活下来的那一批，这些人的战力和实战经验，未必弱于云雷。
“胡了！”
“……”
纳兰述“嗯”了一声，突然转了话题，“小珂，这西康虽是军城，看起来倒热闹。”
仰化城内，纳兰君让接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大燕皇帝对他上书的答复，纳兰君让前不久对皇帝提出了“放狼归山”的计策，认为合军其实不足为虑，冀北铁军目的就是尧国，不如先让尧国华昌王对其进行消耗，想必冀北铁军经过大战，就算最后夺得胜利，也必然元气大伤，到时朝廷再出兵收拾，轻而易举；另一方面，云雷的目的只是要回归云雷高原，回归之后，云雷高原和大燕相隔羯胡，千里迢迢，远兵不利，未必会回头和大燕做对。
拆开另一封军报，却是侦查到的君珂目前的动向，关于她莫名其妙停军西康的军情。
随即纳兰述含笑带尧羽退了下去，铁钧也微微退开，留下被四面包围惶然惊惧的燕军。
丑福淡淡道：“统领您谢错人了，这可不是末将的功劳。”
君珂听得莫名其妙，累死你？累死你啥？你一个女子，又不会武功，在云雷军中能累到什么地步？难道大爷们因为你以前身份，欺负你了？
※※※
“嗯？”巨大的拳头伸到了她鼻尖，手腕转动着，骨节格格地响。
好大一只羊牯！
君珂面前山一样的筹码渐渐塌下去，高山变成土包，土包变成小丘，小丘变成平原，平原上寸草不生……
文臻啃着贴饼子欢快地上路，留下那娃哇哇地哭——他没见过银子，以为这是块小石头，一块小石头，就换去了他娘给他炕的热腾腾的饼子！
“小珂。”纳兰述肃然对一脸警惕的君珂道，“你觉得咱们的计划可行不？”
纳兰述看也没看这些人，眼角只扫着赌场其余地方。
那尊木桩宽阔足有半丈，上面用粗犷的笔法雕刻着天下舆图，在鲁南边境方向，已经刻上了一个巨大的青黑二色箭头。
而她要做的，是在今后的日子的，更坚实地走下去，每个脚印，都是未来。
狞笑浮在脸上，正要说出点数赢了那翡翠，君珂头一抬，眼底金光一闪。
君珂早已注意到，云雷军人数确实超过了当初，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竟然有五万之数。
她两眼发光，神情兴奋，手指连搓，动作猥琐。
她呆呆看着碎了的翡翠，不动了，那模样完全就是被那凶悍的一拳，给吓傻了。
“敢来？”他狞厉地冷哼一声，“叫你有来无回！”
“哎哎我还没翻盘呢！”根本没抬头，专心数赌本的许新子，这才后知后觉跳起来，可惜君珂早已脚不点地被纳兰述给拽跑了。
在流花许氏提供的消息里，这位钟公子深居简出，性情怪异，他长年呆在赌场的一个密室里，但赌场的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据说场子被赢得要倒闭了，他没出现过；场子被砸了，他也没出现过。顶多事后让人去把砸场子的人都杀了，要他出来，不容易。
“你说什么！”
“有没有发现人数多了？”柳咬咬得意洋洋一指身后。
君珂一抬头，看住已经放开她，在一边咬着红唇微笑，突然有点羞赧之意的柳咬咬，慢慢瞪大了眼，“咬咬，是你？”
君珂仰起脸，眼神晶莹。
“你也太好说话，钟元易这次识相便罢，不识相？直接叫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纳兰述冷哼一声，手从君珂手臂一滑，落在了她的腰，满意地搁那不动，“流花许氏不是偷偷给了你密信吗？什么内容？”
黄袍男子查答木儿抖了抖——他们这位大王的脾气，是全天下最难摸得着的，他的问话，有时不能答，有时不能不答，有时上次能答的，下次又不能答，答与不答，常常后果都是一条命。
“哈哈哈我赢了！”
……
帐篷正中立着笑微微的少年，白衣如雪，风姿清越，个子虽然矮了些，但身形的清瘦弥补了这份不足，反而看起来皎皎如瘦月，如承雪的青竹，半卷的帐帘越过冬日的风，将他的鬓发吹起，他含笑伸手轻轻一挽，优雅而略带女子的媚，看到人屏住呼吸。
作为新一代的搓麻高手，来异世两年居然到现在才能一解对麻将的相思之苦，君珂泪如雨下，怀抱赌资，仰天长叹：“风萧萧兮易水寒，一条白板入梦来，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啊！”
“哎呀！”君珂一声惊叫，她放在桌边的那块翡翠，被这一拳擂起，落地碎成两半。
“哪来的丑八怪？”柳咬咬托腮，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眼神充满嫉恨，还有点小小嫉妒，思考着自己如果穿上男装是不是也有这风姿？应该更俊吧？不过低头一看自己窄窄肩膀大大的胸，圆滚滚的臀和不高的个子，再摸摸自己那粉白柔润的脸，半晌不得不颓然承认，她就算扮成男装，也是粉|嫩可爱系，万万不能有君珂的优雅英气的。
半晌扁扁嘴道：“我没有作弊……”
柳咬咬对她亮出雪白的牙齿，得意地道：“承蒙夸奖，幸不辱命。”
各国都铺开地图，分析着这支合军可能的走向，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并不一样，云雷要回云雷城，而冀北铁军必奔尧国，但在这之前，路线的选择，却有很多种。
一直默不作声闭目养神的纳兰述抬眼看了看那拳头，心想切下来喂幺鸡幺鸡吃不吃？
“万年老坑玻璃种！”君珂财大气粗，啪地甩出一块翡翠，“小爷的赌本，先押这个！”
听着听着，锦衣人就笑了，亲切地拿一块牛肉换回了那块“小石头”，亲切地追回了文臻文吃货。
可怜的文吃货，成也吃货，败也吃货，要是知道自己的自由最终竟然葬送在一块碎银子上，八成得呕血三升，绝食一个时辰。
一个白脸汉子奔了来，在君珂身前一个军礼，“禀告统领大人，云雷第七营第八分队第三四五小队，集合完毕，等候指示！”
文臻愤恨地哼了一声，将麻花咬得咔嚓响，一脸的苦大仇深。
“这么多！”君珂瞪大眼睛，对纳兰述吐舌头。
当云雷黑底金色的旗帜拂过鲁南大地，激荡的风云呼啸作吼，在这次正面碰撞之后，云雷一改往日隐蔽诡异的作战作风，大开大合，疾行狂掠，迅速穿越鲁南边境。
且让，此君。换一个暂时和平，天地寥廓，看你背影远走，在大燕独自品尝孤独的风。
“胡说。”老实孩子柳杏林立即反驳，眼神发亮，“小珂，从来没见你穿过男装，真好看……哎哟！”
雅室里响起君珂欢快的大笑，庄家神色震惊，随即恢复平静——瞎猫撞上死老鼠，这种事以前也是有的。
当日，传说中百战百胜的云雷统领君珂，也是第一次没有戴铁面具，正式出现在云雷对大燕的战场上，这位少女统领，继当日武举成名名动燕京之后，再次以自己的兵锋之利，毫不容让地撞上大燕之盾，铿然作响，四海震荡，一战成名，震惊天下。
“是。”
山不转水转，转来转去，还是转到这混账身边！
那日我并非毫无神智，发生的一切，我隐约记得。
说起来这吃货也倒霉，本来已经逃脱了的，她的方向也是往赤罗，为了避免被锦衣人追踪到，她甚至肚子饿了也没敢向沿路村庄的百姓要吃的，跑了半夜，实在前心贴后背了，才拽住一个早起放鹅的娃，连哄带骗带威胁，拿半块碎银子和他换了他的早饭贴饼子。
“大大大王……小的以以以为为……”查答木儿浑身抖颤，绝望地等死，一句话还没抖完，高帽男子突然大吼一声，“叫你准备的熊血呢？怎么还没来？”
四面街市，人流不息，将近年节，各处集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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