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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献身！只不过到时候，你如果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京城，你就可以迎接，朝中百官集团的拼死抵抗了！”
然而她不走，却也没有如君珂纳兰述担心的那样，对纳兰述以美人计纠缠，对众将进行拉拢，她和她的部属，沉默而执拗地跟着，一路又一路。
“女皇远来辛苦。”她轻咳一声，开了口，“先前在岗下，因为衣衫不肃，不敢那样参见陛下，所以整衣之后才过来，陛下恕罪。”
女皇眼角抽搐了一下，咬牙忍住，见纳兰述要休息，赶紧上前一步，伸手要扶他躺下。
“我只要一个皇位，和安定尊贵的下半辈子。”女皇凄然一笑，“我必须依附于你，因为我没有兵，如果我连大权都不舍得让出，你自然也不会给我王位，没有王位，没有兵，却有传承遗诏，那么我能活多久？”
“我算什么陛下。”女皇幽幽叹了口气，突然口风一改，“先皇驾崩，我在外地，接到冒死出城的大总管带来的遗诏，立我为皇，可是我当时身侧就三百护卫，紧跟着便接连受到华昌王和我众位哥哥派来的刺客追杀，天下之大，无处可去，被一路追出国境，好容易投奔到你这里，三百护卫只剩三十，若不是我拿将来的护主从龙之功来诱惑他们，连这三十护卫，都要弃我而去……盛国公，确实，我一介女子，无所依仗，由得你搓圆揉扁，可是，你这样不觉得欺心么？”
“你有兵，我有皇朝正统血脉。”她一字字道，“等尧国平定，你奉我为帝，我立你为王夫，亲王爵位，总摄大权。表面实行‘双王制’，共同执政，私下里我自会以你为主，等你出兵复仇，我也会为你做好善后之事，让你无后顾之忧。这样，尧国群臣不会有异议，政权会平稳过渡，你也不必纠缠于尧国皇权争夺朝臣处理。你看，如何？”
女皇惶急之下拼命抓挠，哐当一下推翻身侧的锦墩。
纳兰述也不说话，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女皇是在下着决心，纳兰述却神情很远，像在思索着什么旧事。
“你们王庭那晚一直没出手的近卫营，他们的马，非常了得，听说在幺鸡和群狼面前，都没有腿软。”纳兰述问，“亲卫营号称草原无敌，是因为这批……腾云豹吧？”
他这一声一唤，女皇脸色一红，犹豫半天，脸色已经红得发紫，薄薄欲沁出血来，好久才咬牙低声道：“好吧……”
“皇族传承大事，陛下敢说，微臣却不敢听。”纳兰述立即一脸惶恐。
纳兰述一言不发，咽喉上的手指，还在收紧，一点一点，压迫着女皇的呼吸和生机。
“好了，很对不住，惊吓到陛下了。”纳兰述神情已经恢复，竟然还微笑向她道了歉，衣袖一拂，重新拖了一张小几过来，“陛下请安坐吧。”
他笑的平静，没有惊喜也没有不满，一脸不出所料神情，这种神情比他勃然大怒，更让女皇觉得没脸。
“听起来很不错。”纳兰述点点头，“那么你告诉我，权力让给我，你的好处在哪里？”
女皇气得脸色发白——这位滑头得浑身上油的盛国公，竟然真是手抓不着嘴叼不着，什么话题都是随手拿起轻轻放下，一句实在话都没有。
第一次定亲也罢了，之后两次订亲都未公开，尧国上下，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否则她命硬之名早就该传开。
议题一：论当前大陆局势之下羯胡群狼应该发挥出的杠杆作用。
女皇犹豫了一下，按说这类协议，只能是口头协议，拿不上台面来说，尤其要自己亲笔写，更是面子上下不去，可是联军情况也确实特殊，纳兰述如果真的一个人说了不算，还真得让那些将官也表态才行。
女皇：“……”
他们原本的意思，觉得这“女皇陛下”，杀是不能杀的，也没必要杀；留也是不能留的，谁家会留想撬墙脚的人？那就只好逼她走。
不用问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亲眼见着冀北联军上下态度，铁板一块，聪明人都该放弃。
“楼下娘娘腔。”
纳兰述笑笑，安排人送来纸笔，由女皇亲笔写下她的建议，为表慎重，她还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誓言。随后纳兰述在后面批复：“以上，尧国女皇陛下提议，诸君何意，请批复。”
在希望和绝望的夹缝里徘徊的图力，渴望地盯着纳兰述，却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不怕你乱动，怕你不动！
女皇还没明白这话意思，纳兰述便道：“陛下知道，我这支军队是联军，历来联军最难管理，尤其我这军队，血烈军来自于向帅遗部，冀北铁军统领更算是我的长辈，所以一直以来，联军大小事务，都是诸位统军将领联合商议决定，今日陛下和我讨论的虽是私事，却也是关系日后联军存亡和地位的大事，所以这个决议，也必须他们通过才行。”
她那句话其实也没有太多恶意，毕竟镇国公主在传说里，并不是老皇的亲生女儿，这传言尧国贵族都知道，但养女也没什么要紧，她也没想到，纳兰述竟然反应这么大。
纳兰述托着下巴，似乎在沉思，因此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女皇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突然又向前跨了半步。
她一把撕下了脸上的面纱。
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如何轻率的错误。
“我不敢责你。”女皇苦涩一笑，“我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和你谈判的本钱，你纳兰述身负血海深仇，要的也是这尧国天下，自然不可能愿意让给我，但我还是坚持我先前的说法，皇权正统，不可抹杀，咱们尧国一向最重皇位的正统传承，以你二分之一血脉，想要坐稳这皇位，短期之内很难。而你要得尧国，是要将来以此为依靠，向你的仇人复仇，可是你如果得一个内乱不休，群臣离心的尧国，你的精力，将要花费很多在朝政稳定之上，你的复仇大业，必将被耽搁！”
换成他们，再受不得这气，何况这种情形，明显看不到一丝希望，死赖在这里，何苦来？
牛一那里很简单，这位野牛族新老大不识字，画了团上尖下圆的东西。
到了此时，纳兰述和君珂也不好硬赶，他们愿意在队伍中自生自灭，由得他们，所有重要地带，不允许他们进入便是。
幺鸡大人三下五除二打发了张半半的要求，张半半最后进了君珂的帐篷，女皇竖着耳朵听，等着里面爆发歇斯底里的哭叫，并悄悄安排好了侍卫，以防那个武功很强的女人会冲出来给她一脚。
女皇惊恐地瞪大眼睛——这一掌要是拍在她的心口，她也必成齑粉。
女皇眼底露出一丝惊喜。
被纳兰述极其麾下气晕了的女皇陛下，并没有如所有人所愿，灰心丧气，一怒而去，她竟然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然而话已经出口，就没有收回的必要。
“杀此女有计策十三种，其中以熊胆制毒攻其内热之症，可谓天衣无缝，当否，请女皇陛下转呈大帅批复。”
女皇“啊”地一声惊呼，身子向后一仰，随即咽喉一紧，气息一窒，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出身皇族，最清楚男人，尤其是皇族男人的劣根性，他们要美人更要天下，三妻四妾不满足，三宫六院才是心头好，他们会爱某个女人，但不会为了那一个女人，放弃任何利益和选择。
女皇刚刚心中一喜，就听见帐篷外的士兵冷冷道，“大帅主帐，任何人不得擅入！”
激愤之下不禁口不择言。
所谓爱情，从来都经不起现实的推敲。
女皇一直睡在马车上，不肯住联军的帐篷，联军自然也不会求她去睡。
种子早早种下，需要血和火来培育，耐心等待成熟的那一日。
和这样的人，绕弯子，就算绕到了大荒泽，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女皇陛下忽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张半半赶紧跳开，任她哐当一声栽到地上。
我要杀你，列出方法十三种及最佳办法，并请你转呈我的老大决定……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终于抛了出来。
一个人，被羞辱到那种地步还不肯放弃，所求必然极大。
君珂一笑，转过头把壶向纳兰述方向推推，示意趁热喝。
女皇怀着震惊的心情，看完了晏希长达三百多字，巨细靡遗写完步皓莹从出生到现今为止所有大小事的清单，最后是一句平淡的总结。
她去图力那里，等着听秘密，所有战俘都在队伍最后，那里也停着女皇的马车。
君珂也无所谓，这天下，能动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三排是铁钧，铁画银钩，字迹刚硬。
山不来就我，只好我来就山！
女皇怔了怔，她原想趁热打铁，现在就和纳兰述敲定之后的合作计划，但纳兰述竟然不跟她谈，把她塞给君珂？
最后六个字剑拔弩张，墨迹淋漓，女皇浑身一抖，险些将纸扔在地上。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纳兰述声音温和，听来甚至有几分阴柔，“否则不管你是谁，我都敢拿你去喂狼。”
纸上盖着纸，以示他没有看过。
君珂要去图力的帐篷，就得先经过她的马车。
却最终没能抗得过纳兰述软硬兼施的诱惑——当纳兰述把其余战俘全部当着他的面杀死，根本没有要赎金，却留下他一人的命，并轻描淡写告诉他，如果他老实说出秘密，将来冀北联军的腾云豹战队，可以借给他扫荡草原时，图力叹息了。
“步皓莹，身高五尺一，年十九，初潮迟，十六岁方至。父第三十二代尧皇，母纯妃，早年订亲尧相之子，未几，夫丧；再订威德将军侄孙，未几，夫又丧；再订工部员外郎之子，未几，夫再丧。自幼至今，生大病一次，疑为中毒；小病十八次，有内热之症……”
世人都传冀北纳兰述对那个君珂一往情深，颇多佳话，她从来不过置之一笑而已。
她此时转身，一眼看见地上面纱，才想起自己面纱已经除去，但尧国未嫁女子，只要给夫君看过，之后便不必再遮面纱，她摸摸脸，想着第一个看过她的是纳兰述，心中定了定。
此刻君珂的忍耐，反而令她不安——这个君珂，是不是也是个城府深沉的女人？
女皇脸色紫胀，背过身去。
主持人：幺鸡大人
纳兰述并没有看她，他的手指依旧如钢铁一般紧，眼神里的怒气却已经渐渐淡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都被纳兰述带坏了！
尧国人自女皇以下，都僵在了那里，女皇的手还直直指着君珂，却忘记放下，面纱后的眼睛，露出因为极度不可置信，而茫然混乱的神情。
“如果他们不乐意……”
她的语气，着重在“最高”“亲自”两个字落了落，盯着纳兰述眼神灼灼。
“盛国公得天下人望，看了我再不要我，难道不怕因为此事，为尧国百姓所唾弃？”
“皇城里传位遗诏名字属谁，我自然匡扶谁。”纳兰述唇角一抹笑容，无辜纯良。
帐篷外立即有了声音，是她麾下的大将，在急急问：“里面出了什么事？”
女皇坐前小几，忽然粉碎！
女皇吸一口气，眼神里露出一点无奈。
参会人：羯胡各地狼领
“如何亲密？”纳兰述一脸懵懂，好学地问。
纳兰述笑了。
第二句是“我的将领劝我杀了你，觉得你挣不到多少赎金。”
“好淫陛下。”纳兰述从善如流，“我这里有专用文书，用以发布一系列命令，有时候为了让军官们练练字，也会给他们批复，这事便请好淫陛下您亲自写下，由各位将领亲笔签名表态确认，这样白纸黑字，也算一个凭证。”
纳兰述最后几个字，让图力惊得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
纳兰述苦着脸吃完早饭，便假托“伤重”要休息，君珂起身，笑道：“大帅最近在养伤，陛下，是否愿意到我帐中休憩？”
“你我……联姻！”
……
成王妃关前自焚，激怒百姓，天语遗民趁机煽动民愤，义军起事，遍及全国，但这些人，并不是为捍卫尧皇室而起义的！
长长的队伍后头，依旧跟着那批“高官厚爵”的骑士，和那辆饱经沧桑的马车。
一个新任命的书记官，用爪子扒拉着黄土，做着会议记录，狼语翻译如下：时间：X年X月X日。
“这是什么……”女皇神情怔怔，完全被打击得忘记正常反应，下意识问。
第一排，是钟元易的，不过已经有人附注了一行字——“我爹不识字，我代签”。
旁边还是那无处不在的闲人钟情的备注：“牛一不识字，我代为注解，以上，牛粪一坨，重三斤，色呈深黄，野牛族以牛为图腾，凡掳获敌人，都将其脑袋倒栽于牛粪内，直至闷死。”
君珂感觉到她的注视，不动声色。
白着脸，女皇将上面两格匆匆一折——她看不下去了！
写满“将领回复”的纸落在地上，最后一行，“亲，人品就像内裤，看不见但是很重要。”
女皇气得险些一个倒仰——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耍赖的男人！
内心深处，她更希望闹一场，好让纳兰述看看他爱的女人，不顾大局的自私。
女皇：“……”
女皇无奈，只得跟随张半半走出，她想了想，道：“由朕亲自去诸将帐中，于礼不合，朕在此处等候，由张先生取各位将军批复如何？”
白、亮、尖锐，坚硬，弯曲，看上去像一柄古怪的匕首尖端，寒光铮亮。
两人相靠得已经很近，彼此呼吸快要相闻。
毕竟坐在王座上的，还是她！
首先写：“尧羽卫清音部全员三百二十一人，对钟公子枕头下第三层褥子内的那张波波裸像，致以诚挚的问候。”
“可是里面有……”
“不过呢……”纳兰述下一句话又令她心提了起来，“我也有难处……”
女皇希冀地盯着纳兰述，并没有敢抱太大希望。
世上还有这种人！
女皇窒了一窒，又道：“华昌逆贼包围国都已久，兵力损耗甚巨，以国公麾下兵精将猛，必然马到功成，只是不知平定逆贼之后，国公有何打算？”
……仿佛春一眨眼便到，草原上的草尖，昨天还是灰蒙蒙的，转眼便泛了晶亮的绿，脚底生了一层细密的茸草，簌簌地让人想起所有的生机和未来。
第二排是晏希的字。
“哦？”纳兰述微笑，“不是说全国起事，讨伐逆贼么？我看皇城里诸位皇子大可不必操心，等义军来解救便好。”
“楼主是SB。”
“国公打得好主意！但国公真的以为自己凭借那一半尧国皇族血统，便可以稳坐这皇位？”她冷笑一声，“天知道那一半血统，经不经得起推敲！”
被逼到底牌尽出，还得不到对方一句实在话，今天这一场谈判，实在窝囊。
“你穿内裤了吗？”
只是纳兰述这么精明，不会也想不到这一点……
君珂瞪他一眼，无可奈何命人取了碗，亲自给他倒了一碗热腾腾的东西，却是新鲜牛奶。
浓重的杀气。
这条件很有点暧昧和放肆，纳兰述却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女皇：“……”
女皇深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掠过一个念头——这些带兵的大老粗懂什么大局为重？和君珂相处久了自然倾向她，但是君珂自己，也许另有想法呢？以这些将领对君珂的爱戴，君珂如果愿意，他们也就自然服从了吧？
士兵们扎营，君珂走向一个灰色帐篷。
图力是他选中的火种，冀北联军不可能现在吞并草原，但纳兰述已经给天授王庭的统治打下了一颗吞不下吐不出的钉子，他下面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离开之后，在未来漫长的时间里，让草原进一步陷入厮杀和争夺，将裂缝扩得大些，更大些。
女皇看着那古怪的文书，直觉真是荒唐颠倒，然而今日与虎谋皮，本就荒唐，只要能达成所愿，便委屈羞辱又如何？忍得一时之气，总有翻身机会。
“我正在做这件事。”纳兰述笑容淡淡。
听见马车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女皇一个踉跄，“……”
长长的、颜色各异的队伍，行走在草原上。
女皇脸上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这个纳兰述太可恶！明明一定知道，偏要逼她自己出口！
女王咬牙，半晌眉毛一扬，“国公是在疑朕，得位不正？”
“不敢过多叨扰盛国公。”她笑道，“只不过有些细务，需得和冀北联军最高统帅亲自商谈，君统领那里，朕稍后拜访吧。”
“义军在京城百里之外停住，不曾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