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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侯接状,之后审理会是由谁安排?”

    还好……

    手的影子拍在脊背的影子上,然后往上,在脸颊稍稍停留,随即收回。

    过了一会儿,天魂营那边果然有脚步声,龙朝踮脚一看,一个人影从营中出来,但并不是往厕所这里来,而是直接走到和罪囚营相隔的墙下,看那模样,是打算翻墙过去干啥。

    “你不是号称少时周游天下五越西番都去过么,连这个都不懂?”太史阑斜睨过来的眸子凉凉的。

    龙朝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掩上袍子,拍着胸口,道:“军爷,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吓死我了!”

    “十三受伤了,怎么回事?”

    文四瞟主子一眼——瞧您这德行,去北严一趟回来,话风都不一样了,瞧这眉梢眼角的春意……

    马车辘辘而过,最前面的车子上,坐着年轻的运粮官。

    太史阑落荒而逃,用最快的速度爬墙回了自己的马房,简直不敢想邰世涛看见那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有误会什么的。

    地面被水浇过一次又一次,青砖石洗得镜子一样,缝隙里的草也被他拔了,亮亮的映得出人影。

    “床上躺着的不是?”龙朝一指。

    “高要求,绝对美人……”容楚喃喃自语,“对方阅遍花丛,眼界极高,非绝世美人不能打动……这是谁……近期昭阳有谁有这样的地位,有谁值得太史阑花这样的心思……康王!”

    龙朝翻身坐起来,睡眼迷离地道,“要走了么?”

    原来他是要锲而不舍想要拿下那个新来的倔强的小子的,此刻忽然打消了主意,觉得那么难缠的一个小子,还不如这个娇艳,更像个女人。瞧这性子,似乎也是个好说话的。

    太史阑拉住他袖子,无声叹一口气。

    “国公有指点我武功,还给了我一本从东堂得来的天授秘笈。”邰世涛道,“国公说他有安排,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好皮肤!

    这一刻无声的保重,这一刻只能以光影诉说。

    她默不作声站起身,把包袱里的腊肉取出来,腊肉用油纸包着,浸出亮亮的光,她取出几个钉子,手指按在墙上,不一会儿墙上出现几个洞,她把钉子插|进去,腊肉挂在钉子上,顺手拿起一块油布,遮在腊肉上。

    “不要。”邰世涛立即拒绝。

    康王早上起来时,觉得虽然腿酥腰软,身体疲惫,但神清气爽,快活得要飞起来。

    她冷笑道:“她还敢在今天告状?谁来接她的状纸?”

    于是她开始沉静下来,开始等,在等待中琢磨,太史阑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将这起案子掀开?想来想去想出了很多可能,但却不确定——太史阑的思维,本就不是谁都可以捉摸的。

    明亮的书房内,容楚在看信。一封封的文书,最上面的都标明“昭阳”。

    隔壁的喧闹传来,他从混沌中惊醒,恍惚里耳朵里还是那辘辘车声,他忍不住对路尽头遥望,山路迢迢,马车已经化为一个小黑点,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中。

    “姐,”他诚恳地道,“我不否认我有在吃苦,但就是因为已经吃了苦,所以你不能让我白费力气,罪囚营虽然处于天纪最底层,其实机会不少,他们和精兵营靠得近,有时会有伴同出任务的机会,有时候合适的时候,罪囚营也会被派去做一些重要的事,罪囚营出过大将军,真的。”

    “你的腰牌呢?通关文书呢?”刘队正一本正经伸出手,“拿来我看。”

    然后他慢慢展开那团布,果然是个腰带,腰带中间镶嵌着……

    康王皱了皱眉,想到自己身下的女子,还要再对别人婉转承欢,忽然觉得不快。

    想定就做,他轻轻纵了下去,落到龙朝面前。

    “哎呀这是怎么了……”文思急忙追出去,“主子你深更半夜这是要干什么?”

    那黑影满意点点头,闪身而出,片刻又回来,这回身后带了一个蒙面人,披风从头蒙到脚,看不出男女,但走动时的姿态,如风拂柳,水流波,哪怕穿得严严实实,也不能掩住那般动人的线条和步态,知县大人在后头看着,眼睛都直了。

    “十三说他问了,太史阑只说有重要的事,还和他关照,一般的绝对不要,必须顶级美女,人间少见,能让再阅遍花丛的男人,都能一眼发直,务必被俘虏的那种,他没办法,只好把咱们培养七年的那位给派了出去。”

    “怎么了?我欢喜了,你却不欢喜?”康王逗她。

    陈暮此时上了贼船下不来,只得立即也一声大叫,“求殿下申冤!”

    今天却有点奇怪,康王的轿内并没有动静,倒是有点奇怪的声音,像是谁的鼻音轻轻一哼,声音娇媚。

    她却轻轻蹙眉。

    她却背转脸,幽幽地道:“妾身能得侍奉您一夜,哪能不欢喜,只是自此别过,妾身依旧要在风尘卖笑,一时……自伤身世罢了……”

    邰世涛警惕地瞄她一眼,一瞬间少年的脸涌上点微红,眼神却显得有些晦暗。

    太史阑站在屋子窗后,唇角一道冷笑,没什么稀奇的,看先前她问起时邰世涛看墙头,和他不自然的神色,很明显这个姓刘的混账三天两头骚扰。保不准天天来。

    再一低头,少年大概从床上起来起夜,衣衫不整,领口歪斜,露胸口半边雪白。

    他怕她看见他这一瞬间,眼底泪光。

    除了邰世涛,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两个运粮官的离开,天光刚亮的时候邰世涛最早起床,早早在门口打水洗地,昭阳城粮库马车辘辘经过院子门口,他没有抬头。

    龙朝霍然转身,眼睛灼灼发亮,想了一会却还是摇头,“不行,东西再好也要有命来用,这是玩命,不玩。”

    轿内说话的康王似乎惊讶更甚,以至于话截断了好一会没接上,半晌才怒声道:“你——”话出口似乎又觉得不妥,急忙停住。

    龙朝此刻倒有点急,眼看人家就要翻墙了,他总不能冲上去把人家拉下来吧?

    披风人一声轻笑,青缎披风如流水般一滑,已经滑入了室内,康王一怔,刚说了句“这是什么意思……”披风人手指轻轻一抬,青色的披风便再次如水般,滑到了地下。

    龙朝垂头丧气应一声,回头向屋里走。

    “砰”一声闷响,陈暮被她踹出去,正正撞到轿前,惊得“啊。”一声大叫,倒和太史阑那声申冤相呼应。

    外头陈暮一看接了状纸,立即大声道:“草民陈暮,状告当朝亲王康王殿下,收受贿赂,中饱私囊,指挥西凌当地通城、北严官府与龙莽岭盗匪勾结,截取当地富商行商财物,及杀人灭口之罪行!”

    太史阑何曾这么琐碎,絮絮叨叨如乡间妇女?

    容楚还在低头看文书,正要将这封信丢在一边,忽然手指一顿,惊声道:“不对!”

    “她好端端地要美人做什么?有没有问过十三?”

    “大人今天问的事情,真是我南齐自立国以来都没有的事。”他道,“《齐律》有云,接状者品级当在被告之上,否则有罪;如果首告的是王侯,那么最起码接状的也是王侯,这一条其实根本不成立,咱南齐现在哪有那么多王侯?”

    这等容貌身材,比起罪囚营那些臭烘烘的汉子们,不知强过了多少,就是罪囚营这个新来的上府兵,容貌最好的那个,也没这份养尊处优的精致。

    刘队长跟在他身后,神情满意。

    她上去一把抽出了褥子,龙朝骨碌碌滚下来,栽在地上哐当一声。

    先前他一直有意无意拉着袖子不想让太史阑看见,此刻却主动亮了出来。

    “姐,”邰世涛忽然捋起袖子,他骨节瘦得突出,整个手臂却肿着,亮亮的犯着青紫的光,看起来很是怕人。

    “如此,多谢。”

    他眼神一定,随即站住了。

    同时乔雨润也加强了对城内的治安掌控,她凭借她的西局优先权,对城内加强盘查,临街商户一日三惊,各家官员府邸都遭受监视,太史阑的府邸也找理由进来过,当然毫无所获。

    唐知县悄悄退了出去,掩上门。

    龙朝推开门,走了进去,刘队长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道:“你还有个同伴呢?”

    文四的话忽然被容楚截断,“等下,这封里说,太史阑向十三借人,要他帮忙找一个美人是怎么回事?”

    邰世涛的眼珠子忽然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东西,半晌,颤抖着手摸了摸,手指还没触及那个凸起,忽然一缩手,把东西往怀里一揣,脸已经成了一块大红布。

    亮亮的地面,映出他和她的影子,马车的阴影,无声无息覆盖过来。

    看样子,她只能厚着脸皮把猥琐的东西拿出来了。

    那个正抬头向这边看的刘队正,一抬眼,看见月色下忽然冒出一张脸,雪色肌肤,春|水般的眼睛,一抹笑意流溢,风流红唇。

    “可他为了你,一定会好好保我的命,姐,你信我一次。”

    “那就是没有律令规定,告王侯者的处罚?”

    邰世涛转头看看罪囚营,再看看不远处精兵营——他要快些,更快些,混入那中枢之地,出人头地,实现自己的诺言。

    董旷等人迎到大轿前,恭敬地说完欢迎词,躬身等待王驾出轿。

    太史阑蹲下身,仔细瞧了瞧龙朝的脸,点点头道:“嗯,这张脸还过得去。”

    美人破涕为笑,很快披了披风出去了,康王瞧着她隐在披风下款款摇摆的腰肢,想着昨夜的销魂焚情,只觉得浑身又热了起来。

    太史阑等在人群后,带着她的护卫苏亚和于定,顺着人流向前走。

    昭阳城在两个女人的博弈中气氛绷紧,时间则在无尽的猜测和警惕之中滑过。

    刘队正有点僵木地趴着,太史阑蹲在他身边,对龙朝一甩头,“出去。”

    “小兄弟哪里来的?”刘队正笑眯眯地望着龙朝,“面生。”

    她忽然抬脚,一脚把身边假冒苏亚的陈暮,给踢了出去!

    马车驶了过去,影子交错而过,他始终没有回头,背对着她蹲着,手浸在冰冷的水里,一声声,数着她离去的马车声。

    “给她十个胆子也没可能啊。”乔雨润莞尔,“她还是多操心自己吧,我原先还担心她胆大包天,派人去刺杀康王,好在她没敢。如今康王来了,必然要追究咱们西局被杀百多人的事情,她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怔住,在秋日的阳光下,脸色忽然霜白如雪。

    “可以不色|诱,出事我不负责。”

    一个人死了,也便死了。

    假凤虚凰的把戏,他原本也没什么心思,可是军营太难熬,他们这种好生供养的精兵营士兵更是闲得要捉虱子,偏偏少帅一向认为女人误事,男人沾上女人的身就作养不出好身子骨,所以别的都好说话,不许碰女色却是绝对铁规,熬得他们这些壮年汉子日夜不安,也就只能玩这些把戏。

    “每次都过河拆桥……”龙朝只好嘟囔着出去,太史阑把门关好,低头问了刘队正几句话,半晌,轻轻舒了一口气。

    刘队正伸长脖子一看,龙朝忽然脚一伸,把刘队长绊倒在地,门背后太史阑急速闪出来,手中人间刺淡蓝光芒一闪,刺入刘队正的背心。

    容楚看得很仔细,忽然“咦”了一声。

    随即龙朝忽然一声低掉,“啊!有老鼠!”

    想到这个,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觉得空旷而寂寞,所幸身后的美人,善解人意地靠过来,将柔荑款款地搭在他的肩头,水蛇般的身子滑腻地缠住了他,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道:“好人……什么事不欢喜?”

    乔雨润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决然道:“不可能!”

    同样玉堂金马,华堂深深,另一处的府邸,灯火通明。

    她一慢,原本出轿要迎上前的乔雨润也慢了慢,靠在一边,眼角瞟着她。

    “太史阑!”

    门打开了,有护卫警惕地闪出来,再之后就是康王懒懒带笑,充满上位者雍容气质的声音,“唐知县?这么晚是来做什么?”

    “康王?”文思眉头也皱起,“太史姑娘不可能献美人巴结他!”

    等太史阑回到昭阳城,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三天。

    杀固然可能带来麻烦,不杀,麻烦更大。

    龙朝犹豫半晌,托着腮,慢吞吞地道:“那好吧……试一试……你可要接应好我。”

    她仔细看了看太史阑身边的人,似乎她的护卫都跟了出来,苏亚穿着一袭黑色连帽披风,跟在太史阑身侧,苏亚经常穿一些十分严实的衣服,这段日子大家都看惯了。

    她低头看了看刘队正——杀,还是不杀?

    半刻钟之后,他经过通报,在护卫的虎视眈眈之下,战战兢兢敲响了自家后院最好的一座精舍的房门,康王殿下今晚就暂住在这里。

    乔雨润找来找去,也知道在偌大的一个昭阳城,要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那么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不找,等到太史阑需要的时候,她总得把人提出来,提人的时刻,就是最好钻空子的时刻。

    太史阑听了,“哦”一声,临走时说府中缺个好刑名师爷,顺手将董旷府中刑名师爷要走一个,说带回去让自己的幕僚们跟着学,出了总督府,她便问那师爷,“以民告官,有何说法?”

    太史阑今天起了个大早。一起来就去了府衙,把所有的当值府兵都带着,敲锣打鼓地出了府门,一路上她早就安排百姓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在城门口还搭了彩楼,将董旷关于“低调迎接”的嘱咐扔到了九霄云外。

    邰世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方面震惊于那手指按洞不晓得是什么功夫,另一方面感动于她的细心——连如何隐藏食物都替他想好了。

    自西陵总督董旷以下,都赶紧迎了上去。

    “王爷垂怜。”女子却无喜色,趴在他肩头幽幽道,“只是贵人多忘事,等您去了昭阳城,或者还要去更多的名城大埠,见过更多的美人,哪里还会把留在区区小县的妾身记在心里……”

    “有个东西给你。”

    她说一句,邰世涛就点一下头,直到看见她连锅都拿出来,他忽然垂下头去。

    月光斜斜照着那人的脸,还真是白天那个刘队正,龙朝不禁有点佩服太史阑——她是怎么猜到的?

    “是。”文思嘀咕一声,“太史姑娘真是少见,这种事也猜得着……”

    他咕哝一声翻个身,竟然还想继续睡,太史阑靴子毫不客气擦在他脸上。

    昨晚唐知县送来的真是个妙人啊,做得一手的好花活儿,各种花样玩了一夜,让他尝遍了温柔乡销魂滋味。

    她絮絮叨叨在包袱里翻了翻,居然又翻出一个锅,道:“锅我也给你准备好了,我估计你这里不会有,这锅盖子特别严实,不过你煮肉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别煮太久,香味传出去引来麻烦。”

    “王侯呢?”

    邰世涛瞪大眼睛看着那银白、蓝、金色三色流动的三棱刺,奇特的武器在月色下光芒变幻而美丽,半晌他吃吃地道:“这……这好像是我们邰家的……”

    昭阳城的气氛外松内紧,吃了一个巨大的亏的西局,并没有急着来报复太史阑,事实上此时他们也没空对付太史阑,乔雨润猜到了太史阑下一步必定要掀起龙莽岭案,为了应付当前的危机,她顾不上先报仇,也不顾康王的阻拦,把手下剩余力量都撒入昭阳城及附近区域,西局探子们,拿了乔雨润的命令,强硬地夺取了昭阳城各处城门的守城权,封锁住了通往昭阳城的各处交通要道,务必要将太史阑可能的证人都拦截在昭阳城之外。

    “本来想给你想办法埋在地下的,但挖来挖去的也不方便,既然这里没人来,又有东西盖着,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太史阑道,“夜深人静过来割一小块,煮了解解馋,男孩子不能不吃肉,不然没力气。”

    行程单早一日送到昭阳城,太史阑早早揣了单子去找总督董旷,董旷看了单子,表示这次有章大司空陪同,章司空清廉耿介,而且脾气极臭,他老人家脾气上来,不管场合不管对方是谁,一定不会给人台阶下,所以这个公开欢迎仪式不可太过铺张,以免引起他老人家不快,众目睽睽下扫尽昭阳府面子,至于怠慢康王的地方,事后悄悄补偿,康王殿下不会介意的。

    他想了想,走到茅厕里,解开领口向下拉拉,一边低低哼着歌,一边哗啦啦的解溲。

    “便是天下美人千万,及不得你分毫。”康王这话说得倒是真心,美人却依旧蹙眉不开怀,康王瞧着,还真有几分心疼,想着自己一走,万一事多真忘记了她,留着她在这里承欢卖笑,将来怕不是个笑柄,再说也确实还舍不得她——当真好一手功夫,生平仅见……

    但如今她已经不能再说。

    “谁?”

    刘队正一呆——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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