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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这里是卫国公、静海总督、援海军元帅、节制天下军务,太史阑。”
“全数绑了,送京卫。”太史阑走过去,手中人间刺一翻,银白刺尖刺入光武总队长的脖子,随即一句也懒得再说,牵起叮叮当当转身。
两个小的留在那边上房,准备等下乖乖道歉受罚,太史阑回到容楚的院子,简单洗漱一下,正要躺下休息一会,忽听身后响动,一回头,容楚正立在门槛上,夕阳里容颜皎洁,如雪洗玉濯。
……
“不办你该办什么……你算算我存货多久没出清了……”
她其实先前就过来了,一路跟着那队伍,到了这里,眼看着对方埋伏进山林,又看见一群孩子,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将会发生什么,只是一时没搞清楚对方的目标是谁,哪知道转来转去,竟然还是着落在叮叮当当身上。
容当当张嘴就要说话,他此刻满心里都是骄傲,想看见这些人在母亲名号下震惊失色,屈膝求饶的表情。
太史阑如同对待大人一般拍了拍他,转头看看女儿,原以为她表现出对儿子的亲昵,女儿要吃醋的,谁知道容叮叮根本不在意的模样,反掏出小手绢,给容当当擦眼泪,她的眼神很有点惊讶,但竟然没有取笑弟弟。
不过她既然回来了,那么谁也别想动她家叮叮当当一根毫毛。她带着儿女回家,一路行来丽京景物依稀,身边儿女唧唧呱呱,笑颜晏晏,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受——时光停在此处,最好。孩子回到她身边,她带着孩子奔向容楚,真是数年来再也没有过的完满。然而这么走下去,走入前方城廓里晚间渐渐弥漫的雾气,她恍惚里觉得,前路未尽,还有那么多景物不明朗,那么多路程在蜿蜒,那么多未知,在等待。
容叮叮忽然奔过去,一脚踩在了晏玉瑞的脸上。那家伙一声惨叫,眼看着脸上就开了酱油铺,鼻子扁了半边。
他指的是刚才一起遭受惊吓的同伴。
“哗。”容叮叮咬着手指头,惊叹地道,“爷爷今天话可真多,跑得真快。”
正热闹着,一人从里头出来,心事重重玩着玉核桃,道:“吵嚷什么?还不去看看小少爷小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头一抬看见她,脚步一顿。
五年时光,穿越一座广场,再相见岁月如河刹那过,再远的时间和空间,不能隔绝记忆深处的想忘。
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带着腥气的涎水滴落在脸上,小妞这时终于有点被吓傻了,竟霍然转身,双手捂脸,向地下一趴。
“你们疯了!你们竟然敢处置我们!这是天节老帅的外孙……”
他觉得麻麻的干脆利落,真是酷毙了。
苏亚和赵十八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因为身份的原因,自然有自己的侧重点。比如苏亚就会强调太史阑的霸气和决断,战场上叱吒风云的英姿,不同于寻常女性的坚毅,提到国公,大多表示他很腹黑。赵十八嘴里,却是容楚叱咤风云的英姿,战场上运筹帷幄的谋算,羽扇纶巾弹指敌虏灭的潇洒,南齐第一青年名将的无双风采。腹黑坚决不认,奸猾绝对毫无。至于太史阑,赵十八虽然牢记容楚嘱咐,不能在孩子面前说他们母亲任何负面,不过有时忍不住也会冒出一句半句,大意是太史阑太强硬冷情了啥的。
容当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忽然觉得心里发堵,觉得麻麻的眼神,说不出的欢喜也说不出的沉重,觉得好像在那双和自己很像的眼睛里,看见一团团的血火,一滴滴的眼泪,一幕幕那些失去的,和拼尽全力挽留的一切。
她立即从车上跳下,三步两步奔上,蹲下身张开双臂,他毫不犹豫,扑进她怀中。
太史阑自己在丽京已经有了元帅府,是景泰四年景泰蓝给她建的,她还没去住过,所以还在考虑到底住哪边。
容叮叮脸上还粘着泥土草叶,傻傻地看了太史阑半晌,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金色苍阑军标志上,大眼睛霍然一亮。
她也在心中夸夸自己——她没负了景泰蓝,也没负了自己的一对孩子。
他看见她,眼睛一亮,抱紧奥特曼,向她狂奔。
容当当若有所悟,立即闭上嘴。
太史阑咬了咬他的耳垂,“大当当,刚才去哪了?”
“啊?”天节士兵们一傻——不是光武营的人?
“总队长?”太史阑眼神有点惊讶,却还是冷冷模样,“总队长怎么会认识你们?不行,你们说一声是总队长的人,我就放了你们?扯虎皮做大旗哄人的人多了!来人,给我把他们都扒了——”
王六等人也早已到了,一开始熊舍被破他们就要出手,被太史阑拦了。
他忽然住口,因为他看见太史阑嘴角一扯。
容楚顿了顿,放下筷子,对太史阑一笑,“听太史的意思。”
“唰!”
此刻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在丽京官场传说里,太史阑名声极恶。
晏玉瑞怔怔地望着太史阑的背影。这小子得了母亲今天要来这里,给他报仇的消息,竟然忍不住好奇,自己带人偷偷跑来,想第一眼看见尸横就地的叮叮当当惨状,他来得迟了一步,他母亲刚刚逃走,王六等人正在追击,当即把他兜个正着。
她要看看儿女的本事。
明明应该是个笑,但看起来就是令人心中发寒,像看见夜空里如月弯刀一闪,高悬待劈。
……
她立在九月金风里,良久,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太史阑欣慰地扯扯嘴角。
……
这才是她一生最大的成就。
这些人台词倒是熟练,想必事先已经通气。他们先前埋伏的位置,正对着兽舍,已经深入光武营内部,如果光武营没有人帮忙,这么一大批人很难进到那里。
那两只老的,转过弯来了吗?
容叮叮吃得特别乖巧,容当当默默扒饭,时不时要瞟上父母一眼。
前方,巍巍城下,深红宫门前,半开的宫门掩去月色一半阴影,黄铜的门钮光泽幽幽,宫门旁那个小小身影,披了一肩深秋的寒霜,抱着一个已经有点旧了,却还保存完好的丑陋奥特曼,静静站在那里。
对方一听她身份果然是光武护卫队卫士,顿时放下心来,狞笑道:“第七分队?我们是你们总队长的人!少废话!放开我们!”
这些护卫本来就担心这个,此刻听见太史阑愿意和他们统一口径,顿时连连欢喜道谢,又和自家小主人对好口径,才各自回家。这边太史阑直接命人将抓到的这些人往京卫衙门一送,让花寻欢这个硬货去处置。她也听说过季嫦,性子娇纵暴戾最护短,不过她敢干出这事,难保背后没有人煽风点火给她撑腰,比如她儿子的干妈等等,容家双生子太受人关注,身份又太要紧,有人想动歪心思是正常的。
容当当顿时觉得,心花都开了。
她掀帘的手忽然停住。
“我们是第七分队。”太史阑淡淡看着对方,“巡逻至此处,发现野兽竟然逃逸伤人。这兽笼平日里很结实,不该出现这样的意外。还有,你们似乎不是我们光武营护卫队的人,说,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太史阑一怔,火虎等人目瞪口呆——好快的反应,好准的栽赃!
话音未落,一柄长刀飞掷,砰一下刀柄撞上总队长背心,撞得毫无准备的他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不过当她站在容府门口,望着那熟悉的门楣,不禁犹豫地摸了摸鼻子。
当当抿着唇,则在考虑更深一层的问题——都说他长得像麻麻,可是他好像没有麻麻那么酷,要不要学着更酷些?还是保持自己的特色,在延续麻麻风格的基础上,走出容当当的风采来?
他心中暗暗心惊,生怕再说下去,漏洞越多。对方看起来软硬不吃,两个小鬼奸似鬼,真要出了什么岔子,衣服一扒,他们身份就要泄露。到时候传出去,就是一场大麻烦。
太史阑立即被儿子的神情击中,笑笑向前走,门房的人认出了她,愣了一会,抢上来赶紧行礼,又一条声地让去传报老爷,太史阑听着,知道容楚此刻不在府中,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天节士兵都啊地一声,呆了呆,叫道:“这是晏公子!我们大帅的外孙!太后的义子!你们赶紧……”
当初送走时的彻骨不舍的痛,在后来一千三百多日日夜夜中,逐渐拉长,绵长缓钝,一日不休,直到今日,那颗总在牵肠挂肚的心,才妥帖归位。
火虎等人陆续回来复命,擒着十几个俘虏,都已经被揍得半死,这些人一脸无辜冤枉之色,一路被反绑着过来,犹自骂骂咧咧。
“不是交给你右手兄弟了嘛……”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太史阑和容楚互看一眼,各自给身边孩子夹菜,摸摸他们的头。确实,这个梦他们也已经等待了四年了。
太史阑顺手把撅着屁股当鸵鸟的容叮叮拉起来,心中暗哼一句“小胖妞!”
太史阑却又命人和各家护卫道,他们今日令小主人遇险,没有及时来救,本身也有失职之罪,如果原样说给家中老爷听,怕是要受到责罚,不如就把责任全部推到季嫦身上,就说是季嫦故意设陷,勾引孩子们来此之后伏杀。
这明明是自恋和亲和度过剩!
想了想又道:“咦,好像有点不对哦。”
容弥也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碍着容老夫人在,怕她受惊吓,并没有多提,一餐饭气氛由此显得略微沉闷,吃完后将两个小的送去休息,太史阑起身道:“我进宫一趟。”
她的孩子们,不仅强大,而且善良。拥有健全的品格和基本的道德,这就够了。
叮叮如此美貌,不可以被压扁脸!
总队长也一愣,以为真的是上头派的人,前来追究责任,急忙脱口而出,“这是永庆宫……”
她神态颇有些尴尬——孩子都这么大了,却还在讨论亲事,怎么都让人不自在,但不把成亲诸般礼节给补上,也是不行的。
“当然不对。”容当当薄唇一撇,“他没看见我俩。”
他目光灿烂又温柔,伴这黄昏霞光将她笼罩。
叮叮真的是一个很大气的孩子。
这个词儿从哪里冒出来的?
前世今生,二十多年,她终于有了家。
那群人以为太史阑等人不过是光武营其余护卫,有恃无恐地过来,当先一人满脸桀骜之色地道:“你是光武营护卫队哪个分队的?”
她想了想,决定这回要好生教育一下景泰蓝。
她忽然理解了容老夫人。
谁知道那小丫头,站直身体,张开双臂,下巴一抬,“来抱抱!”
容当当急忙踮起脚在她耳边悄悄道:“麻麻,我和叮叮想调|教这些家伙啦,这事情给他们爹爹知道,以后他们爹爹就不让他们出来了……”
“胡说!”那士兵傻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俩小孩信口雌黄,还说得那么要命,“我们哪里是永庆宫的卫士,我们是……”他险些说漏嘴,被身边人一扯才惊觉,赶紧转口,“我们是新进的光武营卫士,刚拨入总队长麾下,不信,我请总队长来说明!”
“……你有良心吗……你要累死右手兄弟吗……我摸摸……哎……”
她微微有些恍惚,想起当初那个被姐姐压在身下的小小一团,还有塞住他咽喉的那一口淤血。
小子立即拉住了她衣襟,仰起脸不说话,眼神颇有些复杂,太史阑猜他大概在纠结到底要抱还是不要抱。
容当当仰慕地盯紧那个笑容,下意识小嘴也一扯。
“叮叮不该不听话,带他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把护卫叔叔们支走。”小丫头答得倒爽快,看样子赔礼道歉也熟悉得很。
只这么微微一顿,两个孩子就都察觉了,叮叮抱着她胳膊向里拖,甜甜脆脆地道:“麻麻,快进来呀,爹爹说不定在家呢。”当当则抓着她衣襟,仰头看着她,小脸上有点忐忑。
容当当仰起脸,正迎着日光,他被日光刺得眯起眼睛,泪眼模糊中,看见一个高挑的黑衣女子,面容冷峻,手执刀鞘,淡定地跨过如山一般的巨熊身体,自未灭的烟尘间,向他走来。
“你再挤……当我没手吗……”
“不如下一点,趴叽,鸡飞蛋打,如何?”
“当当是弟弟,叮叮是姐姐。”
她扯起唇角,冲容当当笑了笑。
最后看见叮叮不顾危险去搀扶同伴,满意得无以复加。
“……嗯,硬了……怎么办……”
太史阑立在草地上,看着女儿撅起的屁股,和儿子微微苍白却仍旧镇定的脸。
不能忘这一刻烟尘里,终于从一个传说走向真实,却又成为孩子心中另一个传说的女战神。
揽着两个孩子起身,对面人影闪动,她的手下和王六等人已经去追捕那些暗伏着的天节军,王六就在附近,并没有走远,一听到动静立即就到了。太史阑并不担心之后的事情处理,甚至很有些愉快——正愁找不到天节军把柄,如今一瞌睡就送来了热枕头。
“总队长!”那被擒住的天节士兵们欢喜地呼叫,“快来!这批你的属下不识好歹,要扣留我们!”
太史阑默了一默,扯扯嘴角,还是将女儿抱起,走到容当当身边。
太史阑扯了扯嘴角,微微一躬,还在想该喊什么?爹爹有点喊不出口啊……
太史阑点点头,道:“很好,要勇于担当。麻麻陪你们一起去。”
“儿子女儿,”太史阑有心考校儿女,“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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