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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鲁下

    “春,西狩於大野,叔孙氏之车子Θ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後取之。”(《左传》哀公十四年)

    “有以告者曰:‘有の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曰:‘吾道穷矣!’”(《公羊传》哀公十四年)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又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孟子》)

    △作《春秋》与获麟之先後不可知

    按:《春秋》终於获麟,则成於获麟之後可知,故次之於此。先儒或谓文成致麟;然麟至见获,非瑞乃灾,其说非是。杜氏以为感麟而作,作起获麟,则文止於所起,似矣;然《二传》皆未尝言,故今亦阙之。

    △辨作《春秋》以自见之说

    《世家》载孔子之言云:“弗乎!弗乎!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於後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云云。其言似急於求名者,殊失圣人之意。今不取。

    【备考】“《春秋古经》十二篇。”(《汉书艺文志》)

    【附论】“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後《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於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并《孟子》)

    △作《春秋》非专黜陟之权

    胡氏安国云:“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典庸礼,命德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灭,为後世虑至深远也。罪孔子者,以为无其位而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余按:孔子以东周之世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故修《春秋》以尊王室。故曰:“自诸侯出,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盖位愈卑则愈不可僭,况以布衣而专黜陟之大权乎!唐哥舒翰讨安禄山,或劝之还兵以诛杨国忠,曰:“如此,乃翰反,非禄山也、”若孔子先已僭天子之权,彼乱臣贼子复何惧焉!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後《春秋》作。”“天子之事”云者,犹所谓“王者之迹”也。《书》,天子主事也;《诗》,天子之事也;《乘》、《杌》、《春秋》。则诸侯之史而非天子之事也。孔子据周礼以书列国之事,所关者天下之治乱,所正者天下之名分,则不可更以诸侯之史目之,故曰天子之事耳:言其与《诗》、《书》同而非《乘》、《杌》之比也,岂谓其专黜陟之大权哉!若僭其黜陟即可以为天子之事,则吴、楚之僭王皆可以谓为天子之事乎!为是说者,非止诬圣人,亦教天下以悖上作乱也。故余不得不辨。

    △修《春秋》循旧书法

    又按《春秋传》,晋韩起聘於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然则鲁之《春秋》本据周礼以书时事。但自东迁以後,时异势殊,盟会擅於诸侯,政事专於大夫,一切战争弑夺之事皆成周盛时所未尝有者,秉笔者苦於无例可循,而其识亦未必足以及之,则其书法不合於周礼者当亦不少。是以孔子取而修之,正君臣之分,严内外之防,尊卑有经,公私而别,然後二百四十年中善不待褒而自见,恶不待贬而自明,大义凛然,功罪莫能逃者,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耳,非以其专黜陟为足惧也。惜乎後之儒者过於求深,而往往反失其本来之意也!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论语宪问篇》)

    “齐陈恒弑其君壬於舒州、孔丘三日齐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後也,故不敢不言!’”(《左传》哀公十四年)

    △辨程子论请讨陈恒之谬

    程子云:“左氏记孔子之言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诚若此言,是以力,不以义也。若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至其所以胜齐者,孔子之馀事也,岂计鲁人之众寡哉!”余按:《传》文前云“三日齐而请伐齐,三”,则已告哀公以义之当讨矣;而公以“鲁为齐弱”致疑,故复言此以释其疑,非以力不以义也。哀公之所惧者不克,若不告以可克之故,尚何望哀公之肯讨耶!程子未尝详绎《传》文,但节其後数语,遽谓之以力不以义,不亦冤乎!孔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子之所慎:齐,战,疾。”圣人举事固主於义,然亦必有知己知彼之明,谋定而後战,乌有举数万人之命冒然一掷而不虑其事之所终乎哉!诸葛武侯之表怀帝也,曰:“今南方己定,甲兵已足,当奖帅三军,北定中原。”若以程子论之,是武侯亦以力不以义矣。孟子曰:“率其子弟,攻其父母,未有能胜者也。”又曰:“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盖义以民心为主,故孔子以“民之不与”言之,非论力,正沦义也。况当是时:天子已微,自晋失伯以来,天下亦无方伯,与国如宋如卫皆不足与有为,乃欲舍不共戴天之齐民而求助於不可倚仗之邻国,谓因齐民为以力而率与国则为以义,非独迂於论事,抑亦疏於论义矣。此乃宋儒之失,非《左传》之谬。但《传》文不若《论语》醇古,疑记言者才有高下之故;然与《论语》互有详略,足相发明。而孔子之辞亦与《论语》不同,未知孰是。故并存之。

    【附录】“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论语为政篇》)“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论语雍也篇》)

    【附录】“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论语为政篇》)“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於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於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於从政乎何有!’”(《论语雍也篇》)“季康子问政於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篇》)“季康子患盗,问於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同上)“季康子问政於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同上)“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它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论语宪问篇》)“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论语乡党篇》)

    【附录】“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论语为政篇)“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於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论语公冶长篇》)

    △哀公、季康子、孟武伯诸问皆在归鲁後

    以上十一条虽无年可考,然必皆在归鲁之後无疑。故并附次於请讨陈恒之後。

    《世家》云:“季康子问政,曰:‘举直错诸枉,则枉者直。’”盖采《为政篇》文而误以哀公为康子也。又因此文与答樊迟之语相类而误易之,则益舛矣。今不从。

    △两答“颜渊好学”疑本一事

    《论语先进篇》亦载答颜渊好学语,而以哀公为季康子,且遗“不迁怒”等三句。孙觉曰:“夫子之对季康子与哀公同,而有略有详:於臣略,於君详者也。”余按:此二章其文极相类,疑亦本一事而所记有详略异同,正如《史记》误以“举直错枉”为答康子语耳,不必曲为之解也。《传》曰:“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论语》诸篇非一人之所记,故其中往往有重出异同之语;必尽以为二事,则泥古之过也。故今止载《雍也篇》文。

    △辨以黍雪桃之说

    《家语》载有“哀公赐桃,以黍雪之”之事,孔子并食之而辨之云云。余按:春秋之时风尚近古,以黍雪桃必无此事。且此亦小事耳,圣人之词简质而气浑厚,况侍食於君前,何至喋喋辨此不休邪?此文本之韩非,非所引事初无实录,姑妄言以为说资者;此说尤陋,不足深辨。然《家语》亦采之。呜呼,盖亦无有不采者矣!

    【备览】“恤由之丧,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於是乎书。”(《杂记》)

    【存疑】“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论语阳货篇》)

    △辞见孺悲事可疑

    按:孺悲果有过,孔子责之可也;若有大过而不可教,绝之可也;胡为乎阳绝之而阴告之,有如儿戏然者?恐圣人不如是之轻易也。使悲果能闻歌而悔,则责之而亦必悔可知也;使责之而竟不知悔,即闻歌奚益焉?孔子於冉有之聚敛,弟子也,责之而已;於原壤之夷俟,故人也,亦责之而已;未有故绝之而故告之如此一事者。独《阳货篇》有之。《阳货篇》之文固未可以尽信也。或当日曾有辞孺悲见之事,而传之者增益之以失其真。故列之於存疑。

    ○考终

    △辨梦奠两楹之说

    《戴记檀弓篇》云:“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於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子贡闻之,趋而入。子曰:‘予畴昔之夜,梦坐奠於两楹之间,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殁。”余按:《论语》所记孔子之言多矣,大抵皆谦逊之辞而无自圣之意,皆明民义所当为而不言祸福之将至。独此歌以“泰山”,“梁木”,“哲人”自谓,而预决其死於梦兆,殊与孔子平日之言不类;恐出於後人传闻附会之言。故不敢载。

    “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左氏春秋》哀公十有六年)

    △孔子卒年月日之考定

    社氏《注》云:“四月十八日乙丑,无己丑。己丑,五月十二日。日月必有误。”余按:杜氏所以如是注者,盖因哀十五年《传》文中有闰月,递推而下,则四月不当有己丑耳;不知《传》虽有此闰月,鲁实无此闰月,己丑正当在四月也。何以明之?春秋之时,列国置闰互异。昭二十二年王室之乱,《经传》之文皆差一月,盖《经》本之鲁史,《传》采之周史;鲁於六月置闰,周於十二月始置闰故也。何以明之?景王之葬,《经》、《传》皆在六月,是六月以前周与鲁皆不置闰也;《传》於十二月後始书闰月,是周於十二月置闰也。王猛之居皇也,《经》书於夏而《传》在秋七月戊寅;其入於王城也,《经》书於秋而《传》在冬十月丁巳;其卒也,《经》书於冬十月而《传》在十一月乙酉;自六月以後,闰月以前,经之纪事无不先《传》一月,是鲁於六月已置闰也。且以《传》文考之,十二月有庚戌,闰月有辛丑,明年正月壬寅朔,则十二月当为癸卯朔,而《经》何以书“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然则是《传》之闰月即《经》之十有二月,而周、鲁诸闰之不同,众证明白,晓然而无疑矣。哀十二年《传》云:“冬十二月,螽。”孔子曰:“火犹西流,司历过也。”是哀公之世,鲁历後天而失一闰之明证也。哀十六年,《续经》书云:“正月己卯,卫世子蒯聩自戚入於卫,卫侯辄来奔。”而《传》乃在十五年之闰月;盖缘鲁失一闰,故卫闰月之事在鲁明年正月,《传》采之卫史,而《续经》所书则鲁史也;是哀十五年十二月以後,鲁不置闰之明证也。由是言之,《续经》所书之四月即杜氏所推之三月,此月正当有己丑,月日皆不误矣。《春秋》中如此者甚多,不可枚举。杜氏偶未深考,但以《传》之日月为据;《经》有与《传》异者,於他国事则以为从告,於鲁事则以为误;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学者不可据《注》而疑《经》也。故今仍从《续经》;周正之夏四月已丑;盖夏正之春二月十一日也。

    △《年谱》僭改经文之谬

    《年谱》云:“鲁哀公十六年四月乙丑,即今之二月十八日,孔子卒。”余按:此说实本之社氏《左传注》。然杜氏之意但以所推长历未符,故疑乙己二字相似而日或误,不则月或误耳,故曰“日月必有误”,犹有阙疑之意焉,未尝决以为乙丑也。《年谱》公然僭改《经》文,以己为乙,断以为二月十八日者?其意以为言之不确,则人疑己之无所传而不深信,是以居之不疑以欺後世;而不知四月之固无乙丑也,而不知己丑之反在四月也。然则作《年谱》者本无所据,而但掇拾注疏诸子之唾馀以成书也,昭昭然矣。《年谱》不知何人所撰,今见於《阙里志》,云出《素王》事纪。然观其中亦似尝有所删节者;其所去取又出《家语》之下。然而近世之士莫不信而采之,其亦可叹矣夫!

    △年七十四

    《史记孔子此家》及杜氏《春秋注》皆谓孔子年七十三,盖皆以孔子为襄公二十二年生也。今既从《二传》以为襄公二十一年生,则孔子至是当年七十有四。而《索隐》乃云:“若孔子以二十一年生,至哀十六年为七十三;若二十二年生,则七十二。”殊不可解。

    “孔丘卒,公讠耒之曰:‘天不吊,不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左传》哀公十六年)

    【附录】“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论语述而篇》)“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同上)

    △辨哀公问儒服之说

    《戴记儒行篇》云:“鲁哀公问於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与?’孔子对曰:‘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丘闻之也,君子之学也晔,其服也乡。丘不知儒服!’”余按:此篇语夸而复,文浅而放,乃战国之风气,非春秋之语言,李氏固已辨之矣。孔子见君,自有大夫朝服,乃一定之制,哀公亦不得疑而问之也。且玩其语意,乃谓宋人冠章甫,鲁人衣逢掖,孔子随所在国俗而服之,不斤斤於礼耳;非谓一时兼用之也。後人合以为一,反以为孔子之礼服,误矣。《庄子外篇》亦有与哀公论儒服之事,与此如出一口,盖皆放荡之士疾世儒之拘谨,服儒衣冠,自命儒者;故为是言以诋之耳;岂得以其托诸孔子,载诸《戴记》,而遂以为实然也哉!今不录。

    【附录】“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论语子罕篇》)“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篇》)

    △辨齐侯问商羊之说

    《家语》云:“齐有一足之鸟飞集於公朝,下止於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使使聘鲁,问孔子。孔子曰:‘此鸟名商羊,水祥也。童谣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今齐有之,将有大水为灾。’顷之,大霖雨,水泛溢,景公曰“‘圣人之言信而有征矣!’”余按:五石之陨,六之退,《春秋》为宋志之;《左氏传》中神怪之事尤多;商羊之舞,《春秋》何以不书?《左传》何以不载?自春秋来,大雨水者无虑千计,何以未有一人见商羊乎?孔子之所以圣,以其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而传道於万世,不以小才小艺故也。即以才艺言之,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太宰问於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闻之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然则所谓“博学”“多能”云者,亦谓兵农礼乐射御书计之属,非若《山海经》、《淮南子》之所为也。後之人但闻孔子博学多能,遂误以为搜神志怪之流。然《国语》犹颇征引往昔以附会之,而此则直以诵童谣之故圣之,嘻,亦陋矣!童子言之,孔子诵之,童子之智胜孔子矣,何不圣童子而圣孔子也?卜偃、师己皆能诵童谣以推未来之事,将皆得为圣人乎?此乃无识之士妄撰以见圣人之博,而不知其以小圣人也。故今不录。说并见後条下。

    △辨楚王问萍实之说

    《家语》云:“楚王渡江,江中有物大如斗,圆而赤,直触王舟。舟人取之。王大怪之;遍问群臣,莫之能识。王使使聘於鲁,问於孔子,子曰:‘此所谓萍实者也,唯霸者为能获焉。吾昔之郑,过陈,闻童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甜如蜜”’(云云)。”余按:萍实之事荒诞不经,童谣之言鄙陋可笑,春秋之世不但无此等事,亦并无此等语;而世信之,何耶?童谣之占,自《春秋传》、《国语》始有之,皆附会耳,非实事也。然瞿鹆谣於文、武之时,弧服应以褒句之狱,人固莫之测也。汉、唐以降,此类尤多。然“千里草”、“桃李子”、“东君”、“雨帝”之属,其文似皆别有所指,而好事者假借离合以推之於时事。即间有一二斥言者,亦终不甚了了(如“天下皆烟”之类),谣者亦莫知其为何应也。从未有明白切直,委曲详尽,如“商羊”“萍实”之谣者。以童子为无知而妄言乎,何以历历分明如是?以童子为知之而故言乎,已见之物群臣莫之识也,未来之事童子何由知之?且孔子陈,偶耳,陈而闻此谣,亦偶耳;假使孔子偶不过陈,或过陈而偶不闻此谣,不几无以答楚王乎?他人不闻耳,闻之复谁不能解者,亦不必为孔子贵也。此与商羊之事皆本《说苑》;《家语》复增益之,是以其言益陋。今并不录。说并见前条下。

    【附录】“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子罕篇》)“子之所慎:齐,战,疾。”(《论语述而篇》)

    【附录】“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论语述而篇》)

    △辨延射扬觯之说

    《戴记射义篇》云:“孔子射於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射至於司马,使子路执弓矢出延射(云云),盖去者半,入者半。又使公罔之裘序点扬觯而语(云云),盖仅有存者。”余按:《论语》云:“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又曰:“有鄙夫问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圣人之教人之不轻绝之也如是,──故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乌有一射而拒人至於如是者哉!且如序点之言,“好学不倦,好礼不变,耄期称道不乱”,此七十子之所难,而乃以责之众人;信如是也,其可以受教於圣人者有几人乎?此必传而失其真者,非孔子之事也。《家语》亦采此文,而又增以数语云:“射既阕,子路进,曰:‘由与二三子者之为司马何如?’孔子曰:‘能用命矣。’”观其语乃如今世演剧者之打诨然,鄙哉!有如是之轻躁而自矜之子路乎哉!《家语》但坟一语即未有不陋者,大率如此。故今并不录。

    △辨束帛赠程本子之说

    《韩诗外传》云:“孔子遭齐程本子於郯,倾盖而语,终日。顾子路曰:‘由,束帛十匹以赠先生’(云云)。”余按:程本子不见於经传,孔子重之如此,而《论语》、《戴记》中顾无一言称之,何耶?子夏问孝:子曰:“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先生”,谓父兄也;春秋时亦未闻有以先生称人者。且其所载子路孔子问答之言皆浅陋不足道,亦必後人所撰。故今不录。

    △《孝经》非孔子作

    世多以《孝经》为孔子所作。何休《公羊春秋序》云:“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余按:《孝经》十八篇中多孔子与曾子问答之语,然则是曾子之门人笔之於书耳,非孔子所自为书也。果孔子所自为,岂得称其门人曰“曾子”乎?其陋一也。“经”也者,後世尊古圣人之书之称,孔子、孟子之时无此语也。自汉以後,始有经名;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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