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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谱》辨误

    《书谱》云:“羲之入都,临行题壁,子敬密拭除之,书易其处,私为不恶。羲之自都返,见曰:‘吾去时真大醉也。’敬乃内惭。”又言:“谢安素轻子敬之 书,子敬尝作佳书与安,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敬深以为恨。”之二说者不知所自出,大约俗传,非事实。按右军癸亥生,当西晋惠帝太安二年,至甲辰生大 令,为东晋康帝建元二年,至穆帝永和九年,大令年十岁,会兰亭尚不能成诗。永和十一年春,右军辞官誓墓居会稽,是后断无入都理。是右军入都,至迟亦永和十 年,大令年始十一,焉得有拭除父书而别作之事乎?谢安长于大令二十四岁,大令始仕,系为安卫军长史,太元中建太极殿,安欲大令书其榜为百世光,卒以难言而 不敢逼,是其极重大令,又焉得不存录大令佳书?题后答之之事,况安为大令父执,已又系其故吏,即不存录其书,又何至深恨耶?大令临命时,自言唯念及辞郗氏 婚事,深为疚心,则其他行检无瑕可知。且南朝深重礼教,东山丝竹,尚贻讥议,以灵宝之悖逆,闻呼温酒,遂伏地流涕不可止,沅自称胜父,如虔礼所述乎?恣意 污蔑,是不可以不辨。至《玉润帖》,世皆署为右军,以予审之,实临海太守凝之书也。右军卒于辛酉,当穆帝升平五年,大令年十八。升平三四年间,右军致周益 州书有“唯一小者尚未婚,过此一婚,便得至彼”之言,未婚之小者,即斥大令。前此升平一年,《旦夕都邑帖》止言“无奕外住仁祖日往”,尚不及蜀中山川诸 奇,嗣有《省足下别疏》及《年政七十》二帖,始订游目汶领峨眉之约,最后乃言“待小者婚乃能至彼”,《十七帖》有云“吾年垂耳顺”,其时想已五十七八,故 知是升平三四年间书也。不一二年,右军遂厌世焉,得见大令之小女玉润,且言发痼,痼疾少有差耶,临海奉五斗米最虔。帖称家长,是固兄之称耳。其书视右军差 敛,而姿态远远逊,又其辞愚悫,非临海不至是也。若《保母帖》,乃越僧得之以五百金,卖与韩侂胄者。书必出大令,或其时大令书尚多,集字精刻以诳侂胄未可 知也。右军卒辛酉年五十九,至哀帝兴宁三年乙丑,右军仅六十三,而李氏顾七十,是长于右军七岁。右军七儿一女,皆郗夫人生,帖言同生则自有妾媵,然东床坦 腹,右军尚少焉,得有妾反长于婿至七岁之多耶?

    跋荣郡王临《快雪》《内景》二帖

    古人论真行书,率以不失篆分意为上。后人求其说而不得,至以直点斜拂形似者当之。是古碑断坏,汇帖障目,笔法之不传久矣。南唐祖本,宇内罕覯,潭绛大观 宝晋诸刻,具体宋人,停云郁冈,悉成赵法,即华亭力排吴兴,而戏鸿不乏赵意,良由胜国盛行赵书,摹镌路熟,虽从真迹上石,而六朝笔妙已不可见加。华亭选帖 之时,甫逾强仕,字尚无笔,鉴复有舛。故《旱燥帖》《虎儿书》《告渊朗帖》《东山帖》《谢庄诗帖》《离骚经》《文皇哀册》,皆中岳书。《先墓帖》中唐人 书,《黄耆帖》景度书,《思想帖》《秋深不审帖》,皆吴兴书。《乐志论》《帝京篇》皆伪书,悉令窜入。其真迹唯《出师颂》《保母志》,南库本《十三行》, 朱巨川《告身》《祭侄文》,刘中使《新步虚词》,尚可以意推见双钩悬揽指实掌虚之妙,为足重耳。大凡六朝相传笔法,起处无尖锋,亦无驻痕,收处无缺笔,亦 无挫锋,此所谓不失篆分遗意者。虞、欧、褚、陆、李、徐、颜、柳、范、杨,字势百变而此法无改。宋贤唯东坡实具神解。中岳一出,别启旁门。吴兴继起,古道 遂湮。华亭晚而得笔,不著言诠。近世诸城相国祖述华亭,又从山谷“笔短意长”一语悟入,窥破秘旨,虽复结构伤巧,较华亭逊其遒逸,而入锋洁净,时或过之。 盖山东多北魏碑,能见六朝真相,此诸城之所以或过华亭也。今观荣邸书,虽抚戏鸿木本,而笔势逆入平出,江左风流,僾然若接不受,毡墨之愚,可谓诸城而后, 再逢通识者已。铁香得之,装池见示,故欣忭而记之。同观者张翰风彦惟竹林容澜止来止昆玉,徐仲平魏会容叶东卿方彦闻胡苏门。

    书临平原《祭侄稿》后

    平原三稿,以《祭侄文》为最奇纵,定是真迹。然考禄山以天宝十三载十一月甲子举兵,未出范阳,即命安志忠将精兵守土门,以遏西兵东下之路。及禄山至藁 城,常山与其长史袁履谦出迎,禄山大喜,加以金紫,使仍守故治,兼辖附近诸军,改命蒋钦凑率曳落河百人团练兵七千,守土门,属常山统辖。常山以十二月丙午 定起义之谋,假禄山命召钦凑至郡受犒,日暮抵城外。常山命暂就传舍,遣属载酒召妓,醉而斩之,尽杀曳落河,而散土门之众。丁未,禄山遣征兵幽州之高邈自幽 州返南至郡,常山又遣属计擒之。少顷,郡南报何千年自东都来,已入境,常山遣迎于驿。千年已闻邈被擒,指挥从骑斗,皆死,因擒千年,河北从风反正者十七 郡。常山遣其子泉明,送钦凑首并邈千年至长安。至太原,同行之张通幽说太原尹王承业,留泉明更其表,别遣送都,没常山之功。及太原陷,泉明被掳,囚于范 阳。先是禄山命互更诸郡守,饶阳太守卢全诚(一名皓)不受代,禄山命张 献诚将五郡兵围四十余日,及闻常山兵起,钦凑等被擒,解围遁去。又禄山所命景城守,为县尉贾载穆宁诛死,禄山自东都命史思明攻之。思明兵至景,遣人说穆 尉,穆立斩之,共推平原为盟主。平原遣常山之甥卢邈诣常山,约同起义。禄山闻常山兵起,欲归自攻之,时已定十四载上日称帝东都之议,因遣蔡希德自河内将万 人击常山,思明亦与李立节自景城率万人同至常山。正月壬戌,常山城陷,擒常山及履谦,送东都遇害。史不言常山遣季明诣平原事。常山郡,今真定府,土门在获 鹿县,去常山西一舍,平原在常山东南。土门非道所经,且其时土门已无守兵,城陷,无关土门事。文爰开土门云云,殊不可解。及思明降,平原已改刺蒲州,泉明 及得归蒲州。平原命泉明访求常山之子女陷贼者,泉明先至东都,求得常山及履谦尸,又在常山访赎眷属多人,亦不言得季明首榇事。文云“再陷常山”,“陷”字 当“访”字之误也。贼臣不救,斥太原尹王承业,承业故匪人,然太原距常山且六百里,思明兵至常山三日,城遂陷,虽救亦无及也。常山自起兵至城陷,前后止十 七日。思明破常山,移胜兵攻饶阳,月余仍不下,而临淮救至,击败思明军,饶阳乃解。常山之起义反正也,以前赵州司户包处遂,而近在肘腋,不与之谋军国;饶 阳距常山一程,常山为盟主,复不与饶阳图事,反远结王承业,心目中唯见头衔高卑,真白面书生也。临淮至用司户谋,遂大破思明于嘉山。饶阳之忠与能,不下睢 阳,司户谈言微中,有仲连之风,而名皆不著,真有幸有不幸哉!

    此丁酉夏临平原稿书,而刊其错误,以应阳湖刘廉方者。廉方好学,治古文,工北朝书,于仆笔法,尤为笃嗜,而忽以癸卯夏,旅化于浙,年廿三岁。录此为之垂涕。甲辰八月,倦翁记。

    题隋志拓本

    嘉庆二十年,西安民掘地得石志二:一《隋太仆卿》,一《太仆夫人姬氏》,俱正书径半寸。《太仆志》纵横各三十七行,《夫人志》纵横各二十七行。字画隽 密,词理高华。玩其笔势,断为率更无疑也。永兴称率更曰“不择纸笔皆能如志”,于此拓见之,盖其指法沈实,力贯豪端,八面充满,更无假于外助故也。率更书 晚而弥峻,《姚辨志》《千字文》皆大业时书,其体壮实,近《遗教经》,《醴泉铭》《捣素赋》《心经》《梦奠》,皆贞观时书,其体雄峻,近《曹娥碑》。二志 字同《千文》而更遒丽,书道习法易而创体难。近世北朝石志出土者多矣,字画率朴茂,敛分势而为之。至率更出,始酝酿分法而尽变其势。厥后祖尚流风,虽峭厉 如兰台,圆劲如裴休,卒莫窥浑厚之域,而谓同时侪辈,竟复有学业相抗而无闻于后者乎。率更碑版传世者,悉伤磨刮,即得宋拓,亦非真相,而二志数千字完好如 新,岂非墨林至宝耶?《太仆志》极沉毅,《夫人志》稍加妍隽,盖艺之精者,必凝于神,下笔时因人因文,寄意稍殊,体势与为关通耳。余尝见南唐拓《画赞》 《十三行》,沉肃如汉分。今见二志,益见山阴家法,为宋以来汇帖所没,故具说之。

    自跋删拟《书谱》

    吴郡书源出子敬,序述右军诸帖,略不一及草势,是其意故不尚右军草也。学宗子敬而论排之者,以文皇有饿隶之诮耳。然鼓努者,屈铁抽刀之类标置者,让头舒 脚之类,此在右军无定法,而子敬真行所不能免,则其目击心迷之叹,亦有自来矣。吴郡虽得子敬之笔,至于体势则未也。《书断》谓其有天材,少工用,真行雅于 草者,正以其草无点画处遂无字耳。笔墨利病,推阐几尽,而每为腴词掩意,故删浮言以显名理。六篇之谱,亡于南宋,今传者止其叙说。白石所续,非吴郡指也。 臆测其目,当为执使转,用拟察,凡是数法,余他书言之已备,故将删本拟写一通,察其结法,依据永师,善为变势,遂能立家。予书此,势取仍旧,而料白处行, 大都以子敬之意行之。嗟夫!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此卷分之则似,合之则不似,能知其所以不似,是在精于察矣。写竟传示修存、熙载、蕴生、震伯,当共喻 此秘密。道光壬辰闰月晦日。

    自跋草书答十二问

    余自得版本《阁帖》,笃嗜大令草,乃悟吴郡“不真而点画狼籍”一语为无上秘密。及见华亭《覆澄清堂帖》,载右军“又顷水雨以复为灾彼何似”两行十一字, 叹其如虫网络壁,劲而复虚,真吴郡所谓“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所能成”,因信高坐两行,素书入神,高闲以下,只可悬之酒肆。襄阳之言,良非无见。遍阅唐人 传书,成篇幅而不偭山阴家法者,唯《屏风书》及《书谱》。然《屏风书》,遣笔处恒伤疾,又形骸多有未检;《书谱》守法颇严,而苦雕疏,无《屏风书》茂密之 致,遂俱置不习其势。今秋薄游武林,求书者沓至,行笈无可钞录者,从友人假得《书谱》,各临写数行以应之。以其文多芜稚,略为删截,返邗乃写出删本,授子 弟诵习。反覆察其结法,空旷而完密,气力实有过人,拟之数过,益能尽其得失。篇端七八百言遵规矩而弊于拘束,雕疏为甚。“而东晋士人”以下千余言,渐会佳 境。然“消息多方”以下七八百言,乃有思逸神飞之乐。“至为合作,闻夫家有南威”以至篇末,则穷变态,合情调,心手双畅,然手敏有余,心闲不足。赏会既 极,略近澜漫。是故吴郡语虽过分,然使稍存谦抑,不尽所明,则枢机永秘,希风无从。草法如线,艺林实载其功矣。蕴生曰:“先生拟《书谱》,岂欲操吴郡戈入 室以伐之耶?至两答之文,极言学书工用,六篇之阙,顿还旧观。若写出流布,斯乃明火?蝉之盛业,视拟《书谱》相万也。”余谢以非任,而友生误闻其说,以佳 楮相饷,遂试为之,以质蕴生。道光壬辰孟冬甲子。

    右军作真如草。大令作草如真,作真如草。率更雅有神解,襄阳赞以真到,内史而状之 曰:“庄若对越,俊如跳掷。”信为知言。然率更下笔,则庄俊俱到,右军下笔则庄俊俱忘,此则欲从末由者已。作草如真,有唐三家,略存其意:长史八法完具, 而不能无检摄不及处;醉僧藏锋内转,瘦硬通神,而衄墨挫豪,不无碎缺;少师铺豪入纸,至能齐力,而矜奇尚褊,踽踽凉凉,未免已甚。下此遂无可言者。草法不 传,其真不传也乎?次年二月上丁,展视是卷,点画多不称意,骤雪如掌,目眩指拳,不复成字。

    后十二日,校勘《晋书》,见《卫瓘传》 云:“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后之善者,称杜度、崔瑗、崔实。杜氏杀字甚安,而书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少疏,张伯英因而转精甚巧,下笔必 为楷则,号‘匆匆不暇草书’,至今宝为草圣。”《索靖传》云:“靖与卫瓘俱以草书知名,瓘笔胜靖,然有楷法,远不能及靖。”始知作草如真,乃汉晋相承草 法。吴郡传衣未远,非由冥悟。余前读《晋书》于此章句,视为词藻,心镜不明,目精遂眯。是以释子传法名曰证盟,法必心悟,非有可传,不得真证,难坚信受。 余今日则不啻亲承狮子吼也,欢喜赞叹,并记于后,以告天下后世之同此志者。

    怀宁篆、隶、分,已臻绝诣,真书虽不入晋,其平实中变化,要自不可及。唯草书一道,怀宁笔势,固如铜墙铁壁,而虚和遒丽,非其所能,尚留片席,使后来者自择所处。

    《十七帖》疏证

    十七帖初刻于澄清堂,其本未见。宋以后汇刻本,单行本,有释文本,唐临本,所见不下十余种,大都入多尖锋,出多挫锋,转折僵削,俗工射利所为也。碧溪上 人以余删拟《书谱》已刻成,欲写刻《十七帖》,以道吴郡之源,其意甚盛,故为作是卷。梁武帝称右军字势雄强,若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唐文皇称右军点曳之 工,裁成之妙,势似奇而反正,意若断而还连。余远追微旨,结体则据枣本《阁帖》,用笔则依秘阁《黄庭》,文房《画赞》,而参以刘宋《爨龙颜》,东魏《张猛 龙》两碑,以不失作草如真之遗意。为自来临写《十七帖》家,开一生面。以俟异日,或得澄清堂本,证其得失。各本帖或多或少,前后编次及释文,亦互异,又句 读多不可离。余故据史传,按文论世,为之移并,随手作行,不拘成式,而别以真书释而疏之如左。

    十七日先书,郗司马未去,即日得足下书,为慰,先书以具,示复数字。

    全帖前人皆以为与益州刺史周抚道和者,有阁本《周益州送邛竹杖》帖可证。以帖首二字为名。郗司马,名昙,字重熙,鉴字道徽之子。右军妻之仲弟,大令前妻 之父。永和一年,会稽王以抚军大将军辅政,引为司马。道徽尝过王敦,留姑孰,抚时为敦从事中郎,是宜与郗氏有旧。然重熙未尝膺梁益之命,或遣信而附书也。

    计与足下别廿六年,于今虽时书问,不解渴怀。省足下先后二书,但增叹慨。顷积雪凝寒,五十年中所无。想顷如常。冀来夏秋间,或复得足下问耳。比者悠悠,如何可言。

    右军为敦从子,至承器赏。抚以府寮为私人,故与右军特厚。太宁二年,敦为逆,抚以二千人从。敦败,抚逃入西阳蛮中。是年十月,诏原敦党抚自归扉下。时右 军为秘书郎,同在都。咸和初,司徒王导茂宏辅政,复引为从事中郎,旋出为江夏相,监沔北军,镇襄阳,历守豫章,代毋丘奥监巴东军,刺益州。计自太宁三年至 永和五年,适廿六年。是年大将军褚裒北伐败绩,“悠悠如何可言”,盖指此。玩词意,是久别得书而复者,当即附郗之先书,帖宜居前,以全帖名十七,故存其 旧。

    诸从并数有问,粗平安。唯修载在远,音问不数,悬情。司州疾笃,不果西公私可恨。足下所云,皆尽事势,吾无间然。诸问想足下别具,不复具。

    抚王氏故吏,殆拳拳右军诸从,故详答之。右军以永和四年,由江州刺史入为护军将军,在都城,故问数达也。修载名耆之,王廙世将之子,为鄱阳太守,故云在 远。司州名胡之,字修龄,修载之兄,皆右军同祖弟。永和五年,石季龙死,朝议以修龄有声誉,用为司州刺史,以绥集河洛,辞有疾,未行而卒。所云“皆尽事势 吾无间然”者,永和六年,以殷浩督扬、豫、徐、青、兖五州军事,假节图北伐,似抚来书亦不以此举为然,与右军有同心也。书定出其时,各本或有或无,他帖刻 者,戏鸿本似出徐会稽,然最有行间法。

    去夏得足下致邛竹杖皆至此,士人多有尊老者,皆即分布,令知足下远惠之至。

    往在都,见诸葛显,曾具问蜀中事,云成都城池门屋楼观,皆是秦时司马错所修,令人远想慨然,为尔不。信具示,为欲广异闻。

    “显”字,依草法定是“显”,捡《蜀志》,显父攀,攀父乔,乔瑾次子也。瞻未生前,瑾命乔入蜀,为亮后。恪既族,攀仍后瑾,至显乃与瞻孙京,同移河东。 《华阳国志》云,平蜀之明年,移蜀大臣宗预、廖化、诸葛显等于东。按中宗即位建康,右军年已十五,时诸葛诞孙恢为会稽太守,显或南依恢,故右军得在都见之 也。上距东移盖五十二年。“令人”六字,本旁注,唐人临入正文,从之。

    知有汉时讲堂在,是汉何帝时立此,知画三皇、五帝以来备有,画又精妙,甚可观也。彼有能画者,不能因摹取,当可得不,信具告。

    “知有”至“此知”十五字,各本无,唐临及《阁帖》有之,今依补。

    彼盐井火井皆有不,足下目见不,为欲广异闻,具示。

    朱处仁今所在,往得其书,信遂不取答。今因足下答其书,可令必达。

    处仁当是龙骧将军朱寿。《穆帝纪》所载,永和五年,与抚同击范贲,平益州者也。《通鉴》或本误作焘(焘乃西蛮校尉,别一人)。

    以上五帖,当是一书,先谢远惠,次杂问蜀事,末附致朱书,系由护军出守会稽后作。

    得足下旃罽胡桃药二种,知足下至戎盐乃要也,是服食所须,知足下谓顷服食,方回近之,未许吾此志。知我者希,此有成言,无缘见卿,以当一笑。

    至,挚也。别帖屡言情至,此其省文,非至止之至,谓勤也。如迨其谓之,遐不谓矣之谓。索戎盐,先致谢耳。方回,郗愔字,右军妻之长弟,史称其栖心绝穀, 修黄老之术,与右军及高士许询游东土,不乐参朝政,有迈世风。“顷服食”作“须”者,误。“未许吾此志”,言方回虽近道,犹未能深信也。

    吾服食久,犹为劣劣,大都比之年时为复可可,足下保爱为上,临书但有惆怅。

    连上服食而申言之。

    天鼠膏治耳聋有验不?有验者乃是要药。

    天鼠即今飞鼠,毛赤而尖,苍白,似黑狐,蜀产也。

    以上三帖当是一书。

    虞安吉者,昔与共事,常念之,今为殿中将军,前过云,与足下中表,不以年老,甚欲与足下为下寮,意其资可得小郡。足下可思致之耶?所念,故远及。

    《墨薮》载安吉善书,别帖有虞义兴适道此,或即其人,然史无可考。帖云“远及”,当与抚也。

    来禽、樱桃、青李、日给滕,子皆囊盛为佳,函封多不生。

    足下所疏云,此果佳,可为致,子当种之,此种彼胡桃皆生也。吾笃喜种果,今在田里,唯以此为事,故远及。足下致此子者,大惠也。

    上此,此“来禽”四果,下此,此会稽胡桃,即抚前所致者,故云彼以明之。前列果名,乃索其子,定是一帖。前人有谓此帖为与桓宣武者。宣武以永和三年灭蜀,右军以十一年去官,帖云“今在田里”,是去官后语,宣武未再至蜀,何能与宣武邪?

    旦夕都邑动静清和,想足下使还,具时州将桓公告,慰情,企足下数使命也。谢无奕外住,数书问,无他。仁祖日往,言寻悲酸,如何可言。

    抚以永和九年斩萧敬文,“使还”指此,“具时州将”时是也。抚已由征虏安西进平西,言以此功,朝议当进为镇征,极州将之荣也。入升平,果进镇西,其卒也 赠征西。桓公以永和十二年大败姚襄于伊水,收复洛阳,修五陵。“告慰”者,言接其告欣慰也。情企数使,抚前助桓公平蜀,或欲引之北伐,有疏请也。仁祖,谢 尚字,尚弟奕,字无奕。升平一年五月,尚卒,朝议以尚在北得人,故以奕代尚刺豫州,北伐慕容隽,明年卒于军。“外住”指此。此升平一年书。

    省别,具足下小大问,为慰。多分张,念足下,悬情。武昌诸子,亦多远宦,足下兼怀,并数问不。老妇顷疾笃救命,恒忧虑,余粗平安。知足下情至。

    陶侃士行以咸和四年平苏峻后,由江陵移镇巴陵,五年斩郭默,加督江州,复移镇武昌,九年辞镇归国,登舟而卒。属吏画其像于武昌西门,故称之。士行十七子,九子旧史有名,抚妹为士行子妇。老妇,右军称妻也。

    省足下别疏,具彼土山川诸奇。扬雄《蜀都》,左太冲《三都》,殊为不备悉。彼故为多奇,益令其游目意足也。可得果当告卿求迎,少人足耳。至时示意,迟此期,真以日为岁。想足下镇彼土,未有动理耳。要欲及卿在彼,登汶领峨眉而旋,实不朽之盛事。但言此心,以驰于彼矣。

    知彼清晏岁丰,又所出有无乡,故是名处,且山川形势乃尔,何可以不游目。

    知彼帖承上帖之意,定是一书。“所出有无”,言有他处所无,是当时语。“乡”读如“乡”也,吾见于夫子之乡,言蜀本古之名邦也。或以为无一乡,或以为有异产,皆误。

    足下今年政七十耶?知体气常佳,此大庆也。想复勤加颐养。吾年垂耳顺,推之人理,得尔以为厚幸,但恐前路转欲逼耳,以尔要欲一游目汶领,非复常言。足下但当保护,以俟此期。勿谓虚言,得果此缘,一段奇事也。

    右军祖名正,故讳作政。抚以太宁二年自归,至兴宁三年卒于益州,历四十三年。前在敦所,已洊历显职,史虽不言其寿数,大都七十余矣。

    吾有七儿一女,皆同生,婚娶以毕,唯一小者,尚未婚耳。过此一婚,便得至彼。今内外孙有十六人,足慰目前。足下情至委曲,故具示。

    同生,一母也。“未婚之小者”乃大令。右军孙桢之,外孙刘瑾,皆知名。此帖说欲游蜀而尚未果之故,以坚其约,当是最后书。各本无,唯唐临本有,从之。

    以上十九帖,定与抚。

    云谯周有孙,高尚不出。今为所在,其人有以副此志不,令人依依,足下具示,严君平、司马相如、扬子云皆有后不。

    蜀人谯秀,周之孙也。李雄、李骧、李寿据蜀,三征皆不应。“今为所”言蜀已内属,“在”,察也,犹在帝左右之在,连下九字为句。“云谯周”下廿九字,十 七帖本所无。“严君平”下十四字,阁本亦别为帖,唐临本及大观帖皆连为一,文义为优,从之。此帖定是永和三年,右军为江州刺史时,闻宣武平蜀而致之者。留 意人材,表章气节,乃怀柔反侧第一义,宣武荐秀卒不起,未必非此书启之。抚欲炙之士,观《虞安吉帖》,止叙弗论资,是未可与言此也。

    以上一帖与宣武。

    吾前东粗足作佳观,吾为逸民之怀久矣,足下何以等复及此,似梦中语耶?无缘言面,为叹,书何能悉。

    会稽在金陵东,南朝时所谓东郡、东土、东中,皆斥会稽。云“吾前”,是辞内史后语,“等”,待也,言同具逸民之志,何以迟迟不决。作方者误复及此似梦中 语,想右军去官时,有书留之也。此帖当与方回。方回既姻亲,又同志,故措辞直爽。《胡桃帖》“未许吾此志”之说,所由来也。此永和十一年书。

    瞻近无缘省告,但有悲叹,足下小大悉平安也,云卿当来居此,喜迟不可言。想必果言,告有期耳。亦度卿当不居京,此既避,又节气佳,是以欣卿来也。此信旨还具示问。

    两“告”字,各本俱作“苦”,传模误也。晋人言苦皆谓病,帖意殊不尔。此,此会稽。避,谓嚣尘不及。“想必果言”为句,“告有期”属其先告来期也。

    知足下行至吴,念违离不可居,叔当西耶?迟知问。

    方回以黄门侍郎出为吴郡守,固辞,乃改临海。此右军初闻吴郡命,喜其近东而致之书。叔谓重熙,“当西”谓其代荀羡为北中郎将镇下邳也。

    以上三帖皆与方回。

    龙保等平安也,谢之甚迟,见卿舅可耳,至为简隔也。今往丝布单衣财一端示致意。

    今往十二字,各本皆别,唯唐临本合,良是从之。

    胡母氏从妹平安,故在永兴居,去此七十也。吾在官,诸理极差,顷比复勿勿,来示云与其婢问,来信不得也。

    永兴,今萧山北,此会稽婢字绝句。

    彼所须药草可示,当致。

    “须”,各本草法皆成“顷”笔驶所致耳。

    以上三帖,不得主名,大都其群从也。

    道光十三年四月十七八九日,作于小倦游阁。两目似雾看花,而下笔如鹰鹯搏击,饶有不草使转从横之意,但发波时有剩墨,以为憾耳。嘉庆二十二年在都下,为 新建余鼎銕香作《述书》,一卷字大才当此书四之一,而雄肆有若方丈。余明经久返道山,《述书》不知流落何所。盖二十年来作小正书唯此二种也。延平剑合,以 告有缘。安吴包世臣自记。

    与吴熙载书

    熙载足下:承以裹笔不裹笔殊异之故为问,善哉善哉!近人可与言此者希矣。仆亦略涉藩篱,数他家之宝耳。虽然,不可不为足下尽言之。二王真、行、草具存, 用笔之变备矣,然未尝出裹笔也,唯南库本《十三行》“收”、“和”、“颜”三字有一二裹笔,自系宋人摹镌,间以己意,非其本然。夫字始于画,画必有起有 止。合众画以成字,合众字以成篇。每画既自成体势,众有体势者合,自然顾盼朝揖出其中,迷离幻化出其中矣。裹笔则专借他画以作此画之势,借他字以成此字之 体。健者为短长排阖之雄,弱者为便辟侧媚而已。故二王传书,虽中间闲画,皆起止完具,刀斩斧齐,如清庙之瑟,朱弦疏越,一唱三叹,无急管繁弦,以悦氵?哇之 耳,而神人以和,移风易俗,莫与善也。渤海宪章右军,抽锋一线,如猿腾鹘落,而泯上下相承之迹。永兴祖述大令,裾带飘扬,而束身矩步,有冠剑不可犯之色。 是虽舒筋敛骨,刻意求工,然犹未出裹笔也。河南始于履险之处裹锋取致,下至徐、颜,益事用逆,用逆而笔驶则裹锋侧入,姿韵生动,又始间以肥瘦浓枯,震耀心 目。后世能者,多宗二家,东坡尤为上座。坡老书多澜漫,时时敛锋以凝散缓之气,裹笔之尚,自此而盛。思翁晚出,自知才力薄怯,虑其懈散,每以裹笔制胜,然 亦用之救败耳。及近人刘诸城乃专恃此,又先以搭锋养其机,浓墨助其彩,然后裹笔以作其势,而以枯墨显出之,遂使一幅之中,浓纤相间,顺逆互用,致饰取悦, 几于龋齿堕髻矣。晋字宋拓,人间罕见,但得一二裹笔,方自诩为盛业,何能更知其实为下乘乎?仆学裹笔廿年而后得继,求之古,悟其用意伤浅,力克除之。又十 年,乃见裹笔,与用逆相近而实悬殊也。用逆以换笔心,篆、分之秘密。裹笔则如词章家之倍犯蝉连,按歌家之啾发投曲,拳勇家之接步靠手,虽不能尽废,要不可 恃为当家也。足下资性卓绝,而自力不倦,自能悟入单微,故以相授。然不龟手药虽出江头,洴澼人执圭之赏,是足下材力自致,非聚族而谋者所敢与其巧也。有暇 望过我面悉。初暑已蒸湿,珍重千万。世臣顿首。

    书黄修存藏宋拓《庙堂碑》后

    贞观刻在北宋已不可得,余前得南宋库装王覆本。北宋拓者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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