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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不听吾言。”取半臂披之,挥剑断其女头,倏然飞去,张急挽,已失所在。至今张氏祀于家祠,柳箱存焉。

    古传紫姑神,近世尤甚,宣和初禁之,乃绝。尝观其下神,用两手扶一筲箕,头插一箸,画灰盘作字,加笔于箸上,则能写纸,与人应答,自称“蓬莱大仙”,多女子也,有名字伯仲,作文可观,著棋则人无能敌者。余寓南海,有一假儒衣冠者,能迎致其神,在书室中和余诗云,“古书读尽到今书,不独才餘力有餘。自是丹山真凤子,太平呈瑞只须臾。”其人自不能文,疑有神助。然不识字人致之,则不能书,但以箸宛转画灰盘尔。此何理也。

    江南俗事神,疾病官事专求神,其巫不一,有号“香神”者,祠星辰,不用荤,有号“司徒神”者,“仙帝神”者,用牲,皆以酒为酌,名称甚多。尝於神堂中见仙帝神名位,有柴帝、郭帝、石帝、刘帝之号,盖五代周、晋、汉也,不知何故祀之,祀词并无义理。又以傀儡戏乐神,用禳官事,呼为弄戏。遇有繋者,则许戏几棚。至赛时,张乐弄傀儡,初用楮钱,爇香启祷,犹如祠神。至弄戏,则秽谈羣笑,无所不至。乡人聚观,饮酒醉,又殴撃,往往因此又致讼繋,许赛无已时。

    张昇侍中初监榷务,相传厅事有鬼物,官吏不敢宿直舎。张至,独寝厅上。夜半后,有物捫其足,如冰冷,须臾自足而上,循至顶復下,如此再四。张闭目引手持之,乃一毛臂甚巨,不敢视其状,但坚持之。闻鷄唱,忽作人语,初甚厉,已而渐逊,且言,“公官至侍中,语泄天机,自有阴祸,幸舎我。”张皆不恤,渐觉手中消鑠,至暁都尽,怪遂绝。张毎戒人云,“夜中但不开目,便不怖畏。”仲姊之夫先为张壻,亲为余言不妄。

    熙宁癸丑,先公登第,天子擢居第一,为权臣所轧,故居第二,大父颇不平。湖州道场山有老僧,为大父言,“此非人事。道场山在州南离方,文笔山也,低於他州,故未有魁天下者。”僧乃丐缘,即山背建浮屠,望之如卓一笔。既成,语州人曰,“后三十年出状元。”大观贾安宅,政和莫儔,相继为廷试魁。此吾家事,非诞也。

    琼管四郡在海岛上,士人未尝有登第者。东坡责儋耳,与琼人姜唐佐游,喜其好学,与一联诗云,“沧海何尝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东坡语姜云,“俟他日有验,当续成篇”崇宁兴学,不冒海隅,四郡士人亦向进,虽垦闢已久,恐卤瘠终无嘉穀尔。

    常州诸胡,余外氏,自武平使枢密,宗愈继执政,宗回,宗师,宗炎,奕修皆两制,宗质四子同时作监司,家貲又高,东南号“富贵胡家”。相传祖塋三女山尤美,甚利子壻,余母氏乃尊行,如渭阳诸壻,钱昂,黄辅国,李诗,柳廷俊,张巨,陈擧,蒋存诚,皆为显官,余无不出常调。吕吉甫大尉,自言其家不利女壻,不唯碌碌无用,如长倩余中,成婚二十余年,元祐初观望朝廷,上疏乞诛吕吉甫谢天下,后竟离婚。亦云祖塋三女山风水相刑也。余表姪李熙碬,狂生登第,吉甫以孙女妻之,自延安帅遣人纳吉,礼貌甚盛。熙碬在京师,忽诣开封府投牒,愿离婚。蔡元长尹京,惊问所以,并无违律及不争财物,熙碬但言平生不喜与“福建子”交渉,元长怒叱出,卒成婚。时人谓吕家风水已应。中州人毎为闽人所窘,目为“福建子”,畏而憎之之辞。吉甫,元长皆闽人,故熙碬戏之耳。

    大父居湖州城西,绕宅为园,植果,有一李树实佳。家有姑,自幼时爱食,因佔护,毎李熟,他人莫敢採,家人号为“大姑李”,传其种于外。后数十年,诸父贫不能有祖构,而姑所嫁丁维为中大夫,典郡且富,遂售其地建宅,大姑尚无恙,竟得旧李。

    王荆公妻越国吴夫人,姓好洁成疾,公任真率,毎不相合。自江宁乞骸归私第,有官藤牀,吴假用未还,吏来索,左右莫敢言。公一旦跣而登牀,偃仰良久,吴望见,即命送还。

    荆公吴夫人有洁疾,其意不独恐污己,亦恐污人。长女之出,省之于江宁,夫人欣然裂綺繫製衣,将赠其甥,皆珍异也。忽有猫卧衣笥中,夫人即叱婢掲衣置浴室下,终不肯与人,竟腐败无敢取者。余大父至贫,掛冠月俸折支,得压酒嚢,诸子幼时,用为脛衣.先公痛念兹事,既显,尽以月俸颁昆弟宗族,终身不自吝一钱。诸父仰禄以活,不治生事。晩年迁謫,族人失俸,大有狼狈者,五叔父遂不聊生。余窃谓使荆公与大父易地,吴夫人安得有此疾。

    世传妇人有产鬼形者,不能执而杀之,则飞去,夜復归就乳,多瘁其母,俗呼为“旱魃”。亦分男女,女魃窃其家物以出,儿魃窃外物以归。初虞世和甫,名士善医,公卿争邀致,而性不可驯狎,往往尤急於权贵。毎贵人求治病,则重诛求之,至於不可堪,所得赂旋以旋贫者。最爱山谷黄庭坚,尝言,“山谷孝於亲,吾爱重之。”毎得佳墨精楮奇玩,必归山谷。山谷尝语朝士,“初和甫於余,正是一儿旱魃。”时坐中有素厌苦和甫者,率尔对曰,“到吾家便是女旱魃。”

    崇宁铸九鼎,帝鼐居中,八鼎各镇一隅。是时行当十钱,苏州无赖子弟,冒法盗铸。会浙中大水,伶人对御作俳,“今岁东南大水,乞遣彤鼎往镇苏州。”或作鼎神附奏云,“不愿前去,恐一例铸作当十钱。”朝廷因治章綖之狱。

    伶人丁先现者,在教坊数十年,毎对御作俳,颇议正时事。尝在朝门与士大夫语曰,“先现衰老,无补朝廷也。”闻者哂之。

    王徳用为使相,黒色,俗号“黒相”。尝与北使伴射,使已中的,黒相取箭銲头一发破前矢,俗号“劈筈箭”。姚麟亦善射,为殿帅十年,伴射常蒙奬赐。崇宁初,王恩以遭遇处位殿帅,不习弓矢,歳歳以伴射为窘。伶人对御作俳,先一人持一矢入,曰,“黒相劈筈箭,售钱三百万。”又一人持大矢入,曰,“老姚射不轮箭,售钱三百万。”后二人挽箭一车入,曰,“车箭都卖一钱。”或问,“是何人家箭,价贱如此。”答曰,“王恩不及垜箭。”

    杨鼎臣大夫尝为余言,绍圣间在成都,见提举茶马官,以课羡赐五品衣鱼。府中开宴,俳优口号有“茶牙人赐緋”之句,当时颇怒其妄发,亦笞之。小人中有冷眼,最不可欺。元符末,广帅柯述除直龙图阁,移知福州,训词有之,“延阁以待该博之士,儻践歴中外,厥有成绩者,亦以命之。”柯无文采,颇不堪此“亦"字

    熙宁间,王介甫行新法,欲用人材,或以选人为监司。赵济,刘谊皆雄州防御推官,提举常平等事,荐所部官改官,而举将自未改官。盖用才不限资格,又不欲便授品秩,且惜名器也。其时多引人上殿,伶人对上作俳,跨驴直登轩陛,左右止之,其人曰,“将谓有脚者尽上得。”荐者少沮。

    文及甫,潞公子也,二十八岁,以直龙图阁知陕州,士论少之。郡僚戏云,“本州公筵,客将司奉台旨喫炒剥。”当时传以为笑。

    钱遹田家子,高科膴仕,性甚鲁。就帐内荷之以作力。诸方不载此法,但人生恶安逸,喜劳动,惜乎非中庸也。轻薄子以为此出汗方,编入御药院,可一笑,故记之。

    元祐间有大臣,不欲书名氏.父尝贬死朱崖,寓柩不归。既贵,自过海迎取。已更数十年,无识其父柩者,於僧房中有数棺,枯骨无款记,不获已乃挈一棺归,与其母合葬。后竞传误取僧骨来。绍圣初,言者欲萋斐,以无验不敢举。

    杭州繁华,部使者多在州置司,各有公帑。州倅二员,都厅公事分委诸曹,倅号无事,日陪使府外臺宴饮。东坡倅杭,不胜杯酌,诸公钦其才望,朝夕聚首,疲於应接,乃号杭倅为“酒食地狱”。后袁轂倅杭,适与郡将不协,诸司縁此亦相疎,袁语所亲曰,“酒食地狱,正値狱空。”传以为笑。

    苏州李章,以口舌为生计,介甫集有《李章下第》诗,亦才子也。尝游湖州,人皆厌其乞索。曽诣富人曹监簿家,曹方剖嘉鱼,闻其来,遽匿鱼出对之,章已入耳目。既坐,曹与论文,不及他事,冀其速去,谈及介甫《字説》,章因言,“世俗讹谬用字,如本乡苏州,篆文鱼在禾左,隷书鱼在禾右,不知何等小子,移过此鱼。”曹拊掌,共匕著。

    昔有郭巨公进建第,落成日,设诸匠列坐於子弟右。或以为不可,巨公指诸匠曰,“此造屋者。”又指其子弟曰,“此卖屋者,固自有序。”识者以为名言,可为破家子戒。

    常州苏掖,仕至监司,家富甚啬。毎置产,吝不与直,争至失色。尤喜乘人窘急,时以微资取奇货。尝买别墅,与售者反覆甚苦,其子在旁曰,“大人可少増金,我辈他日卖之,亦得善价也。”父愕然,自是少悟。士大夫竞传其语。

    钱塘郎忠厚,游当涂诸公间,颇稔熟,好叙亲旧,见势位无不纳拜者。至人失势,则相疎。时人目之为“富贵亲情”。

    润州一监征,与务胥盗官钱,皆藏之胥家,约曰,“官满分以装我。”胥伪诺之。既代去,卒不与一钱,监征不敢索,悒悒渡扬子江,竟卒於维扬。胥得全贿,遂富,告归治田宅。是年妻孕,如见监征褰幃而入,即诞子,甚慧。长喜书,胥使之就学。二十岁登第,胥大喜,尽鬻其产,挈家至京师,为桂玉费。其子调官南下,已匱乏,至维扬病亡。胥无所归,贫索无聊,悔悟而卒。

    赵廷臣故渝州洞蛮,与诸酋约降朝廷。至洞,赵乃率诸酋杀之,扬言众叛,掩以为己功,又尽得其财物。故廷臣世貲高,筮仕被擢用。生子諗,少年及第,几为殿魁,未三十岁,陞朝为国子博士,忽以狂逆伏法。廷臣自河东提刑配琼州,母,妻,妹分配岭外,家貲没官。识者谓諗等乃诸洞酋后身。

    沉括存中,入翰苑,出塞垣,为闻人。晩娶张氏,悍虐,存中不能制,时被箠骂,捽鬚堕地,儿女号泣而拾之,鬚上有血肉者,又相与号慟,张终不恕。余仲姊嫁其子清直,张出也。存中长子博毅,前妻儿,张逐出之。存中时往賙给,张知輒怒,因诬长子凶逆暗昧事,存中责安置秀州。张时时歩入府中,诉其夫子,家人辈徒跣从劝於道。先公闻之,颇怜仲姊,乃夺之归宗。存中投闲十余年,绍圣初復官,领宫祠。张忽病死,入皆为存中贺,而存中恍惚不安。船过扬子江,遂欲投水,左右挽持之,得无患,未几不禄。或疑平日为张所苦,又在患难,方幸相脱,乃尔何耶。余以为此妇妬暴,非碌碌者,虽死魂魄犹有凭籍。

    胡宗甫妻张氏,极妬。元丰中官京局,母氏常过其家。有小婢云英行酒,与主人相顾而笑,张见而嫌之。婢亦觉,是夕,自缢于庙。家人警告,张饮嚼自如。母氏不遑处,乃归。明年,张之爱女病,作婢语责张曰,“我由尔死,尚未足道,既闻之,饮食笑乐安忍耶。必令主死,尔诸子继之,使尔孑然无聊,以偿我昔痛。”未几,宗甫捐馆,张遽出京还常州,三子尽亡,姑妇四人孀居。张晩年病发,宛转哀鸣,求诸婢餔饲扶掖,或责以前事,则流涕无语,如是十余年乃卒。

    王韶在熙河,多杀伐。晩年知洪州,学佛,一日问长老祖心曰,“昔未闻道,罪障固多,今闻道矣,罪障灭乎。”心曰,“今有人,贫负债,及富贵而债主至,还否。”韶曰,“必还。”曰,“然则闻道矣,奈债主不相放何耶。”未几,疽发于脑卒。

    倡妇,州郡隷狱官以伴女囚。近世择姿容,习歌舞,迎送使客,侍宴好,谓之弟子,其魁谓之行首。

    书传载弥子瑕,閎,籍孺以色媚世,至今京师与郡邑无赖男子,用以图衣食。旧未尝正名禁止,政和间始立法告捕,男子为媚,杖一百,告者赏钱五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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