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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大人回答得更是不着边际：“谢什么，还不如少说废话。”
班大人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坐起身问瓷娃娃：“你天天待在这里闷不闷？或者明天跟我出去转转？就说给我帮忙。”
瓷娃娃笑了笑，收礼的确一点也不累：“沙民找你做什么？或许我也能帮忙。”
沙王仍是那么随和，笑呵呵地拍拍这个的肩膀，打一打那个的胸口，带着班大人和瓷娃娃，来到不远处另一间帐篷，这里住着个老太婆，她的态度与普通沙民截然不同，倒是和王妃有几分相似，对王驾爱理不理的。沙王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她上下打量了瓷娃娃几眼，跟着挥挥手，把他们三个全都轰走了。
沙民与牧民同居草原，很多沙民都精通犬戎牧族的语言，但对犬戎的文字所知者寥寥，本来沙王帐下有一对能看懂犬戎文的父子，可事有凑巧，当儿子的突然害了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当爹的心里着急，又中了草原上的夜风，虚火冲关眼疾发作，现在就是个半瞎子，根本没办法帮助大王翻译那些军报。
瓷娃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微微皱眉：“犬戎的语和文我一窍不通。”
班大人直接摇头，回答的很简单：“逃出牢房、逃出沙民营地，再外面是戈壁。”
谢孜濯摇了摇头：“仍是要谢你的。”摇头之际，一滴眼泪不知不觉里从眼角甩落，但她的声音不存丝毫哽咽，一如既往地平静。
沙民是一夫一妻之族，沙王唯一的丈母娘，族中地位身份何其尊崇？却亲手给一个被俘的异族女娃做衣衫，昨晚改过旧衫不算、今天还要再做新衣，这是放在中土各国都不可想象的事情。
想笑所以就笑了，原因很简单，刚刚才想到自己活下去的全部道理，似乎就剩下了两个字。
喊完，她又怕瓷娃娃会误会似的，转回头对她露出个笑容，缓慢费力地说了一串犬戎话。班大人给谢孜濯翻译道：“她让你莫误会，不是不舍得衣服给你穿，而是她的衣服你实在穿不了。”
醒来之后，接连三个晚上喝酒、闲聊，瓷娃娃渐渐觉得，和班大人说话很惬意……当然不是因为他健谈、更不是因为对方说话有趣，恰恰相反的，老头子很闷，轻易不会长篇大论，一般一句话能说十几个字就不得了了，本来谢孜濯也想不通自己心里的那种“愉快”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刚刚灵光一现，一下子明白了：就是那个“闷”，他们俩都是“闷人”，所以能闷到一起去、所以很多话不用讲得太细，彼此就都能明白。
第二天一早，牢头来送饭的时候，班大人和他用蛮话交谈片刻，其间班大人几次指向谢孜濯，牢头倒是没为难，几句话之后很痛快的点点头，甚至还向瓷娃娃笑了笑以示鼓励。
瓷娃娃的今天，过得仍是很慢。
转过天，仿佛前一天又重新来过一遍，去一样的地方，做一样的事情，吃一样的东西，甚至晚上在牢里喝酒时，那个老太婆也再来了一趟，手里仍是捧了一叠衣服，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就袍子改制，而是全新的衣袍……昨晚来不及做新的，今天时间充裕了，给你做了几件新衣服。老太婆用磕磕绊绊的犬戎话交代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报仇。
瓷娃娃白天只喝黑粥，那些肉、蛋都留到晚上，喝酒聊天时用来下酒。
老太婆手里捧着一叠衣服，放到谢孜濯身前，没说话，和所有沙民一样，笑了笑就走了。
班大人忙忙碌碌，谢孜濯无所事事，干活的时间自然不能容她去四处乱转，班大人之前所谓的“出去转转”，也不过是从一间山洞里的牢房，换到一间装满狼卒军书的牢房吧。
一句话之后，她的气息平稳下来，声音清淡且平静：“他们杀了宋阳。”
想到废话不尽的齐尚和打牌时别人要和她会说“你敢！”的小婉，瓷娃娃先是唇角一勾，旋即目光一暗。
班大人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对他而言唾沫仿佛都无比珍贵，能省则省，好端端地突然让谢孜濯去找沙民中的怪异之处，又耐心加以解释，不外一个缘由：他不知道谢孜濯在想什么，但刚才能看出她目光忽的黯淡下去，知道她心有郁郁这才起了个话头，帮她换一换心思。不料话题岔得不好，居然又拐到“宋阳已死”的事情上去，帮人解郁不成反倒在伤口撒盐。
回想刚才，老太婆只瞄了几眼，又用了这么短的功夫就改出合适的衣衫，也能算是一门手艺了。
谢孜濯笑了，很有些莫名其妙地对班大人说了声：谢谢。
沙王的帐篷看上去和普通沙民没有丝毫区别，又矮又小、破破烂烂，既没有醒目王旗也没有侍卫守护……这几天下来，瓷娃娃能感觉到沙民民风淳厚、本性善良，但沙民的王者也这么朴实无华，还是让她觉得太不可思议。
只过片刻谢孜濯就看出了怪异之处：“没有女娃子。”
对班大人带了“儿媳妇”来做助手，沙王也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装满犬戎军书的“屋子”，让他们赶紧开工……
虽然没人打算娶这个丑八怪汉人女娃，但来过的沙民还是会表现出一份善意，大都会留下些小礼物，比如几枚稚嫩花朵、一块肉、或者两三个颜色可疑的蛋。
衣料是旧的，但针脚很新，显然是用旧衣服改成的，瓷娃娃拿起几件一比，居然和自己的身材完全贴合……瓷娃娃这才明白过来，沙王带着他们去见老太婆，是请她帮忙做衣服。
最近这两天里，谢孜濯努力再努力，尽量多吃些东西，以她的体质，在这样的环境里，若不能再多吃一些，怕是很快就会死掉，瓷娃娃并不怕死，可是还有事情没做。另外……他已死我便更不能死了。
走进帐篷，其中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地面上有一个洞口斜斜向下。瓷娃娃指着洞口问班大人：“所有沙民的帐篷里都如此？”
几天前一场恶战，沙民大获全胜，杀了犬戎数千狼卒，与汉人的东西再好山溪蛮也不稀罕很相似的情况，对来自狼卒的战利品沙民也不屑一顾，不过与山溪蛮略有区别的，沙民会如此并非单纯因为仇恨，另外还有一重原因：狼卒的兵刃、装备，并不适合沙民。
当天晚上，仍是和以前一样，一老一小坐在牢房中，喝着这世上最最呛喉的劣酒，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但刚喝道一半，外面铁门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就是回来前见到的那个老太婆。
说着，瓷娃娃喝了口酒，一阵咳嗽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若有机会，我会杀光这一族的。”
班大人做完了今天的事情，沙王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罐劣酒塞进他怀里，又伸手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同时还不忘对瓷娃娃也点了下头。
“沙民人很好，”瓷娃娃先是点头同意，可跟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倒宁愿他们凶恶些，狠毒些。”
狼卒在不远处出现大规模的调动，沙民重视得很，狙杀敌军之后，把所有有字的东西全都带了回来，以期能够判断出犬戎大军的动向。
这时班大人伸出干枯手指指了指四周：“你再仔细看看，可发觉有什么怪异么？”
至于那些成人，见到她大都会送来个友善笑容。谢孜濯有些好奇，问班大人：“每天早上，他们都这么忙乱？”
老头子对沙王颤巍巍地鞠了个躬，跟着转回身对谢孜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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