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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谓山涛三荐咸为吏部郎,武帝不能用。苟勗一麾之,则左迁始平太守。仆谓延年赋此,盖有为也。徐羡之不悦延年,出为始安太守,谢晦谓延年曰:“昔荀勖忌阮咸,斥为始平郡。今卿为始安,可谓二始。”延年后复为刘湛出为永嘉太守,怨愤之甚,故有是作。向注但云,延年疏旷,刘湛出为永嘉太守,而不及其他,是未深知其意耳。又如作《阮步兵诗》,则延年正以领步兵好酒,见黜于时,与阮同也。其咏五君,意皆有在。

    展江亭语

    《西清诗话》曰:许昌西湖展江亭就,宋元宪留题。有“凿开鱼鸟忘情地,展尽江湖极目天”之句,皆旷古未有,然本于五代马殷据潭州时,建明月圃,徐仲雅诗“凿开青帝春风圃,移下姬娥夜月楼。”仆谓又不止此。观唐沈彬《望庐山诗》“压低吴楚淆涵水,约破云霞独倚天。”前此盖有是意。皮日休《潺溪洞诗》亦曰“敲碎一轮月,熔销半段天。”

    著鞭聒耳

    前辈马诗用著鞭二字,多引《刘琨传》“祖生先吾著鞭”事。如山谷诗“眼明见此玉花骢,径思著鞭随诗翁”,而任渊所注是也。仆谓此大纲言著鞭耳,非为马设。前此二字盖尝有为马而言者,按《三国志》,蜀何祗谓杨洪曰:“故吏马不敢驶,但明府未著鞭耳。”世人局于所见,推究不广类如此。又如前辈《蛙诗》用聒耳鸣事,人多引梁武陵王坐池亭蛙鸣聒耳,王曰:“殊废丝竹之听。”或者又引齐孔璋事,以为在梁之前。仆谓皆未也,按《周礼》“蝈氏掌去蛙黾”。注,为聒入耳。其事祖此。《谈薮》以孔圭事为陆稚圭,《续释常谈》引此以证聒入耳之所自,非也。

    李习之为郑州

    《贡父诗话》曰:唐文人李习之不能诗,郑州掘石刻有郑州刺史李翱诗云云。此别一李翱,非习之。《唐书 习之传》不记为郑州。王深甫谓《习之集》乃收此诗,为不可晓。渔隐亦谓,习之未尝为郑州刺史。仆谓诸公不深考耳。为郑州者,即习之也。习之为郑州事,史略而不载。其履历之详,具见《僧录》中,曰“翱正元十四年登第,校书郎三迁至京兆府,转国子博士、史馆修撰、权职方员外郎,授考功员外郎兼史职,出为朗州刺史,太和初,入为谏议大夫,寻以本官知制诰,拜中书舍人,以谬举柏耆,左迁少府少监,俄出为郑州刺史,五年,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桂管防御使,七年,授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八年征为刑部侍郎,九年,转户部侍郎、检校户部尚书、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会昌中卒”。其详如此,传但云“始调校书郎,元和初,为国子博士、史馆修撰,再迁考功员外郎,除朗州刺史,召为礼部郎中,出为庐州刺史,人为谏议大夫、知制诰,改中书舍人,坐柏耆事,左迁少府少监,后迁桂管湖南观察使、山南东道节度使卒”。以传视《僧录》,疏略甚多,其间亦有不同处。习之为郑州日,正在为桂州前,而史不载。贡父遂以为别一人,因知传文之误人,多矣。

    此陛下家事

    唐高宗欲废王后立武昭仪,当时大臣褚遂良、长孙无忌之属皆以死争。帝问李绩,绩独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帝意遂决。其后明皇因武惠妃之谮,欲废太子瑛等。当时如张九龄之属,固争以为不可,独李林甫谓“此陛下家事”一语而决,遂基唐室之祸。人谓林甫此语,绝似李绩,是皆以陛下家事为辞,不肯力争,遂成祸基。仆因考之,李绩此语又有所自,观后周宇文护欲废闵帝,以问群臣,有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遂废闵立明帝。李绩之言,非出于此乎?又推而上之,魏文帝遣使赐甄后玺书,以问周宣。周宣答曰:“此自陛下家事。”后周之语,又出于曹魏。

    化鹤二事

    化鹤二事相类。《续搜神记》云:辽东城门有华表柱,忽一白鹤飞集,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载今来归。城郭皆是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又《神仙传》云:苏仙公,桂阳人,升云而去。后有白鹤来,止郡城楼上,人或弹之。鹤以爪书曰:“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来归。吾是苏君,弹我何为?”《洞仙传》谓,仙公即苏耽也。是以鲁直《次韵苏翰林公山遨诗》曰:“人间化鹤三千岁,海上看羊十九年。”正均用苏家故事也。

    颠倒用事

    李湜撰《东林寺舍利塔碑》,曰:“庞统以才高位下,遂滞题舆;陈蕃以德峻名沉,初膺展骥。”按,展骥是庞统事,题舆是陈蕃事,而倒用如此,得非误乎?其碑盖开元十八年建也。

    韩退之文章

    唐之文章,至韩退之而大备,无可疵者。后之学者,于是取则,其体固不一也。一篇之中,有始并言两事,而终只以一事结者;有以一意起,而终以两意者。如《为人求荐书》曰“某闻木在山、马在肆,匠石过之而不盼,伯乐遇之而不顾,然后知其非栋梁之材、超逸之足也。以某在公宇下非一日,又辱居姻娅之后,是生于匠石之园,长于伯乐之厩也”,是以木、马两事并起也。然终之曰“昔人有鬻马不售于市者,知伯乐之善相也,从而求之,伯乐一顾,价增三倍”,某与其事相类,故终始言之耳,是弃木而说马也。又如《送孟东野序》云“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然又言,“其在唐虞咎陶禹善鸣者而假之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周衰孔子之徒鸣之,屈原鸣楚,李斯鸣秦”,又曰:“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是则鸣者,盖有出于自然者矣,岂可谓专不得其平邪?”是又以一意起而两意终者如此。

    拗句格

    《禁脔》云:鲁直有换字对句法,如曰“只今满坐且尊酒,后夜此堂空月明”,曰“田中虽问不纳履,坐下适来何处蝇”,前此未有人作此体,自鲁直变之。苕溪渔隐曰:此体出老杜,如“宠光蕙叶与多碧,点缀桃花舒小红”者是也。今俗语谓之“拗句格”。仆谓此体非出于老杜,与杜同时,如王摩诘亦多是句,如云“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曰“劝君更尽一桮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疑亦久矣。张说诗曰“山接夏空险,台留春日迟”,此亦拗句格也。

    避高祖讳

    或者读晋潘尼举孔子言“一言而丧国”者,汉避高祖讳,至此犹存。仆谓承袭如此,非避讳也。且《左传》引《周书》之文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引《周诗》曰“克长克君,王此大国”。当是之时,高祖之讳未行也,而易邦以国者是出于偶然,非有深意。然固有避讳处,如《汉书》引“尧亲九族,以和万国”,曰“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王嘉曰:“无教逸欲有国”,蔡邕《石经》凡邦字易国字,如此之处,可以言避讳矣。何则?彼皆汉人也。非汉人则不可谓避讳矣。

    以鸟对僧

    贾岛诗曰“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或者谓句则佳也,以鸟对僧,无乃甚乎?仆观岛诗又曰“声齐雏鸟语,画卷老僧真”。曰“寄宿山中鸟,相寻海畔僧”。薛能诗曰“槎松配石山僧坐,蕊杳含春谷鸟啼”。杜荀鹤诗曰“沙鸟多翘足,岩僧半露肩”。姚令诗曰“露寒僧出梵,林静鸟巢枝”。曰“幽药禅僧护,高窗宿鸟窥”。曰“夜钟催鸟绝,积雪阻僧期”。陆龟蒙诗曰“烟径水涯多好鸟,竹床蒲倚但高僧”。司空曙诗曰“讲席旧逢山鸟至,梵经初向竺僧求”。唐人以鸟对僧多如此,岂特岛然?仆又考之,不但对鸟也,又有对以虫对、以禽对、以猿对、以鹤对、以鹿对、以犬者,得非嘲戏之乎?又有“时闻啄木鸟,疑是扣门僧”。出东坡《佛印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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