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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議論上

    齊景公問晏子任人,對曰:「地不同宜,任之一種,責其俱生,不可得也。人不同能,而任之一事,不可責遍成。責焉無已,智者不能給;求焉無饜,天地不能贍也。」

    漢哀帝初立,欲匡成帝之政,多所變動。匡,正也。正其乖失。時丞相王嘉上疏曰:「臣聞聖王之功在於得人。孔子曰:『才難,不其然與!』才難,謂有賢才難得。故『繼代立諸侯,象賢也』。象其先父祖之賢耳,非必其人皆有德也。雖不能盡賢,天子為擇臣,立命卿以輔之。命卿,命於天子者。居是國也,累代尊重,然後士人之眾附焉,是以教化行而理功立。今之郡守重於古諸侯,往者致選賢材,賢材難得,拔擢可用者,或起於囚徒。昔魏尚坐事繫,文帝感馮唐之言,拜雲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韓安國於徒中,拜為梁內史,骨肉以安;言梁孝王得免罪也。張敞為京兆尹,免,亡命數十日,宣帝徵拜為冀州刺史,卒獲其用:前代非私此三人,貪其材器有益於公家也。孝文帝時,吏居官者或長子孫,以官為氏,倉氏、庾氏則倉庾吏之後也。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職,然後上下無苟且之意。其後稍稍變易,公卿以下轉相促急,又數以改更政事,司隸、部刺史察過悉劾,發揚陰私,悉,盡也。言無大小,盡皆舉劾,過於所察之條。吏或居數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錯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不敢操持群下。下材懷危內顧,常恐獲罪,每為私計。一切營私者多。二千石益輕賤,吏人慢易之,或至上書章下,依其所上之章,而下令理之。眾庶知其易危,言易可傾危。小失意則有離叛之心。前山陽亡徒蘇令等縱橫,吏士臨難,莫肯伏節死義,以守相威權素奪也。素奪,謂先不假之威權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詔書,二千石不為縱,二千石不以故縱為罪,所以優之。遣使者賜金,慰厚其意,誠以為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使下。孝宣愛良人吏,良,善也。良人吏,善理百姓者。有章劾,事留中,會赦一解。不即下理其事,恐為擾動,故每留中;或經赦令,一切皆解散也。故事,尚書希下章,為煩擾百姓,證驗繫理,或死獄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迺下。所以丁寧告者之辭,絕其相誣。惟陛下留神擇賢,記善忘過,容忍臣子,勿責以備。不求備於一人。二千石、部刺史、三輔縣令有材任職者,人情不能不有過差,宜可闊略,當寬恕其小罪。令盡力者有所勸。此方今急務,國家之利也。前蘇令發,謂蘇令初發起為盜賊。欲遣大夫使逐問狀,時見大夫無可使者,謂見在大夫皆不堪為使。召盩厔令尹逢,拜為諫大夫遣之。今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先蓄養可成就者,則士赴難不愛其死。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嘉因薦儒者公孫光、滿昌及能吏蕭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稱。天子納而用之。

    後漢光武時,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韋彪上議:「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鍊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帝深納之。

    張衡上疏曰:「古者取士,諸侯歲貢。孝武之代,郡舉孝廉,又有賢良文學之選,於是名臣皆出,文武並興。漢之得人,數路而已。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訪經術,聽政餘日,觀省篇章,聊以游意,當代博弈,非以教化取士之本。而諸生競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臣每受詔於盛化門差次錄第,其未及者,亦復隨輩皆見拜擢。既加之恩,難復收改,但守俸祿,於義已加,不可復使理人及仕州郡。昔孝宣會諸儒於石渠,章帝集學士於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若乃小能小善,雖有可觀,孔子以為『致遠則泥』,君子故當志其大者遠者也。」

    魏文帝時詔曰:「選舉莫取有名。名如畫地作餅,不可啖也。」吏部尚書盧毓對曰:「名不足以致異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後有名。」其後士人多務進趨,廉遜道闕。時劉寔乃著崇讓論以矯之,其辭曰:

    古之聖王之化天下,所以貴讓者,欲以出賢才,息爭競也。夫人情莫不皆欲己之賢,故勸令讓賢以自明賢,豈假讓不賢哉!故讓道興,賢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舉自立矣,百官之副亦先具矣。一官闕,擇眾官所讓最多者而用之,審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讓於上,草廬之人咸皆化之,推能讓賢之風從此生矣。為一國所讓,則一國士也;天下所共推,則天下士也。推讓之風行,則賢與不肖殊矣。此道之行,在上者無所用其心,因成清議,隨之而已。賢人相讓於朝,大才之人恒在大官,小人不爭於野,天下無事矣。以賢才化無事,至道興矣。已仰其成,復何與焉!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則不難也。

    在朝之人不務相讓久矣,天下化之。自魏代以來,登進辟命之士,及縣在職之吏,臨見授敘,雖自辭不能,終莫肯讓有勝己者。夫推讓之風息,爭競之心生。孔子曰,上興讓則下不爭也。議者僉然言,代少高名之才,朝廷不有大才之人可以為大官者。山澤人小官吏亦復云,朝廷之士雖大官名德,皆不及往時人也。余以為此二言皆失之矣。非時獨乏賢也,時不貴讓。一人有先眾之稱,毀必隨之,名不得成使之然也。雖令稷、契復存,亦不復能全其名矣。能否混雜,優劣不分,士無素定之價,官職有闕,主選之吏不知所用,但按官次而舉之。同才之人先用者,非勢家之子,則必為有勢者之所念也。非能獨賢,因其先用之資而復遷之無已,不勝其任之病發矣。

    所以見用不息者,由讓道廢,因資用人之有失久矣。故自漢、魏以來,時開大舉,令眾官各舉所知,唯才所任,不限階次,如此者甚數矣。其所舉必有當者,不聞時有擢用,不知何誰最賢故也。所舉必有不當者,而罪不加,不知何誰最不肖也。所以不可得知,由當時之人莫肯相推,賢愚之名不別,令其如此。舉者知在上者察不能審,故敢漫舉而進之。或舉所賢,因及所念,一頓而至,人數猥多,言所舉賢,加之高狀,相似如一,難得而分矣。雖舉者不能盡忠之罪,亦由上開聽察之路濫,令其爾也。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馳走於有勢之門日多矣。雖國有典刑,弗能禁矣。

    夫讓不興之弊,非徒賢人在下位,不得時進也,國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將以漸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為顏氏之子不貳過耳,明非聖人皆有過。寵貴之地,欲之者多矣,惡賢能塞其路,過而毀之者亦多矣。夫謗毀之生,非徒空設,必因人之微過而甚之者也。毀謗之言數聞,在上者雖欲弗納,不能不杖所聞,因事之來而微察之,察之無已,其驗至矣。得其驗,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縱之,主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而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賢才不進,貴臣日疏,此有國者之深憂也。

    竊以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時在官之人,雖雜有凡猥之才,其中賢明者亦多矣,豈可謂皆不知讓賢為貴邪!直以其時皆不讓,習以成俗,故遂不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聞,名之謝章,所由來尚矣。原謝章之本意,欲進賢能以謝國恩也。昔舜以禹為司空,禹拜稽首,讓於稷、契及咎繇;使益為虞官,讓於熊、羆;使伯夷典三禮,讓於夔龍:唐虞之時,眾官初除,莫不皆讓也。謝章之義,蓋取於此。書記之者,欲以永代作則。季代所用,不能讓賢,虛謝見用之恩而已。相承不變,習俗之失也。

    夫敘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讓賢推能,乃通其章;其不能有所讓,徒費簡紙者,皆絕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賢能而讓之矣,讓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闕,擇三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公闕,三公已先選之矣。且主選之吏,不必任公而選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選一公為詳也。四征闕,擇四征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征闕,四征已先選之矣,必詳於停闕而令主者選四征也。尚書闕,擇尚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令諸尚書共選一尚書,詳於臨闕令主者選八尚書也。郡守闕,擇眾郡所讓最多者而用之,詳於任主者,此為令百郡守共選一郡守也。

    夫以眾官百郡之讓,與主者共相比,不可同歲而論也。賢愚皆讓,百姓耳目盡為國耳目。夫人情爭則欲毀己所不知,讓則競推於勝己。故代爭則毀譽交錯,優劣不分,難得而讓也。夫貴讓則賢智明出,能否之美歷歷相次,不可得亂也。當此時也,能退身修己者,讓之者多矣。雖賢智欲守貧賤,不可得也。馳騖進取而欲人見讓,猶卻行而求前也。夫如此,愚智咸知進身求通,非修之於己則無由進矣。遊外求者,於此相隨而歸矣。浮聲虛論,不禁而自止矣。人無所用其心,任眾人議,而天下自化。讓可以致此,豈可不務之哉!

    晉始平王文學李重又以為等級繁多,又外官輕而內官重,使風俗大弊,宜釐改,重外選,簡階級,使官久。議曰:「古之聖王,建官垂制,所以體國經野。自帝王以下,代有增損:舜命九官,周分六職,秦采古制,漢仍秦舊,倚丞相,任九卿。雖置五曹尚書令僕射之職,始於掌封奏以宣外內,事任尚輕,而郡守牧人之官重,故漢宣稱『所與為理唯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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