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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一

    序略 匈奴上

    序略

    北狄,白虎通云:「狄者,易也,言辟易無別。」說文云:「狄本犬種,故從犬。」以畜牧為業,隨逐水草,無文書,俗簡易,以言語為約束,然各有分地。射獵禽獸,食肉衣皮,習於攻戰,此天性也。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奇畜則橐駝、驢、驘、駃騠、騊駼、驒騱。橐駝言能負橐囊而馱物也。驘,驢種而馬生之也。駃騠,駿馬也,生七日而超其母。騊駼,野馬類也,生北海。驒騱,駏驉類也。駝,徒河反。駃音決。騠音提。騊音陶。駼音圖。驒音顛。又云:「驒騱,野馬也。」

    唐虞則山戎,夏則獯鬻。周則獫狁,懿王時德衰,侵暴及涇陽,今安定、平涼郡地,並涇水之陽。獫音險。狁音允。人被其苦。至曾孫宣王,乃命將討伐,至太原,稱為中興,四夷賓服。其後山戎越燕伐齊,後又伐燕,齊桓公救燕,敗走之。襄王之時,戎狄至雒邑,東至衛境,侵盜尤甚。晉文公乃興師攘卻,居於西河圁、洛之閒,今洛之上郡、銀川之地。圁音銀。號曰赤翟、白翟。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今郡則樓煩故地。燕北有東胡、山戎,烏桓之先也,後為鮮卑。各分散谿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不相統一。及晉悼公納魏絳之謀,和諸戎,戎服而晉強,晉侯賞魏子金石之樂。至安王之時,趙襄子踰句注而破之。句注山一名西陘山,在今雁門郡。

    洎於戰國,趙武靈王變俗胡服,習騎射,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傍陰山下,至高闕為塞,按漢武帝元朔二年,遣衛青渡西河,至高闕,破匈奴。河自今靈武郡之西南便北流千餘里,過九原郡乃東流。時帝都在秦,所謂西河,疑是此處。其高闕當在河之西,今九原郡之西北也。而置雲中、雁門、代郡。其後燕將秦開襲破東胡,卻千餘里。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造陽,在今媯川郡之北。襄平即遼東所理,今安東府。置上谷、今上谷、范陽、文安、河閒、媯川等郡。漁陽、今漁陽、密雲郡。右北平、今北平郡。遼西、遼東郡以距胡。今安東府地。匈奴之先,夏氏之後,殷伐,奔北夷,至七國時,國漸強盛,以為鄰敵。

    及秦始皇平天下,北卻匈奴,築長城,渡河以陰山為塞。陰山今安北府北。山海經已有匈奴。周書又曰「正北匈奴以橐駝、白玉為獻」,當時猶微也。

    及秦亂,劉項相持之際,未遑邊備,單于頭曼稍稍渡河南,復其故地。今洛交、安化郡地。至冒頓,匈奴益強盛,盡服從北夷,南與諸夏為敵國,圍漢高帝於白登。今雲中郡東南。帝因婁敬說,後妻以宗女公主,呂后、文帝復通和親。其後復大入蕭關,今平涼郡蕭關縣。燒回中宮。今扶風郡界。於是置細柳、棘門、霸上三軍以備焉。納晁錯說,召人實塞下,終景帝時,不為大患。

    武帝因王恢議誘單于入塞,不克,自爾侵盜尤甚。衛青、霍去病累歲窮討,盡徙漠北矣。漢境又至於陰山,開河西,置酒泉等郡今郡以隔絕羌胡,遂通西域。宣帝時,其國亂,賢王以下爭立為五單于,呼韓邪南移近塞,朝漢為藩臣。郅支奔康居,為甘延壽誅滅。成帝時,單于又來朝,賜以後宮王嬙,單于喜甚,上書願保塞上谷今媯川郡以西至燉煌,今郡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郎中侯應習邊事,陳十不可。

    及王莽輔政,易單于璽曰章,改號恭奴,單于復大寇盜。莽又改號降奴、服于,發兵屯戍,議滿三十萬,十道窮追,分裂為十五單于。嚴尤諫陳五難。

    至後漢建武二十四年,其國饑疫死耗,分為南北單于。其南單于款塞,願永為藩蔽,扞禦北狄,入居雲中,今榆林郡單于府地。後又移居美稷。今西河郡。臧宮等上書,請遂滅北匈奴,光武務欲息人,不許。和帝時,北單于為竇憲破滅。安帝時,南單于屢被鮮卑侵掠。靈、獻之際,轉又挫傷。

    魏武帝遂分為五部,置於西河、離石諸郡。今太原、西河、昌化郡之間。劉元海則左賢王之孫,而南匈奴種微矣。初,烏桓漢武帝時霍去病擊匈奴左地,因徙於上谷、漁陽之閒,為漢偵察匈奴動靜,始置護烏桓校尉監統之。至後漢,漸強盛,光武納班彪冊,又置校尉。獻帝以後,寇掠轉甚,竟為曹公所滅。自桓、靈之際,鮮卑又盛,盡有漢北匈奴故地。至光和中,其帥爭立,國亂,而檀石槐之種,魏文帝時為小種鮮卑軻比能破滅。比能明帝以後國亂離散,諸部大人慕容、拓跋、宇文更盛,並稱大號,跨有中州焉。

    蠕蠕自拓跋初徙雲中,即有種落,後魏太武神{鹿加}中強盛,又盡有匈奴故地。其主社崙始號可汗,猶言皇帝,以後常與後魏為敵國。明帝熙平以後,其國主爭立,大亂。東、西魏之時,突厥既強,蠕蠕主奔西魏,悉被誅滅。

    自蠕蠕衰弱,突厥漸盛,至西魏大統中,大破蠕蠕,又盡有匈奴故地。其主土門號可汗,猶古之單于也。北齊、後周爭結婚姻,傾府藏事之。至大邏便、沙缽略,分為二國。大邏便之後為西突厥焉。隋文帝開皇中,本國荒亂,其主染干朝隋,并徙種落於朔州及夏、勝二州之閒。朔今馬邑郡,夏今朔方郡,勝今榆林郡。煬帝親幸其部。其後始畢可汗圍帝於雁門,因隋亂,華人奔湊,又更強盛,控弦百萬,勢凌中夏。

    大唐武德中,寇原州。今平涼郡。貞觀初,頡利又至渭橋。四年,李靖滅其國,靈州今靈武郡總管張寶相擒頡利獻焉。太宗納溫彥博議,置其餘種於河南、朔方之地。其後滋繁,分為六州。至阿史那元珍,叛還故地。開元初,本落亂,又請降,復處河南,俄又叛去。其西突厥,自隋開皇中國亂,各自為一國。大業末,西突厥被北突厥所滅。北突厥,武太后嗣聖初,其主默啜寇定、趙二州,定今博陵郡,趙今趙郡。大殺掠而去。

    自三代以還,北狄盛衰可略而紀。其小國者,時有侵擾不為大患者,則不暇錄焉。唯契丹、武太后萬歲通天初,其帥李盡忠、孫萬榮陷營州,今柳城郡。自稱為可汗,司農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敗於西峽石黃獐谷,仁節死焉。賊又陷冀州,今信都郡。刺史陸寶積死之。夏官尚書平章事王孝傑率兵十八萬,又敗沒於東峽石。又令御史大夫婁師德率兵二十萬拒之。萬榮為家奴所殺,其黨遂潰。

    匈奴上

    匈奴,先祖夏氏之裔,曰淳維,殷時奔北方。至周末,七國時,而與燕、趙、秦三國為邊鄰。趙孝成王使李牧備匈奴,善撫士卒,以便宜置吏,市租皆入幕府,為士卒費。日殺牛享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閒諜。約曰:「匈奴有來入盜者,但急自備。敢捕虜者斬。」而匈奴每入,烽火謹候,輒入收保,不敢戰。如是者數歲,亦不亡失。然匈奴以牧為怯,雖趙兵亦以為吾將軍怯。邊士皆曰:「不用賞賜,願得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騎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彀,張也。音工豆反。張弓弩也。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率眾來入寇。李牧張左右翼擊,大破之,殺匈奴十餘萬騎,滅〈礻詹〉〈礻監〉,胡也。〈礻詹〉,處廉反。〈礻監〉,魯甘反。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十餘歲匈奴不敢近趙邊城。

    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數十萬人之眾,北擊胡,悉逐出塞,收河南地,渡河,以陰山為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謫戍以充之。有罪謫合徙者,今徙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今九原郡至雲陽,因邊山險,塹谿谷,可繕者繕之,繕,補。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秦之臨洮在和政郡和政縣,即長城之所起。

    匈奴單于曰頭曼,不勝秦,北徙。十餘年至秦亂,諸秦所徙謫戍邊者皆復去,於是復稍渡河,與中國界於故塞。今安化、延安、平涼郡之地。後為其太子冒頓以鳴鏑射殺之,而自立為單于,時秦二世元年。遂東襲滅東胡王,虜其民眾畜產。既歸,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樓煩已具前。白羊,未詳所在。疑今朔方、新秦等郡之地。侵燕代,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與漢關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朝那今安定郡臨涇縣。膚施今延安郡膚施縣。是時漢方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故冒頓得自強,控弦之士三十餘萬。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餘歲,時大時小,別散分離,尚矣,尚,久遠也。其世傳不可得而次。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強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諸夏為敵國,其世姓官號可得而記云。

    單于姓攣鞮氏,按後漢史,南單于比姓虛連鞮。雖相記有異,而其音相類。攣,力全反。鞮,丁奚反。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于」。撐,丈庚反。匈奴謂天為「撐犁」,謂子為「孤塗」,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谷音鹿。蠡,盧兮反。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自左右賢王以下至當戶,大者萬餘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長,立號曰「萬騎」。其大臣皆世官。呼衍氏,蘭氏,顏師古曰:「呼衍,即今鮮卑姓呼延者是也。蘭姓今亦有之。」其後有須卜氏,此三姓,其貴種也。諸左王將居東方,直上谷以東,直,當也。其下並同。今媯川郡之東。接穢貊、朝鮮;右王將居西方,直上郡以西,今上郡、洛交、延安、咸寧郡之西。接氐、羌,而單于庭直代、雲中。今雲中、單于、安邊郡之北。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賢王、左右谷蠡最為大國,左右骨都侯輔政。諸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裨,頻移反。相、都尉、當戶、且渠之屬。且,子餘反。今沮渠姓,蓋本因此官也。歲正月,諸長少會單于庭,祠。五月,大會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馬肥,大會蹛林,課校人畜計。匈奴秋社八月中會祭處也。蹛者繞也,言繞林木而祭也。鮮卑之俗,自古相傳,秋天之祭,無林木者尚豎柳枝,眾騎馳繞三周乃止。此其遺法。計者,人畜之數。蹛音帶。其刑法,拔刃尺者死,坐盜者沒入其家;有小罪者軋,軋者,謂輾轢其骨節,若今之厭踝者也。大者死。獄久者不滿十日,一國之囚不過數人。而單于朝出營,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長左而北向。左者,以左為尊。日上戊己。其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裘,而無封樹晉張華曰:「匈奴名塚曰豆落。」喪服;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十百人。舉事常隨月,盛壯以攻戰,月虧則退兵。其攻戰,斬首虜賜一卮酒,而所得鹵獲因以與之,得人以為奴婢。故其戰,人人自為趨利,趨讀曰趣。趣,嚮也。善為誘兵以包敵。包裹取之。故其逐利,如鳥之集;其困敗,則瓦解雲散矣。戰而扶轝死者,盡得其家財。

    是時漢初定,徙韓王信於代,都馬邑。今馬邑郡地。匈奴大攻圍馬邑,韓王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下。今太原府。高帝自將兵往擊之。於是冒頓佯敗走,誘漢兵。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高帝先至平城,在今雲中郡。步兵未盡到,冒頓果出精兵三十餘萬騎圍高帝於白登,七日,白登在平城東南十餘里。高帝乃使使閒厚遺閼氏,冒頓遂引兵去,漢亦罷歸。

    是時冒頓兵強,數苦北邊,帝患之,問劉敬。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革,未可以武服也。冒頓殺父,妻群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信義說也。獨可以計久遠子孫為臣矣。陛下誠能以長公主妻單于,厚奉遺之,彼知漢女送厚,蠻夷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代立為單于也。何者?貪漢重幣也。陛下以歲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使辯士諷諭以禮節。冒頓在,固為子婿;死,則外孫為單于。豈曾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哉?可無戰以漸臣也。」高帝曰:「善。」使敬往結和親之約。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新破,少人,地肥饒,可益實之。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興。今陛下雖都關中,實少人。北近胡寇,東有六國強族,一日有變,陛下未得安枕而臥也。臣願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傑名家於關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強本弱末之術也。」帝曰:「善。」乃從敬議,徙十餘萬口。是後冒頓常往來侵盜代地,今安邊及馬邑郡之北境是。高帝患之,乃使劉敬奉宗室女翁主為單于閼氏。諸王女曰翁主者,言其父自主昏也。閼,於焉反。氏音支。

    孝惠、高后時,冒頓寖驕,寖,漸也。迺為書,使使遺高后,詞甚悖慢。后大怒,召丞相陳平及樊噲、季布等議之。噲曰:「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問布,布曰:「噲可斬也!前時匈奴圍高帝於平城,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不能解圍。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誠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聲未絕,傷痍者甫起,甫,始也。而噲欲搖動天下,妄言以十萬眾橫行,是面謾也。謾,欺誑也。音慢。又音莫千反。且夷狄譬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也。」高后曰:「善。」令大謁者張澤報書,卑辭謝之。冒頓得書,復使使來謝曰:「未嘗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因獻馬,遂和親。

    至孝文即位,復修和親之事,而寇盜不已。漢議擊與和親孰便。公卿皆曰:「單于新破月氏,乘勝,不可擊也。且得匈奴地,澤鹵非可居也,和親甚便。」漢許之。文帝前六年,復遣宗人女為公主,妻老上單于為閼氏,冒頓子,名稽粥也。宗人女,亦諸侯王之女也。使宦者燕人中行說傅公主。姓中行,名說。行音胡郎反。說讀為悅。說不欲行,漢強使之。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愛幸之。初,單于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眾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強之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蔥皆裂弊,以視不如旃裘堅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去,棄也。以視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湩,乳汁也。音直用反。於是說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識其人眾畜牧。自是之後,漢使欲辯論者,中行說必窮之。日夜教單于候利害處。

    十四年,匈奴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虜人民畜產甚多,遂至彭陽,今彭原郡彭原縣。燒回中宮,候騎至雍今扶風郡縣。甘泉。漢甘泉宮,在今雲陽縣。於是文帝發車千乘,十萬騎,軍長安旁以備胡寇。而拜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等,大發車騎往擊胡。單于留塞內月餘,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匈奴日以驕,歲入邊,殺掠人民畜產甚眾,雲中、遼東最甚。帝又遺單于書,復約和親事。

    帝苦匈奴為患,數聞趙將李齊之賢,時趙人馮唐為郎中署長,為郎署中最長。帝因問唐曰:「父老知之乎?」唐曰:「齊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將也。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闑以內,寡人制之;闑以外,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澹,都甘反。西抑強秦,南支韓、魏。當是時,趙幾伯。後會趙王遷立,用郭開讒,而誅李牧,是以為秦所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給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殺牛,以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虜嘗一入,尚帥車騎擊之,所殺甚眾。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法必用。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李牧,不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文帝說。是日令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車騎之士。

    時賈誼論邊事曰:「天下之勢方倒懸,願陛下少省之。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也。蠻夷徵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是倒懸之勢也。天下倒懸,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非但倒懸而已也。古之正義,東西南北,苟舟車之所達,人跡之所至,莫不率服,而後稱皇。今稱號甚美,而實不出長城。彼非特不服也,又大不敬,邊長不寧,中長不靜,辟如伏虎,見便必動,將何時已。臣竊料匈奴控弦大率六萬騎,五口而出介卒一人,五六三十,此即戶口三十萬耳,未及漢千石大縣也。而乃敢歲言侵盜,屢欲亢禮,妨害帝義,甚非道也。陛下何不能為此立一官,置一吏以主匈奴,雖以千石居之可也。令中國日理,匈奴日危,將必以匈奴之眾為漢臣人,制之令千家而為一國,處之塞外,自隴西、延安至遼東,各有分地,以使邊備,月氏、灌窳之變皆屬之。窳音庾。其置郡,然後罷戎休邊人天下之兵,帝之威德,內行外信,四荒悅服矣。不然,不大興不足以旁午走急,數十萬之眾積於北方,天下安得食而饋之!而臨重困則難為工矣。」帝不能用。

    後四年,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而中行說復事之。漢復與匈奴和親。軍臣單于立歲餘,匈奴復絕和親,大入上郡、雲中,雲中今單于府榆林郡之地。所殺掠甚眾。於是漢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霸上以備胡。胡騎入代句注邊,烽火通於甘泉、長安數月。

    是時匈奴強,數寇邊,上發兵以禦之。太子家令晁錯上言兵事,曰:「臣聞漢興以來,胡虜數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竊聞戰勝之威,民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自高后以來,匈奴三入隴西,攻城屠邑,敺掠畜產,民氣破傷,無有勝意。今茲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詔,和輯士卒,砥礪其節,起破傷之民以當乘勝之匈奴,用少擊眾,殺一王,敗其眾而大有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乃將吏之制巧拙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漸,浸也。漸音子廉反。山林積石,經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屬,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也,步兵十不當一。平陵相遠,川谷居閒,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兩陣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也,劍楯三不當一。萑葦竹蕭,草木蒙蘢,枝葉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鋋,鐵杷短兵。鋋,市連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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