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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说起这事,赵家佑面上还无奈着。

    顾昭附和了几句,赵家佑也不当顾昭是外人,三两句就将家里闹不痛快的事儿说了说。

    原来,赵刀夜里巡夜当值,白日里多是在补眠,家里的花销都是陈小莲拿着银子,采买理家,男主外女主内,陈小莲过日子心里有数会盘算,细水长流,倒也是积攒了一笔银子。

    这段日子,家里快要添丁了,赵刀想着先给娃娃备上一条长命锁,就向陈小莲支银子了。

    他想要托经常在玉溪镇和靖州城往返的元伯,麻烦他上银楼帮忙带一条。

    不想这么一问,陈小莲左右推脱。

    这边说娃娃还没生出来,那边说别买,回头姥姥姥爷家会打一条,那是礼节。

    至于那小镯子,用赵家佑小时候的就成。

    赵刀说赵家佑小时候都有,还是他亲自买的,这小的当然也要有。

    为人父母,一开始就要将碗端平了,别管娃娃知不知道。

    多说几句,陈小莲就捂着肚子说有些不舒坦,想着要躺躺。

    ……

    说到这,赵家佑摊了摊手,颇为无奈模样。

    “我老爹又不是瞎,阿娘这样,他不怀疑谁怀疑?”

    顾昭的脚步跟着慢了一些:“银子,都花掉了?”

    赵家佑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它们被我阿娘借给了姥爷和阿舅家了。”

    顾昭意外:“啊?”

    赵家佑点头,“真的,他们吵架时我还在用功,虽然夜深,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阿娘后面说了,银子借给阿舅了。”

    “阿舅养了好些猪崽子,前一段时间猪生病,一只接着一只病倒,姥爷他们急得不行,后来还给猪寻大夫看诊拿药了。”

    “没办法,不看的话,等猪都病死了,前头养猪还有拿猪崽子的那些银子,就都打水瓢了!”

    虽然是给猪拿药,那银子也一样花得很快。

    赵家佑眉头拧着,叹了一口气。

    “阿舅寻上门,阿娘听了也急得不行,她就偷偷把银子借给阿舅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哦,我搁阿娘那儿的银子也被借出去了。”

    顾昭紧着道,“那现在猪都好了吗?”

    “啊?好了好了。”赵家佑愣了愣,连忙应道。

    顾昭心里松了口气。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这猪在,银子就在!

    半晌,顾昭说了一句。

    “唉,这事儿闹的……婶子应该和赵叔说一声。”

    依着赵刀爽快的性子,这救急的银子,他应该也会借。

    当然,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舍不得多花一个铜板,这样一声商量也不打,偷偷的就被借出了积蓄,是个人都得生气。

    还得是生大气。

    起码这事儿要是落在她顾小昭身上,她非得怄死了不可。

    ……

    顾昭也知道分寸,她是一个外人,听听旁人的埋怨就是了,过多的掺和,过多的数落陈小莲,回头人家和好了,大家伙儿还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她一个外人反倒落得不好。

    顾昭抬脚继续往前。

    赵家佑感叹,“所以啊,这银子还是要多多益善,只要银子多了,许多生气吵闹的事儿,它也就不是事儿!”

    要是他自个儿的银子够,他把银子借给阿舅,不要用到家里攒的银子,阿娘不会为难,阿爹也不会生气,多好。

    顾昭拍了拍赵家佑,宽慰道。

    “家佑哥,你一定可以富贵的。”

    “你瞧你的鼻子,高隆丰厚,鼻头圆润,鼻翼圆满对称,就像是一个悬着的猪胆,这也就是咱们老话里说的猪胆鼻。”

    “在《麻衣相法》中,鼻子是财帛官,依着相法,你这是财帛富足,衣禄无忧的面相。”

    “当真?”在听到什么猪胆时,赵家佑还郁闷了下,待听到后面,那是越听越喜悦。

    顾昭还未说话,他紧着就抬手朝自己的鼻子摸去,颇为爱惜模样。

    这一下子,赵家佑是振作精神,扬眉吐气,中气十足了。

    “哈哈,打今儿开始,我就是再累都要爬床上睡去,再也不要趴在桌子上了。”

    他爱惜又爱惜的摸了又摸,行走间的步伐,没有喝酒也好似被那酒香齁到了。

    接着有铿锵有力的话落下。

    “可不敢把我的财帛官睡塌了嘞!”

    赵家佑为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待这鼻子,懊恼了好一会儿。

    顾昭:

    “哈哈哈,对对对,睡塌了财也就跑了。”

    顾昭笑得欢畅,目光扫过赵家佑的脸,又收回视线。

    她看着那东出的冬日暖阳,眉眼里还有笑意。

    其实,她以前也给赵家佑看过相,那时的赵家佑面相还很普通,不像现在这样,不单单财帛官丰盈,就连两颧骨的高低也与这财帛官相配。

    《麻衣相法》中,鼻子为君,颧骨为臣,两者只有相配,才是君臣相得益彰的吉相。

    赵家佑,他有了官相。

    而这变化,是在他许诺夜翘流传千古的诗句,夜翘跟寻他归家,日夜劝学开始的。

    难怪有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却也有四积阴德五读书的俗语。

    如果说先天的是命,那么后天的便是运,人处天地间,风炁水炁时刻吹拂,潜移默化,如流水流过,山石也能改道。

    是以坊间也有十年一大运,五年一小运的说法。

    而赵家佑,他显然是抓住了这十年的大运。

    顾昭脚步轻快,跟上赵家佑。

    赵家佑不放心,“顾小昭,我当真是猪胆鼻啊。”

    顾昭点头,同样不放心了。

    “家佑哥,你别听了这话就不努力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要是你不勤学,别说猪胆鼻了,有什么鼻都不管用。”

    唔,倒是有一种好命人,他们有福荫骨,也就是顶脑骨似龟状平伏起。

    那种骨相的人得父母祖上荫蒙,从落地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和大家不一样。

    顺风顺水,平安喜乐……只要不造大孽,定然能富贵无忧过一生。

    投胎成这种人,上辈子也是积阴德了。

    赵家佑摆手,“嗐,我就是想偷懒,那只流萤也不肯啊,它凶着呢。”

    说起大夜翘,赵家佑心有戚戚。

    顾昭:“是得这样,咱们老话都说了,井淘三遍吃甜水,人从三师武艺高,就是要刻苦,博采众长,才能有出息。”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日头将影子拉得很长。

    那厢,六马街赵家正房里,陈小莲瞧着这沉闷气氛,忍不住开口道。

    “你也别斤斤计较了,我爹和大兄托人捎信来了,这个年节,家里卖了几只猪,还卖了猪崽子,有了结余的银子……”

    “过几天就能还你银子了。”

    “我这不是要生娃了,他们还会杀一头猪过来,猪蹄炖黄豆,到时月子里泡线面吃,还能下奶。”

    “你还气什么?”

    赵刀蹭的站起来,他眼睛圆瞪,在瞧到陈小莲那好似簸箕倒扣的肚子,又恨恨的撇回目光。

    “哼,别说了,我不想和你吵吵。”

    居然还说他斤斤计较,这是他斤斤计较的事儿吗?他分明是气婆娘没有和他商量一声,一声不吭的就把银子借出去了。

    他们也不是富裕的人家,家里紧着又要添丁嗐,可气死他了!

    赵刀越想越是气闷,为防自己说出伤人的话,他索性出了屋子。

    陈小莲看着那阖上的门,脸上也是气闷。

    “大老爷们,这般计较!”

    不单单六马街的赵刀夫妻说起了这借银的事儿,远在玉溪镇二十多里外的泰安村,陈小莲的娘家陈家,陈忠明陈伯文父子俩也在说起这借银的事儿。

    院子里,陈忠明吧嗒吧嗒的抽着大旱烟,眼睛瞅了瞅半空中那扯棉拉絮一样的落雪,他又吐出一口烟气,这才对旁边双手拢在袖口,微微拱背的汉子道。

    “明儿,明儿就给你那妹子将银子送去,再宰一只猪,送半扇过去,猪蹄子捡着给你妹子,猪头留在家里,叫你媳妇拾掇拾掇,做个卤煮猪头,有客人来的时候,搁把辣子炒一炒,也是香得很!”

    他顿了顿,沟壑又晒得乌黑的面上闪过一丝心疼,却还是道。

    “剩下的,给你老丈人也送半扇去。”

    陈伯文有些肉痛,不单单肉痛那一只白胖胖的肉猪,他还肉痛那兜里的银子。

    借银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多了银子,这还银子的时候,怎么这般怪不是滋味的呢!

    尤其还是从自个儿的兜里拿出去。

    陈伯文忍不住开口,“爹,也不急”

    陈忠明一下就板了脸,“怎么就不急了?你妹子还大着肚子,回头要是给女婿知道了,他家里的银子都被借出去了,指不定闹什么不痛快呢。”

    他眼睛黝黑,说话别有意味。

    “伯文啊,你妹子想着咱们家的人,你可得念着她的好,别做那等丧良心的事儿,回头大家都难堪。”

    陈伯文一个大汉子,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嘴角嗫嚅好了好几下,这才低声道。

    “爹,我也没说不还”见自己老爹黑黢黢的眼睛,里头好像什么都明白,他肩膀一耷拉,“成成,我今儿就去宰猪,明儿就给妹子家送银送半扇猪和猪蹄儿去!”

    陈忠明眼老心明,“不是送银,是还银。”

    陈伯文又闹了个没脸。

    ……

    回了屋子,他还颇为没精打采模样。

    婆娘包玉燕正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瞧到了陈伯文这样,她忍不住问道。

    “这是怎么了?”

    “唉,爹刚刚说了,要我明儿去给小莲还银子。”

    陈伯文两只手环在脑后,鞋也没脱,就这样支着脚,往床榻上一靠,目光看着屋顶上的瓦片,两眼无神。

    “什么?这般快!”包玉燕丢了鸡毛掸子,这下是顾不上计较自己相公搁在床沿边的臭鞋子了。

    ……

    “唉。”

    不愧是两夫妻,他们一人靠着床,一人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齐齐叹了一声,两眼都失去了光泽。

    他们肉痛银子,肉痛大猪,偏偏又没胆子也没脸说不还。

    陈伯文撑着身子起来,“走喽,换衣裳,杀猪去喽。”

    包玉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闪了闪,拉住陈伯文。

    “当家的。”

    陈伯文回头,“怎么了?”

    包玉燕抬头,“既然要杀,咱们杀那一头猪吧。”

    陈伯文不解,“哪头?”

    “嗐,还能有哪一头?”包玉燕剜了他一眼,随即左右瞧了瞧,还抬脚走到窗棂旁,探头朝窗棂下头瞅了一眼,见没有人偷听,这才踩着轻轻的脚步回来。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压低了声音。

    “就是那一头啊,长了五只脚趾头的那一头。”

    包玉燕的声音很低,眼神闪闪,陈伯文抬头,两厢对视,他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啊……五只脚趾的那一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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