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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他谈到物之齐与不齐这个传统论题的时候,曾有所申述。他举东与西的现象为例,说:

    物齐也,齐之则不齐矣。犹之东、西也,东自东而西自西,固不齐也。然东人之西,则西人之东也,是曰东亦可,曰西亦可,则是未始不齐也。然东、西之形既立,指其西而谓之曰东,则东者必将起而争之,而不齐者出矣。不齐之,则物将自齐而平矣。东也西也(原作“矣”,据畿辅本改),吾立于中而制其东、西焉。如是,则谓之无所著可也;一有所著,则不西而东矣。谓之无所著可乎?彼空,将无所著也,一倚于空,独非著乎?此程子深有取于邵子之言也。然彼为其说者曰:是不足以破吾说也。吾曰:齐,固未尝齐夫物也。吾曰:空,固未尝著夫空也。噫!悠谬辗转,愈遁而愈无实矣。(同上卷二十二《书康节诗后》)

    所谓“齐之”“不齐之”,是做动词用,一如《大学》“明明德”“明其明德”前面的“明”字一样,是表示对事物的现象去人为的认识和争辩的意思。在刘因看来,就物的本相来说是齐的,如果加以人为地去齐,反而不齐。而我们所见到的“东人之西,西人之东”,只是相对而已,说“东亦可”“西亦可”,这两者在对待中是同一的,是“未始不齐也”,所以“不齐之,则物将自齐而平矣”。因此,如果有两个人要在东、西两个地方站着,“东、西之形既立”,互相争论谁是东谁是西,则“不齐者出矣”。在这种情况下,刘因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不为东、西二者的现象所制,而是超乎东、西之上去“制其东、西”。这是刘因用庄子《齐物论》中所说的游乎空中,不为是非所役的“离是非”态度;离开是非就不存在是非,这样也就“齐是非”。这就是刘因说的“吾立于中而制其东、西”的意思。所谓“中”者,是取庄子《齐物论》“环中”的“中”,即“空也”,也如同佛教“不二边”的“中道”的“中”。刘因说他这种超乎东、西现象之上,游于空中,是“无所著”,即不落于东、西现象的办法。因为“一有所著,则不西而东矣”,就要争论起来,是非相寻,诚如庄子所谓如环无端,“恶(焉)能止之”?而这种争论,又并非是物的本相,只是根据东、西相对的现象而起的。因此,刘因认为据外界现象去认识和争论,则未免偏而不全,所以应当“无所著”,也就是不要根据现象去认识,其物反而是齐的。这个“齐”,是指东也可、西也可,是一回事,是一而同,而不是二而异,无须分辨,至此也就无所谓齐不齐,亦即庄子所谓本来不存在“然不然、是不是”的意思。故刘因说现象的不齐,并非是物的本相,物的本相是齐的,只是“人惟见其不同,而不知其同也”(同上卷二十《惟诺说》) 。一句话,人对外界现象的认识,是不真实、不可靠的,是不能认识物的本来面目,应当放弃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本来,事物是在一定条件下存在,所以它们是相对的。然而事物的相对性之中还存在着绝对性;所以事物间就有差别性。东与西固然是相对的,但毕竟有东与西的差别。刘因看到了事物的相对性,在这方面他的论述中含有辩证的因素。但是,他却把相对性夸大起来,以至怀疑事物现象的真实性,甚至怀疑人是否可以认识事物本身,这就使他的认识论走上了邪路。

    而他这种离开事物现象的“无所著”办法,必然“一倚于空”。对此,他引邵雍的话,去回答有人提出的空与著问题。他说人为地去“齐之”,也就是根据现象去认识,事实上是不能认识物的本身。那么,“无所著”是否就是空呢?他说这个空,未尝空。因为离开现象,看来是空,实际上这个物倒是“真实的”存在着。那么,如何获得物的本相呢?在他看来,那就是主观与客观相脱离,超脱客观世界,依靠内省直观的方法,使主观合一于绝对本体,这就所谓“与天合一”。

    显然,这种精神的自我反观,正是邵雍“以物观物”的方法。这一点,刘因的再传弟子苏天爵为刘因所做的墓表中,指出刘因“其学本诸周、程,而于邵子观物之书,深有契焉”(《滋溪文稿》卷八) ,这个论断很切合刘因的思想实际。这里要指出的是,邵雍的“以物观物”的前一“物”字,是绝对的精神本体,后一“物”字,也不是具有实体性的事物,而是具于心中的幻影,即刘因说的本来自齐的物。所以前后两个“物”字,都不过是主观的精神。因此,所谓“以物观物”,就是“以心观心”,自己认识自己,自我意识的循环,也就是在主体与本体之间“颠来倒去”。所谓主体、本体,是唯心主义者头脑中任意设置的两个对立的东西,然后他们自己再把这种主体与本体,使之冥合,以为这就获得了世界的“真实”。这是脱离客观世界而在自己头脑中自设的矛盾,然后又自己去解决这矛盾的主观唯心主义的直观方法。而刘因最终要获得的“物”,就是通过邵雍“观物”的直观方法,获得这种精神本体。当然这个“物”,只不过是主观的虚构。

    刘因认为放弃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回到精神的自我冥索,就可以与天或天道合一,而成为“圣贤”,到了这个境界就天即我、我即天,圣即我、我即圣了。这在他的另一篇《希圣解》中,说得十分清楚。

    《希圣解》中所谓“拙翁”之言,实际上是他自己的表白。他说,秋夜起坐中庭,饮酒无味,弹琴无声,遂取周惇颐《易通》(即《通书》),读至“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时,不觉其言荡荡浩浩,但自叹何能企及,感到这是“欺我后人迂哉”!既而进入梦乡。在朦胧中,见有三老丈走来,俱仙风道气。其一为襟怀洒落如光风霁月的拙翁。拙翁为他指路解惑,说了一通话。今引录如下:

    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爰其厥中,散为万事,终焉而合复为一理。天地,人也;人,天地也。圣贤,我也;我,圣贤也。人之所钟乃全而通,物之所得乃偏而塞。偏而塞者,固不可移;全而通者,苟能通之,何所不至矣。圣希乎天,至则天,不至则大圣;贤希乎圣,过则天,不至则大贤;士希乎贤,过则圣,至则贤,不至则犹不失乎令名。此圣之所以为圣,贤之所以为贤也。

    子受天地之中,禀健顺五常之气。子之性,圣之质;子之学,圣之功。子犹圣也,圣犹子也。子其自攻,而反以我为迂。子迂乎?先生(拙翁)迂乎?苟子修而静之,勉而安之,践其形,尽其性,由思入睿,自明而诚。子希圣乎?圣希子乎?子其自弃,而反以我为欺!子欺先生乎?先生欺子乎?(畿辅本卷一)

    拙翁开头所谓“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爰其厥中,散为万事,终焉而合复为一理”,语出《中庸·章句序说》,以作为拙翁谈话的要旨。拙翁由“万事”本于“理一”,讲到天与人、圣与人本一。但人要由贤至圣,与理为一,其间还需要“践其形,尽其性,由思入睿,自明而诚”,此即周惇颐说的要“身端、心诚”。“心诚”即内省。这样就如《易传》说的可以“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在精神上达到天即我、我即天;圣即我、我即圣。像庄子说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境地。而所谓“子希圣乎,圣希子乎?”“子欺先生乎,先生欺子乎?”这在刘因看来,提出这样的问题,似乎是自我限隔离,不明白天人本为一体。

    很明显,刘因在哲学上的这种唯心主义认识论,既吸收了邵雍的“观物”思想,也吸取了庄子的“齐物”论。但是刘因说他与庄子所不同的是,庄子由齐物走向“不知义命”,而他的齐物,是“有道为之主”。这个“道”,不是庄子在“窈冥恍惚”中的道,而是封建伦理纲常,当然也包括庄子所否定的“义命”。他尽管吸取老、庄和佛教思想,但他绝没有忘记现实社会所需要的君臣、父子这些伦理纲常。所以理学能成为后期封建制度的思想支柱,是有其原因的。

    第四节 返求六经与“古无经史之分”的经学思想

    刘因认为,人之生是“材无不全”。所谓“材”,非指“才能”,是指素质、质料,用以譬喻本来完善的性。而后来所以“不全”,是惑于“异端”。为此,当求于“大圣大贤惠世之书”。刘因在《叙学》中说:

    性无不统,心无不宰,气无不充,人以是而生,故材无不全矣。其或不全,非材之罪也。学术之差,品节之紊,(乃)异端之害惑之也。今之去古也远矣,众人之去圣人也下矣。幸而不亡者,大圣大贤惠世之书也,学之者以是性,与是心,与是气,即书以求之。俾邪正之术明,诚伪之辨分,先后之品节不差,笃行而固守,谓其材之不能全,吾不信也。(畿辅本卷一)

    这是刘因为他的弟子,讲“读书为学之次叙”中的一段话。按他的说法,读书可以复其“全材”善性。此说早在朱熹论格物三事时,就已谈到过,并无新义。要注意的是,他在谈到读书当先读六经、《语》《孟》,然后依次读史、诸子时,对六经、《语》《孟》所做的一番议论。

    他的议论主要有两点:一是他提出宋学“议论”(即理学)是本于六经的问题;二是他提出“古无经史之分”的问题,认为六经中的《诗》《书》《春秋》,就是史。这两点已涉及刘因对儒家经典的看法,今分述于后:

    一、返求六经

    我们知道,从汉以来,儒家六经,除《乐经》已佚外(一说本来就没有乐经),主要是《易》《诗》《书》《礼》《春秋》五经,虽有今古文之事,但都被视为圣人垂世的典则。后来的一些经生,凡解经的即为注,解注的即为疏。这些经、注、疏,有官定的,有私撰的。所以从汉以来,一经之注、疏,往往多至百家。更由于在封建时代,一些思想家多以注疏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故注疏分歧丛杂。但大体上,由汉至唐,注疏多为训诂性质,不注重思想的阐发。这种情况到了唐末宋初,由于受到富有哲理的佛教(包括道教)的影响,一些儒家就摆脱汉、唐训诂,直接依经解说,“横发议论”(皮锡瑞语),大谈天道心性,此即所谓义理之学,也就是理学。对于理学的义理,刘因曾经有所非议,他说:

    六经自火于秦,传注于汉,疏释于唐,议论于宋,日起而日变。学者亦当知其先后,不以彼之言而变吾之良知也。近世学者往往舍传注、疏释,便读(宋)诸儒之议论。盖不知议论之学,自传注、疏释出,特更作正大高明之论尔。传注、疏释之于经,十得其六七。宋儒用力之勤,铲伪以真,补其三四而备之也。故必先传注而后疏释,疏释而后议论。始终原委,推索究竟。……勿好新奇,勿好辟异,勿好诋讦,勿生穿凿。(畿辅本卷一)

    因为刘因是理学家,当然还是肯定宋代“议论之学”即理学的。但是,他指出理学是“自传注、疏释出”,批评“近世学者,往往舍传注、疏释,便读(宋)诸儒之议论”。因此,读书“必先传注而后疏释,疏释而后议论。”这些说法,意在强调汉、唐传注、疏释的重要。这与“拨弃汉唐训诂”的宋代理学家们有所不同。理学是直接以义理发挥经书的,故能“凿空臆断”,“自由其说”。而刘因所谓六经自秦以后,出现汉、唐传注疏释,然后才有宋代“议论”,这是把经学历史的次序,说成是理学产生的“原委”,将两者混淆起来,则未免似是而非。刘因所以要这样说,也许他在“南悲临安”的时候,想到宋之所以亡,是同理学的“穿凿”,以至于离经的弊端有关。为补救此种弊病,就应当重视汉、唐训诂。因为训诂虽称烦琐,但它毕竟是紧就六经,无有“穿凿”,能得其经旨“六七”,未尝离经。而六经又是古代“大圣大贤”的“惠世之书”,是即事言道,正像过去的一些儒生说的,六经是六艺之教,五常之道,这也许能补救理学“穿凿”的弊病。总之,刘因所谓理学出自汉、唐训诂,是意在说明六经为根本。这一点,他在谈到六经与《语》《孟》《学》《庸》的四书关系时,也是强调了六经的这种地位和作用。

    对于六经本身,刘因也在于避免“求名而遗实”。他说,在六经中,“《诗》《书》《礼》为学之体,《春秋》为学之用”,故《诗》《书》《礼》与《春秋》是有体有用,“本末具举”。而《诗》《书》《礼》《春秋》与《易》之间,又是粗与精、名与实的关系,两者是相即不离,不可以离粗而独求精。这就是他所说:“五经(《诗》《书》《礼》《春秋》《乐》)不明,则不可以学《易》。夫不知其粗者,则其精者岂能知也”。如果弃去《诗》《书》《礼》《春秋》,直求《易》之一经,则必然是“求名而遗实,踰分而远探,躐等而力穷”(同上) 。这种把《易》置于所谓体用俱举的《诗》《书》《礼》《春秋》之上的观点,显然是针对汉魏王弼到宋代理学,在《易》学中弥漫着谈空说妙,以至“求名而遗实”的风气而发的。

    那么,刘因提出“问学”当以六经为根本,而六经又在于求实,他这种返求六经,是否同于后来明、清之际的进步思想家提出的以六经为“实学”的思想呢?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刘因是基于理学的立场来讲六经的,而明末如顾炎武“考百王之典”,重视六经,甚至提出“经学即理学”的口号,是在于经世致用,即汪中说的“推六经之旨以合于世用”(《述学·别录·与巡抚毕侍郎书》) ,也就是王夫之所谓“六经责我开生面”。显然,这两者的思想意义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刘因只不过是在宋、元鼎革的动乱时期,感到理学之不足,尤其在“南悲临安”的时候,更加深了他这一感觉。但是,他不能看到这是理学的唯心主义本质所决定,所以他也就找不到补救的办法,而只能回头求之于过去的圣贤经传。当然,这不完全是他个人的原因,而是他所处的历史时代使他不可能提出新的思想。

    二、“古无经史之分”

    刘因重视六经,也重视历史。他认为六经中有的就是历史。这作为一个理学家来说,却是一个很有见地的看法。他说:

    古无经史之分,《诗》《书》《春秋》皆史也,因圣人删定笔削,立大经大典,即为经也。(畿辅本卷一《叙学》)

    谓经为史,早在隋王通《文中子》的《中说》《王道》中就曾经提出过,但他是就体裁而言。而把经与史视为一而二,二而一的说法,则可以说是元代刘因较早提出来的。刘因说《诗》《书》《春秋》原来是史,只是因为“圣人删定笔削”,才立为“大经大典”。这样说,无异是把儒家奉为经典的《诗》《书》《春秋》贬低为历史记录,剥去了经典的神圣意义。这在封建社会未免是大胆的言论。

    事实上,后来在明代王阳明的所谓“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王文成公全集》卷一《传习录》上) 。李贽所谓“经史相为表里”(《焚书》) 。这些说法,可能是沿着刘因“古无经史之分”的提法而加以铺陈的。尤其在清代汉学盛行的时候,六经被捧为神圣的经典,一些汉学经生,皓首穷年,终生埋首于经典的一字一音考据,致使思想枯竭。章学诚于此,奋然独起,提出“六经皆史”的口号,以冲击汉学所依据的经典。这对当时的汉学经生起了止迷促醒的作用。章学诚说,六经只不过是“先王之政典”,是当时史官的记载,故经与史是一回事,可是后人不明白这个来源,“故觉经异于史耳”。当然,章学诚把儒家经典降为史料,具有离经叛道的思想意义,刘因是不可与之比并的。刘因只是在谈到宋代理学时,把六经作为“明镜”“平衡”和历史的借鉴而论及“古无经史之分”的。但是,不能不承认,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论,多少还是受到刘因的影响,甚至他在《文史通义》中讲的“古无经史之分”,也可能就是袭用刘因的提法。

    一般说来,刘因在谈到经与史的关系时,提出“古无经史之分”,在客观上对后世可能产生积极的影响,但就刘因的思想本意来说,并不是否定六经的本身。这正如他讲到六经与理学的关系时,并不是否定理学的本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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