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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次講義删存及《大綱》再版後記

    一、1932年本講義節存

    題記

    中國文學批評史,現時惟有陳鐘凡著一種。觀其所述,大體略具,然倉卒成書,罅漏時有。略而言之,蓋有數端。荀卿有言,遠略近詳。故劉知幾曰:“史之詳略不均,其爲辨者久矣。”又曰:“國阻隔者,記載不詳;年淺近者,撰録多備。”今陳氏所論,唐代以前殆十之七,至於宋後不過十三。然文體繁雜,溯自宋元,評論銓釋,後來滋盛,概從闊略,掛漏必多。此則繁略不能悉當者一也。又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震於盛名,易爲所蔽。杜甫一代詩人,後來仰鏡,至於評論時流,摭拾浮譽,責以名實,殊難副稱。葉適《讀杜詩絶句》曰:“絶疑此老性坦率,無那評文太世情。若比乃翁增上慢,諸賢那得更垂名。”而陳氏所載杜甫之論,累紙不能畢其詞。此則簡擇不能悉當者又一也。又文學批評,論雖萬殊,對象則一。對象惟何?文學而已。若割裂詩文,歧别詞曲,徒見繁碎,未能盡當。有如吕本中之《童蒙訓》,劉熙載之《藝概》,撰述之時,應列何等?况融齋之書,其指有歧,寧能逐節分章,概予羅列。然中土撰論,大都各有條貫,詩話詞品,曲律文論,粲然具在,朗若列眉,分别陳述,亦有一節之長。此則分類不盡當而不妨置之者又一也。述兹三者,略當舉隅,旨非譏訶,無事殫悉。今兹所撰,概取簡要,凡陳氏所已詳,或從闕略,義可互見,不待複重。至於成書,請俟他日。

    第一 緒言

    文學批評一語,古無定名。《隋書·經籍志》于《文章流别志論》《翰林論》《文心雕龍》等諸書,皆附列總集之後,所謂解釋評論,總于此編者也。《舊唐書》因之。《新唐書·藝文志》别立文史類,凡四家四部十八卷,其不著録者又若干。《宋史》因之,凡九十八部六百卷,然如《艇齋詩話》《苕溪漁隱叢話》等又别入小説類,則分部别居,蓋有未盡者。《明史·藝文志》亦有文史類,凡四十八部二百六十卷,其錯入小説類者未見,蓋視《宋史》爲加謹矣。《四庫總目》始别有詩文評類,然亦不能盡賅文學批評,如《樂府指迷》《詞苑叢談》之附入詞曲類者是也。大率近人分類雖視古益精,而文學批評一語之成立,翻待至西洋文學接觸而後。

    高斯(Edmund Gosse),英國有名之文學批評家也,其論批評曰:“批評一語,出自希臘語裁判之字,所以判定文學上或美術上的對象之性質及價值之藝術也。第一對于任何事物之性質,先須成立其判決并發表之。埃諾德曰:‘批評者,一種無所爲而爲之之努力,對于世間最佳之思想及知識,自覺覺人者也。’因此復有第二義,即對于文學或美術之創作,分析其特點及性質,公之於世,而其自身復成爲一種獨立之文學也。至於指批評爲索瘢求疵之作,言之者雖多,其言絶無所據。……真正之批評既無勝義,亦無劣義,其作用在屏除私見及偏見,而發爲公正之判定而已。”

    高氏又曰:“自歷史的方面言之,亞里多德殆爲文學批評之始祖。其他批評之著作,視亞氏時代儘有更遠者,自亞里多德之Poetics及Rhetorit出而後文學批評始入確定之境界。其時文學在一方面極爲繁富,在又一方面則又極爲缺乏。盛世保列(Saintsbuay)論之,謂亞里多德之論詩,則以其時小説尚未成立,不無遺憾。其論散文,則又以雄辯術獨擅一時,不無偏重。此言誠有見也。蓋古代之批評大抵如斯矣。” [1]

    右述兩節,論極持平,其他證引,不待更述。然中國所爲文者,與西方之論不必盡合,兹就文之廣義舉之。《易·賁卦》彖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左傳》記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之不遠。”《白虎通德論》曰:“質法天,文法地,故天爲質,地受而化之,奉而承之,故曰文。”《典論》曰:“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北齊書·文苑傳序》曰:“達幽顯之情,明天人之際,其在文乎!”李華《崔孝公文集序》,首稱文者貫道之器。周敦頤《通書》,亦稱文所以載道也。綜斯諸論,遠則究於天人之際,近則窮於言行之郛,經國載道,焕然畢陳。文學之性質既屢遷,則文學批評之對象亦遞嬗,推移無形,固難盡究矣。

    文學批評與批評文學,二名並懸,詁訓兩異。文學批評之義,略如前陳,批評文學則指其中之尤雅飭整齊者而言。隻詞單句不成片段者,固無論矣,即摭拾剩語,勉成完書者,亦非其倫。舉此以繩,自《文心雕龍》、鍾嶸《詩品》、《史通》、《原詩》、《文史通義》等諸書以外,可得而數者,蓋無幾矣。今兹所論,固不限此。

    或者又謂文學批評之盛衰,每視文學之升降爲轉移,斯又不然。魏晉六朝之文學,以太康間爲極盛,而劉、鍾成書,翻在齊梁。唐人之詩,標新領異,恢廣疆土,包毓靈異,而唐人論詩,自司空圖《詩品》以外,未中肯綮。妙觀逸響之句,獨標奥義,詩眼響字之論,備言音律,此皆出自宋人,遠邁當代。宋人之詞,千年獨擅,然宋人論詞,或造詩餘之論,辭而闢之,翻在近日。至於東坡之空靈,碧山之沉鬱,推少游爲詞心,闢劉、蔣爲外道,此論惟於《白雨齋詞話》得之。戲曲肇自金元,小説盛於明代,而評論戲曲,批判小説,則探幽鉤深,出色當行者,蓋猶有待。然則,謂文學批評之與文學同時升降者,誤矣。

    然於此中有當知者,則對於某項文學之批評,其成熟之時,必在其對象已經完成以後。有違此例,必多乖舛。昔摯虞持論,謂雅音之韻,四言爲正,其餘雖備曲折之體,而非音之正,至於五言七言,但於俳諧倡樂用之。此言若令六朝以後聞之,寧不成爲笑柄。高斯曰:“自今觀之,昔日之批評家確定規律,執一繩萬,其病常在所不免,正規之批評中,常爲此種規律太嚴之病所乘,而創造的想象所成之作品,常以不合當代之規律而見斥,如勃萊克、基慈,乃至彌爾敦之詩是矣。”此言可以證也。

    至於中國文學批評之分類,《四庫總目·詩文評類提要》云:“文章莫盛於兩漢,渾渾灝灝,文成法立,無格律之可拘。建安、黄初,體裁漸備,故論文之説出焉,《典論》其首也。其勒爲一書傳於今者,則斷自劉勰、鍾嶸。勰究文體之源流而評其工拙,嶸第作者之甲乙而溯厥師承,爲例各殊。至皎然《詩式》,備陳法律;孟棨《本事詩》,旁采故實;劉攽《中山詩話》,歐陽修《六一詩話》,又體兼説部。後所論著,不出此五例中矣。”舉此五端以當文學批評,範圍較狹,而詩話、詞話雜陳瑣事者,尤非文學批評之正軌。然前代文人評論之作,每散見於集中,爬羅剔抉,始得其論點所在,正不可以詩文評之類盡之也。至若東坡之論蘇李贈答,晦庵之辨《詩》大、小《序》,此則自爲考訂一派,西人亦有之,要皆逸出文學批評之常軌以外。森世保列著《文學批評史》,於此派之議論,多所異同,至於撰述,概從闕略,良有以也。

    第二 先秦批評 [2]

    《虞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自古述詩多稱道之,其詳不可得而知矣。《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聘於魯,傳稱其論斷之詞,略曰:

    吴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使工爲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爲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爲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爲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其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爲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爲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爲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爲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爲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爲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爲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爲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爲之歌《頌》,曰:“至矣哉, [3] 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遠而不擕,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指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季札論詩,評騭殆遍,然所論者爲辭爲聲,則言者猶未定。杜注:“美其聲。”孔穎達《正義》曰:“先儒以爲季札所言,觀其詩辭而知,故杜顯而異之。”《文心雕龍·樂府篇》云:“詩爲樂心,樂爲詩體,季札觀辭,不直聽聲而已。”故知杜預之言,不盡可信也。

    《論語》論《關雎》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古人以爲言其音律諧適,使人聞之中和且平,而不至於淫且傷焉。至云:“《詩三百》,一言一蔽之,曰:思無邪。” [4] 又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禮記·經解》篇云:“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爲人也温柔敦厚,《詩》教也。……《詩》之失愚。……其爲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正義》曰:“《經解》一篇總是孔子之言,記者録之以爲經解者。……温柔敦厚《詩》教也者,温謂顔色温潤,柔謂性情和柔,《詩》依違諷諫,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詩》教也。……《詩》之失愚者,《詩》主敦厚,若不節制,則失在於愚。”

    《禮記》出自漢初經生,所述孔子之言不可盡信。然温柔敦厚之説,則深中于人心,此則以儒家思想支配中國社會,人人不敢有所違異故也。中國詩詞每作委婉之辭,不敢有所指斥,兢兢焉恐失詩人忠厚之旨,皆出於《禮記》一語也。臣之於君,義主忠諫,則託之於詩。《漢書·王式傳》,稱式爲昌邑王師,昌邑王嗣立,以行淫亂廢,式繫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亡諫書?”式對曰:“臣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於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爲王反復誦之也。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爲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諫,是以亡諫書。”其一例也。至於清弘曆之叙《清詩别裁集》,則更昌言之曰:“詩者何,忠孝而已耳,離忠孝而言詩,吾不知其爲詩也。”此則直欲以文學作品爲專制君主劫持臣下之具,其爲荒誕,尤可駭笑。對于《禮記》一語,自古多有懷疑者,顧炎武《日知録》曰:

    詩之爲教,雖主于温柔敦厚,然亦有直斥其人而不諱者。如曰:“赫赫師尹,不平謂何?”如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如曰:“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家宰,仲允膳夫,聚子内史,蹶維趣馬,楀維師氏,豔妻煽方處。”如曰:“伊誰云從,維暴之云。”則皆直斥其官族名字,古人不以爲嫌也。《楚辭》:“余以蘭爲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王逸《章句》謂懷王少弟司馬子蘭。“椒專佞以慢慆兮”,《章句》謂楚大夫子椒。洪興祖補注《古今人表》有令尹子椒。如杜甫《麗人行》:“賜名大國虢與秦,慎莫近前丞相嗔。”近於《十月之交》詩人之義矣。

    同時王夫之《薑齋詩話》亦曰:

    《小雅·鶴鳴》之詩,全用比體,不道破一句,三百篇中創調也。要以俯仰物理而咏歎之,用見理隨物顯,唯人所感,皆可類通,初非有所指斥一人一事,不敢明言而姑爲隠語也。若他詩有所指斥,則皇父、尹氏、暴公,不憚直斥其名,歷數其慝,而且自顯其爲家父,爲寺人孟子,無所規避。詩教雖云温厚,然光昭之志,無畏於天,無恤於人,揭日月而行,豈女子小人半含不吐之態乎?《離騷》雖多引喻,而直言處亦無所諱。 [5]

    顧炎武、王夫之皆經生,故對于温柔敦厚之説,雖不盡信,亦不盡斥也。清袁枚《答沈大宗伯論詩書》:“所云詩貴温柔,不可説盡,又必關係人倫日用,此數語有褒衣大袑氣象,僕口不敢非先生而心不敢是先生。何也?孔子之言,戴經不足據也,惟《論語》爲足據。子曰:可以興,可以群,此指含蓄者而言之,如《柏舟》《中谷》是也。曰可以觀,可以怨,此指説盡者而言之,如艷妻煽方處,投畀豺虎之類是也。曰邇之事親,遠之事君,此詩之有關係者也。曰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此詩之勿關係者也。”袁氏所言,直舉《論語》以駁《禮記》,此則操矛攻盾,尤爲切至者矣。 [6]

    《詩序》作者之姓氏,爲自昔聚訟所在。陸德明《毛詩音義》:“沈重云,案鄭《詩譜》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未盡,毛更足成之。”《隋·經籍志》又謂先儒相承謂《毛詩序》子夏所創,毛公及衛敬仲更加潤益。《詩序辯説》云:“《詩序》之作,説者不同,或以爲孔子,或以爲子夏,或以爲國史,皆無明文可考。惟《後漢書·儒林傳》,以爲衛宏作《毛詩序》一語,今傳於世,則序乃宏作明矣,然鄭氏又以爲諸序本自合爲一編,毛公始以寘諸篇之首,則是毛公之前,其傳已久,宏特增廣而潤色之耳。”故知子夏作《詩序》云者,要爲漢人臆説,非定論也。其論詩之起原者,具見陳書所引。至其論《風》《雅》《頌》者,附具於此: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至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是以言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此節詮釋《風》《雅》《頌》者如此,陳氏謂其分詩爲三類,則義本相因,辭非獨創,遽以歸美,所未敢承。至於後人論詩,尤多引申序説。陸德明述《毛詩》注解傳述人云:“詩者,所以言志,吟詠性情以諷其上者也。”此則更揚漢人之餘波,舉一偏以概全,假令諷上爲義,則商周三頌,所諷伊誰,言之率爾,滋多疵累,後之論者,所當慎矣。

    第二十三 蘇轍、張耒及惠洪

    惠洪,宋僧,宜豐彭氏子,名覺範,故人或稱爲洪覺範,有集名《石門文字禪》,又著《冷齋夜話》、《天厨禁臠》。惠洪游於東坡、山谷間,能爲詩及小詞,皆有致。許顗《彦周詩話》至謂其詩有可與山谷並驅者,未免過譽。《冷齋夜話》論述時人詩詞處,大體可觀。至《天厨禁臠》標舉詩格,舉唐宋舊作爲六,如列杜甫《寒食對月》詩爲偷春格之類,《四庫全書提要》譏爲强立名目,旁生枝節,其言甚允。

    惠洪論文與文潛同,皆主明理,《跋東坡仇池録》云:

    歐陽文忠公以文章宗一世,讀其書,其病在理不通,以理不通,故心多不能平,以是後世之卓絶穎脱而出者,皆目笑之。東玻蓋五祖戒禪師之後身,以其理通,故其文涣然如水之質,漫衍浩蕩,則其波亦自然而成文,蓋非語言文字也,皆理故也。自非從般若中來,其何以臻此。其文自孟軻、左丘明、太史公而來,一人而已。

    《王直方詩話》云:“東坡平日最愛樂天之爲人,故有詩云:‘我甚似樂天,但無素與蠻。’又‘我似樂天君記取,華顛賞徧洛陽春。’”東坡之不薄樂天可知。又山谷於崑體詩不盡廢,於晚唐人中尤愛唐彦謙詩,彦謙即學義山者也。惠洪於樂天、義山皆不謂然,故論唐末之詩近於鄙俚則歸罪於白唐,又謂詩到義山,謂之文章一厄,則其人雖從蘇、黄游,亦不盡隨人俯仰者。其論詩體又云:

    詩者,妙觀逸想之所寓也,豈可限以繩墨哉!如王維作畫雪中芭蕉,自法眼觀之,知其神情寄寓于物,俗論則譏以爲不知寒暑。……坡在儋耳作詩曰:“平生萬事足,所欠惟一死。”豈可與世俗論哉!予嘗與客論至此,而客不然予論,予作詩自誌其略曰:“東坡醉墨浩琳琅,千首空餘萬丈光。雪裏芭蕉失寒暑,眼中騏驥略玄黄。”

    妙觀逸想一語,别具會心,詩眼所見,不可限以繩墨,其言至可翫味。惠洪嘗春深獨行溪上,作小詩云:“小溪倚春漲,攘我夜月灣。新晴爲不平,約束晚來還。銀梭時撥剌,破碎波中山。整釣背落日,一葉嫩紅間。”又嘗暮歸見白鳥,作詩曰:“剩水殘山慘澹間,白鷗無事小舟閑。箇中著我添圖畫,便似華亭落照灣。”其詩楚楚有致,具見詩眼,宜山谷之見賞矣。

    惠洪論詞極推重秦少游,稱爲小詞奇麗,詠嘆之想見其神情在絳闕道山之間。又拈少游《踏莎行·郴州旅舍》一首曰:“東坡絶愛其尾兩句,自書其扇,曰:‘少游已矣,雖萬人莫贖。’”此則少游没後,東坡北歸時之論也。

    第三十五 王銍 謝伋

    六代以降,駢偶肇興,至於唐代,其用益繁,故令狐楚有表奏之法,樊南有四六之集。五代之間,漸趨工巧,羅隱《賀昭宗更名表》有云:“右則虞舜之全文,左則姬昌之半字。”當時以爲警策。至於有宋,四六名家則北宋有王禹偁、楊億、夏竦、歐陽修、蘇軾、王安石,南宋有汪藻、洪邁、周必大、綦崇禮、孫覿諸人。《後山詩話》云:“國初士大夫例能四六,然用散語與故事爾。楊文公刀筆豪贍,體亦多變,而不脱唐末與五代之氣,又喜用古語,以切對爲工,乃進士賦體爾。歐陽少師始以文體爲對屬,又善叙事,不用故事陳言而文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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