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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千杯不醉
一开始我还挺佩服李昭, 真是个克制隐忍的人,竟能把那团憋了许久的火气生生咽下去,而且也心疼我, 见我忙了这一整日, 放我歇息。后面呢,他说去屏风后头“倒茶”, 让我别管他, 先去睡……可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回来。
我就纳闷了,倒什么茶要这么久。
后面我听见他闷着呻吟和水洗的声音, 就瞬间了然,笑着翻过身, 佯装什么不知道, 闭眼睡去。
这一夜, 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天不亮, 我们几乎是一起醒的。
他强把我按在床上,逼我再睡个回笼觉, 说昨晚上我累得连身都没翻,还打呼噜了。
没法子, 他盯得紧,我只能假装闭眼睡, 没想到还真给睡着了, 再次醒来, 已经到日中了。
我匆匆洗漱了番,让阿善套了车, 准备去丽和巡一下酒楼, 顺便吃个午饭。
在车里坐着的时候, 我一直在想昨晚的事,发现男女夫妻相处有时候真的是很玄很模糊,是非对错也很难真正分得清,从睦儿被抱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我也从当初的怨恨疲累逐渐走了出来,更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站在李昭理智的角度,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我们俩的儿子,还是个皇子,如果他更狠心一点,会在小木头一出生就抱走;
可站在感情的角度,他没忍心,让我把儿子养到五个月大,一旦他狠心抱走,我俩就生出怨怼,互相伤害;
站在我理智的角度,我就算再不舍,也得想法子给儿子争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可站在我感情的角度,他活生生把我们母子缘割断,无疑在我心上狠狠捅了一刀,我难道不该恨他么?
所以,人和事都是复杂的,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结果不同。
如何恰到好处地处理,真的很难。
正乱想间,马车忽然停了。
外头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掀开车帘往外看,发现前头人头攒动,在丽和酒楼外围了圈人,多是些衣着华丽的贵少,也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不晓得在议论什么。
定睛一瞧,原来酒楼门口站着个窈窕动人的女孩,十九岁上下,杏眼朱唇,穿着绛色粗布裙衫,头发绾成妇人样式的髻,臂弯挎着个大包袱,俏生生地立在招牌跟前,竟是赵燕娇。
她不是去利州投奔亲戚了么?怎么会来长安?
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锦袍男人放肆地上下打量赵燕娇,用折扇打了下女孩的肩头,凑上去,几乎要贴在女孩身上,淫笑不已:“呦,这不是教坊司的燕娇姑娘么,听说姑娘被人赎走后就离开长安了,怎地又回来了,可是想你王哥了?”
赵燕娇白了眼那男人,没理会。
谁知那姓王的锦袍男人居然动手动脚起来,拉住赵燕娇的胳膊,将女孩往跟前拽:“这儿人多,咱俩找个僻静处叙叙旧,哥哥可还念着你这樱桃小口呢。”
话音刚落,周围就发出阵唏嘘,起哄声此起彼伏。
给我赶车的阿善看不下去,不住地喝骂,这些男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下欺负个小姑娘,立马要上前去,救下燕娇。
我让他先别轻举妄动,再看看。
只见赵燕娇横了眼那锦袍男人,忽然挽住那男人的臂弯,笑道:“妾身当谁呢,原来是天依绸缎庄的王大东家。”
那姓王的男人眉一挑:“只睡了一次,你居然还认得我?”
“那是自然。”
赵燕娇轻轻摩挲着那男人的胳膊,媚笑:“大东家若是想同妾身叙旧,妾身可有个条件。”
此时,起哄声又开始了。
有人贱笑着看热闹,有人叹息摇头,没想到侍郎府的名门闺秀,竟变成个当街同男人调笑的“贱妇”。
那姓王的男人手附上赵燕娇白嫩的小手,斜眼觑女孩,坏笑:“你尽管提,哥哥全都答应你。”
赵燕娇啪地一声打掉那男人的手,下巴朝丽和酒楼努了努,笑道:“酒楼的两位东家是妾身的救命恩人,王老爷既然要疼妾身,想来不会吝啬给妾身花点小钱吧,这么着,您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待会儿去酒楼包上他娘的十来桌饭,不贵,一桌也就七八百文。”
话音刚落,众人哄然大笑,吵吵嚷嚷,起哄着让那姓王的掌柜进酒楼包饭。
而那姓王的掌柜听见这话,竟一把甩开赵燕娇,用折扇指着女孩喝骂:“不过是个卖的,竟敢当众戏耍老子,即便从教坊司出来,你依旧是只破鞋,瞧你这模样,还想让爷在你身上花银子?行啊,叫声达达,爷考虑考虑。”
我朝前瞧去,赵燕娇面对如此谩骂,并不为所动,低着头抠自己的指甲玩儿,唇角还带着抹淡笑,不屑道:“你配么?”
这丫头如此回应更加激怒了那姓王的掌柜,那男人连连用折扇戳赵燕娇的肩膀,淫笑着羞辱,说什么当初真是瞎了眼,在你个干瘪柴鸡身上花银子,都说婊子无情,穿上衣裳就不认你王哥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给赶车的阿善使了个眼色。
阿善会意,从车尾将脚蹬拿过来,放在地上,扶我下了马车,沉声朝围观着的人喝道:“都让开,我家丽夫人来了。”
登时,看热闹的人自觉地从两边退开,给我让出条道儿来。
因李少乃大名鼎鼎的皇商,而先前又有传言,丽夫人出银子出力在羽林卫上下打点,将赵燕娇姑娘给救了出来,再加上丽和酒楼和丽人行两笔生意的成功,我如今在这长安的商圈也算小有名气。
果然,这些围着的贵少、商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十分客气地同我打招呼,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丽夫人。
我微微点头,便算回礼。
在路过那满嘴脏话的王掌柜时,我刻意停下脚步,斜眼看他,淡淡一笑,问:“王掌柜是吧?”
那男人忙抱着折扇躬身行礼,笑道:“久闻丽夫人大名,一直未曾有缘相见……”
我直接打断这男人的话:“看来王掌柜很闲嘛,专门跑到我丽和酒楼门口闹事,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居然当街羞辱个都能当你女儿的十几岁姑娘,你真是越活越回到你娘的肚子里了。”
那王掌柜脸窘得通红,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可又不敢在酒楼前同我争吵,只得干笑着解释:“夫人误会了,我只是同这丫头开个玩笑。”
“那妾身也同你开个玩笑。”
我冷笑了声:“今儿我就替家兄李大东家做主了,凡李家和我丽夫人的生意,绝不会和你王掌柜做一笔。”
王掌柜眼中闪过惊恐之色,赶忙弯腰致歉,就差跪下来了,直打自己的嘴巴子,说什么吃酒吃糊涂了,居然在丽夫人的酒楼跟前惹事,前不久李少才说想同天依绸缎庄做生意,今儿夫人这般说,我家绸缎庄怕是没法在长安生存了,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我没理他,直接上前扶住赵燕娇的胳膊,带着女孩往酒楼走,笑着问:“你是来看我的么?”
赵燕娇眼里含泪,连忙点头,檀口微张,似乎想要说话。
我斜眼朝后看了下,轻拍了下她的手,柔声道:“人多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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