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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妾无良最新章节!

对不住,是娘错了,娘不该激你,好儿子别生气,是娘惹璋儿生气了,全都是娘的错。”

    此时,抚鸾司的黄梅径直上前,从后面抓住素卿,生生将素卿从李璋身上拉走。

    “别,再等等。”

    素卿双手合十,凄厉地哀求:“求求你了,我儿他不舒服啊。”

    “带走!”

    黄梅冷着脸,直接将素卿扔给两个女卫军。

    素卿拼命挣扎,但无法挣脱,她被人拖入雨中,浑身瞬间被淋湿,可饶是如此,头依旧极力往后扭,看她儿子:“璋儿,你别这样啊,全都是娘的错。你以后遇事不能这么急啊,好不好孩子,娘求求你了……”

    我没再看下去。

    作为妍华、如意,我是深恨这贱妇的,可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我有点同情她。

    母亲素来无坚不摧,一身的刺,可惟遇到子女事,她甘愿低头认错,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

    我闭眼深呼吸了口气,手覆上大肚子,转身朝小门那边走去。

    还像方才那样,我没让蔡居和云雀等人上前来,踮起脚尖往里看。

    这会儿,勤政殿真是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六部阁臣端坐在篾席圈椅上,各怀心事;

    张达齐失魂落魄地跪在他父亲身侧,鬓发早已被冷汗浸湿;

    而李昭呢?

    他歪在椅子里,沉默不语,死盯着张达齐瞧,忽然胳膊伸向案桌,指头将那方诏书勾起来,笑着问了句:

    “爱卿,你说这封密诏到底是真是假?是先帝亲笔之书,还是有人刻意伪造?”

    “这……”

    张达齐身子猛地一震,头越发低沉:“或许真,又……或许假。”

    “是么。”

    李昭笑容敛去,俊脸逐渐变冷,将那方诏书一点点揉成团,忽然用力抛到张达齐面前,没发火,莞尔浅笑:“你先把老首辅尸体带下去。”

    说到这儿,李昭扭头看向胡马,抬手动了下指头,淡漠道:“去把孙储心叫进来。”

    听见这话,我又紧张了起来,若没猜错,接下来应该开始廷议,决定该如何处置张家案。

    没一会儿,张达齐横抱着他父亲离殿,而我四姐夫孙御史躬身小跑着进来。

    大门吱呀呀地被关上,将外头的风雨阻隔。

    胡马支使着小太监,给各位高官敬上热茶、端上糕点,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又往金炉里倒入龙涎香粉。

    灰白的烟登时从镂空炉中飘了出来,逼退血腥,给朱红蟠龙柱裹上香气。

    李昭端起香茶,喝了口,他沉吟了片刻,道:“都议一议罢,该怎么处置张达齐。”

    众人一怔。

    梅濂放下茶盏,率先道:“启禀陛下,臣依旧认为,废后张氏设计不了如此周密的局,此事背后定有张达齐父子手笔,臣提议,立即以巫蛊罪将此事立案,刑部和羽林卫并查。”

    四姐夫孙储心沉声道:“臣附议。”

    此时,户部尚书姚瑞将吃进口里的玫瑰乳酥放下,手抹了把嘴,忙道:“不可不可,巫蛊案缺少重要罪证,梁元已死,废后拒不承认此事和张达齐有关。张家乃三朝大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中下层许多官员皆是其门生故吏,而他家豪族皇亲中亦有声望,若是贸然兴诏狱,陛下免不了被人非议陷害臣子。梅大人,之前赵元光案不就是这样?语焉不详,致使陛下英明被蒙了微尘。”

    “好端端你扯我作甚。”

    梅濂甩了甩袖子,白了眼姚瑞:“现在说的是张达齐,废后可是亲口承认十余年前有恩于梁元,那就说明梁元和张家有扯不清的关系。”

    “你这是诡辩!”

    姚瑞斜眼瞪向梅濂,讥诮道:“方才梅大人被张家那小姑娘好一番指责,人家说了,梁元还是胡马公公提拔进勤政殿的呢,公公是伺候陛下的,又与五皇子和元妃娘娘走得近,少不得最后还得胡乱攀扯上好人,梅大人你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证据,要证据!”

    梅濂被气得脸红脖子粗,重重拍了下案桌:“那假诏书就是证据,张氏必是提前设想好了今日局面,所以才刻意教授一个黄毛丫头胡说八道,还胆大包天伪造先帝遗诏,这是族诛证据,只消把那小丫头片子和张达齐拷打一番……”

    “粗鄙!”

    兵部尚书海明路从鼻孔发出冷哼声,瓮声瓮气道:“刑不上大夫,如今皆无实证证明张达齐有参与,且当年先帝的的确确说过那番话,哼,怕是三十年前梅大人才刚生出来没多久,你刑部素来就是这般办案子的?”

    四姐夫孙储心坐直了身子,皱眉道:“海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宗事显然是张氏有意保张达齐而为之的,瞧他们先后对皇子下手,压根就是冲着皇位去的,保不准还想谋害陛下。”

    兵部尚书海明路眉头拧成了疙瘩:“孙大人乃元妃姐夫,莫不是在帮亲?”

    四姐夫拳头锤了下案桌:“本官说的是实话。”

    “可是没证据啊。”

    兵部尚书海明路冲李昭抱拳,皱眉道:“陛下,臣不建议发巫蛊案,新朝初立,四海凋敝,史上巫蛊案素来牵连甚广,动辄刑动数千至万人,朝廷动荡,地方必然不安,地方乱,恐三王余孽卷土重来,如今还是该以恢复民生为上。”

    “你什么意思?”

    梅濂剜了眼兵部尚书:“难不成就放了这奸贼?你们之间什么关系,听闻海尚书过去与张氏走得挺近的。”

    “梅大人少攀扯本官。”

    兵部尚书怒道:“过去张致庸为首辅,本官自然要多接触,都是公事公办,本官也是说实情。倒是梅大人,为何执意发巫蛊案,你无证生案,岂不是坏了陛下名声?!”

    正在此时,工部尚书轻咳了声,小心翼翼道:“莫若……以秽乱后宫治张氏罪?左右张达齐承认杀了秦氏兄弟。”

    “不行啊!”

    户部尚书姚瑞连连摆手,担忧地看向李昭:“此事有损天子颜面,不可不可,况那张达齐口口声声说为了陛下而私下了结秦氏兄弟和罪后腹中子,占了个忠字。”

    说到这儿,姚瑞有看了眼首辅袁文清:“且大皇子无辜,若以此事发罪,少不得会损及大皇子,更会让皇室成为臣民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柄。”

    “臣附议。”

    兵部尚书抱拳,望向李昭,忧心忡忡:“老首辅当年到底一手扶持陛下,而今已然因教女不善撞死在勤政殿,臣实在担心,若是以秽乱后宫和混淆皇家血脉罪治了张达齐,陛下会落得个刻薄寡恩,容不下臣子的名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张达齐?”

    梅濂气得五窍生烟,两指点向姚瑞和海明路:“纵虎归山,必遭后患,便是为了大皇子的将来,都不能再让此人留存于世。若是实在没有罪名,那便也以教女不善,给他赐杯毒酒,左右他那女儿在勤政殿屡屡出言冒犯陛下,还涉嫌伪造诏书!”

    兵部尚书直接抓起块桃酥,朝梅濂掷过去,骂道:“你这是陷陛下于不义。梅大人气量怎么如此狭小,方才何太妃将张氏女送入道观,官家已然做出定论,如今再赐死,岂非让人说官家出尔反尔,同黄口小儿过不去。”

    “老匹夫,你竟敢打本官!”

    梅濂抓住茶盏,朝兵部尚书砸过去。

    忽然,上首传来李昭的呵斥:

    “行了!”

    李昭皱眉,扫了圈底下争论不休的大臣,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忽然看向端坐着的袁文清,挑眉一笑,问:“首辅自打进殿后就一言未发,说说罢,朕该如何处置张达齐。”

    袁文清面色沉稳,他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转而面向李昭,恭敬道:“回陛下,臣以为谋害皇子案乃罪后张氏和罪妇林氏所为,此已有定论,再争执下去无意义。”

    “呵。”

    梅濂冷笑数声,阴阳怪气道:“首辅乃大皇子傅,莫不是要偏袒皇子舅舅?”

    “仁美!”

    李昭低喝了声,给梅濂使了个眼色。

    转而,他看向袁文清,笑道:“朕素来知道文清爱卿公正,不会因私偏帮,故而朕才将璋儿交给他教授。爱卿,你接着说。”

    “是。”

    袁文清再次见礼,沉声道:“巫蛊案缺少最直接证据梁元,秽乱后宫案不可发,惟有先帝诏书存疑,但诚如张达齐所说,先帝或赐,或未赐,左右老首辅亡,已不可查。故而臣以为,张达齐不应被赐死。”

    “这样啊。”

    李昭点点头,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但张达齐的确亲口承认杀死秦氏兄弟!”

    袁文清皱眉,正义凛然道:“不论是忠还是勇,杀人有罪,且他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昭莞尔,舌尖轻舔了下唇,手背轻抚侧脸,笑着问:“依卿看,该如何处置。”

    袁文清打量李昭一丝一毫的动作,细思了片刻,沉声道:“臣同意诸位大人看法,天子颜面事关朝局,且秦氏兄弟早已身灭,死无对证。但张达齐的一双弟妹、妻房皆犯下重罪,长兄为父,妻为夫纲,他未能规劝教导家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天子仁厚,念其素日为官勤勉……臣提议,免张达齐大理寺卿官职,贬其去象州,为一州之通判,教化象州群山中被发左衽之民,以此赎罪。”

    听见这话,我登时怔住。

    如此贬官,其实和流放差不多,此生怕是不可能回中枢。

    在没有直接罪证的情况下,这个处置算是最合适的了,只是我也同意梅濂的看法,纵虎归山,必有后患。

    我不相信用阖族之力保住的男人会安安分分待在贫寒凄苦的不毛之地,哎,真是为难李昭了。

    我望向李昭。

    李昭显然有些不满这个提议,他起身,在原地拧了几圈,欲言又止,眼中时而杀气腾腾,时而又顾虑万千。

    最后,他返回到龙椅上,闭眼,长出了口气:“拟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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