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中国政治思想史最新章节!

    从上古到战国,这一期中的政治背景,业经明白了,就可进而讲述其政治思想。

    这一期中的政治思想,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所谓先秦诸子。这都是东周时代的思想。自此以前,自然不是没有政治思想的,然无甚重要关系,所以略而不述。实际上,先秦诸子的思想,都是很受前此思想的影响而发展起来的;研究先秦诸子,西周以前的思想,也可以见其大概了。

    怎样说先秦诸子的思想,都是很受前此思想的影响呢?中国人向来是崇古的。对于古人的学说,崇拜总超过批评。这种风气,近来是逐渐改变了,然其对于古人的批评,亦未必都得其当。先秦诸子,离现在时代较远,不大容易了解,因而也不大容易批评。所以不论从前和现在的批评,都很少搔著痒处。对于先秦诸子,大家是比较的抱著好感的。不论从前和现在,对于他们的批评,都是称颂的居多;即有批评其短的,也都是隔靴搔痒,并没有能发见其短处,自然更说不到发见其致误之由。然则先秦诸子,有没有错误之处呢?自然是有的,其错误而且还颇大。假使先秦诸子而真见用于世,见用社会,而真本其所学以行事,具结果,怕会弄得很糟的。我们现在,且先说一句总批评,那便是:先秦诸子的思想,都是落伍的。

    这话怎样说呢?要说明这句话,先得知道先秦诸子所代表的,是哪一个时代的思想。我以为:

    农家 代表神农时代的思想。

    道家 代表黄帝时代的思想。

    墨家 代表夏禹时代的思想。

    儒家、阴阳家(?) 代表西周时代的思想。

    法家、兵家 代表东周时代的思想。

    这所谓代表某一时代的思想,只是说其思想是以那一个时代为根据而有所发展,并不是说他完全是某一个时代的思想,不可误会。

    人的思想,是多少总有些落伍的。今天过去了,只会有明天,今年过去了,只会有明年。明天明年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不会和今天今年相同的,何况昨天和去年?然而人是只知道昨天和去年的。对付明天明年的事情,总是本于昨天和去年以前的法子。各人所用的法子,其迟早亦许相去很远,然而总只是程度问题。所以其为落伍,亦只是程度问题。

    人的思想,总是在一种文化中涵养出来的。今试找一个乡气十足的村馆先生,再找一个洋气十足的留学生,把一个问题,请他们解决;他们解决的方法,一定大相悬殊;这并不是这两个人的本性相去如此之远,乃由其所接受的文化不同;所谓性相近,习相远。知此,然后以论先秦诸子。

    (一)农家

    先秦诸子,所代表的,不是一时的思想,这是很容易见得的。因为最难作伪的是文学。先秦诸子中,都包容著两种时代不同的文学————未有散文前的韵文,和时代较后的散文。我们现在不讲考据,这个问题,且置诸不论。我们现在,只从思想上批判其所代表的文化时代的远近。如此,农家之学,我以为其所代表的文化的时代,是最早的。

    农家之学,现在仅有许行一人尚有遗说,从《孟子》中可以窥豹一斑。许行有两种主张,是:

    (1)政府毫无威权。所谓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就是说人君也要自己种田、自己做饭,像现在乡下的村长一样。

    (2)物价论量不论质。不论什么东西,只要他的量是一样,其价格就是一样。

    这种思想,显然是以古代的农业共产社会做根据的。我们如诘问他:既然可以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何必还要有君?既然交换的价格,和成本全不相干,则已变为一种赠与,何必还要交换?他可以说:我所谓政府,是只有办事的性质,而没有威压的性质的。至于交换,我本来要消灭他,强迫交换的价格,论量不论质,只是一种过渡的方法。况且这也是禁奢的一种手段。所以刚才的话,是不能驳许行的。我们要问许行的,是用何种手段,达到他这一个办法?无政府主义,是没有一个人不可承认其为最高的理想的;亦没有什么人敢断定其终不能达到。不过在现在,决没有人主张,即以无政府的办法为办法的。因为这是决不能行的事。从我们的现在,达到无政府的地位,不知要经过多少次平和或激烈的革命呢。许行的说法,至少得认为无政府主义的初期,许行却把那一种办法做桥梁,渡到这一个彼岸呢。假使许行是有办法的,该教滕文公从桥上走,或者造起桥来,不该教他一跳就跳到彼岸。如其以为一跳就可以跳过去的,那其思想,比之乌托邦更为乌托了。许行究竟是有办法没有办法的呢?许行如其有办法,其信徒陈相,应该以其办法反对孟子的办法,不该以其理想的境界反对孟子的办法,所以许行的学说,虽然传下来的很不完全,我们可以推定其是无办法的。然则许行的思想是一种最落伍的思想。

    (二)道家

    道家当以老子为代表。古人每将黄老并称。古书中引黄帝的话,也很和老子相像。《列子·天瑞》篇引《黄帝书》两条,黄帝之言一条,《力命》篇亦引《黄帝书》一条。《天瑞》篇所引,有一条与《老子》同,余亦极相类。这自然不是黄帝亲口说的话,然而总可以认为是黄帝这个社会里、民族里相传的训条。

    老子的思想,导源于远古的黄帝这一个社会,是可能的。因为老子的道理是:

    (1)主张柔弱。柔弱是一种斗争的手段。所谓欲取姑与。浅演的社会,是只知道以争斗为争斗,不知道以退让为争斗的。所以因刚强躁进而失败的人很多。如纣,如齐顷公、庄公、晋厉公、楚灵王、吴夫差、宋王偃等都是。其实秦皇、汉武,也还是这一流人。这种人到后世就绝迹了。这可见人的性质,都是社会养成的。黄帝的社会,是一个游牧的社会,君民上下,都喜欢争斗,自然可以发生这一类守柔的学说。儒家所以要教民以礼让,礼之不足,还要以乐和其内心,也是为此。

    (2)主张无为。“为”字近人都当“作为”解,这是大错了的。为,化也。无为就是无化。无为而无不为,就是无化而无不化。就是主张任人民自化,而不要想去变化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就是说人民要变化,我们还要制止他,使他不要变化。怎样叫变化呢?《老子》一书,给后来的人讲得太深了,怕反而失其真意。《老子》只是一部古代的书,试看:(A)其书的大部分,都是三四言韵语,确是未有散文以前的韵文;(B)其所用的名词,也很特别,如书中没有男女字,只有牝牡字————这尤可表见其为游牧民族。所以我说《老子》的大部分,该是黄帝这一个民族里相传的古训,而老子把他写出来的;并不是老子自著的书。我们若承认此说,“无为”两个字,就容易解释了。当《老子》这一部书著作的时候————不是周朝的老聃把他写出来的时候————作者所处的社会,不过和由余所居的西戎、中行说所居的匈奴差不多。这种社会里的政治家的所谓为:坏的,是自己要奢侈,而引进许多和其社会的生活程度不相称的事来;刻剥人民去事奉他,并且引起人民的贪欲。好的,是自以其社会为野蛮,而仰慕文明社会的文明,领导著百姓去追随他。《史记·商君列传》:商君对赵良自夸说:“始秦戎翟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就有这种意思。文明的输入,自然是有利的。然而文明社会的文明,是伴随着社会组织的病态而进步的;我们跟著他跑,文明固然进步了,社会的病态,也随而深刻了,这也可以说是得不偿失的事。《老子》一书中所主张的“无为”,不过是由余夸张戎人,中行说劝匈奴单于勿变俗、好汉物的思想。见《史记·秦本纪》《匈奴列传》。《老子》的所以为人附会,①以其文义之古,难于了解,而易于曲解;②因其和一部分的宗教思想相杂。《老子》的宗教思想,也是游牧民族的宗教思想。因为(a)其守柔的思想,是源于自然力的循环;而自然力的循环,是从观察昼夜四时等的更迭得来的;(b)无为的思想,是本于自然现象的莫之为而为;所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两者都是从天文上得来的;而天文知识的发达,正在游牧时代。

    老子这种思想,可以说是有相当的价值的。但是守柔在不论什么时代,都可以算竞争上的一种好手段。至于无为,则社会的变化,不易遏止。即使治者阶级,尚都能实行老子之说,亦不过自己不去领导人民变化。而社会要变化,还是遏止不住的。我虽然辅万物的自然而不敢为,而万物化而欲作,恐终不是无名之朴,可以镇压得住。在后世,尽有清心寡欲的君主,然而对于社会,还是丝毫无补,就是这个理由。这一点,讲到将来,还可更形明白,现在姑止于是。只要知道就无为这一点上说,老子的思想,也是落伍的就够了。

    或问在古代,民族的竞争,极为剧烈,老子如何专教人守雌?固然守雌是有利于竞争的,然而守如处女,正是为出如脱兔之计,而观老子的意思,似乎始终是反对用兵的,既终没有一试之时,蓄力又将作何用?在古代竞争剧烈的世界,如何会有这一种学说呢?我说,中国古代民族的竞争,并不十分剧烈。民族问题的严重,倒是从秦汉以后才开始的。大约古代民族的斗争,只有姬、姜二姓曾有过一次剧烈的战事————河南农耕民族,与河北游牧民族之战————其结果,黄帝之族是胜利了。经过颇短的时间,就和炎帝之族同化。其余诸民族,文化程度,大抵比炎黄二族为低,即战斗力亦非其敌。所以当时,在神州大陆上,我们这一个民族————炎黄混合的民族————是侵略者。其余的民族————当时所谓夷蛮戎狄————是被侵略者。我们这时候所怕的,是贪求无厌,黩武不已,以致盛极而衰,对于异族的斗争,处于不利的地位;而同族间也要因此而引起分裂。至于怕异族侵略,在古代怕是没有这事的。如其有之,道家和儒家等,就不会一味主张慈俭德化;而法家和兵家等,也要以异族为斗争的对象,而不肯专以同族的国家为目标了。我国民族问题的严重,是周秦之际,和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接触,然后发生的。在古代骑寇很少,居于山林的异族,所有的只是步兵,而我族则用车兵为主力。毁车崇卒和胡服骑射,都是我族侵略的进步,不是防御行为。中山并非射骑之国,赵武灵王是学了骑寇的长技,再借用骑寇的兵,去侵略中山。

    道家中还有一派是庄子。庄子的思想,是和杨朱很为接近的。现在《列子》中的《杨朱》篇,固然是伪物,然而不能说他的内容全无根据。因为其思想,和《庄子》的《盗跖》篇是很接近的。《盗跖》篇不能认为伪作。这一派思想,对于个人自处的问题,可以“委心任运”四个字包括之。这全是社会病态已深,生于其间的人,觉得他没法可以控制时的表现。至其对于政治上的见解,则杨子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之说,足以尽之。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是怎样一个说法呢?此其理颇为微妙。我们现在且不惮繁复,略述如下:

    《吕氏春秋·不二》篇:

    楚王问为国于詹子。詹子对曰:何闻为身,不闻为国。詹子岂以国可无为哉?以为为国之本,在于为身。身为而家为,家为而国为,国为而天下为,故曰:以身为家,以家为国,以国为天下。

    身当如何为法呢?《淮南子·精神训》:

    知其无所用,贪者能辞之,不知其无所用,廉者不能让也。夫人主之所以残亡其国家,损弃其社稷,身死于人手,为天下笑,未尝非为非欲也。夫仇由贪大钟之赂而亡其国,虞君利垂棘之璧而禽其身,献公艳骊姬之美而乱四世,桓公甘易牙之和而不以时葬,胡王淫女乐之娱而亡土地。使此五君者,适情辞余,以己为度,不随物而动,岂有此大患哉?

    又《诠言训》:

    原天命,治心术,理好憎,适情性;则治道通矣。原天命则不惑祸福。治心术则不妄喜怒。理好憎则不贪无用。适情性则欲不过节。不惑祸福,则动静循理。不妄喜怒,则赏罚不阿。不贪无用,则不以欲用害性。欲不过节,则养性知足。凡此四者,弗求于外,弗假于人,反己而得矣。

    野蛮时代之所虑,就是在上者的侈欲无度,动作不循理。其过于要好的,则又不免为无益的干涉。所以杨朱一派,要使人君自治其心,绝去感情,洞明事理,然后不做一件无益而有损的事。所以说:“以若之治外,其法可暂行于一国,而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话固然说得很精了。然而又说:“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内者,物未必乱。”未必乱是物自己不乱,并不是我把他治好的,设使物而要乱,我即善治内,恐亦将无如之何。固然,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然今天下纷纷,大多数都是利天下的人,因而又激起少数人,要想摩顶放踵,以利天下。譬如集会之时,秩序大乱,人人乌合抢攘,我但闭目静坐,何法使之各返其位,各安其位呢?如其提出这一个问题来,杨朱就将无以为答。然则杨朱的治天下,等于无术。他的毛病,和老子的无为主义是一样的。他们还是对于较早的时代的目光。此时的社会,人民程度很低,还没有“为”的资格。所虑的,是在上的人,领导著他去“为”。老子庄周的话,到这种社会里去说,是比较有意思的。到春秋战国时,则其社会的“为”,已经很久了;不是化而欲作,而是已化而作了;还对他说无为,何益?

    (三)墨家

    墨家之道原于禹,这句话是不错的。一者《墨子》书中屡次提起夏禹。二者墨子所定的法度,都是原出于夏的。详见孙星衍《墨子后序》。

    儒家说夏尚忠,又说夏之政忠。忠便是以忠实之心对人;不肯损人以利己,还要损己以利人。夏朝时代较早,大约风气还很诚朴。而且其时遭遇水患,自然可以激起上下一体,不分人我的精神;和后来此疆彼界的情形,大不相同。由此道而推之,则为兼爱。兼爱是墨学的根本。至其具体的办法,对内则为贵俭,对外则为非攻。

    要明白贵俭的意思,首须知道古代的社会和后世不同。后世习惯于私有财产久了,人家没有而我有,公家穷困而私人奢侈,是丝毫不以为奇的。春秋战国时代则不然。其时的社会,去公产之世未远。困穷之日,须谋节省;要节省,须合上下而通筹;这种道理,还是人人懂得的。即其制度,也还有存在的。譬如《礼记·曲礼》说:“岁凶,年谷不登,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祀不县,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玉藻》说“至于八月不雨,君不举”等都是。卫为狄灭,而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齐顷公败于鞍,而七年不饮酒,不食肉;都是实行此等制度的。就越勾践的卧薪尝胆,怕也是实行此等制度,而后人言之过甚。然则墨子所主张的,只是古代凶荒札丧的变礼,并不是以此为常行之政,说平世亦当如此。庄子驳他说“其道大觳,反天下之心,使人不堪”,只是说的梦话。不论人家的立场,妄行攻驳,先秦诸子,往往有此病。贵俭的具体办法是节用,古人的葬事,靡费得最利害,所以又要说节葬。既然贵俭,一切图快乐求舒适的事,自然是不该做的,所以又要非乐。

    隆古之世,自给自足的农业共产社会,彼此之间,是无甚冲突的,所以也没有争战之事,这便是孔子所谓讲信修睦。后来利害渐渐的冲突了,战争之事就渐起。然而其社会,去正常的状态还未远,也不会有什么残杀掳掠之事,这便是儒家所谓义兵。义兵之说,见于《吕氏春秋》的《孟秋纪》、《淮南子》的《兵略训》,这决不是古代没有的事。譬如西南的土司,互相攻伐,或者暴虐其民,王朝的中央政府,出兵征讨,或易置其酋长,或径代流官,如果止于如此而已,更无他种目的,岂非吊民伐罪?固然,此等用兵,很难保军士没有残杀虏掠的事。然而这是后世的社会,去正常的状态已久,已经有了要残杀虏掠的人;而又用他来编成军队之故。假使社会是正常的,本来没有这一回事,没有这一种人,那末,当征伐之际,如何会有残杀虏掠的行为呢?就是在后世,当兵的人,已经喜欢残杀虏掠了,然而苟得良将以御之,仍可以秋毫无犯。不正常的军队,而偶得良将,还可以秋毫无犯,何况正常的社会中产生出来的正常的军队呢?所以义兵决不是没有的事。再降一步,就要变成侵略的兵了。此等兵,其主要的目的只是争利,大之则争城争地,小之则争金玉重器;次之则是斗气,如争做霸主或报怨之类。此等用兵,没有丝毫正当的理由。然而春秋战国时代的用兵,实以此类的动机为最多。所以墨子从大体上判定,说攻是不义的。既以攻为不义,自然要承认救守是义的了。墨子的话,不过救时之论,和我们现在反对侵略、主张弱小民族自决等一般。人类到底能不能不用兵呢?用兵到底本身是件坏事情,还是要看怎样用法的呢?这些根本问题,都不是墨子计虑所及。拿这些根本问题去驳墨子,也只算是梦话。

    在春秋战国时代,有一个共同的要求,是定于一。当时所怕的,不但是君大夫对人民肆行暴虐,尤其怕的是国与国、家与家之间争斗不绝。前者如今日政治的不良,后者如今日军人的互相争斗。两者比较起来,自然后者诒祸更大了。欲除此弊,希望人民出来革命,是没有这回事的。所可希望的,只是下级的人,能服从上级,回复到封建制度完整时代的秩序。此义是儒、墨、名、法诸家共同赞成的。墨家所表现出来的,便是尚同。

    当东周之世,又是贵族阶级崩溃、官僚阶级开始抬头的时代。任用官僚,废除贵族,怕除贵族本身外,没有不赞成的。儒家所表现出来的是讥世卿,法家所表现的是贵法术之士,墨家所主张的则为尚贤。

    墨子主张行夏道,自然要想社会的风气,回复到夏代的诚朴。其所以致此的手段,则为宗教。所以要讲天志、明鬼。天和鬼都要有意识,能赏罚的,和哲学上的定命论,恰恰相反,定命论而行,天志、明鬼之说,就被取消了。所以又要非命。

    墨子的时代,《史记》说:“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这话大约不错的。墨子只该是春秋末期的人。再后,他的思想,就不该如此陈旧了。农家道学的说法,固然更较墨家为陈旧,然只是称颂陈说,墨子则似乎根据夏道,自己有所创立的。然而墨子的思想,也是够陈旧了的。

    以墨子之道来救时,是无可非议的,所难的,是他这道理,如何得以实行?希望治者阶级实行么?天下只有天良发现的个人,没有天良发现的阶级;只有自行觉悟的个人,没有自行觉悟的阶级;所以这种希望只是绝路,这固然是诸家的通病。然而从墨子之道,治者阶级,所要实行的条件,比行别一家的道,还要难些。所以墨子的希望,似乎也更难实现些。墨子有一端可佩服的,便是他实行的精神。孟子说他能摩顶放踵,以利天下。《淮南子》说:墨子之徒百八十人皆可使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这些话,我们是相信的。我尝说:儒侠是当时固有的两个集团。他们是贵族阶级失其地位后所形成的————自然也有一部分新兴的地主,或者工商阶级中人附和进去,然而总是以堕落的贵族为中坚————他们的地位虽然丧失了,一种急公好义、抑强扶弱、和矜重人格的风气还在。因其天性或环境,而分成尚文与尚武两派。孔子和墨子,只是就这两个集团,施以教育。天下惟有团体,才能够有所作为。罗素说:“中国要有热心的青年十万人,团结起来,先公益而后私利,中国就得救了。”就是这种意思,孔子和墨子,都能把一部分人团结起来了。这确是古人的热心和毅力,可以佩服之处。然而如此,就足以有为了么?须知所谓化,是两方面都可以做主动,也都可以成被动的。这些道术之士,都想以其道移易天下。他的徒党,自然就是为其所化的人;他和他的信徒,自然总能将社会感化几分;然而其本身,也总是受社会风气感化的。佛陀不是想感化社会的么?为什么现在的和尚,只成为吃饭的一条路?基督不是想感化社会的么?为什么中国称信教为吃教?固然,这是中国信道不笃的人,然使教会里面而丝毫没有财产,现在热心传教之士,是否还不远千里而来呢?也是一个疑问。我们不敢轻视宗教徒。其中热心信仰传布的人,我相信他是真的;也相信他是无所为而为之的;然而总只是少数。大多数人,总是平凡的,这是我所敢断言的。所以凭你本领大、手段高,结合的人多,而且坚固,一再传后,总平凡化了;总和普通的人一致了。儒者到后来,变做贪于饮食,惰于作务之徒;墨者到后来,也不看见了,而只有汉时的所谓游侠,即由于此。当孔子周游列国之时,岂不说:“如有用我者,三千弟子,同时登庸,遍布于天下,天下岂不大治?”然而人在得志后的变化,是很难料的。在宰予微时,安知其要昼寝呢?从汉武帝以后,儒者的被登庸,可说是很多了。孔子周游列国时所希望的,或亦不过如此。然而当时的儒者是怎样呢?假使墨子而得势,赴汤蹈火之士,安知不变作暴徒?就使不然,百八十人,总是不够用的;到要扩充时,就难保投机分子不混进来了。所以墨子救世的精神,是很可佩服的,其手段则不足取。

    (四)儒家、阴阳家

    儒家的书,传于后世的多了,其政治思想,可考见的也就多,几于讲之不可胜讲。好在儒家之道,在后世最盛行。其思想,几于成为普通思想,人人可以懂得。所以也不必细讲,只要提纲挈领的讲一讲就够了。

    儒家的思想,大体是怎样呢?

    他有他所想望的最高的境界。这便是所谓大顺。《礼记·乐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礼运》:“故事大积焉而不苑,并行而不缪,细行而不失,深而通,茂而有间,连而不相及也,动而不相害也,此顺之至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