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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我们在哈瓦那的人最新章节!

光坐在这里讲话,好像是已经结婚几百年的老夫妻。如果你想要整晚坐着聊天,何不找马利亚去?”

    “亲爱的,上床前先跳跳舞也是你的点子啊!”

    “你那哪叫跳舞?”

    “我说过我会去上课的。”

    “是啊,这样才有借口和那些女学生厮混。”

    伍尔摩眼看这段对话已经愈扯愈远,只能几近绝望地说:“他们射杀了工程师希夫,你也同样有生命危险。”

    “如果我真要什么女孩子,学校里头太多了,她们都争先恐后地来上我的课。难怪你会想到这个,你自己就是这样送上门来的。”

    “你敢这样侮辱我?”

    “我们离题太远了,亲爱的。重点是马利亚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早两年她就该不抱任何希望了,”这年轻女孩不屑地说,“我太了解你了,你只在乎肉体,以你这把年纪而言,你真该觉得羞耻。”

    “如果不是你希望我爱你……”

    “爱!爱!”她开始烦躁地踱起方步来,双手在空中比画,像是要把爱肢解遣散。伍尔摩忍不住说:“你们要担心的不是马利亚。”

    “你这个骗子,”她对他大叫,“你还说你从没见过她。”

    “真的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叫她马利亚?”她大叫,开始和假想中的舞伴跳起胜利之舞。

    “年轻人,你说希夫怎么了?”

    “今天傍晚有人暗杀他。”

    “谁?”

    “我也不清楚,但那是整个事件的一部分。一时间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桑兹教授,你的生命真的遇到了极大的危险。当然这一切其实是个错误。警方今天也到上海戏院去过。”

    “上海戏院关我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年轻女子激动地大嚷。“男人,”她说,“男人!可怜的马利亚,她不只有一个女人要对付,看来她要计划一场大屠杀才够。”

    “我和上海戏院从来没有任何瓜葛。”

    “马利亚消息灵通得很,我想你有梦游症。”

    “你也听到他说了,那根本是个误解。而且他们还射杀希夫,这个总不能怪到马利亚头上吧。”

    “希夫?他是说希夫吗?啊,你这个西班牙白痴。只因为那一天他在夜总会和我讲了几句话,你就雇杀手杀他。”

    “拜托你讲讲理好不好?我是刚才才听到这位先生说……”

    “什么先生,他根本是个骗子。”话题兜了个圈,又绕回了原点。

    “如果他真是骗子,我们就不必在意他说的话。他搞不好是在中伤马利亚。”

    “哈,你倒替她辩解起来了。”

    伍尔摩简直是焦头烂额,他打算再做最后一搏:“这和马利亚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说————和桑兹夫人。”

    “桑兹夫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教授问。

    “我以为你觉得马利亚……”

    “年轻人,你该不是在告诉我,马利亚打算对付我太太和我的……我的这位朋友吧?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伍尔摩恍然大悟,终于搞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只因为他误扯了个线头,最后整件毛衣竟都变形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等教育?

    他说:“我本以为自己是一片好意来警告你,但看来死亡对你而言反倒是个解脱。”

    “你真是个神秘兮兮的年轻人。”

    “我不年轻了。教授,看来你才是年轻人。”他一时觉得心慌,便大声说,“要是贝翠丝在这里就好了。”

    教授马上回话:“亲爱的,我向你保证,我不认识任何叫贝翠丝的人,完全不认识……”

    年轻女子狂笑了起来。

    “你似乎是专程来惹麻烦的。”教授终于开始埋怨了起来,但就目前来看,这埋怨还算温和,“我实在想不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说着便走进屋子里去,随手把门关上。

    “他是个怪胎,”女孩说,“性欲很强的怪胎,不折不扣的色情狂。”

    “你不了解……”

    “我知道那句话————了解就能够谅解。但它并不适用于今天晚上。”她对伍尔摩的敌意似已烟消云散,“马利亚、我、贝翠丝————我没把他老婆算在内,那可怜的女人。其实我并不恨他太太。你有枪吗?”

    “当然没有,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他。”伍尔摩说。

    “让他们动手吧,”年轻女子说,“对准他的肚子————或再低一点。”撂下这句话后,她毅然地进屋子里去了。

    伍尔摩只好也走了。当他走向铁门时,看不见的警铃又大响起来,但小白屋里的人毫无动静。伍尔摩心想,我已经尽我所能了,而且教授似乎也准备好面对任何可能的危险。或许警方反而是他的救星,他们至少比那个女人容易应付吧。

    4

    走在满是花香的草坪上,他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对贝翠丝和盘托出实情。我不是情报员,我是个骗子,这些人都不是我的情报员,我对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困惑,我害怕。她一定能接手掌控整个情况,毕竟她才是专家。但他知道找她帮忙是行不通的,那无异于拿米莉的未来开玩笑。他宁可像罗文一样被歼灭。他们应该会颁给殉职者子女一笔抚恤金吧?但罗文又是谁呢?

    就在他抵达第二扇门前时,他听到贝翠丝在唤着他:“吉姆,小心,快跑。”

    即使在那个紧急的当儿,他还是想起自己的名字是伍尔摩、伍尔摩先生、夫摩尔先生,从没有人叫过他吉姆。然后他开始使劲地跑————一边冲一边跳地跑向那个声音,跑到街上,跑向一辆无线电车以及三个警察,然后又出现一把左轮枪指着他的胃部。贝翠丝站在路边,身旁站着那个瘦女孩,她的双手忙着拢紧贝翠丝那件根本拢不紧的外套。

    “怎么回事?”

    “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其中一个警员要他进警车里去。

    “我自己的车怎么办?”

    “我们会把它开到警局去。”

    在他还来不及遵命时,他们就把他推进车子里。他对贝翠丝说:“我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前途堪忧。”警员又开口了。伍尔摩说:“他要你也上车。”

    “告诉他,”贝翠丝说,“我要和特蕾莎的妹妹在一起,我不信任他们。”

    两辆车在百万富翁的洋房丛中蜿蜒慢行,好像是走在医院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避免惊扰任何人。有钱人家需要睡眠。路程不远,他们不久便进入一个深宅大院,大门在他们后头关上,然后便是警局里那种动物园似的氨酸味。在那刷白的通道上悬挂着通缉犯的照片,旁边还伴着表情虚假的历任大胡子局长。通道尽头的房间里坐着塞古拉大队长,他正在下西洋棋。

    “吃了。”他说,随手取下两个棋子,然后他抬头看到他们,“伍尔摩先生!”

    他的语气充满惊讶之情,而当他看到贝翠丝时,却像条小青蛇似的谄媚地连忙站起来。他越过她看着特蕾莎,她的外套又往外松开来,半是有意半是无意。他说:“怎么搞的,这……”然后对着和他下棋的那个警察说,“下回再玩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塞古拉大队长?”

    “你在问我吗,伍尔摩先生?”

    “是啊!”

    “我倒要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没想到会是你————米莉的父亲,伍尔摩先生。我们接到桑兹教授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个人闯入他家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些威胁的话。他认为这位不速之客是觊觎他的那些名画。我马上派了辆警车过去,哪知道竟然把你给逮回来了,身旁还带了这位小姐————我们见过面,还有那个光溜溜的婊子。”一如之前在圣地亚哥的那个警官,他加了一句,“这样不太好,伍尔摩先生。”

    “我们到过上海戏院。”

    “那也很不好。”

    “我实在厌倦了听警察说我很不好。”

    “你为什么去找桑兹教授?”

    “那全是误会。”

    “这个裸女又是怎么回事?”

    “她搭我们便车。”

    “她不该在街上穿得这么裸露。”有位警察倾过身来附在塞古拉大队长身旁耳语。

    “哈,”塞古拉大队长说,“我懂了,今天晚上警方临检上海戏院,我想这位小姐一定忘了带证件,所以趁机逃跑,以免牢狱之灾。她求你……”

    “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最好是这样,伍尔摩先生。”他用西班牙语对那女孩说,“你的证件呢?你根本没有证件,对不对?”

    她高傲地说:“Si, yo tengo。 [5] ”她弯下腰来,从丝袜上方松紧带处取出皱巴巴的文件来。塞古拉大队长拿过来仔细检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伍尔摩先生,伍尔摩先生,她的证件没有问题。你为什么载了个裸女到处跑?你为什么闯入桑兹教授家里,说了些关于他太太的事,而且还威胁他?他太太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转身对那女孩纵声一喝:“还不赶快走!”

    她迟疑了一下,动手要脱外套。

    “外套就让她留着吧。”贝翠丝说。

    塞古拉大队长疲倦地在棋盘前坐下来:“伍尔摩先生,为了你好我才告诉你:千万不要跟桑兹教授的老婆瞎混,你惹不起那种女人。”

    “我没有跟她瞎混……”

    “你下棋吗,伍尔摩先生?”

    “是的,但下得并不好。”

    “至少比局里的这些猪好吧?我们两个一定要找个时间下盘棋,就你和我。下棋时你一定要十分谨慎,就像对桑兹教授的老婆一样。”他随手在棋盘上把玩棋子,“你今晚和海斯巴契医生碰过面?”

    “是的。”

    “这样做聪明吗,伍尔摩先生?”他还是低着头在棋盘上摆弄棋子,自己跟自己玩。

    “聪明?”

    “海斯巴契医生的交友状况有些不寻常。”

    “我并不晓得。”

    “你为什么从圣地亚哥寄明信片给他,上头还标注你房间的位置?”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塞古拉大队长。”

    “我有理由对你特别感兴趣,伍尔摩先生。我不希望见到你卷入是非。海斯巴契医生今晚告诉你了些什么?你应该知道,他的电话被录下来了。”

    “他只是放《崔思坦》的唱片给我们听。”

    “应该还有谈到这个吧?”塞古拉大队长将他桌上的一张照片翻过来————一张快照里,几张特征类似的雪白脸孔瞪视着前方,围绕在一团砸烂的金属旁,那团金属本来应该是辆车。“还有这个?”一张年轻而果敢的脸呈现在闪光灯的焦点上,一个空的香烟盒皱缩成一团,犹如他已凋零的生命。有个男人的脚踢在他的肩膀上。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塞古拉大队长按下一个键,有个讲英语的声音从他桌上的盒子里传出来。

    “哈啰,哈啰,这是海斯巴契。”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海————海斯巴契。”

    “是啊,几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是伍尔摩先生在这里。”

    “告诉他罗文死了。”

    “死了?但他们答应我……”

    “你永远无法控制意外,海————海斯巴契。”对方在发气音时有点口吃。

    “他们一再保证……”

    “车子连翻太多圈了。”

    “他们说只给个警告。”

    “那是个警告没错啊,去告诉他罗文死了。”录音带的嘶嘶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有个关门的声音。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罗文吗?”塞古拉问。

    伍尔摩看着贝翠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伍尔摩说:“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塞古拉,在今晚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塞古拉又移动了一个棋子:“人格保证?”

    “人格保证。”

    “你是米莉的父亲,我不得不接受,但请离裸妓和教授的老婆远一点。晚安,伍尔摩先生。”

    “晚安。”

    他们走到门口时塞古拉又说了一句:“还有我们那一盘棋,伍尔摩先生,别忘了。”

    伍尔摩的老爷车等在街头。他说:“你回去陪米莉吧。”

    “你不回家吗?”

    “太晚了,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

    “你要去哪里,我不能跟你去吗?”

    “我要你陪着米莉,以防不测。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吗?”

    “看到了。”

    一路上两人都未再交谈。直到回到拉帕瑞拉街,贝翠丝才开口说话:“真希望你没有说出以人格保证那种话,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重。”

    “没必要吗?”

    “噢,那是种专业的做法,我懂。很抱歉,我太笨了,你远比我原先以为的还要专业。”

    他为她开了店门,目送她走进去。她走在真空吸尘器之间,就像个走在墓园里的送葬者。

    第二章

    到了海斯巴契医生的公寓前,他按了二楼一户亮灯人家的门铃,一阵嗡嗡作响后门开了。他搭乘电梯上到海斯巴契医生家那一层。海斯巴契当然还没睡。灯光从门板下的缝隙流泻而出。他单独一人吗?还是和录音带中的那个人在商谈些什么?

    他开始学习那虚拟世界中的伎俩与谨慎。他爬上一扇长气窗,匍匐前行到一个废弃的窄阳台上,看见医生的屋子内有盏灯亮着。这个阳台跟海斯巴契家的阳台只有一步之遥。他跨过去的时候没往下看。海斯巴契家的窗帘没完全拉上,他透过帘缝向内窥视。

    海斯巴契医生面向他坐着,头戴尖顶钢盔,身穿护甲、长靴,戴着白手套,那一身正是古老的普鲁士骑兵装扮。他的双眼紧闭,看来是睡着了。他腰上还佩着一把剑,活像电影制片厂里的临时演员。伍尔摩敲敲窗户,海斯巴契医生张开了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海斯巴契。”

    海斯巴契医生小小地移动了一下,看来很痛苦。他想要脱下钢盔却不成,因为忘了解帽带。

    “是我,伍尔摩。”

    医生勉为其难地走向窗口,他的马裤绷得好紧,显然那是给某个人年轻时穿的。

    “伍尔摩先生,你在那里做什么?”

    “你呢,你在做什么,海斯巴契?”

    医生打开窗户让伍尔摩进来,原来那是海斯巴契的卧室,房间里有个大橱柜,橱门开着,里头挂了两套白衣服,像是一张老人嘴里仅剩的两颗牙。海斯巴契开始脱下他的手套。

    “海斯巴契,你是不是刚从化装舞会回来?”

    海斯巴契医生羞惭地说:“你不会懂的。”

    他开始一件件卸下身上的行头————先是手套,然后是钢盔,还有护甲。伍尔摩和房间里的家具映在护甲上的倒影,就像在照哈哈镜一样扭曲变形。

    “你为什么又跑了回来?怎么不按门铃?”

    “我要知道罗文是谁。”

    “你知道他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

    海斯巴契坐下来使劲地脱靴子。

    “海斯巴契医生,你是兰姆的仰慕者吗?”

    “那是米莉借给我的,你忘了那天晚上她提起过这本书吗?”他神情落寞地坐着,臀部鼓胀,伍尔摩看见裤子的缝线已经被撑开了。是的,他想起了在热带花园酒店的那个晚上。

    “我猜想,”海斯巴契医生说,“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穿这套制服。”

    “我想知道的事可多呢!”

    “我曾经加入德军骑兵团,嗯,四十五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在另一个房间里有张你的照片,但上头的装扮不太一样,而且看起来比较————实际些。”

    “那是在战争爆发后拍的。穿衣镜那里还有张照片,是一九一三年六月演习时拍摄的,当时德皇正在阅兵。”

    泛黄的照片右下角有摄影师的印章,照片上一排排的骑兵拔剑出鞘,另外有个单手残废的矮小皇室成员骑着白马而过。海斯巴契医生说:“那段日子是多么祥和啊。”

    “祥和?”

    “是的,一直到战争来临前。”

    “但我以为你是个医生。”

    “那是战争结束后的事了。战争时我杀过一个人————杀人真是易如反掌,”海斯巴契医生说,“杀人不需要什么技巧,判断自己是不是杀了人更是容易。但要救人————那需要六年以上的训练,而且末了你还不见得能确定是自己救了他,还是细菌自相残杀的结果,总之他们就是活下来了。我从来就无法肯定我救了哪个病人,但我却能确定我杀了哪个人。他是俄罗斯人,而且骨瘦如柴。当我把刀插进去时,还刮擦到了他的骨头,紧张得我牙齿直打战。那个地方除了沼泽,什么也没有,他们叫它坦能堡 [6] 。我恨战争,伍尔摩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装扮得像个军人?”

    “这并不是我杀人时的装扮。我爱这身装扮,它代表祥和的岁月。”他触摸着放在床边的护甲。“但这上面有我们行军时所沾到的污泥,”他说,“难道你从来没有那种回到过去的渴望吗?噢,当然不,你还年轻,你还无法体会这种思慕的感觉。对我而言,这装扮代表心灵中最后的净土。只是裤管却怎么样都不合身了。”

    “是什么原因让你今天晚上……想要把它穿起来呢?”

    “某人的死亡。”

    “罗文?”

    “是的。”

    “你认识他吗?”

    “是的。”

    “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我不想谈。”

    “最好谈一谈。”

    “我们两人都必须为他的死负责,你跟我,”海斯巴契说,“我不知道是谁引你入瓮,或是怎么设计你的,但是我的情况是,如果我拒绝和他们合作,他们就要把我驱逐出境。我除了古巴之外还有哪里能去呢?我告诉过你我的文件被偷了。”

    “什么文件?”

    “那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过去的包袱。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屋子了,因为我是你的朋友。请你走吧,伍尔摩先生,天晓得如果他们知道你来过这儿,他们还会要求我做些什么。”

    “他们到底是谁?”

    “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从来不做自我介绍的。”隔壁房间传来快速移步的声音,“只是只老鼠,伍尔摩先生。我每个晚上都放块奶酪喂它。”

    “所以是米莉把兰姆借给你的。”

    “我很高兴你换了密码,”海斯巴契医生说,“或许他们会因此放过我,因为我再也不能帮上忙了。人总是愈陷愈深,一开始可能只是对谜语感兴趣,接下来是字谜,然后是数学难题,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你竟然已经受雇于……这年头连对自己的嗜好都得小心。”

    “但是罗文这个人并不是真实的啊。建议我说谎的人是你,我也照做了。这一切都是我凭空捏造的啊!海斯巴契。”

    “那希夫呢?难道你要告诉我说,他也是你捏造出来的?”

    “他不同,罗文真的是捏造的。”

    “那你真是捏造得太成功了,伍尔摩先生。现在他们已经有个完整而真实的罗文档案。”

    “他不过像个小说中的人物。”

    “小说人物就全都是虚构的吗?我不知道小说家都是怎么写小说的,我只认识你这个小说家。”

    “古巴航空并没有一个酗酒的飞行员。”

    “这个我同意,那个细节一定是你创造的,尽管我不知道原因。”

    “你对这个城市了如指掌,如果你真破解了我的密码,你应该看得出里面没有一件事是真实的。说有个飞行员因酗酒被航空公司解雇,说某位朋友拥有一架飞机,这些全是捏造的!”

    “我不了解你的动机,伍尔摩先生。或许你想隐藏他的身份以防密码遭到破解,或许你担心你在伦敦的朋友若知道他这么有钱,甚至还有私人飞机,就不愿意付这么多钱。我怀疑有多少钱真的进了他的口袋,又有多少钱是进了你的口袋?”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报纸上说得一清二楚,伍尔摩先生。他的飞行执照在一个月前被吊销了,原因是酒后飞行,还降落在一个儿童乐园里。”

    “我从不看当地报纸。”

    “从不?他当然否认为你工作。他们给了他一大笔钱,要他投靠他们。他们也要那些照片,就是你在奥伦特山区发现的那些军事基地。”

    “根本没有什么军事基地。”

    “别以为我会每件事都相信你,伍尔摩先生。你发给伦敦方面的一封电报里提起拍照片的计划。他们也想要照片。”

    “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吧?”

    “想想看谁会获益呢?”

    “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一开始他们答应我不会对你不利,因为你很有用处。其实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只是并没有把你当一回事,甚至认为你会捏造报告,伍尔摩先生。哪知道后来你把密码改了,人员也扩充了。英国的情报系统也没那么好骗,不是吗?”对霍索尼一丝模糊的忠诚让伍尔摩保持沉默。“伍尔摩先生啊,伍尔摩先生,你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需要钱。”他觉得说实话就像吃镇静剂一样让他觉得轻松。

    “我可以借你钱的。我试过要帮助你。”

    “我需要的钱你帮不起。”

    “为了米莉吗?”

    “是的。”

    “你要小心照顾她,伍尔摩先生。在这个行业里,‘爱’是危险的,他们会攻击你所爱的人、所爱的事。你还记得我的实验室吗?”

    “记得。”

    “如果他们不是摧毁了我生存的意志,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说服我。”

    “你认为他们真的……”

    “我只是要你小心点。”

    “可以借你的电话吗?”

    “可以。”

    伍尔摩打电话回家。那轻微的“喀啦”录音声只是他的幻觉吗?贝翠丝接的电话。他说:“一切都还好吗?”

    “都好。”

    “等我回去。米莉呢?”

    “很快就睡着了。”

    “我马上就回去。”

    海斯巴契医生说:“你不该在声音里泄露你的爱。谁晓得谁在监听?”他走向门口,过紧的马裤让他举步维艰,“晚安,伍尔摩先生,兰姆还给你。”

    “我用不上了。”

    “米莉可能有需要。能不能请你不要把这……这服装的事告诉任何人?我知道自己很可笑,但我真的十分怀念那段日子。德皇还曾经跟我说过话。”

    “他说什么?”

    “他说:‘我记得你,你是米勒上校。’”

    伦敦现场

    主席经常在家里亲自下厨宴请宾客,因为整个伦敦找不到任何餐厅能够满足他那吹毛求疵又讲求浪漫的高标准。据说有一回他卧病在床,仍不愿取消对一个老朋友的邀宴,结果他就坐在床上用电话指挥厨师。他的床头柜摆了个钟,时间一到他便中止与老友的聊天,一通电话打到厨房去:“哈啰,布尔,该把鸡拿出来去冰了。”

    还听说有一回在家宴客时,他在办公室有事耽搁了,但他也想从那里指挥家里的厨师准备晚宴,只是这次却失败了。因为他习惯性地用了备有扰频器的红色电话机,结果接电话的用人只听到一连串讲得飞快而陌生的日语。

    他亲手为外交部常务次长烹调的这顿晚宴简直是完美之作。蒜味烤肉香味四溢,温斯利代干酪摆在餐具柜上,沉静的狗儿阿布尔尼像堆白雪躺在他们的脚边。在厨房里奋战一番后,主席本人闻起来都带点微微的肉香味。

    “太棒了,太棒了。”

    “这是地道的诺福克家乡菜,布朗老奶奶的伊普斯维奇烤肉。”

    “这肉……简直就是入口即化……”

    “我训练布尔去做采购的工作,但是烹调方面他就不行了,大场面还是得由我亲自出马。”

    他们在沉默中大快朵颐,女人的高跟鞋是唯一的噪声。

    “好酒!”常务次长终于舍得开口了。

    “五五年份的酒越来越顺口了。会不会还是不够陈年?”

    “还好。”

    吃了口奶酪,主席又开口了:“对于那份俄罗斯报告————外交部怎么想?”

    “里头提到了加勒比海的基地,让我们有点伤脑筋。”一阵脆饼的声音,“他们根本猜不到是巴哈马群岛。老美为此付钱给我们是很划算的,我们可以派几艘旧驱逐舰过去。另外,我们一直认为古巴的那些军事基地是共产组织搞的鬼,总不会是美国人建的吧?”

    “是的话他们应该会通知我们。”

    “恐怕不见得,因为有福克斯案 [7] 的关系。美国方面也觉得我们瞒了他们不少事。你在哈瓦那的那个人怎么说?”

    “我会要他做个通盘的分析。干酪的味道如何?”

    “棒透了。”

    “喝杯红葡萄酒吧!”

    “科伯恩三五年份的吗?”

    “二七的。”

    “你也认为他们真的想发动战争吗?”主席问。

    “我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

    “他们在古巴非常活跃,警方的协助尤其如虎添翼。我们在哈瓦那的人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们杀了他最好的情报员————如你所知,他正要出发去拍军事基地的照片时,却意外身亡————这是我们的一大损失。但为了取得照片,牺牲再大我们亦在所不惜。他们意图射杀另一个情报员,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另一个情报员躲了起来。还有那个女情报员,虽然是邮政督察的情妇,还是给逮去侦讯了。目前为止,他们尚未对我们这名主将动手,或许是想拿他当饵。不过我们的人可狡黠得很。”

    “但折损这么多手下,他是不是不够谨慎?”

    “伤亡本是意料中的事。他们破解了他的书码,我向来就不喜欢书码。他们有个德国人是解码高手。霍索尼警告过我们的人,但你也知道那种老式生意人的脾气,他们对朋友忠贞不贰,简直顽固得很。如果发生一些伤亡能够让他从此认清真相,这倒也是值得。要雪茄吗?”

    “谢谢!但他还能够东山再起吗?”

    “他有个直捣黄龙的锦囊妙计。他在警局总部收编了个双面间谍。”

    “但双面间谍总是有点————不牢靠吧?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肥的那半还是瘦的那半。”

    “我相信我们的人每次都能吃定他,”主席说,“我用‘吃定’这个词,是因为他们俩都下西洋棋,事实上那正是他们彼此进行接触的幌子。”

    “我们真为军事基地的事感到忧心,主席。你一定要在他们杀了他之前拿到照片。P.M.催我们将此事通知美国佬,并请求协助。”

    “千万使不得。他们的安全系统最靠不住了。”

    [1]  在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麦克白杀害苏格兰国王邓肯登上王座。

    [2]  德语:不,谢谢。

    [3]  西班牙语:什么事。

    [4]  西班牙语:交通拥挤。

    [5]  西班牙语:我有。

    [6]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军于该地大败俄军,史称坦能堡战役。

    [7]  克劳斯·福克斯(Klaus Fuchs, 1911——1988),物理学家、间谍,因向苏联提供美、英的原子研究机密情报而被捕并被判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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