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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变得死寂。

    人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断绝。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果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的话,可能我前世把我的情人阉了,所以这一世我遭报应了……”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他,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妈,总之……你的身体要紧。”

    脚就像在雪地里扎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多走一步。

    踟蹰片刻,他终于问我:“你跟元元同一间宿舍,你有没有察觉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啊?”

    跟宋初微虽然算不是上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但好歹也算朋友一场……虽然自己并不是什么卫道士,但主动挖朋友墙脚的事情却也是没做过的。

    那个飘着大雪的下午提前放学,一群同学一起回家,袁祖域也在其中。

    从那天开始,每天天还没亮,袁妈妈就会推着那个小推车出去,等袁祖域醒来只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早餐,看到不妈妈的身影。

    她脸上浮起戏谑的笑意,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是比较放松的那一个。

    睡不着的深夜最容易胡思乱想,而这些杂乱的思绪又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已经否极了,泰何时来?

    辞远僵了僵,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去睡啊,我把床让给你,我待会儿再去要床被子打地铺。”

    下一秒,筠凉失转过来抱住我,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杜寻追上去拉住她,却没料到她会那么干脆利落的对着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剧痛使得杜寻连忙松开手,再一看手腕,被咬过的地方已经迅速的红肿起来。

    抱着枕头流口水的我,当然不知道在同一时刻,筠凉和辞远的人生里,正上演着怎样的戏码。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惊讶的发现筠凉的床上似乎一夜都没有人睡过,我顾不得刷牙洗脸,抓着正在化妆的唐元元问:“你看到筠凉了吗?看到了吗?”

    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辞远从椅子上弹起来,窘迫的说:“要不我把房间让给你吧,我去同学那边睡……”边说他边往门口走,却没料到林暮色一个箭步挡在他的面前。

    我是这样,袁祖域也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演员,别人都爱装正经,我就爱装不正经。

    血气方刚的少年哪里受得了这句话,他当场拍案而起:“妈,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只是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万神俱寂,万物静默,夜幕的怆掩下,世界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所谓断绝,并非一定是关山路远,道阻且长,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一种难以命名的,瞬间觉得疏离的感觉。

    同为人母的班主任在听完他这番话之后忍不住湿了眼眶,平稳了一下情绪之后,她微笑着拍拍曾经得意门生的肩膀:“好孩子,一时的分道扬镳未必就是永远的南辕北辙,经历过磨难才会成大器,老师一直相信否极则泰来,加油!”

    安静的夜晚,这一声耳光显得那么响亮。

    也许就像我曾经在雨中狂奔那样的心情吧,只想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地球的尽头,世界的末日……

    她的瞳仁急速收缩又急速放大,她说,陈芷晴,跳楼了。

    自以为已经男子汉的他,终于还是在母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僵持了片刻,他的语气有些退让:“够了,林暮色,上次初微已经很伤心了,我不想她再因为我们受到伤害,你放过我行不行?”

    筠凉跑过来想要查看杜寻的手腕,却被陈芷晴手中扔过来的包砸中了头,金属铆钉的分量不轻,一时之前,筠凉自己也同得龇牙咧嘴。

    袁祖域被潜藏在内心的那种淡淡的羞耻所击倒了。

    但是顾辞远的侧面真的很帅,他咬着下嘴唇的样子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呆,但又很可爱……

    想起在过去的这几年,我跟辞远之间的点点滴滴,想起长久以来,我目睹的发生在筠凉身上的所有变故,想起独自一人在Z城的妈妈——很奇怪,想起自己的母亲的同时,竟然想起了袁祖域。

    夜晚的古镇没有往日城市里的喧嚣和嘈杂,但在这样的氛围里,越是安静,便越是容易滋生一种叫做暧昧的东西。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是一种勇敢,在我看来,卧薪尝胆的勾践比拔刀自刎的项羽更值得敬重。

    旁边有同学叫他的名字:“喂,袁祖域,你怎么了?”

    灯光里,母亲的眼神充满了谅解。

    生活在逼迫他,他自己也在逼迫他。

    但袁祖域在这天晚上告诉我,不是的,他退学,情非得已。

    筠凉的眼睛里有一种炽烈的光芒,她看着我,却又不像是仅仅在对我说:“爱,有时候,就意味着背叛。”

    没有人知道,在大口大口灌下妈妈熬的小米粥的那些日子里,多少次,他的眼泪总是在袅袅的热气里,铮铮的砸下来。

    主持人收回麦夸张的喊了一句“好感人”之后,又把麦伸到我的面前:“那这位美女,你呢?”

    我得承认,我的心情从这一秒开始,变得很糟糕。

    自父亲去世的那天开始,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痛苦,悲伤,加上自责,愧疚,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溃堤了。

    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大雪了,漫天漫地满世界的白,小时候,也曾经相信过圣诞老人的存在。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我昨晚去酒店了。”

    我的手机一直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可是当我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来的时候,它一切正常,一条信息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手里的笔“啪”的一张掉在干净的稿纸上,我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看着她,她的表情像是一切都已经预料到了的样子,镇定,冷峻,面不改色。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去,推开门看到一桌还冒着热气的菜和汤,他心虚的喊了一声:“妈。”

    之前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她,忽然之间,开始大笑,那笑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笑着笑着,她提起自己的包,推开杜寻,推开筠凉,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走。

    我们都不是表演系的学生,演戏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真的太累了。

    命运总以不同的方式,将每一个人的青春拔苗助长。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我终于是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辞远的手机关机这件事,我似乎也没有上次那么介怀了。

    过了很久,陈芷晴颤抖着问:“你们之间,谁先主动的?”

    她的眼泪像蜿蜒的小溪在光洁的皮肤上流淌,辞远原本垂着的手,终于还是抬起来,伸向了她的脸。

    是因为对他的信任加深了?还是袁祖域的故事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没空想那么多。

    “宋初微?呵呵……”林暮色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会怕她知道?”

    夜已经深了,路上没什么行人,在树影与树影之间,陈芷晴摇晃的身体犹如鬼魅。

    “哈哈哈,真是好笑,真是可笑……”陈芷晴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杜寻,亏我竟然真的还在这里等你,亏我竟然蠢得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们这对贱人,你们不得好死!”

    辞远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她不化妆的样子也很漂亮,可是这“漂亮”在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是那么危险。

    但知易行难,真正发生在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身上,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身后传来梁铮的声音,我茫然的回过头去,他满脸的欲言又止,认识他这么久,我真还没看过他这个鬼样子。

    我盯着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竟然是如此陌生。

    林暮色挑了挑眉梢,凑近他的耳边,呢喃般软语:“你怕我啊?”

    整整一个上午,我的手机就跟死了一样,连被我存为“不要脸”的10086都没来催我交话费,这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罪恶感像褥疮那样爬满了辞远的背脊,他一动不动的站着,过了很久很久,林暮色放开他,眼睛里波光潋滟:“那我呢?”

    梁铮看我不说话也有点急了:“她好像想跟我分手。”

    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完全视礼法道德于不顾,如果他内心真的丝毫没有良知良能,那么他也不必承受巨大的自责和煎熬。

    之后顾辞远那份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叫她笑个半死。

    爱一个人,才会设身处地替她着想,才会不惊扰她,不逼迫她,也不伤害她。

    不等任何人的反应,他急速转身,往学校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袁祖域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都要疯了,看着母亲日益加深的皱纹,他真恨自己怎么没早出生十年。

    筠凉是下午回来的,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做作业,一边写字一边抱怨这个世界没有天理,为什么大学生还要写作业!简直让人崩溃!

    “我们?”林暮色又忍不住笑起来:“顾辞远,你说‘我们’……你扪心自问,你对我真的一点,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真的,初微,我没有跟杜寻分手。”

    离开学校之前,一直很喜欢他的班主任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泡了一杯热茶给他,俨然已经是成年人的待遇。

    第二天去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所有认识他的老师都跑来阻止他,每个人脸上的惋惜和怜悯都不是乔装的,可正是这种同情,更加促使袁祖域下定决心一定要退学。

    母亲脸上一点不悦都没有,只是仿佛从一种冥思的状态里突然抽离了出来:“啊……你回来了,我每隔十分钟就热一次菜,饭还在高压锅里,快点放下书包洗手吃饭吧……”

    “顾辞远,我就是看上你了,当着宋初微我也敢这么说!”

    杜寻走过来,看着这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曾经跟他有过热烈时光,一个令他想携手一起朝未来走下去,而此时此刻,因为他的缘故,她们都受到了重大的创伤。

    这一声叫唤唤醒了他,他急中生智,装作有东西忘在学校的样子猛拍额头:“哎,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拿东西!”

    因为是背对着她的,所以我也没看到她的表情,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昨晚去哪里了啊,电话也不打一个。”

    说“没有”的时候,顾辞远并不敢直视林暮色的眼睛,是反感是无奈还是心虚,一时之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而这种矛盾的心情,对游刃有余的林暮色来说,简直就是孩童的把戏。

    我头也没抬,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补了一句:“和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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