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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顾和平和老程到了急诊。
“啊，走流程呢，没那么快。”两句话带过，赵文春看了看时间，“下午我还有点事，出去趟。”
赵西音头疼得像要裂开，她屏着一口气，游魂似的说：“我不跳舞。”
周启深虚抬了把手，按了按她的手臂一秒松开，“有人处理。”
与此同时，楼上的贵宾雅座，周启深与顾和平的那位表兄刚吃过饭，他的秘书跟在身后，拿着西服外套和车钥匙。
赵西音在家陪了赵文春两天，胆结石病症消得也快，赵文春一个劲地催她去黎冉工作室帮忙。
这话委婉，还是给人留了余地。小昭在一旁嘻嘻笑，直接翻译出来：“周哥儿，你还打算追西音姐吗？”
赵西音边应边笑，眼睛看着手机屏。
赵西音不吭声。
想起来了，顾和平告诉他，“对了，你前老丈人是不是C大教书？”
周启深又迅速睁开眼。
赵西音不放心，“你才好多久？出去做什么？我帮你办。”
她答应，“好，明天我把它停到你公司楼下。”
赵文春出来时脚步踉跄，他微微捂着腹部，没有一个上来关切，他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一个呼之则来的消遣。
失了立场，说什么都让人看笑话。
沉默一阵后，他说：“是我对不住她。”
秘书说：“她母亲，妹妹，以及戴老师。”
一件条纹格衬衫，一条棉麻裤，赵文春身上那股清风徐徐的气质与这些人格格不入。他数十年节俭成习惯，衣服不讲究时髦样式，干净整洁即可。赵西音给他买了很多，都没舍得穿。
赵西音出来不见人影，心说，赵老师犟得真是别具一格。恰好黎冉打来电话，这夜猫子估计也是才睡醒，约她一块吃饭。
到家后她开始扫地，拖地，擦桌子，始终沉默。赵文春坐在沙发上，实在没力气起身了，最后，他说：“小西，是不是觉得爸爸很没用？”
丁雅荷不以为然，“您是把她宠坏了，这孩子任性得很，多有得罪的地方，您别介意。这么好的机会给她，让她受累也是应该。”
一家海鲜餐厅，靠窗的包间隔着一整面玻璃，里面看得一清二楚。整桌人七八个，剩菜残羹，饭局已近尾声，赵文春是站着的，位置靠门边，正端着酒杯赔笑脸。
赵西音擦柜子，弯着腰，头发遮住脸，没答。
周启深看着尾灯闪烁于街角，才漫不经心地进了急诊。他流血的伤口是那晚和孟惟悉打架留下的，一天奔波也没在意，这会医生一看，都粘住裤子了。这点疼不算什么，但医生非让他挂针消炎，说天气太热容易感染。
“赵教授的事还望你多费心，要关系还是要东西，你直接捎句话就行。”周启深擅长交际，一席话总能说到人心坎。
顾表兄喜欢他的直接，一次交道就能看出，都是爽利人。
“您没听清么，她说，她不跳舞。”
赵西音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丁雅荷一声呵住，“你陪戴老师坐吧。”
他腿上的血一直往下流，车里灯光暗，看上去红得发了紫。
“怎么的这是，您八百年没进过医院，今儿这是脆弱了？”顾和平张嘴不饶人，没少埋汰。
黎冉的脚步很突然地慢下来，赵西音被拽着也走不动。
敬酒的对象赵西音有印象，一个他们学校的副主任。
戴云心倒是温和，“上次在宴会，也算机缘巧合，庞导看了你跳舞，他很喜欢，同意你去试试镜，《九思》已经投入拍摄，里面有一段很重要的戏份，现在还却一号领舞的。”
赵文春拿闺女没法，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从小就是野上天的纸风筝。
“爸，你评职称那事儿怎么样了，最近也没听你说起。”赵西音想起就问。
“C大在评职称，我那表兄经手这些事，说是你前老丈人碰到点麻烦。”
赵西音忽然迈步，黎冉拉都拉不住，心说完了完了。
两人迈出包间，长廊走了一半，秘书随后跟上，低声跟周启深说了几句。
但她只是走到赵文春面前，平静道：“回家。”
丁雅荷咄咄逼人，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恼其不开窍，“你倒是说句话！”
或者是血缘至亲心有感应，或许是这注目灼人发烫，赵文春下意识地抬起头，他震惊，慌张，甚至还有一丝逃避。
丁雅荷和赵文春离婚的时候，她还没七岁。走了快二十年，有些指责就没道理。丁雅荷自知理亏，这孩子，打人七寸一打一个准。
然后扯着周启深的胳膊，目不斜视地与他走了出去。
“他留那边处理事情。”
小昭努努嘴，心里跟着一块难受了。老程给他带了东西，落在车上，便和小昭一块去拿。两人牵着手出去，顾和平笑眯眯地问：“酸么？”
“对了，你秘书不在？”老程问。
吃完牛排，俩姑娘逛商场。升降梯难等，干脆绕个圈坐扶梯。这一层全是餐厅，西式中式一应俱全。赵西音低头回信息，黎冉挽着她的手叽叽喳喳。
“她自己上班都没个准点，真不碍事。”
赵西音好像延续了早上的那个梦境，她跳舞受伤，一朝跌入谷底。有人惋惜，有人庆幸，有人隔岸观火。最后是赵文春昨天敬酒赔笑的模样，他本该闲云清志，却一脚踏入凡尘，凡尘不尽友好，还回来的都是嘲弄与不公。
到医院门口，她解开安全带，“咔哒”一声清脆，倒没忘记泾渭分明。这声音好像是在告诉他，方才热心不过举手之劳，别无他想。
赵西音忌讳着他流血的伤口，没敢误事，朝最近的医院去。
赵西音就这么站着，目光笔直明亮地定在赵文春身上。
她说：“你去吧，我打车回。”
赵西音抬起头，灿烂扬笑，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爸，我养你。”
这道男声出现得出其不意，丁雅荷回头一看，就见周启深不知何时踏进来，双手负在身后，人站得笔直又淡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力量千钧。
小昭比老程小八九岁，跟了他三四年。书香世家的闺女，幸得一双开明父母。他们知道老程这号人，没少催小昭带他回家吃饭。小昭自己不愿意，推三阻四地说看他表现。
周启深看了眼赵西音，不动声色地站向她旁边，一个挡风避雨的动作。“她高兴跳就跳，不高兴跳就不跳，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自己拿得住主意。她上不上班是她自己意愿，当个朝九晚五上班族也好，玩网店也罢，只要不犯事儿，卖药卖伟|哥，只要她高兴。”
连赵西音都看透的真相，赵文春又何尝不知。但这几十年，赵文春从未辩解过一句，也没说过前妻半点不是。
丁雅荷火冒三丈，漂亮的指甲尖狠狠戳了下她肩膀，“你倒是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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