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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在这凸起的一片半山腰上，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洪。
徐鲁旁边坐着一对母女，六七岁的女孩子躲在母亲怀里，一声也不吭。年轻的母亲用身体挡着风雨，瘦弱不堪，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勇敢，强大。
老钱问：“兄弟，咱还出得去吗？”
她直直的看着远方，忽然想起小时候。
他不要脸的笑笑，会说：“结婚啊。”
她问他：“干吗？”
徐鲁的目光落过去，几艘小船慢慢的出现在视线里。船上是穿着迷彩服的解放军，划着桨，在一个个屋顶停下来。
一艘船慢慢的朝她们这边划了过来，停在屋顶旁边。小女孩和妈妈先坐到船里，徐鲁站在屋顶上，最后看了一眼这四方的洪流，下到船里。
徐鲁喜欢下雨，特别溺爱。
她沉默了片刻，道：“再等等，应该很快就有救援兵到了。”
过了一会儿，雨慢慢的变小。灰尘的天亮了一点儿，风也小了，不远处的几家屋顶有人喊起来。
山下的救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山上不好进来，出口都被堵了，泥石流往往来的突然，流速又快，官兵都不敢贸然进山。
她点点头。
她正要松一口气，看见大厅方向过去了几个人。
徐鲁眼底的一丝光亮，顷刻间暗下来。
四周的人欢呼着，还有的甚至在房顶跳起来。
怎么会突然感慨这些？她不知道。
雨势渐渐的有变小的趋势，可是水位还一直在升高。徐鲁听见小女孩对妈妈说爸爸会来救我们吗？女人说会的。
雨终于停了。
男人眉头一扬，奇怪的看她。
大概有四五个人，程勇，老钱和他两个兄弟，一个被从底下挖了出来，伤了一条腿，一个前胸后背都是伤，只能勉强止住血。
矿山县目前就只有东边没有被完全淹掉，这边也只有一家小医院，现在也是挤满了人。徐鲁穿过人群跑进医院，乱哄哄一片，没有看见一个穿消防服的人。
徐鲁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垂落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掐着掌心的肉，像是这样才有勇气问出来，接着很轻很轻的开口：“您说的那个消防员现在在哪儿呢？”
有人说：“那个消防员真是可惜了啊。”
江河会说：“想听真话？”
她扶好船边，问：“同志，外边现在什么情况？”
徐鲁嘴巴张了又张，半天说不出话，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男人和身边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的道：“有什么事儿吗姑娘？”
她没有大哭，只是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没有抽泣，就这样静静的往下流。也没有那种彻底的悲痛，只是好像人被掏空了一样。
小女孩忽然指着某处，清脆的喊道：“妈妈你看！”
年轻女人松了口气道：“雨停了就好说了。”
昨天夜里，他还抱着她说：“等这阵子忙完，我们就回江城。”
徐鲁坐在房顶上, 看着面前的一片汪洋。
她坐的那个屋顶正好朝着矿山方向，虽然除了树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人也被淋透了，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 看着雨水融入洪水里，听到身边一阵一阵哭声，小孩的，妇女的，哭的让人绝望。
所谓天灾人祸，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整个县城都是这样子。”男兵道，“这趟洪水太快了。”
江措他们被堵在了半山腰。
这样的画面后来在她脑海里留存了很久，悲伤的，抹不去。
其他人，都埋在里头了。
徐鲁听进去了，没上山。她去了山下最近的那个村落，消防车如果经过她一定会看见。可是路上就下起了大雨，还没到山下路已经淹到脚踝，她被这场洪流赶到了村子里。
她失魂落魄的跑过去，拉住门口那个说话的男人。
好像前途一点希望都没有，昏沉的天，瓢泼的雨，泥水一点一点往上爬，视线所及都是被吹倒的树木，屋顶，和她一样等待救援的人。荒凉，破败，惨烈。
“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雨水模糊着眼前的视线，前边的大树上似乎还挂着一个人，可是风雨这么大，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冲走了。
徐鲁眼皮一颤，眼泪就下来了。
女人看她一个人，便问：“你家人呢？”
徐鲁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一颗心慢慢的在往下坠，冰凉刺骨，好像突然没了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