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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南哭得泪水斑驳。
用消毒毛巾擦过手，又接到了电话。
衡南冰凉的手攀附上来，握住了杯子，不一会儿便把水杯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光了。
风声鹤唳这一整天，她也是真的渴了。
没有应答。手一松，那截纽扣藤飘落在地上，他拿鞋尖踩住，它挣扎了半天，好容易翻了个身跪下去，发出砰砰砰的磕头声。
衡南让人一碰，眼神登时有了焦距，暴戾和恨意一块袭来，突然的剧痛让盛君殊条件反射地抽回手去，看见拇指下面两排小而深的牙印。
话音未落，他两指并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迅速一翻，在虚空中掐住了什么，向下猛地一按，空气中瞬间出现了类似于尖叫的啸声，挂下来的百叶“啪啪”地抖动叶片，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拼命挣扎。
纽扣藤撞了个七荤八素，天旋地转，晃了晃脑袋，再次一拱一拱地爬过来。
郁百合下午来看过太太四次，她都是枕着手臂，背对着她很沉地睡着，睡得无声无息。
盛君殊安顿好衡南，环视房间一圈，确定不再有作死的花花草草成了精，弯腰给床角贴了收惊符。
“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找你。”
雪白的赤足在空中轻轻一荡，足尖带起的风就把那轻飘飘的纽扣藤吹翻了个儿，吹到了角落边。
脸色苍白的女孩穿着白色吊带睡裙，正抱膝蜷缩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宛如箱子里放置的人偶娃娃。
往常盛君殊中午加班，晚上也加班，一天只能用她做的只有早餐，做得太花哨，盛君殊还嫌铺张，十八班武艺使用不出来，实在太憋屈了。还好，现在有了太太。
盛君殊坐在床的另一侧，电话转眼接了三个，都是谈生意，顾不上管衡南如何蹂-躏那吊兰精。
被那个最温柔大方、从容镇静、同他说话时眼里带光、温声细语的师妹……
他皱了下眉，撩开被子，单手拎着衡南的前襟，把她拽了起来：“坐起来，流进耳朵里容易得中耳炎。”
盛君殊随手举起未拆封的洗面奶看了一眼瓶底，又放下去。
女人好像在室外，听筒里呼呼的全是风声。她难掩语气中的激动，换了个人一样：“哦哟南南，给你讲，你从哪里掉来这么个金龟婿啊？”
他这是……
“太太。”郁百合叹一口气，“躲不了的事情，就别躲了。男人都是那样的，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你越跑，他越要强取豪夺，你不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盛君殊沉默地摩挲着伤口，转念一想，便明白衡南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盛君殊的目光扫过阳台，茶几，妆台和床，福至心灵，手扶着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嵌入式衣帽间的门，慢慢划开，撩起了挂在最外面的一排色彩各异的女装。
盛君殊浑身发麻。
好在他说话声线低沉动听，语气平和，也没显出要走的急燥，反倒成了悦耳的背景音。
过了一会，怨毒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变成了细弱弱的，嘤嘤的哭声，像是十三四的女孩发出的声音。同时，百叶窗外一株绿意盎然的千叶吊兰，刹那间枯萎凋敝成了黄色。
还没爬近，衡南又故意踢了一脚，再次把它掀到了远处。
贴到一半，感觉到了什么，伸手一摸，烫得板而挺的衬衣被衡南捏得皱皱巴巴，还扯出了大半。
电话结束，盛君殊果然站起来，拉开被子，把她摊平放倒，轻按一下她的发顶：“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师兄先回去了。”
凑近一看，才发觉女孩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让光一照，亮闪闪的。
“衡南。”
这语气平淡，浑然不像丢了未婚妻的样子，管家阿姨匪夷所思地看了他好几眼。但她毕竟受过训练的，明白豪门之内多秘密，怀着一肚子惶然快步走开。
盛君殊斜坐在床上，压住了她的被子角，膝盖微弯，膝上放着纤薄的笔记本电脑，十指飞动，抓紧时间回了几个部门经理的邮件。
“衡南。”盛君殊叫了一声。
“芝士焗生蚝。”郁百合拿毛巾垫着，又给她盛了一碗汤：“这个是山药银耳羹。”看了一眼女孩苍白的小脸，怜爱道，“补肾，补气阴。”
她向床边看去，地上沾着水写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对不起”，纽扣藤磕头的频率已经慢慢地放缓了，“咚、咚、咚、咚”，伴随着“呼哧，呼哧”的生无可恋的细细的喘气声。
想到这里，他极其耐心地弯下腰，一手塞进她膝弯，一手捞背后，在衡南剧烈挣扎之前，快速把她从衣柜拦腰抱了出来。
“不是要户口本？住哪里啊，妈妈给你送过去？”
衡南垂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倒显出一种乖戾来，像是无论如何也讨好不了的阴郁小孩。
衡南默不作声，看着郁百合麻利地将小桌板撤下去。
衡南让郁百合叫醒的时候，橙红色晚霞透过落地窗泼进房间，照在崭新的床铺上，木格栅屏风的光影美得恬静。床上搭了个宽阔的便携小桌子，三菜一汤装在小盅里，卖相精致。
他面无表情地出门，随便在走廊里进了一间房间，拿脚点开门，把衡南扔在了床上，张开被子一盖，将她掩在底下。
郁百合脑袋垂着，在盛君殊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映衬下愈发萎靡：“就是在房间里不见的，我整个屋子，楼上楼下储藏室，全都找遍了。”
郁百合叹了口气，掀开锅盖搅了搅煮沸的汤，热腾腾的蒸汽涌出来。
因为热，盛君殊原本把西装外套敞开来，猝不及防一双冰凉的手伸进外套，把他的衬衣在手心揉成一团。
此刻安静下来，地板上“咚咚咚咚”的声音愈发清晰，好似谁在玩弹珠，衡南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煞白，一头撞进盛君殊怀里。
“你这孩子……”尴尬地笑，“这么重要的证件，哪能快递呢。”
好，床单是湿的。
“哗啦”，一截细细的纽扣藤一甩，搭在浴缸边缘，好似湿淋淋上岸的人，一点水从浴缸里飞溅出来，一行弯弯扭扭的字，出现在大理石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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