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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过了一会儿，芳菲跟主治医生等人一起来了，看到他在，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然后，是另一只。
他不理董亚宁问他那女子到底是谁，关上房门，站在外面等着。
他揉着额头。
他想坐起来，并且真的坐起来了。
后来他躺在那里被送去手术室的路上，一路看到的都是天花板和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从病房的，到走廊上，移动迅速……还看到了好些面孔。
怎么可以这样。
“我等你。”她说。
但是他不打算对叶崇磬说这个。
在风雨频仍的季节里，他也太容易想起那场暴风雨了，也太容易后悔了，后悔没有在最后，说那句话。没有说，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太想了，反而说不出口。而以后，会不会再有机会呢……
他下床，到电视机前去，准备手动关掉。
“别不放心上。”董亚宁说着，活动了下脖子。
门锁轻轻的咔哒一声响。
“这么玩儿命工作，小心。”董亚宁笑嘻嘻的。
然后她起身，深吻他……
他睁睛。
好像有人说医生人家病历上写着未婚呢。
手术室里有点冷，麻醉医师问他紧张不紧张。
经过他下巴处的轻风停下了，片刻，有一朵呼吸却近了。
“说。”叶崇磬扶着床尾。冰凉的床架，快给他握到滚烫了。
叶崇磬看着笑到发抖的董亚宁，对护士说：“给他一针吧，幸灾乐祸的，面目可憎。我出去一下。”
她将皮绳系着的一枚戒指放到他手心里，连同自己的手，握在一起。
她走进了房子里。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很轻很轻的，她说：“最后一次骗你，我发誓。”
“回去开车要小心。”Allen给屹湘擦着眼泪。
他轻轻的嘶嘶吸气。
看了楼梯间半晌，还是忍住没有往那个方向走。
她就是很想找一个理由，能立即说出口的理由，来代替那个事实，告诉Allen她为什么必须走……
想到麻|醉|药，他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两点半。
这样他就能看到她身后那整片的草地。
董亚宁愣了一会儿，突然大笑。
屹湘点头。
虽然她知道他找的位置是准确的，可还是担心自己不够分量。
“干嘛？”董亚宁问。
“Vanessa，我得进去了……你能别哭了吗？”Allen问。他轻轻把手挪开，拍屹湘的背，“好了，好了。你不要动不动就哭，我不喜欢看你哭……很丑。”
嘴巴有点干。
“湘湘？”他叫她。
她僵住了。
“喂，昨天听金戈说你这回去香港，被相亲啊。”他笑嘻嘻的。
他就想说，未婚就不懂当爸了？没道理么……
两人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也许是离开了。
噔噔噔的，不紧不慢。
恰在此时她转回身来，微笑着对镜头——她整张面孔在黑色的伞下都明净的很，没有阴影能遮掉她的柔美微笑。
等芳菲送医生们出去，叶崇磬带上门，董亚宁才缓了口气，小声说：“小命儿交待人手里的感觉很不好。”他瞅了眼站在一边忙着的小护士，笑着问：“是不是呀，小妹？”
护士们要离开，说等下会有人来负责送他进手术室做准备。竟红着眼睛跟他说加油。
“董亚宁。”又一声。
他舔了一下唇。
从未这么慢的睁开眼，只因从未这么担心过这又是梦境。
他的手胡乱的摸着，摸到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他闭了闭眼睛。
那些被禁止出现在这里的人：爸爸、妈妈……菲菲、金戈、老叶……没有了，就这几位吧。
董亚宁呼了一口气。
像是按着两眼清泉。
Allen看了她一会儿，倒退着走了几步，摆摆手，指着脚尖，说：“放学的时候，在这儿见。”
董亚宁按在呼叫铃上的手，终于使劲的按下去……
“知道。”叶崇磬说着，十指相斗，看着董亚宁。
可能中文已经不够他表达，他开始换英文讲。
心跳都缓下来了，因为这忽然而至的沉重压力。
他没来得及说那些话，也没来得及对那小家伙笑一笑，白昼就变成了黑夜。
“董亚宁。”
“该死的。”他大声。
她没有办法去拉住这两只小手，也说不出话来。
他绕着那房子转，转了好久才转到阴面，发现墙底一块石头上雕刻的建造年代：建于1742年。
他看着她。
有好久，他们就这样拥抱着。
她站起来，这样他的小身影才不会被那些比他更高大的孩子遮住。
可是小家伙的脸好看的就跟Allen似的，简直一模一样……他得是有多想Allen啊，幻觉里，天使都长着Allen的面孔。
于是更加柔而温暖的亲吻印在他唇上……
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她的发丝都被雨打湿了，画面里的声音，除了她的，最响的就是雨点打在伞布上的声音。
屹湘点头。哭的更凶了。
他瞅着亚宁端着的样子反而想笑。
就像有生之年，她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有啊，人家说……”叶崇磬停了停，似乎是要拿捏住分寸，才继续往下说：“滚犊子吧叶崇磬，只有他公司开发的超级机器人雅美才配得上他。”
屹湘摇头。
她眼前暗了。
可他找不到遥控器。
他看到了厨房，看到了布莱尔太太，听到布莱尔太太称呼她Mr.Dong，看到客厅里新换的沙发巾，看到胡桃木色的楼梯……一定是刚用核桃油保养过，这么暗的光线，都泛着柔亮的光……她经过第一间房间，没有停下，只是细细的手指点了一下门上的铜锁——轻轻的一点，仿佛点开了人的心扉，心扉内藏着的，是满床的玫瑰花瓣、温柔的烛光……转着弯再上楼梯，向上……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有一点点重，大概是走的有些累了。
雨下的有点大了。大的让他心尖儿有点发颤。
“亚宁？”叶崇磬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是芳菲吧，她今天穿的鞋子，应该是特意选的，走起来极轻，但她走到距离门口越近的位置，脚步越犹豫……
他已经有很久不曾随时问李晋，问伦敦今天天气如何。
屏幕忽然变成耀眼的蓝。
“我爱你！”Allen撒腿就跑，很快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还真有下文？”董亚宁问。
她坐到窗台上。
“你又有麻烦了是么？”Allen问。手背蹭着她的脸。“你怎么老是有麻烦。”
医生没有，护士也没有，他害怕的会围绕在他床边等他醒来之后又哭又笑的妈妈妹妹也没有……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离天亮十万八千里。
他仍有些混沌的意识告诉他，就算这是梦他也认了，因为眼前的女人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俯身望着他，甚至他只要力气够、稍稍抬起下巴，就能碰触到她柔润的唇……灯光下她的发丝也美极了，闪着金光。
叶崇磬看他一眼，说：“我可是连续两个通宵都在加班，还第一个来陪你等着进手术室。这都不够意思？”
屹湘点头。
“我敢。”他说。
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墙上的那台电视机开着，画面清晰。
他合上眼帘。还是困。
可是都不如她的眼睛美。
“你是不是在骂我？”她忽然凑近了镜头。
他见这位医生年纪也不轻了，倒觉得心里踏实一点。
“好。”董亚宁难得听话的躺下来，闭上眼睛。
屋里有说话声，也有轻声的笑……他想抽支烟。
他想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说：“在你面前，我没有任何秘密。”
“董亚宁，你敢不敢，把你的下半辈子，交给我？”她摆正镜头。
护士敲门进来。
他怎么那么弱小，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那么，她身上带着雨后青草香的味道也就在他面前了。
手捂在胃部。
董亚宁笑着挥手。
“我昨晚做了个挺奇怪的梦。”董亚宁盯着天花板，低声说。
屹湘举手。一顿，挥了下，好让他看到她。
他说好吧。
芳菲一双眼睛熬的通红，进门看见她哥哥先就笑了。
让他有精神任意活动下，有精神说笑，有精神关心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她只有不停的吸气。
“Vanessa！”Allen忽然回头。
董亚宁坐在病床上，始终面带微笑，话不多。刚刚大笑的模样只剩下一点点面上的余韵。
她说过的，这种花色好看极了，以后要用它设计童装；他说好啊，我们生个女儿，就穿这样小碎花的裙子……那想象中的女儿。
“董亚宁，你问我，霍克斯海德，我还愿不愿意来？现在，我在这里。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在霍克斯海德。”她的呼吸声清晰的传送到他耳中。
他斜了麻醉医师一眼，问要是紧张他有什么办法。
似乎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闻到浓浓淡淡的青草香，像得到了某种指引，他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往前走……当他站下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所小木屋前。屋子里亮着灯，明明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从窗子看进去却看不到人。他去敲那木屋的门，怎么敲都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