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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走路不出声，他进门都没有换拖鞋。
蹑手蹑脚的穿过客厅，走到餐厅，他站下，进去倒了杯水。
“算是又闯过一次鬼门关了。看这几天的恢复。”董夫人并没有十分轻松。
连着三天董亚宁都没有离开外祖父的住处，直到医生说老人家身体暂无大碍，他才松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同芳菲说了一声，趁着天还没亮，赶回家去。
董亚宁看了眼外面。
她零零碎碎的也准备好了多多会用到的东西。比起多多婴儿时期的小东西，现在吃穿用的，要大上许多，可也不是足够的大，那样一对绒布拖鞋和他的，还有她的摆在一处——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的地板上，他的、她的和多多的，三双鞋子放在一起……若是三双脚丫子呢？那活泼泼的会踢踏在这屋子里任何一个角落的一对男孩子的小脚？
“你那间有处下脚吗？回头他看那些都是他的七零八碎……”她说。
他很轻的声音说，给儿子买。
“你吓死我了。”亚宁差点儿喊起来，他对着屹湘摆手，“别吵到多多……我去那边吃。”
“我我我……他他他……”董亚宁指着卫生间门。
湘湘一定是在睡觉，她是睡下就很难醒的，这会儿正睡的沉呢；多多一定也在睡……这就好，能趁着他睡觉好好儿看看他，不被他发现。
亚宁心里一阵的波动。
湘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说让他过来了。
“哦……好。”亚宁说。
他也是太粗心了，没有立时想到她的心情。
“你不要太没防备好不好？”他不满的说。
“好。”亚宁回答。
想笑，可心里莫名的就有些酸楚。
他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让她靠着。又过了好久才确定，她是回来了的。
并没有说别的，似是真的累了。
看着她走出去，看着Allen侧着脸笑嘻嘻的和她说话，看着她温柔的摸摸Allen的头……然后，他们回头看他。像镜头里的一帧画面，温馨；而他们看他的工夫，一只毛茸茸的大头趁机钻进了画面……
那天湘湘接到崇碧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着急忙慌的就出门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多解释几句。他问要不要一起去，她说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在家等消息吧……她急的出门连鞋都穿错了。
“嗯……要看过才知道。”Allen说。
车停在后院了。这些日子车来车往，后院的灯总是亮着。冬天里的花园萧索的厉害，花草早已被移近了花房，名贵树木被草编席子围起来，防冻过冬，这院子顿时显得小了很多……他走在院子里，冷风透骨。
“可是……”
尤其那句“咱家”，怎么听，怎么受用。
他听着门内旺财在，呼哧呼哧的好大声喘气，心想这个时候回来本来就也想悄悄看一眼的，搞不好被旺财就暴露了行踪。这么想着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原本就是自己的家啊……做贼一样，未免太不像话了。
他明白母亲的意思。也明白这未必不是里面那位老人的心愿。但是，眼下他恐怕还无能为力。
Allen安稳的睡在大床的中央。
“亚宁？”董夫人见儿子发愣，叫他。
不想退到门口关门的时候一脚踩在了旺财的大头上，急忙闪避间，整个人滚翻在地。
他坐在阳光丰沛的浅橘黄色的屋子里，她给他的最温暖舒适的所在，忽然担心，她也许不会回来了……直到她累的精疲力竭似的，进门便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好久好久。
“谢谢。”他松开她。
他装作看货架上的奶瓶，不让店员看到他有些狼狈的表情——或许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他仍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他说我想买双鞋，一双拖鞋，七岁的。
进了门，旺财就跟着他。
屹湘拿了毛巾给Allen擦擦嘴，问：“想去看看Faye工作？不嫌脏兮兮的了？”
董夫人点了点头，说：“打了针，睡了。”
他不知不觉的哼起来，最后连贯起来，哼的竟然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不过……听着还是很受用的。
屹湘起身给Allen拿新的去了，亚宁弯身去捡，一抬头看到Allen两只小脚丫子装在那对鹅黄色的拖鞋里，一晃一晃的……他拿了那根筷子进厨房去，屹湘正往外走，他一转身将她抱住。
屹湘从卧室里出来，看着董亚宁的模样，笑了下，走过来，才说：“都说让你吃了早饭走。”
刚下过雪，空气澄净，天上星星点点的。
董亚宁摇了下头。
董亚宁抬头看了看天。
****************
“谢谢。”Allen松开旺财，过来，爬到椅子上坐下，一本正经的喝着清水，看看他。
Allen的眼睛亮闪闪的，闪过一丝笑。但没真的笑出来，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从椅子上爬下去，说：“我去洗脸。”
从进了楼梯大门就开始心跳加速。拿钥匙开门，半天找不到钥匙孔。
他懵了似的坐在地上，正对着旺财的大头，摔的又疼，可又忍不住觉得可乐，只好揉着旺财的大头，起来往另一间卧室去——他半点儿没猜错，睡仙附体似的邱湘湘，正睡的香甜——他甩掉鞋子爬上床去，将她搂入怀里了，她才懒洋洋的“HI”了一声，大有翻个身继续睡的趋势。
“我说，邱湘湘。”他将她搂的更紧些。
这大概是他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了。
“在。还有，亚宁，我听说，多多回来了是吗？”董夫人问。
其实每次她离开那个空间，他会忽然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于是必须立即找点事做。最近几天最常做的就是看那些多多的小东西……有些小东西，他的手拿着，都显得很滑稽——太小太小了，是不能相信竟然一个小孩子可以那样的弱小……他想多多一定会回来度假的。而且也许多多是可以跟他见面的，甚至住在这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就只有……相濡以沫。
“吃了早饭再走吧。”屹湘说。
董夫人瞪了他一眼，问：“跟湘湘说了？”
然后她说，顺产，两个男孩儿。
亚宁听着，笑了笑，看着外祖父闭目养神，示意芳菲关了留声机。
迷迷糊糊的，她嗯了一声。
他忘了自己是大光头了，竟然想去抓头发。
“会的。”他说。虽然这一天什么时候来，他也不确定。
他只记下了鞋码。
身后门响，踢踢拖拖的脚步声。
可是他没有开口问。
屹湘扯着他的衬衫，也看了眼卫生间的门，迅速的亲了他一下。
一顿丰富的早餐，三个人吃的安静。
他给他到了大半杯。
“什么不用，你是金子的，我是铁打的，累坏了我可以，累坏了你，姥爷爸妈都能撕了我。”芳菲笑着走了。
“防备……夜里，除了你和多多，哪个男人能进得了咱家这道门啊……”她含混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是他猜的，因为已经被她吞了。
他知道多多不喜欢这里。
永远……
芳菲跟进来，放了张黑胶唱片，几十年前的老艺人灌的京戏，用的是仿旧的新留声机。音色极美。
儿子。
“……早。”亚宁目不转睛的看着泰然自若的Allen。
永远的错过了。
“能给我倒杯水吗？”Allen问。
收了线他仍坐在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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