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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里，有点呆呆的，被芳菲推了好几下才醒过来。
“都走了。”董夫人说着，打量了儿子一下。衣服是换过了的，极得体，显得他人很有神采。美中不足是一颗大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留起来、肯留起来头发。饶是如此，她的儿子，仍是英俊的。
“也强求不得。总有这么一天吧……”董夫人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说了。”亚宁回答。他一顿。看了眼外祖父的窗子。
他转了下身，坐在正间的木椅上，给屹湘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安全到了。闲话几句，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大不了是多多来了睡哪间……你那间还是我那间……屹湘说让多多住她的房间。
他悄悄的下了床。
“您不进去吗？”车子已经停了好一会儿，董亚宁坐在后座上没动，司机终于提醒他。
“不用。”他说。
说完了只觉得心脏都抽了一下。他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他对着外人，说这个词。
“姥爷嘛，也没说什么。我去看多多总是拍些照片的，他就挺高兴了。你也别多想。”芳菲说着，肩膀撞了哥哥一下，“我去睡。下半夜换你。”
亚宁没敢靠的太近，只在床边俯身看了他一会儿……虽然很舍不得，还是及时的退了出来。
他觉得有些憋闷，悄悄的从房间里踱出来。
但也许是……她从不提，他也该知道。她是没能送走她最爱的外祖父的。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沉默的等着睡着、再醒来，偏偏睡不着……半夜里房门开了，她鱼一样滑进他的被子里。她悄悄的将他拥抱，然后在黎明到来之前，悄悄的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资景行摇了摇头。
在她离开之后，他看着鞋柜里那一只鸭蛋青色，一只橘黄色的软底鞋，有种奇怪的情绪抓住了他。
Allen筷子还是用不惯，不小心丢了一根在地上。
也许院子没变小，而是他已经永不会再以七八十公分的高度去观察这院子里的一切人和事物。可有那么久，这院子对他来说是过于的大，大到让他觉得有压力……多多是不会的吧？多多，是不能让他来不喜欢的地方的。
“赶明儿在家里办个堂会？专门请名角儿来唱。”亚宁笑着说。乐呵呵的，想逗老人家一笑。
他悄悄的走到湘湘的卧室门口，听了听动静，才拧门柄。还好，门没有锁。旺财跟在他身后，他走进去，旺财便卧了下去。
亚宁站住了。
芳菲正在陪外祖父聊天，听上去，外祖父的精神是很不错的，还在开芳菲的玩笑，问她，是不是考虑快点结婚……他站下，也想听听芳菲怎么说。可是芳菲却说起了别的话题，惹的老爷子气哼哼的——又有精神生气了，真不错。
那一晚他们都没说多少话。
“今晚我在这。您休息下吧。芳菲在里面？”他掩饰着，问。
他已经走到了外祖父的住处，他的母亲先看到了他。
“可是芳菲最近都在家……”董亚宁说着，忽然停住了。
没有解释。
“都走了？”他问母亲。
“不客气。”亚宁觉得窘，边喝着水，边觉得喉咙痒。
奇怪，湘湘走路从不会这样。
床太大，显得他是那么小的一个。蚕宝宝似的。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又忍住不出声。
亚宁点点头。
家里似乎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他并不热衷于应对，这阵子他已经习惯了单纯，短期内并不想打破这种状态。于是母亲和芳菲迎来送往，除非必须要他见的他才出去，否则他一概留在外祖父的房间里，哪怕一句话不说，只是陪着老爷子耗时间……
她风一样的从他面前吹过去，走掉了……在医院里等着她的支持和安慰的是另一个将要经历也许是此生最大痛楚、也是最大骄傲的女人……她曾经也应该是那样的一个女人。可承受过最大的痛楚，却在当时没有感受过最大的骄傲。
亚宁让芳菲去休息，他将唱针取下来，黑胶片仍在旋转。
沉默的吃饭，沉默的散步，沉默的各自去睡觉。
亚宁微笑了下，说：“这老头儿。”电话里母亲的语气过于严峻。
他甩开芳菲的手，说：“我好着呢。姥爷！”
永远的。
“亚宁？”
“喂！”她低声。
他走在店里，店员问他是需要点儿什么、是给谁买。
白天他在这儿的时候，有不少的至亲好友上门，都是来探视老爷子的。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免不了都来看望。老爷子是一个都不见，只有他们代劳。
他想想也是。
也不需要解释了……
他当时没有多想。
他没有亲自给孩子买过什么东西，生疏而拙劣的描述着。
他端着杯子，回了下身。
他第一眼就看上了那对鹅黄色的软拖鞋。说不出的喜欢。明亮的颜色，漂亮的小蜜蜂图案，恰如多多那明亮的小脸庞儿。
“医生怎么说？”亚宁往旁边挪了一步，让母亲避开廊上的风口。
这迷糊样子！
不管他们错过了多少，不管他们遗失了多少，他们将会给予对方的温暖，只有比那更多，才行……
亚宁将宣传册叠起来，放好。
不想资景行咳了一下，说：“搁着吧……好长时间没听亚宁来两句了，那一段《坐宫》，唱的还是很见功夫的。”
“早，V。”Allen挥了挥手，钻进卫生间去了。
“我这是计划外的。”
“姥爷呢？睡了？”亚宁轻声问。
目送着母亲离开，他才进去。
昨天上午她出门去医院探望崇碧去了，他在家无所事事。
“早。”Allen穿着有些长睡衣，正搂着旺财呢。
“姥爷叫你呢。”芳菲伸手摸他的头，“你别是病了吧？你也是才好点儿，刚姥爷还说不要你在这儿呢，他好多了不用我们陪……”
他在店里转了好一会儿呢……
今天傍晚回去的路上，看到这家店黄澄澄的立在路边，立即就想起了该给多多买双拖鞋的事儿来。
那些小奶瓶儿、奶嘴儿、咬胶……他已经错过了。
本来是打算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就走的，不想这几天实在睡眠不足，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听到闹铃响，他随手一关。之后，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哪儿，连忙看表，已经七点半了。
店员听了之后清脆轻快的说那您就别在婴儿区看了，奶瓶儿您家也不需要了呢，您跟我过来这边，这边才是儿童区……脚多大……哟，那脚可不大，个儿也不高吧？现在好多七八岁的孩子跟十来岁的孩子那么高大了……您喜欢哪一款？
真让人不痛快。销售不都靠嘴吗？干嘛乱批评人家孩子个儿不高呢？有七八岁长十来岁孩子那么高大的，就有七八岁长的就像七八岁……或者五六岁的嘛！
他看了眼那伶俐的店员，这些话在嘴边儿转了转也没出口，单指了指他的目标商品。
他是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等着里面那一声低沉的回应，才走进去。
只买了一对拖鞋出了门。
因为屹湘接着说：“这是她当初跟多多许诺的。”目光是垂下去，似在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煎蛋。
不想芳菲也没有走远，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看到他，她才说：“姥爷是想见见多多吧？大概是开不了那个口……我在想，要是……其实要是实在不好了，倒真的不能让多多来。别吓着孩子。”
多多，也已经不是听这样童谣的年纪了……
“Faye好吗？”Allen喝着牛奶，上唇一圈奶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