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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诗论诗,最常见的一种形式是论诗绝句。四句一首的绝句诗,每首可以谈一个问题;把许多首连缀成为组诗,又可以见出完整的艺术见解,运用起来,是最为灵活的了。

    在我国诗歌理论遗产中,有不少著名的论诗绝句,如人们所熟知的元好问、王士禛、袁枚等人的作品;而最早出现,创造性地运用这一形式的则是伟大诗人杜甫的《戏为六绝句》(以下简称《六绝句》)。杜诗中有关论诗的话虽然不少,但都很零碎,有了《六绝句》,我们就不难观其会通,较全面地理解杜甫的文学思想、理论和他的创作实践之间的关系。

    一

    《六绝句》前三首评论作家,后三首揭示论诗宗旨。就内容来说,似乎两者有区别;可是它的精神,却前后贯通,互相联系,这六首诗是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六绝句》的第一首论庾信云: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杜甫在《春日忆李白》里曾说,“清新庾开府”。这诗指出庾信后期文章风格更加成熟注82,健笔凌云、意境纵横开阖,不仅以“清新”见长。所谓“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咏怀古迹》),正可与此相印证。那么,当时那些指手画脚,嗤笑指点庾信的人,适足以说明他们的无知,根本不理解庾信;因而“前贤畏后生”这句成语,也只是讽刺的反话罢了。

    第二、三两首论初唐四杰。前一首说: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初唐诗文,没有完全摆脱六朝藻绘余习,“轻薄为文”,是人们讥哂“四杰”之词。如《玉泉子》所说,“时人之议,杨(炯)好用古人姓名,谓之点鬼簿;骆(宾王)好用数对,谓之算博士”(见《九家集注杜诗》赵次公注引),即其一例。史炳《杜诗琐证》解此诗云:“言四子文体,自是当时风尚,乃嗤其轻薄者至今未休。曾不知尔曹身名俱灭,而四子之文不废,如江河万古长流。”

    后一首说:

    纵使“卢王操翰墨注83:劣于汉魏近风骚”;

    龙文虎脊皆君驭,历块过都见尔曹。

    过去有关这诗的解释,极多歧异,我以为郭绍虞同志的说法最得原意。他说:“此诗本承上一章言。时人之讥哂四子者,每谓其轻薄为文,正以其劣于汉、魏之近《风》、《骚》耳。四子之劣于汉、魏之近《风》、《骚》,……当时文体如是,固非四子之病也。……龙文虎脊,自有其不废江河者在,固非身与名俱灭之尔曹所能望尘追及矣。”“纵使”是杜甫的口气,“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则是时人哂笑四杰的话。杜甫引用了他们的话而加以驳斥,所以后两句才有这样的一个转折。意谓即便如此,然而四杰能够以纵横的才气,驾驭瑰丽的文辞,他们的作品,仍然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注84 。

    这三首诗,用意很明显:第一首是说,观人必观其全,不能只看到一个方面,而忽视了另一个方面。第二首是说,评价作家,不能脱离其时代的条件,必须把他们放在一定的历史地位上。第三首指出任何一个作家的成就,从相对的意义来说,都有大小高下之分;然而秋菊春兰,各自芬芳,彼此原不相掩。所谓“作者皆殊列,声名岂浪垂?”(《偶题》)我们应该具体地给以评价,要善于从不同的角度向前人学习。

    这些观点,无疑是正确的;可是这三首诗的意义,绝不仅仅停留在这上面。

    为什么在古往今来大量的作家中,杜甫单单提出庾信和初唐四杰呢?为什么在评论庾信和四杰的时候,一则曰,“不觉前贤畏后生”,再则曰,“尔曹身与名俱灭”,三则曰,“历块过都见尔曹”,措辞如项庄舞剑,意有所指呢?这话的背后,显然有个对立面的存在;而它的性质,则关系到对我国古代诗歌的发展,对六朝文学等一系列问题的看法。

    魏、晋、六朝这个漫长时期,是我国文学由质朴而趋向华彩的一个转变阶段。丽辞与声律,在这个时期内得到急剧的发展,诗人们对诗歌形式及其语言技巧的探求,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正如颜之推所说:“古人之文,宏才逸气,体度风格,去今实远;但缉缀疏朴,未为密致耳。今世音律谐靡,章句偶对,讳避精详,贤于往昔多矣。”(见《颜氏家训·文章篇》)。“踵事增华”,本是文学发展中一种必然的现象,演进的痕迹,非常明显。正因为在魏、晋、六朝有了这种演进,才给下一阶段唐代诗歌的全面繁荣创造了条件。我们试想:没有永明的新体诗,到唐朝,就不可能有今体的出现;没有六朝人积累的丰富的艺术经验,唐代各体诗歌在语言艺术上也就不可能达到如此成熟的境地。其间传统继承关系,也是十分清楚的。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六朝文学,一般地说来,又有重形式、轻内容的不良倾向。刘勰在《文心雕龙》里就曾反复地讨论到情和文、文和质的问题。等到齐、梁宫体出现之后,诗风就更加淫靡而萎弱了。

    完美的形式,应该说,可以更好地表现充实的内容。六朝的某些诗人,其作品内容贫乏,甚至腐朽空虚,自有其社会、阶级的根源,和整个六朝文学在艺术上的成就,并不是一回事;可是过分重视形式技巧,也往往会导致忽视思想内容,两者又是容易有所偏废的。因此,唐代诗论家对于前一时期文学的接受与批判,是极为艰巨而复杂的课题,经过了长期反复的过程,由于各个时期的具体情况不同,人们所强调的往往也就难免偏于某一个方面;而认识得最为全面的,则是杜甫。

    当齐、梁余风还统治着初唐诗坛的时候,陈子昂首先提出复古的主张,明确地指出了唐代诗歌发展的方向。李白继起,完成了廓清摧陷之功。陈、李对于六朝文学,是不惜加以猛烈地抨击的。矫枉必须过正,在积重难返的情况下,不如此,就不足以扭转一时的风气。陈、李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正在于此。陈子昂说:“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见《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李白说:“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见《古风》)这类过激的言论,在当时来说,是有其现实的战斗意义的;然而却也不可避免地要产生一种流弊。这流弊,即元稹所说的“好古者遗近,务华者去实”(《唐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务华去实”的风气纠正了,有些人又不免走向“好古遗近”的另一极端,把六朝文学全盘加以否定,而且对新兴的今体诗不感兴趣。例如和杜甫晚年曾经有过接触的《箧中集》中的诗人孟云卿,就是只知道学习李陵、苏武,而无取于建安以下的作者注85。不仅孟云卿如此,一部《箧中集》根本就没有选律诗,而且入选的诗篇,全都是质朴有余,词彩不足,读起来,使人索然乏味。杜甫的《六绝句》作于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元结的《箧中集》编于前一年的乾元三年(公元760年),元结在书的序言里认为“风雅不兴,几及千载”,极力反对声律,指斥当时流行的“指时咏物,会谐丝竹”的诗歌为“污惑之声”。尽管他有他的看法,然而这种“好古遗近”的态度,总不能说不是一种偏向。

    这正可以看出当时诗坛的风气,也可知道《六绝句》是有的放矢,有感而发的。当然,杜甫所说的“后生”、“尔曹”,指的是那些胸中并无定见,以耳代目的寻声逐影之徒。

    了解了这点,则《六绝句》开宗明义的第一章,为什么就以庾信为讨论的对象;杜甫的用意,也就不难窥测了。

    庾信总结了六朝文学的成就,特别是他那句式整齐、音律和谐的诗歌以及用诗的语言写的抒情小赋,对唐代的律诗、乐府歌行和骈体文都起有直接的先导作用。在唐朝人心目中,他是最有代表性的近代作家了。不难想象,正因为影响大,所以是非毁誉也就容易集中到他的身上。杜甫当时的人是怎样嗤点庾信,限于现存文献资料,无法具体地知道;可是,从初唐令狐德棻所说,“子山之文,……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故能夸目侈乎红紫,荡心逾于郑卫”(见《周书·王褒庾信传论》),简直把他看作词坛祸首,文苑罪人。可见对“好古遗近”者来说,以庾信为攻击的主要对象,是非常明显的。至于初唐四杰,虽然不满于以“绮错婉媚为本”的“上官体”,而他们主要的贡献,则是在于对六朝艺术技巧的继承和发展,今体诗体制的建立和巩固。当陈子昂、李白提出“建安风骨”,复古的风气盛行以后,回过头从另一角度来看,王杨卢骆的“当时体”,自不免有其时代的局限;而就给“好古遗近”者以“劣于汉魏近风骚”讥笑的口实了。

    二

    从庾信到四杰,这条线索非常分明,是当时诗坛上论争的焦点所在。杜甫抓住了这个焦点,针锋相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意见在《六绝句》的后三首里正面说了出来:

    才力应难跨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

    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未及前贤更勿疑,递相祖述复先谁?

    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今人”,指的是近代的作家,亦即前面三首所说的庾信和四杰这一类的人。他之所以爱古而不薄今,是从“清词丽句必为邻”出发的。“为邻”,即引为同调的意思;“必为邻”,反之,也就是说,不应该加以疏远、菲薄。在杜甫看来,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而诗歌的语言尤其是最精粹的语言,诗歌的艺术锻炼,首先得从语言下功夫,“清词丽句”,不可废而不讲。六朝诗人的经验是值得借鉴的。所以杨万里说:“忽梦少陵谈句法,劝参庾信谒阴铿。”(《书王右丞诗后》)杜甫在《偶题》里说:“前辈飞腾入,余波绮丽为。后贤兼旧制,历代各清规。”诗歌的语言随着内容而日益丰富,日益精美,飞腾的气势,自然会动荡为绮丽的余波。历代作者之所以自成体貌,自具规模,就是在不断地吸取前人的成果中使得诗歌的体制日益完善的。他在《宗武生日》一诗里,告诉他的儿子要“熟精《文选》理”。“理”,指的是行文之理,亦即萧统在《文选序》里所说的“沉思”“翰藻”之义。这些,都可看出,他对诗歌的语言艺术是如何地重视!

    “清词丽句”,“余波绮丽”,指在六朝时候发展起来的丽词和声律而言。在这个问题上,杜甫和李白的态度有着显然的不同。李白说:“一曲斐然子,雕虫丧天真。”(《古风》)他所向往的是“郢客吟白雪,遗响飞青天”(同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杜甫则“遣辞必中律”(《桥陵诗三十韵》),“觅句新知律”(《又示宗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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